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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发表于 2008-12-31 14:40

5)
  
  傅秀英匆匆进屋,先搬住一根自来水管咕嘟咕嘟猛喝了一气,然后上床抱起最小的女儿喂奶。她家里的床是几张木板下面垫几块砖头,简陋到了不能再简陋的程度,不过孩子的爸爸回来了,傅秀英心里对这种生活甘之若饴。
  
  喂好了小女儿的奶,傅秀英将木板床上腾出一块地方,准备安置秦方城。出门正见三个稍大一点的女儿围着昏迷不醒的秦方城捉猫猫,刚刚会走路的四妞两条小腿磕磕拌拌的跟在最后,她把孩子轰开,又将秦方城扛起屋子里,放在床上,拍了拍秦方城的脸:“孩子她爸,咱们回家了,你醒醒。”
  
  秦方城的脑袋晃动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却仍然没醒过来。见此情景,傅秀英急忙把女儿们喊过来:“快点,出去找几根草绳子来,找不到草绳的话草纸也行。”几个女儿颠颠去了,不一会儿从国际展览中心的废墟里找了几截草绳回来,交给傅秀英。
  
  然后傅秀英继续吩咐几个女儿:“去,大妞,把你爸的打火机拿过来,二妞,去找块白布来,三妞,把剪子拿过来,小心别刺着你妹妹。”几个女儿被她指使得跑来跑去,很快就把东西拿了过来。
  
  傅秀英先把那块脏不拉叽的白布用剪子剪成布条,再将草绳子用打火机点着,放进一只粗瓷大碗里,等草绳子全都烧成了灰,傅秀英站起来,用手抓住一把还冒着热气的灰,往秦方城的伤口上用力一捂,秦方城的身体猛的抽搐了起来,因为伤口受到刺激而不由自主的挣扎起来。傅秀英眼睛一瞪,两腿一跨,骑坐在他的身上,用白布当绷带,就势往秦方城的伤口上用力一缠,秦方城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照药抓言,傅秀英将秦方城身上十几处伤口都用火灰敷了,再包扎起来,这种土疗法花了她近一个小时,感觉比从梅庄山脚下把他背回来还累,就坐一边呼哧呼哧的喘粗气,忽然见到秦方城的眼皮眨动,急忙把女儿们叫过来:“快,你爸要回来了,快把你爸的魂叫回来。”
  
  大妞立即抱起五妞,领着四个妹妹在床前站成一排,高一声低一声的不停喊叫爸爸,秦方城终于被被喊醒了,他困惑的睁开眼睛,突见昏暗的灯光之下六个鼻涕邋遢脏孩子站在床前,口口声声喊他爸爸,他的眼球先是猛的向外一凸,然后急忙闭上了眼睛。
  
  完了,秦方城头大如斗,昏昏沉沉的想,我这是跌到哪个时代里来了?他绝望的闭上眼睛,让自己进入睡眠状态中,期望再睁开眼睛时,能够看到繁华的都市或者是林红那张漂亮的脸。这一觉他睡了整整一夜,到了第二天上午才醒过来,还没睁开眼,就无限失望的听到了身边小孩子尖声的叫爸声。
  
  然后,秦方城看到了傅秀英那张充满了关切的脸:“孩子他爸,你没事了吧?”
  
  “没事,我没事,”秦方城昏昏沉沉的答着,想爬起来,不想却没有任何感觉,竟然一动也动不了,霎时间他害怕起来,急忙左右环顾四周。
  
  他最先看到的是低矮的工棚,一根裸线不知从什么地方拉了个灯泡进来,房屋的四壁是由马口铁和破纸壳凑乎而成,外边分明有汽车经过,轰鸣之声摇动着屋顶上的灯泡晃来晃去,现代化的交通工具让秦方城精神一振,知道自己并没有离开他熟悉的那个世界,但眼前这个脸色蜡黄的乡下女人为什么管他叫孩子他爸,这个问题让他心里感到说不出来的困惑。
  
