第八十九章 相见时难别亦难（三）
“呵呵，我只是做个假设，静妃不必当真。”落落婉转一笑，笑容迷人，在颜惜凤看来却无异于魔鬼之吻。
“呵呵，王后说笑了。”她只得勉强笑几声来缓解不安的情绪。
“其实，王还是很顾念旧情的，静妃不必担心，我想王以后一定能够体会到你的一片苦心的。”落落看效果已经达到，话锋一转，口气也软了下来。
“嗯？”颜惜凤有些听不明白，疑惑看她。
“有些东西该你的便是你，夺也夺不走。”落落意有所指，说得比较隐讳，“这段时间，静妃还是好好在清岚殿修养吧，身体要紧。”将视线转向她身边的女官，“好生照顾你家主子，我就不久扰了，你好好歇着。”说着便起身离开，颜惜凤仍是一头雾水，没能听明白。
看着落落纤弱的背影，她竟生出些许惧意来，是她小瞧了，以为落落不过被保护起来的柔弱女子，不想落落竟然用瑶国来威胁自己。一想到这里，颜惜凤握紧了拳头，脸上满是狠决，正在这时，一名宦官急急跑进来，在她耳边附言，她脸上满是震惊。
“娘娘，淮水的瘟疫已被控制了，近日一群紫衣女子在淮水一带散发一种良药，据说了领了王后的旨意，王已经准备回宫。”
原来如此，颜惜凤的恨意变成了慌乱，不想她竟有这般手段，不是说她是渊国女子，无依无靠么，怎么会……那么，她会怎么对付自己呢，朝瑶国下手？
清岚殿这厢一片慌乱，锦央宫却是一片喜色。
“王派人传话，后日便可回宫。”小个子宫女一路小跑进来给落落报讯，小脸通红，满是喜色。
“知道了，下去吧，慢点走，别摔着了。”落落的和颜悦色让那宫女受宠若惊，说话都不利落了。
“是……谢谢王后。”这样的消息，落落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喜的是，许久不见的樾即将回宫，忧的是，属于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那日，蠡的条件是：“跟我回凤凰宫，接受千夜的身体。”
蠡还是放不下吧，那被他爱恋了千年的美丽女子，该是幸福的吧，连带着她这个转世也沾光不少。只是，要被人当成替身，这样的滋味真的不好。
如果一个人存在的意义，只是另一个人的代替品，这样的存在只能是一种悲哀吧。
所以落落能理解颜惜凤，理解她的悲哀她的恨。所以明明知道是她故意散布的所谓妖孽的传言，而且将从瑶国运输药材的线路给切断，才导致民心动荡，将矛头直指锦央宫。
可是，不过是跟落落自己一样的可怜人，都是被当成替代品，颜惜凤还可以肆意地恨她，她又能怎么样，去恨千夜，自己的前世么？
只得苦笑几声，他们这些人都太执著，蠡如此，尹霈如此，齐樾如此，就连落落自己也是如此，所以大家都不能放过彼此，纠缠纠缠。
所以，不容易快乐起来。
她抬头，望望窗外的天空，蓝得如此纯净，连云朵都没有，显得高远干净。
这样也好，即便不回凤凰宫，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怕是不能再坚持多久了，与其在他怀中死去，目睹他的悲伤，不如离去。
起码可以还他一个完整的江山，这一世，她没有再害他国破家亡，权当是为了前世欠他的还债吧。
舍的，不过是她的自由罢了。
―――――――――――“落落～”齐樾一回宫，来不及去会见那些在前殿等候的大臣们，一门心思奔向锦央宫，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非得亲眼看见落落才心安。
“王上圣安，王后还在休息。”一名女官见齐樾走来，连忙上前，小声禀道。
“哦。”齐樾颔首，脚步放轻，慢慢走进落落的寝宫，直到看见粉色纱帐里熟悉的容颜这才放下心来。
小心翼翼在她床边坐下，用手轻抚她美丽的容颜，一见到她，连日的劳累仿佛就一扫而空了，齐樾不由自主嘴角扬起。在淮南的时候，心心念念的便是在锦央宫的佳人，生怕她民间的谣言会传进宫里，传进她的耳中，生怕她因此而难过。
还好，瘟疫控制住了，那些号称是王后派来的紫衣女子也随之消失不见。
“摸够了没呀……”齐樾正在出神，手不由摩挲着落落滑嫩的皮肤，不知不觉滑至颈间，装睡的佳人终于耐不痒娇笑起来。
“你装睡，好呀，看我怎么罚你～”齐樾看落落睁开的双眼灵动，才知道，原来落落一直是醒着的，还亏他小心翼翼地生怕吵着她了，也笑了起来，手移至腰间，加上力道。