  对于秦方城这样的城市人来说,遭遇垃圾妇傅秀英确实是误入了另外一个时代,这个女人脑子的观念荒谬无比,坚信梦中的预兆,认定了这个男人就是她的丈夫。见秦方城醒来了,她如释重负的往旁边一坐,忍不住抹着眼泪絮叨了起来:
  
  “孩子他爸,你总算回来了,这些日子你不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自从你走后,几个孩子大得哭,小得闹,天天吵着要吃要喝,我一个没见识的妇道人家,怎么养活得了这几口子?你看看家里现在穷得,什么吃的也没有了,你在时候买的冰箱电视全卖了,幸亏几个孩子懂事了,帮着捡个易拉罐换点钱,这才勉强活过来,孩子他爸,你回来就好,以后咱们不去工地上干了行不?咱们就捡垃圾,也能活下去……
  
  秦方城听了半晌,心里忍不住的发起毛来,他琢磨应该管叫这个农妇叫什么呢?孩子他妈肯定不合适的,叫大嫂?好象是应该这么叫,就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这位……大嫂,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啊,我不是孩子的爸啊。”
  
  傅秀英走上前来,仔细的看了看秦方城那张脸,以肯定的语气说道:“没错,一点没认错,你就是孩子们的爸爸,我背你回来的还不知道吗?”
  
  听到傅秀英最后那句话,秦方城慢慢想起来了,他是在和林红返回梅庄的山路上,跌下山崖的,于是他就慢慢翕动着嘴唇,说道:“这位大嫂啊,我谢谢你救了我,把我背回来,不过我真的不是孩子们的爸爸。”
  
  “净瞎说,”傅秀英不高兴了:“这是观世音告诉我的,那还能有个假?”
  
  “观世音?”秦方城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你说的观世音,是不是神话里边的那个坐在莲花台上,托着净瓶的救苦救难大慈大悲观世音?”
  
  傅秀英听了,顿时兴奋起来:“就是就是,是观音娘娘托梦给我,这你知道吧?”
  
  秦方城心想,观音娘娘托梦给你,我怎么会知道,看来这个女人有些杂缠不清,还是早一点把话说清楚点为好。想到这里,他就开口说道:“大嫂啊,我真的不是你丈夫,我自己有个女朋友,马上就要和她结婚了,我的名字叫秦方城,这可是在身份证上写着呢,不信大嫂你可以看一看吗。”
  
  正说着,二妞跟头把势的跌了进来:“妈,妈,我要吃糖。”傅秀英头也不抬,甩过去一句:“去找你爸要钱买。”二妞立即奔秦方城过来,伸出一只脏脏的小手:“爸,给我五角钱,我要买糖吃。”
  
  “五角钱?”秦方城眼睛眨了眨,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这些年来他还没用过这么小的货币单位,看着孩子那双祈求的眼睛,他的心一软,就说道:“乖,你把手伸进叔叔的兜里,把叔叔的钱包拿出来。”
  
  二妞答应了一声,正要伸手,突听傅秀英断喝一声:“二妞不许动,他不承认是你爸爸,咱们就不花他的钱!”
  
  二妞果然很听妈妈的话,她哭丧着脸,失望的垂下那只小脏手,一步一挪的出门去了。秦方城看不下去,就说道:“大嫂你何必这样?孩子吃块糖,能花几个钱?你把我钱包拿出来。”
  
  傅秀英想了想,走到秦方城身边,伸进他的兜里掏出了钱包,秦方城趁势说道:“大嫂,钱包里边有三千块钱,你救了我的命,这些钱就算我给你的酬报,麻烦大嫂你打个电话,让我的朋友送我去医院,电话号码是……”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傅秀英已经从钱里拿出一张照片,满脸怒容的戮到他面前:“你说,这个狐狸精是谁?”
  

狗蛋 发表于 2008-12-31 14:40

6)
  
  看着傅秀英那张怒不可竭的脸,秦方城呆了一呆,说道:“她是我的女朋友林红,大嫂你听我说……”
  
  傅秀英却根本不理会他,几下子把林红的照片撕得粉碎,然后趴在床上呜呜的哭了起来:“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生下这么多孩子你不说管,却有钱养狐狸精,你还算人不是,你对得起观世音吗?”
  
  秦方城无可奈何的摇头叹息,知道这事情麻烦了,眼前这个女人分明是想老公想得疯了,神经失常了,逮住个男人就不放,为今之计,只有先假装应允她,再寻求脱身之计。但要是让他现在就管这个女人叫老婆,他还真叫不出口,只好闷声不吭,慢慢等机会再说。
  
  中午吃饭,孩子们或蹲或站,围着一口铁锅呱唧呱唧的也不知都吃些什么,空气里却弥漫着一股酸臭味,秦方城心里忍不住感叹,可怜了这几个孩子,跟着这么个疯疯癫癫的母亲,每天就吃这种猪狗食为生,真是可怜。
  
  秦方城自诩聪明,却真看错了傅秀英,这个女人只是愚昧,迷信观世音托给她的梦,神智上却没一点问题,不仅没有问题,而且非常精明,她费那么大的劲把这个男人背回家来,怎么能由得秦方城说不是孩子的爸就了事?她心里早就盘算好了,这个男人倒是无所谓的,但是女儿们绝对不可以再失去爸爸了。
  
  中午吃饭,也没人理会秦方城,秦方城起初还不介意,反正那种泛着酸臭味的食物他也吃不下去,但等到了晚上,他终于觉得不对了。
  
  晚上吃饭时,还是傅秀英带着几个女儿围着一口铁锅吃,这时候秦方城只觉得饥肠辘辘,不停的咽口水,空气中的那种酸臭味,现在闻起来居然也变得香喷喷的了。他不好意思厚着脸皮朝人家要食物,就鼓了鼓勇气,对靠他最近的一个孩子说道:“乖宝贝,过来,你替叔叔拿杯水来,叔叔给你钱。”
  
  没想到那个脏得看不出眉眼的乖宝贝却冲他一咧嘴:“妈妈说了,你不承认是我爸爸,就不理你。”
  
  秦方城翻了半晌白眼,最终也没勇气承认是孩子们的爸爸,于是,这一天,他水米一滴也未沾牙。
  
  一直挺到第二天晚上,秦方城饿得眼前发黑,伤口处又痒又痛,不住声呻吟,傅秀英却全当没听见,照旧和孩子们故意大声的嚼着嘴里的食物。秦方城无计可施,只好应承下来,用颤抖的声音叫了声:“孩子……他妈。”
  
  傅秀英眉眼中透着得意,嘴里嚼着东西走过来:“孩子他爸,喊我有事?”
  
  这时候秦方城真是欲哭无泪,他干裂的嘴唇颤抖着:“孩子他妈,给我口水喝吧,我都快要渴死了。”
  
  傅秀英扭头喊了声:“大妞,端碗水过来。”
  
  大妞答应了一声,用一只边缘破了口的粗瓷大碗端着满满一碗水走过来,傅秀英把水接到手上,一只手托起秦方城的脑袋,把碗的边沿向他的嘴靠过来,闻到水的清新气息,秦方城不争气的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响成一片,他急切的向前探着头,嘴唇堪堪就要碰到碗的边沿,却见傅秀英手腕一翻,那碗水哗的一声全倒在了地上。
  
  然后傅秀英喊了声:“大妞,把碗拿回去。你爸他喝完了。”
  
  大妞过来,把碗拿走,秦方城气得七窍生烟,却不敢吭气,唯恐惹着这个女煞星,再出更恶毒的法子折磨他。
  
  秦方城饿到第四天,脑子已经是一片混乱,饥渴的感觉是一种恐怖的折磨,人的意志会因为体能的下降而丧失,不唯反抗的意识消失了,就连屈服也成为了一种生命的本能。现在不要说让他给几个孩子当爸爸,就是让他当儿子,他也不会反对,前提是给他水喝饭吃。
  
  而在傅秀英的心里想法,却是简单得很,既然秦方城不愿意成为她的丈夫,不愿意做五个孩子的父亲,傅秀英当然没理由养活秦方城这个男人。所以她断绝了秦方城的食物饮水,可怜秦大老板身受重伤,躺在床上动也动弹不得,再加上一连几天的饥饿干渴折磨,精神彻底的崩溃了,一下子成为了五个孩子的爹。
  
  秦方城给五个孩子当爹,那是为了活命的权宜之计,根本做不得数。对于这一点,傅秀英心里同样的清清楚楚,所以她仍然不肯给他吃喝,一连饿了秦方城四天,到了第四天他的体能已经消耗到了极限,再也顶不住了,就问傅秀英:“孩子他妈,你也太狠了吧?我都病成这样了你还不肯放过我,要是真把我给饿死了,咱们家的这几个孩子可咋办呢?”
  