落落连忙往床里缩，连连笑着尖叫：“不要啦，本来就是被你吵醒的嘛。”
“还骗人，明明醒了，嘿嘿。”齐樾也玩心大起，继续往里进攻。
落落躲不过了，腰间的酥麻逗得她娇笑连连，不得不求饶：“好啦，算我错了，放过我吧，好嘛～”
“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放你一马。”齐樾顺势便把落落抱在怀中，将头凑在落落发间，深吸一口，淡淡的花香传来，让他留恋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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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相见时难别亦难（四）
“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放你一马。”齐樾顺势便把落落抱在怀中，将头凑在落落发间，深吸一口，淡淡的花香传来，让他留恋不已。
“这次很辛苦吧，樾。”落落忽然带着一点点心疼的口吻，转过身来，看着齐樾的深邃绿眸，“你都瘦了。”
“还好。”齐樾淡淡一笑，安抚落落。
她看着他，憔悴的面容，疲倦的样子，仍强自给她安抚的笑容，心疼不已。
“怎么了，落落。”齐樾将她散落的发缠绕在指间。
忽地，落落凑上前去，吻住齐樾的唇。齐樾一愣，继而被甜蜜充满心房，回吻起来，唇齿缠绵，化作丝线缠绕。
直到落落要喘不过气来，齐樾才放开她，看着她脸颊的红晕，很是惹人怜。
“落落～”齐樾轻声唤她的名字，含着惊喜与深情。
“樾，我想你。”落落在齐樾耳边轻声道，他闻言紧紧拥住她，却没能看见落落眼角滑过的那一滴泪珠晶莹。
“我也想你，在淮南的每天每夜都在想你。”齐樾深情款款，落落的吻和突如其来的表白让他不知如何是好，满心都被幸福装满，装满。
落落不再说话，轻吻着齐樾青青的胡茬，虽然有一点点扎人，却带着奇怪酥麻的触感。齐樾被撩拨起来，轻咬着她的耳垂，鼻间的气息在她耳边流连，惹她一阵轻颤。
细细密密的吻顺着耳垂而下，一直到美丽锁骨，落落已然被齐樾的湿吻弄得浑身酥麻，一点力气也无，只得靠在齐樾身上。
忽地，只觉得胸前一凉，原来是齐樾撕开了落落的淡紫色丝质亵衣，轻吻着她的蓓蕾。落落一惊，下意识把手一挡。
齐樾连忙把动作停下，看着落落，她不好意思的把脸别过去，脸颊已是满是红霞，“樾～”她的声音似从喉间逸出一般，娇媚不已，却微微皱着眉头。
“我不会勉强你的。”齐樾连忙将唇移开，强自控制身体即将爆炸的欲望，便要起身，不料，落落一手拉住他的衣袖。
“不，樾……”落落不好意思再往下说，脸上红得越发厉害，垂下眼睛不敢再看齐樾，手却从胸口移开，胸前的美好一览无遗。
齐樾一阵惊喜，将落落紧紧拥住，却还是在她耳边柔声道：“真的，可以么？”
落落轻轻点点头，眼神不再躲闪，看着齐樾的绿眸，满是深情，“樾，我爱你。”
“落落，我爱你。”齐樾被巨大的喜悦冲昏，沉浸在爱里，宁愿不再醒来，吻铺天盖地而来，将落落融化在其中……
汗水混合在幸福一起洒落在鸳鸯锦被上，浸湿了她海藻般的发，缠绕在他胸前，指尖，缠绕他的发……
床第一抹惊艳的红。
激烈的欢爱痕迹还留在落落胸口，颈间，齐樾已然沉沉睡去，汗湿的鬓发有些凌乱。落落却一点睡意也无，侧身，他睡得正香，连日的奔波，真的是累了。看着齐樾侧脸的刚毅线条，长长的睫毛投落的淡淡阴影，虽是在梦中，嘴角却还是微微扬起的，落落眼泪却不知不觉滑落下来。
“樾，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我，你还会爱我么。”
吻落在齐樾光洁的额头，英挺的鼻子，温热的唇。
梦中，他仿佛感觉到额间温热湿润，似泪，不由微微皱眉，却没有醒来。
第九十一章 苏醒（一）
沉睡千年，无梦无怨。
你真的错了，错不该唤醒了我，因为，我爱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月朗星稀。