  说这话的时候他真怕傅秀英跟他来真的,逼迫他立即成为事实夫妻,这个垃圾妇浑身脏得看不出来皮肉颜色,要真是这样的话他宁肯把自己饿死也不答应。
  
  自从把秦方城背回家里来,傅秀英就再也没有出去捡过垃圾,每天坐在家里看着这个男人,听着秦方城的哀求,她冷冷一笑:“你还惦记着这几个孩子啊?你惦记她们,怎么不说掏钱养她们?却有钱有外边养小狐狸精,哼,你说实话,你跟那个叫林红的小狐狸精,有多长时间了?”愚昧而又精明的女人是很难对付的,尤其是秦方城这种无力反抗的情况下,傅秀英并不急于和他结为夫妻,反正他也跑不了。她担心的只有一件事,孩子他爸的心思不在家里,不解决了林红那个小狐狸精的问题,她宁肯渴死饿死孩子他爸,也决不退让一步。
  
  为了活命,秦方城什么也不顾不得了,完全招认了他在外边和小狐狸精林红勾搭的丑事,说完了之后他心里说不出的后悔,这个疯婆娘可别找到林红头上算帐,要是那样的话,事情可就乱套了。
  
  可是傅秀英的思维,却完全是妻子模式的,她心里琢磨着,孩子他爸之所以能在外边和小狐狸精勾搭,就是因为他手里有几个钱没交给家里,只要把孩子他爸藏起来的钱全部没收,那个小狐狸精恐怕再也不会看孩子他爸一眼,这个家庭,从此可保平安无虞了。
  
  “孩子他爸,我不是不让你吃喝,这种狠毒的事,我怎么做得出来呢?”一边温柔的替秦方城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傅秀英一边慢声细语的说道:“我是生你不管家务的气,虽说是男主外女主内,可你一分钱不往家里交,这几个孩子,喝西北风能长大吗?”
  
  “交钱?”秦方城好象有点醒过神来了:“对对对,孩子他妈你说得有道理,我真不是东西,怎么连这么重要的事儿都给忘了呢?我应该交多少?”
  
  “你是孩子的爸爸,你说应该交多少?”傅秀英柔声问道。
  

狗蛋 发表于 2008-12-31 14:40

 7)
  
  对于傅秀英的问题,秦方城半晌无语,这时候他不得不对这个乡下女人的智慧刮目相看,由衷的佩服起她来。她明明是将他劫持为人质,却又绝口不说勒索的事情,逼迫他自己把身家老底全部交出来。但眼前最重要的事情是活命,钱财身外之物,他是顾不上来。当即点头道:
  
  “孩子他妈,就依你,以前是我不对,以后不管是家里还是外边,所有的事我都听你的。”
  
  听孩子他爸说愿意将所有的收入上缴家里,做为赡养家庭及五个女儿的费用,傅秀英的神色顿时开朗起来,竟然通情达理的说道:“男人挣钱多,是本事,你愿意全部用来抚养孩子,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不过你光说没用的,那个小狐狸精肯放过你吗?”
  
  “肯,一定肯。”秦方城急忙点头:“我都成了穷光蛋了,除了孩子他妈你还拿我当个玩艺,谁还会多看我一眼?”
  
  “那也不尽然。”傅秀英却是心眼里边套心眼,主意外边连主意,一步步的引着秦方城往她设好的套里钻:“有那个狐狸精在勾着你,你说过的话打个对折还有半斤的水份,依我看这样好了,既然你愿意抚养孩子,我也就不多说了,只要你交了伙食费,能供得起孩子们吃穿,你愿意干什么去就干什么去,就算你再去找那个狐狸精,我也保证不拦着你。”
  
  “伙食费?”秦方城看着这个一脸憨厚的乡下女人,脑子里越发糊涂:“那我每月交多少合适呢?”
  
  “这个嘛,你得让我算算。”傅秀英拿起一张废纸,煞介其事的趴在床板上计算起来,这个女人真的很无私,她算来算去,全是算的五个女儿的衣食住行,自己却一点也没算进去,等她最后把帐目开出来,秦方城眼前只见一片泪光朦胧。
  
  傅秀英最后的计算结果是,孩子他爸每喝家里的一口水,要付一百块钱,吃家里的一个馒头,要付家里两万块钱。
  
  傅秀英的考虑是,这个男人之所以还在心里掂着那个叫林红的小狐狸精,无非不过是他有两个臭钱,借这个机会把钱掌握在手里,看他还拿什么去养狐狸精?秦方城却不了解傅秀英为了这个家的一片苦心,只是觉得家里的饭菜水米太他妈的贵了。还想讨价还价,傅秀英理也不肯理他。最终秦方城彻底认了命,不打折扣的答应了这个飞来的老婆的要求。他闭了眼睛,交出自己的宿舍钥匙,说出存折的存放位置及密码,让傅秀英把他所有的钱取出来交换他的自由。
  
  傅秀英心安理得的去了秦方城的宿舍,拿出他的存折,到银行提出几万块钱来,先带五个女儿去洗了澡,再领她们去了商场一人换了身新衣服,虽然傅秀英不会打扮,但五个孩子洗得干干净净,看在眼里就让人疼爱无比。然后领着傅秀英领着孩子们到秦方城的床前,叫着爸爸让秦方城看,秦方城睁眼看到五个小天使,心情顿时开朗了起来。
  
  傅秀英也把自己梳洗一新,希望秦方城能够多看他两眼,可是秦方城满脑子只想着怎么才能离开这里,根本没那份雅兴。
  
  两个星期过去了,秦方城长了一身的虱子,痒得他这么一个大男人直欲落泪,脏得跟泥猴似的三妞最亲爸爸,也最乖,每天就用她那老也是洗不干净的小手替秦方城搔背,秦方城越看这个孩子越亲,心想等逃出去的话,一定把这个乖女儿带上。
  
  想逃却不是那么容易的,秦方城的伤势本来不重,可让傅秀英用草绳灰一抹,再拿脏布一勒,害得他所有的伤口处都发炎冒脓了,在床上躺了两个星期,非但未见起色,病情却反而越来越重。
  
  人躺在床上动不得,最痛苦不过的一件事就是排泄,秦方城饿了几天,消化功能亢进,大小便次数频繁,傅秀英却一句怨言也没有,端屎端尿的伺候他。让秦方城真不知是应该恨这个女人,还是该感谢她。
  
  就这样在傅秀英的照料之下,秦方城的伤势经过几次反复之后,终于慢慢结疤了。又过了几天,已经能够坐起来了,只等腿上的伤恢复恢复,就可以下地行走了。他不动声色,仍然装着伤势极重的样子,吃喝拉撒一概由傅秀英伺候。
  
  伤势渐好,他的心情也好了起来,这天三妞正象往日那样替他抓着背,他半眯着眼,享受着这个乖巧女儿那只猫爪一样可爱的小手,不经心的说了句:“三妞,等爸爸伤好了,带你去吃麦当劳,以前吃过没有?”三妞一边搔,一边回答道:“没吃过,啥叫麦当劳?”秦方城告诉女儿:“麦当劳就是美国快餐,你以后就跟着爸爸好了,爸爸天天让你吃好吃的。”
  
  说话间,秦方城不经意的坐了起来,对着三妞比比划划,忽然看到三妞看着他的眼神怪怪的,心里一惊,情知这个小家伙看破了自己装着不能起床的真相,还待再说几句好听的把孩子哄住,三妞却猛一掉头,咚咚的跑了出去。
  
  秦方城慌了神,急忙再躺下装做动弹不得的样子,躺下后又想到现在已经蒙混不过去了,快点起来想办法逃吧,双手支着床板好不容易下了床,两条腿却不听使唤,左右一拧,他一跤跌坐在床下。
  
  房门突然开了,傅秀英面色温和的站在门前:“孩子他爸,你没事了?”
  