殿外清晰的脚步声提醒着落落，她幽幽叹了口气，将缠绕在齐樾身上的发一一解开。
起身，坐在镜前细细梳理好长发，一缕一缕略过发齿。
穿上素淡的宫装，华美的锦缎低调地隐隐发光。在月光下，衬得落落肌肤胜雪，如仙子一般。
最后，回头，深深看正在熟睡的齐樾，似乎努力要将他的容貌刻在心中一般，良久，才收回贪恋的目光，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走出大殿，没有再回头。
果然，蠡背手站在月光下，洁白的长袍上洒下清辉，感觉到落落的气息，回头冲她一笑，美地不似真人。
“蠡，我们走吧。”落落急急到，她怕自己再停留，心中的不舍会打败自己，那便会再也走不掉了。
“嗯。”蠡轻轻颔首，走上前来，握住她的手，虽然他手心温暖，但却到不了落落冰凉的心。
蠡带着她缓缓上升，不再有第一次那样的不安与新鲜，她回头看了一眼锦央宫。
明日醒来，他见不到自己，一定很难过吧。
她默念着，对不起，樾。
凤凰宫，一如往昔。蠡是念旧的人，千年来便没有变过样子，许是他内心里认为，如果变动了建筑，千夜回来会不习惯吧。
落落仍是住在听雨轩，回到了凤凰宫后，蠡给她一种药丸，服下后身体似乎好些了，不再每天嗜睡，可是仍然可以清晰看见生命力的流逝。
蠡说，三日之后，可以进行换体了。
落落已经不再抗拒，已经别无他法，如果不换体，她就只能等死了，换体起码还可以成全蠡的幸福。
只是，每每望着月织皇宫的方向，心仍痛到不能呼吸。
樾，你现在可好？
她不知道，此时的月织皇宫已经乱成一团。
齐樾脸色铁青，从早上起来坐在锦央宫发现手边冰凉，落落已经消失的事实后，便一动不动。没有宫人敢上来撩他，来叫他上朝的人都立在宫外不敢入内，生怕无辜充当了炮灰。
一上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齐樾初发现落落不见，第一反应是“这不可能”，身体瘦弱的她又没有武功怎么可能在从这个锦央宫里凭空失踪，而况昨夜她明明还就睡在自己的旁边。难道是有高人掳走了落落？可是桌上寥寥几字，表明她是自愿离开的。
一想到这里，齐樾的怒火就旺盛起来，她居然就这样离开了，昨夜才说“爱”，今日却是狠心离去。齐樾的拳头重重锤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传朕谕，封锁消息，擅言者死！全城戒严，禁止出入，就说王宫昨夜遇刺，另派出三队鹰骑秘密出去找寻王后的下落。”齐樾终于冷静下来，他不能让落落就这样逃开，落落是他的。
“王，您不必大费周章了。”齐樾的话音刚落便听到殿外传来的女子柔美的声音，接着一身大红艳丽宫装的颜惜凤站在了门口，脸上带着些许讥诮的笑容，在齐樾看来格外刺眼，尤其他现在的心情不好，很不好。
“你来做什么，不在你的清岚殿好好呆着，莫非还想再编排一次妖孽媚主的谣言不成。”齐樾冷冷道，虽然不肯定，但也有六七成的把握了。
果然，颜惜凤的面色微变，但也只一瞬间，马上便又是笑容可掬的样子，“王说什么呢，臣妾听不懂呢。臣妾来这，不过是听闻王后离奇失踪，特来关心一下的。”
“静妃消息倒是灵通呢，才一上午的功夫，就传到了你清岚殿了。朕倒要看看是哪个多嘴的宫人敢擅自编排。”齐樾冷眼一扫，看得颜惜凤身边的宫人背脊发凉，瑟瑟发抖。
“呵呵，王误会了。惜凤不是听人说的，而是今早在惜凤的殿中出现了这样一封书信。”颜惜凤说着扬了手中的一页薄纸，齐樾这才注意到，伸手夺了过来，定睛一看，竟然是落落的字。
信中提及落落的离开，并将颜惜凤的心意看穿。
“……你我恩怨既散，还请照顾好樾，我自许诺不回首……”落落的只写了几行字，但却是字字扎在齐樾心间。
“不回首？不回首！”他喃喃自语重复这几个字，倒退了几步，“她竟这般狠心！”
“她也太小瞧我颜惜凤了，即便我对王有情，也不需要她这样的施舍！”颜惜凤敛了笑容，齐樾的失落她不忍再看下去，她心爱的男子却再为他人伤神，“臣妾告退。”她落寞退出大殿，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只是手指紧紧捏住那一页薄纸，连指节都微微有些发白了。
外面阳光正好，颜惜凤却只觉得全身发凉，一阵一阵从心底传至四肢百脉，满眼都是悲凉的景色。