  秦方城尴尬搔搔耳朵:“这……还是不行,两条腿没劲站不住啊。”
  
  傅秀英走过来:“看你这个样子,没人搀扶你怎么可以下地呢,万一再摔个好歹的,你让我和孩子们怎么办啊。”
  
  “是啊,是是,”秦方城心想,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关我屁事?嘴上却不敢稍有流露,一味的应和着傅秀英。
  
  “听话,先躺回床上把病养好。身体好了,比什么都强。”傅秀英把他扶起来,让他慢慢的躺回到床上去,很温顺的同他商量道:“孩子他爸你不要急,过两天咱们回村儿里去,我已经买了房子,几个孩子的罚款也交了,现在回去没人敢管咱们了。等到了家,让大妞二妞扶着你慢慢走行不?”
  
  “回村儿里去?”秦方城只觉得头皮发炸,急忙央求道:“不用回村儿了吧,我看咱们就住这儿挺好的,再说我公司里还有生意的,回村儿里不全得耽误了。”
  
  “你要是这么说,我也不好勉强你。”傅秀英变了脸色,扭头喊道:“二妞,把你爸以前用的那只羊角锤拿过来。”
  
  就听二妞答应了一声,跑到角落的垃圾里翻找出只铁锤,递给傅秀英,秦方城狐疑的望着这只羊角锤:“孩子他妈,你没事儿找锤子干什么?”
  
  “孩子他爸,你怎么又把袜子穿上了?大热天的多捂得慌啊?”傅秀英不理会秦方城的问题,抓住他的左脚裸,顺手把袜子抹下来,往地上一扔:“二妞,去给你爸爸把袜子洗出来。”二妞答应一声,用一只手捏着鼻子,拎着秦方城的袜子出去了。这边傅秀英举起羊角锤,对准秦方城脚裸上凸出的腕骨一锤砸下。
  
  秦方城惨叫一声,身体象条落到岸上的鱼,猛烈的弹跃起来,又重重的跌了下去。

狗蛋 发表于 2008-12-31 14:40

 8)
  
  打伤秦方城的脚腕,让他继续躺在床上,这在傅秀英来说实在是无奈之举。
  
  因为这个垃圾妇心里非常明白,这个孩子他爹,靠不住得很,别看他现在笑眯眯的对她百依百顺,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比她生的儿子还听话,可一旦让他下了地,肯定会逃之夭夭,找他那个整天涂脂抹粉的城市小妖精林红去。所以她干脆一不作二不休,让他老实的躺在床上去,这样至少孩子们还有个爹。
  
  这一羊角锤砸下,秦方城心里恨透了这个女人,这一招简直太歹毒了,彻底断送了他的希望,如果他要是这辈子因此而落下残疾,成了瘸子的话,他迟早也要宰了这个垃圾妇。愤恨之下,他再也不肯对傅秀英说一句话,反正说了也没用,每天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无论傅秀英怎么赔不是,哄着他开心,他也不理会。
  
  但是秦方城最恨的,还是三妞,那个才刚刚四岁的小女孩,要不是这个小东西跑去给她妈报信,秦方城断不至于遭此毒手。枉他对这个孩子那么好,拿她当亲生女儿,还想着以后收养她,送她进幼儿园,上学,考大学,到底不是自己的孩子,养不熟啊。秦方城恨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吓得三妞不敢靠前。
  
  可三妞终归还是个孩子,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爸爸生她的气了,又不想要她了,委屈得哭个不停,哭累了,就追着姐姐们跑着玩去了,把这事放一边了。
  
  到了天黑,三妞玩得跟个泥猴一样,乐颠颠的从外边跑回来,进屋开心的乐着,把她的小脏手往爸爸怀里边塞。她已经忘了爸爸生气的事了,还想替爸爸搔痒痒。秦方城正恨得咬牙切齿,见这个脏兮兮的小东西又跑来凑趣,顿时怒上心头,冲着孩子大吼了一声:“滚!”
  