原来，她连替身的资格都已经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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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苏醒（二）
落落踏入千寒洞的那一刻，出奇的平静，当看见千夜与自己相似的容颜时，竟生出许多亲切感。而蠡站在她身后，则是一脸的凝重，看向千夜的时，一个不经意的笑容泛过。
“蠡，可以开始了么？”一时之间，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落落出声打破这个沉默。
“嗯。”蠡点点头，继而又问道：“你准备好了么？”
落落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给他一个笑容，示意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看她纯净的笑容，蠡的心中有一丝的不忍，他没有告诉落落，一旦换体，那么之前身体的那个前世的灵魂也会随之醒来，这样的话，千夜的魄便会占据新的身体，而落落的魄则会作为寄居者永远沉睡。
但又看了看千夜紧闭的双目，蠡狠下心来，握紧拳头。
“蠡，你怎么了，开始吧。”细心的落落注意到蠡轻微的不正常。
“哦，没什么。”蠡用温和的笑容很好的掩饰心中的愧疚，但还是忍不住，“落落，你会恨我，把这样的命运强加在你身。”
“不恨。”落落坚定地摇头，笑道：“蠡你这么好，没有人会恨你，我不会，千夜也不好。”是呀，蠡这样温润的男子，为了一份爱坚守了千年，他一个人，一定很孤独吧，自己反正已经是不能够抓住幸福，那么能够带给他幸福也是好的。
蠡一听，心中百般滋味。
“好了，我们开始吧。”落落打断了蠡的走神。
“好吧。”蠡祭起法式，一个耀眼光圈凭空出现，落落在蠡的指示下慢慢地走进了光圈之中，接着，她发现自己的全身都被淡蓝色的光晕包裹起来，微微有点点灼热的感觉，她看向蠡的方向，蠡正闭目，口中念念有词，两串闪烁着耀眼光芒的奇怪字符朝着落落跟冰棺的千夜分别飞去，千夜的身体也被一阵淡蓝的光包围起来。
“再见了，蠡。”落落渐渐觉得意识模糊起来，眼前的蠡变成了一个模糊的白色影子，灼热仍在继续。
“永别了，樾。对不起。”最后的最后，她在心底轻声的呼唤，眼角滑过一滴泪，嘴角带着笑容，而蠡都没有看见。
他此时正在全力施展移魂换魄大法，片刻也分不得神，全身的灵力都逼至指尖，运进千夜的身体里面，激活她身体的灵性，他明显感觉自己身体里灵力迅速的消失，额头开始冒着汗，白色的长袍也被灵力鼓起，肩上的彩凤带着光华，振翅欲飞。
慢慢地，淡蓝的光渐渐隐去，直至完全不见。蠡这才把灵力一收，耀眼的光圈马上消失，落落的身体则因为失去支持，缓缓倒下，蠡连忙快步接住她，将她平躺放好，接着守在冰棺旁边，里面却是毫无反应。
虽然对自己的法术很有自信，但是千夜紧闭的双目却让他担心焦虑。
过了好大一会，蠡看见千夜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接着，手指也微微动了动，“千夜，千夜！”蠡急急唤到。
只见，千夜缓缓睁开了眼睛，秋水剪瞳，美目顾盼，看着蠡焦急的面孔，眼角带着笑意，红唇轻吐：“蠡。”
蠡连忙将她从冰棺中抱起，紧紧拥在怀中，巨大的喜悦充满他的整个心房，不能言语，却洒下几行泪，落在千夜紫色的长袍。
他等待了千夜，终于换的今日。
千夜任他抱着，脸上带着微笑，“蠡，我好想你。”这样简单几字，是否就是他千年等待的全部意义了，但此刻，蠡却只想听她说这样的话，然后，紧紧相拥，不再放手。
“千夜，我也好想你，我一个人过了一千年，好寂寞，千夜，你知道么，每天我都只能在这里看看你，看看玄镜里你的笑颜。”
千夜不语，眼泪却顺着脸颊一直往下掉。
“走，千夜，我带你出去，凤凰宫的一切还跟从前一样，听雨轩，夜阑阁，还有你的温泉，都是从前的样子。”蠡松开千夜，便要拉着她往外走，忽地，千夜看见一旁与她容颜相似的落落的身体，心下一惊。
“她是你千年后的转世，她叫落落。”蠡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淡淡的愧疚占据心的一角，千夜却是忽地明白了，眉头微微一皱，心神一动，发现缩在体内一角的另一个魄，却分明已经沉睡。
“蠡，你……”
“走吧，我们出去吧。”蠡温和的笑容却让千夜的话说不出口，她能说什么呢，他还是不为了她才这样做的。
只能任他拉着，走出了千寒洞，眼睛却一直往落落的方向看去，被幸福填充的满满当当的蠡不曾发现她眼角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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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苏醒（三）
即便隔了千年，凤凰宫还是从前的样子，除了紫衣侍女的面孔有些面生，千夜感觉不到任何变化。
蠡的笑容温和美好，牵着她的手，走在长长的回廊，手心传来的温暖，一点点融化千年的寒。
“千夜。”蠡柔声唤她。
“嗯。”千夜应了，偏头看去，“怎么了，蠡。”
“没什么，就想叫一下你。”蠡突如其来的孩子气笑容让千夜动容，心底闪过不舍。
风吹过，乱了发。
蠡修长的手指抚过千夜光洁的皮肤，撩起散乱的发，别在耳后。一阵恍惚，这样的场景，他念了千年了，今日终于再次碰触到温暖的千夜，伸手拉她，紧紧拥入怀中。
“千夜，不要再离开我，好么。”用力抱住她，似乎要将她融进身体里。
“蠡……”千夜呢喃着，眼角有泪，滑过，滴落在蠡洁白的长袍上。
是不是，自此就是可以相守了，即便没有爱情，能守着你也是好的。
“幻和独孤……”千夜还是问出了口，看着蠡的脸色微变，有些不安。
蠡不语，手微微僵硬，放开千夜，转过身去。
“你就这么放不下他们么，当初所有的责罚都加诸在你一个人身上，他们倒是逍遥自在了，你呢！你……”蠡越说越激动，背狠狠抽动着。
他回头看见千夜悲伤的眼睛，怒气忽地就消了，心软下来，长长叹了口气。
“说来也是宿命吧，他们这一世竟又跟你的转世纠缠不清。”
“转世？你是说千寒洞那个女孩吧。”
“嗯。”蠡点点头，“我从另一个空间唤回她的魄，但是那具身体太弱，不能承载你的魄。”
“蠡，你不该的。”千夜皱了皱眉，摇摇头，“你明知这样，她的魄便会沉睡不醒。”
“可是，我只要你在便好，千夜。”蠡急急道，一贯的温和竟有了几分急躁。
“蠡，你太任性了。”千夜的话击在蠡的心头，他苦心经营却只换来“任性”二字。
两人沉默着，看着对方，千夜也觉得自己话说的太重了，毕竟蠡也是为了自己好，良久，千夜才道：“那他们现在好不好？”
蠡深深看了她一眼，心底的难过涌上来，“你自己看她的记忆便是。”说完，甩袖离开，才走了几步，便又折回来，拉着千夜的手，脸色铁青，但是一直走到听雨轩才放开手。
“你先休息下，我晚点再来看你。”蠡又恢复了温和的模样，柔声道。
“嗯。”千夜点点头，她也需要一点时间来了解情势。
看着蠡颀长的背影渐渐隐没在竹林深处，千夜忽然觉得心里难受极了，是的，他给了她这么多，她却是无以为报，还用话来伤他。
只是，给出去的心，怎么收的回。
――――――――――“主人。”温宪终于把淮南一带的事情办完，一回宫便听温雯说王后一夜之间突然失踪，心里隐隐觉得跟殷蠡脱不了关系。进到锦央宫，却看见齐樾跌坐在床榻，绿眸里神采全无，手指摩挲着鸳鸯锦被，暗自伤神。
听见温宪的声音，齐樾缓缓回过头来，“哦，是温宪呀，淮南的事办妥了吧。”
“嗯。”温宪点点头，看见齐樾憔悴的模样，有些难过，迟疑了一下，“听说王后……”
齐樾点点头，眼底有一丝怨恨闪过，“她连只言片语都没留下给我，便消失了，然后音讯全无，到处都找不到她。”
凭空消失？温宪暗自想着，如果说有人可以从齐樾身边把人带走，而又从此消失的话，那么……
“主人，我想，王后可能会在凤凰宫。”温宪思索了一会，沉声道，虽然不能全部肯定，但七成把握还是有的。
“凤凰宫？”齐樾微微眯起眼睛，重复着这几个字。
渊国。太子殿。
“殿下，探子回报说，月织王后离奇失踪。”德舜上前来，尹霈正在处理奏折，父皇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朝中的事务几乎全部靠着尹霈在主持。
“失踪？”他手上的折子一落，看向德舜那边，“怎么回事？”前段时间不是说已经回来了么，上次离宫他便派了人马一直尾随其后，直到进了凤凰宫的地盘，被一群紫衣女子拦下。要不是朝中事务太忙，只怕他便自己前往了，还好，没过多久便听说她已经回宫了。
“探子回报不祥，但是月织王把这件事情给按下，对外宣称王后病了。”德舜被尹霈凌厉的眼睛一扫，轻颤了一下，连忙答道。
这个齐樾在搞什么呢，三番四次把人搞丢！
尹霈重重击上桌案，“派人去寻，记得不要跟齐樾的人正面冲突。”
“是，殿下。”德舜领了旨出去，尹霈却再无心看折子，坐在那里，想起落落的笑颜，突然觉得心狠狠一疼。
多久不见了，为何只要一想起你还是止不住的心痛。
第九十四章 恍然如梦（一）
你不认识我，之于我，只是一场梦，醒过来后，不会留下半点痕迹。
――――――――――――――――――――“宫主，外面有人强行闯宫。”紫菡神色有些慌张，但是一看到蠡神闲自定的样子，便稳下心来。
“哦，我知道。”蠡连头都没有抬，“启动防御结界便好，他们进不来的。”
“可是……”防御结界是一种威力强大的结界，可以自动将加诸在上面的力道加倍回击，“来者虽然人数众多，但是，似乎都是凡人，我怕……”紫菡迟疑了一下，继而发现似乎逾距了，连忙收住了话头。
“无妨，我现在没功夫跟他们耗，自己招来的，你盯着点，尽量减少伤亡。”蠡仍是盯着手头的布帛，眉头紧锁，微微有些不耐烦了、“是，宫主。”紫菡乖巧的退下，蠡太过于关注手中的布帛，甚至没有发现千夜走了进来。
“蠡。”千夜站了一会，见蠡仍是毫无反应的样子，不得不出声唤他。
“嗯。”蠡下意识应了，继而发现是千夜的声音，连忙抬起头来，手上迅速的把布帛一卷，脸上有些慌乱，迅速地调整为温和的笑意。
“你来了。”
“是呀，我都来好一会了，你都没发现，你在看什么呀。这么投入。”千夜娇嗔道。
“哦……没什么……就是一般的法术……”蠡有些慌张，手情不自禁掩上那卷布帛，微微抓紧。
“是么？”千夜狐疑道，走到蠡的身边，“那你为什么这么紧张呀，你看，你额头都出汗了。”
“哦？是吗……”蠡连忙用手背去擦汗，却发现什么也没有，倒是手上一空，只见那卷布帛已经到了千夜的手中，她正展开要看。
“千夜！”蠡要去抢来，却被千夜灵巧的闪开，“不要看！”他低喝着，却是来不及了，千夜的脸色迅速地白了下来。
蠡丧气地把手垂下来，不敢再看她。
千夜呆在那里，手紧紧的抓住了卷轴，微微颤抖着。
良久，千夜松开手，布帛轻飘飘落下，“你早就知道了，对么？”
“我以为可以的，不想还是出了点问题，不过，千夜，你放心，我一定会解决的，你放心！”蠡幽幽道，继而急得辩白，一贯的温文尔雅消失不见，满是急切的。
“罢了，终究还是逆不过天意。”千夜摆摆手，一脸颓然，“我本就是该死了的人，又何必再强求。”
“不！我一定可以想到办法破除这个诅咒的，一定可以的。”蠡不甘心地嚷着，看千夜颓废的样子，难过溢出，无处发泄，只得狠狠抱住她，“对不起，对不起，千夜。”
“只是，苦了落落。”千夜任蠡抱着，言语间满是沮丧之意。
“落落？你看过她的记忆了？”
“嗯。”千夜点点头，“蠡，你太任性了，擅自改变她的人生，现在即便我要把身体让给她也还不回来了。”
“让给她？”蠡惊道，松开千夜，却只看见她一脸的坚决，没有半点玩笑之意。
“我的生活原本就已经结束，不可能重新开始，而幻跟独孤也都不在了。”提起幻跟独孤，那冷藏了千年的心还是疼痛不已。
“可是，你还有我呀，难道我对你来说，一点都不重要么。”蠡温柔的美目里有了悲楚，挥之不去。
千夜被蠡的话惊道，她从来都知道，只是，“蠡，我们从小便在一起长大，你该明了我最想要的是什么。”她不会给他机会说出口，因为，一旦说破，便再也会回不去了。
蠡，原谅我的自私。
她在心中默念着，看着蠡的眼神一点一点暗淡下去，心很难受，却还是要狠下心肠来。
“宫主，外面的人都已尽数退下，只剩下两名男子，执著不舍，初级结界怕是撑不了多久了。”紫菡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她是个伶俐的女子，没有进殿来打扰他们。
“升到中级结界！”蠡愤愤道，温和褪去，尽是无处发泄的愤懑。
“蠡！”千夜连忙喊道，中级结界即便是一般的修真者也是抗不住的，而况是两个普通的男子，“紫菡，慢着，我们呆会出去看看便是，不用启动。”
“是。”紫菡见蠡也没有反对的意思，便领命前去。
“蠡，你太冲动了，凡夫俗子怎么能挡得住中级结界呢。”千夜嗔道。
“你果然还是不舍呀。”蠡忽地冒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让千夜很是不解。
“嗯？”
“你知道闯宫的人是谁么？”蠡又恢复了平静的模样，温和的笑容挂在嘴角，只是眼睛里的悲伤却是流露无疑，千夜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心都提了起来，等着蠡的答案。
“尹霈跟齐樾。”果然，蠡的话音刚落，千夜的脸便一片煞白，看过落落的记忆的她自然不会陌生这两个名字，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容，足以确定，他们俩便是蠡说的幻跟独孤的转世。
千夜心头涌上万般滋味，一时之间，分不清楚到底是期待还是抗拒。
“一起去看看吧。”不待千夜理清了思绪，蠡叹了口气，拉起她的手便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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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恍然如梦（二）
走到宫门口，千夜仍处在走神的状态下，直到蠡紧握了一下她的手，瞬间的疼痛让她回过神来，只见两个衣着华美的男子站在透明的结界外，神情倨傲，但是可以看得出的急躁在眉间。
千夜看清他们的容貌，呆在那里。
几乎一模一样的容颜，但分明又不是他们。
来人的便是收到落落在凤凰宫消息的尹霈跟齐樾。
那个酷似幻的男子，头发高高束起，一身洁白的衣，出尘脱俗的气质，少了幻的冷漠，多了几分温情在眉眼之间。
而他旁边的男子，非但有着独孤一般的面容，甚至连绿色的眸子都一并相似，只是，没有戏谑没有悲伤，隐隐透出的霸气和王者之风，让人不知不觉心生敬畏。
只是，此刻他们都被焦虑所困扰着，眉头紧缩，手上的攻势未停，初级的结界摇摇欲坠。
“蠡，他们就是……”千夜声音微微颤抖，抓紧蠡的手，心神荡漾，视线锁定那两名男子，半分都无法离开。
“嗯。”蠡点点头，略过心头的疼痛，安抚千夜，“没事的，有我在。”
说着，扬起手，接着透明的结界瞬间消失在空中，而他们的攻势却没来得及收势，直直像蠡跟千夜的方向袭来。
蠡大手一挥，宽大的袖扬起的风将他们的攻势化解于无形。这一切都被尹霈跟齐樾看在眼中，不由心头一凛，对视，却只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坚定。
接着，他们看见站在蠡身边的千夜，一时失神，两人齐声唤到：“落落～”要往前奔去，却又马上收住了势头。
不，她不是落落，虽然面容酷似，但是那分清冷的气质是落落不会有的。
只是，为何她要含着泪水看着他们，眼睛里分明都是悲伤，连带着他们似乎也被这样的情绪所感染，微微觉得有些难过。
还是齐樾先从这种莫名的对视里脱身出来，对着蠡抱拳作揖道：“在下月织国齐樾。”
“在下渊国尹霈。”
“二位鼎鼎大名的人物为何都齐来我凤凰宫，请问有何贵干？”蠡并不打算跟他们客套，感受到千夜的难过，不由对他们也没好气，尤其是那个尹霈，长了一张酷似苏幻的脸，让他看了就有气。
“宫主该明了我们所为何事，还请宫主把落落交给我。”齐樾忍住怒气，好言道。
尹霈在一旁没有说话，但是暗暗运起了剑势。
“莫名其妙来我凤凰宫闯宫，还开口便要人，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几分能耐。”蠡少有的张狂让千夜愣了一下，但未等她回神，只见，一道白色的身影暴起，明晃晃的剑朝着蠡便飞过来，阳光映了白光便灼了她的眼。
蠡却连动也没动，身上的真气运起，发出淡淡荧光，那剑竟然在半米之外便再也进不得半分。接着，巨大的力道反弹将尹霈的身体远远弹开，如断线的风筝，跌落在地上，齐樾连忙去扶住他，看他脸色苍白，嘴角还渗出些血丝，看得千夜一阵心疼。
“住手！”千夜厉声道，双方收住了势头，看向她这边。
“蠡，不要伤了他们。”她看向蠡的方向，“本就是你肆意改变了他们的生活。”
蠡垂下手来，看着千夜的眼睛里分明都是难过，哪怕只是相似的容貌在心中还是那么重要么。良久，他叹了口气，转身离开，看他落寞的背影，千夜生出许多的愧疚，却无暇顾及。
“跟我来吧。”她看向齐樾跟尹霈，低声道。
“你是何人，为何要帮我们。”看着这张跟落落相似，甚至更加美丽的绝美容颜，齐樾生出些许异样的感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占据了他的感官，语气也和善了不少。
“不是要找落落么。你们跟我来便是。”千夜没有多做解释，看着尹霈微微有些虚弱，伸出手来探了探脉“并无大碍，蠡并无心要伤你，休息一下便好。”
说着，便朝着宫内走去，齐樾跟尹霈迟疑了一下，视线交流，跟了上去。
即便是龙潭虎穴，也是要义无反顾的。
第九十六章 落落的幸福
四年后“母后～”稚嫩的童声在身后想起，站在窗前的女子回过头去，绝美的面容上满是慈爱的笑容，张开双臂，接住蹒跚跑来的小男孩。
“念霈，你捣蛋去了吧，看你的小脸跟小花猫一样。”口里虽然责怪着，脸上的笑意却带着欣喜的，聪明的念霈一个劲的往母亲的怀里钻着，“咯咯”直笑。
“念霈，又在蹭你母后呢，你个小坏蛋。”大殿走进来一个英俊的男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将脸上硬朗的线条柔和了不少。
“念霈才不是小坏蛋呢，父王还天天蹭母后，那父王就是大坏蛋了。”奶声奶气的回答让两个大人面面相觑，继而大笑起来。
念霈也滴溜着绿色的小眼珠笑起来。
“小坏蛋，那你要不要跟大坏蛋一起去放风筝呀。”男子扬了扬藏在身后的风筝，是一只展翅的雄鹰。
“好耶，好耶，放风筝去落，放风筝去～”说着，便撒欢往外跑去。
“落落，一起去吧。”男子牵起她的手，深邃的绿眸里满是柔情。
“樾，你太宠念霈了。”落落微微叹了口气，眼角却带着笑。
“他还小嘛～”
空旷的皇家花园，孩子的欢笑声，女子银铃笑声，翱翔在空中的雄鹰。
看着眼前的一幕，齐樾的眼角没由来湿润了。
四年前，他跟尹霈放下干戈，一心要救出落落。跟随那名有着跟落落相似容貌的美丽女子走进了凤凰宫。
不想，事实的真相竟是如此。
千夜把前世的回忆铺陈在他们面前，震惊尚不能表达心情。
原来，他们三人是早已纠缠在一起的缘。
“我会把落落还给你们。”没由来便相信她的话，不仅因为这相似的容颜，更多的是莫名的熟悉与亲近感，以及她眼底挥之不去的悲伤。
前世的种种，不是他们可以背负得起的。
但是，蠡的话却让他们的心沉至谷底。
“如果要摆脱诅咒，只有你们其中的一人自愿献出生命祭天，来平息当年的罪孽。”
祭天？用鲜活的生命来成全诅咒，用一命换一命。
他们没有犹豫，甚至可以说争先恐后。生命只有一次，但，有些东西远比生命更可贵。
可是，尹霈的一席话，让齐樾退后了。
“落落爱的人是你，我想，她醒来一定更想看见你。”
他们没有流泪，站在祭坛旁边，齐樾亲眼见尹霈消失在白色的光球中，手心紧握，指节发白，没有泪。
当落落睁开眼睛，用那双纯净如初生婴儿一般的眼睛用询问的眼光看着他时，所有的一切都有了其价值和意义，齐樾拥着她，绿眸温柔如水，“你是落落，我是齐樾，你是我的妻。”用指尖轻轻在她手心写下他们的名字。
落落重复，“落落，齐樾。”纯净笑容绽放在脸上，“那我叫你樾好不好。”
“嗯。”齐樾点点头，紧紧拥她在怀中。
“我已经封住了她的记忆，以后，便交给你了。”蠡的眼睛里掩不去的悲伤，但已经不再对齐樾有敌意。
“谢谢。”齐樾的话让转身离开的蠡滞了一会。
“你会给她幸福。”蠡说完这句，大步离开，白色的背影消失在长长的回廊尽头。
齐樾带落落回了月织，离开的时候，蠡没有出现。
一年后，落落为齐樾产下一子，起名念霈。
“樾，为什么叫念霈呀？”
“因为我在思念一位故友。”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