  那一声突如其来,三妞正在开心的兴头上,全没有防备,被这一声大吼吓得猛的哆嗦了一下,再看到爸爸那张狰狞可怖的嘴脸,小东西惊恐交加的放声大哭了起来。
  
  傅秀英看到这情形,急忙过来把三妞抱走,捎带埋怨了秦方城几句:“你看你,这么大个人了,吓唬孩子干什么啊。”
  
  秦方城装听不见的,继续躺在床上生闷气。
  
  不曾想,三妞让爸爸这么一吓,到了半夜突然发起高烧来,烧得小脸痛红,咻咻喘息不止,鼻腔被急促的气流冲击得不停翕动。傅秀英半夜里被孩子的喘息声惊醒,急忙开灯,看到这情形也慌了神,用力推秦方城:“孩子他爸,孩子他爸,三妞病了,你快起来看看,想个办法啊?”
  
  “我他妈的能有什么办法好想?”秦方城没好气的骂骂咧咧:“干脆你他妈的一锤子砸死我算了,我他妈的死在你这么个垃圾婆手里,真是老天瞎了眼!”
  
  傅秀英是个传统女人,对于男人的打骂,习惯于逆来顺受,听了秦方城的咆哮非但没有恼怒,反而不敢吱声了,看看三妞病得厉害,寻思这多半是被她爸爸晚上时吼了一嗓子吓飞了魂,鞋也顾不上穿就下地给孩子叫魂。
  
  秦方城骂完那句话,心里也有点害怕,担心这个垃圾婆别恼羞成怒,真的一锤子砸他脑袋上成全了他,可等了好一会儿,没见什么动静,偷偷睁眼一瞅,不禁大为稀奇。
  
  只见傅秀英只穿着背心裤衩蹲在地上,面前放着一只粗瓷大碗,手里拿一盒火柴,划着一根火柴,把火焰飞快的顺着碗的边沿转一圈,同时嘴里念念有辞,秦方城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好奇的问了句:“你不说快送孩子去医院,弄这玩艺干什么?”
  

  傅秀英嘘了一声,不让他出声,继续机械着重复划火柴的动作,直到把盒子里的火柴全部划光了,这才站起来,走到床边摸了摸三妞的脑门:“烧好象退点了,”自己也不敢确定,就抱起三妞凑近秦方城:“孩子他爸你摸摸看,三妞的烧是不是退了点。”
  
  秦方城急忙把手缩回去:“这还用摸吗?你划火柴跟孩子退烧有什么关系?还不快抱孩子去医院,先给孩子打针小柴胡退烧。”
  
  傅秀英却不吭气,放下三妞,在床上东摸西摸,又摸了盒火柴出来,蹲回到地上继续划火柴。看着这个愚昧到了极点的农妇的古怪行径,秦方城心里怨叹一声,真为自己感到不值。枉他还是个受过现代教育的文明人,竟被这么个愚昧的村妇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心里叹息着,扭着见三妞痛红的小脸,不由得伸手摸了一下,那滚烫的脑门吓得他差一点又坐起来:
  
  “孩子他妈,你别装神弄鬼了,快抱孩子去医院,真要是耽误了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傅秀英拿着一根火柴怔怔的看着,好长时间才说了句:“孩子他爸,家里没钱了。”
  
  “没钱了?”秦方城惊诧的大叫起来:“我存折上有三十多万,怎么会没钱了,你快抱孩子去医院,花多少钱是小事,孩子的病可是大事。”
  
  傅秀英幽幽叹息了一声:“孩子他爸,是真的没钱了,你三十多万是不少,可你算一算啊,买房子的钱,宅基地的钱,五个孩子的超生罚款,咱们现在还差着人家几万块呢。”
  
  秦方城眨了眨眼睛,脱口冒出一句:“我操你妈,合着我老秦上辈子欠了你的了,三十多万你一下子花得净光,你他妈的知道不知道,这三十多万可是老子打拼了几年才挣来的,你花起来跟流水似的,我可真服了你了。”
  
  傅秀英蹲在地上,抹了一把眼泪,嘤嘤的哭了起来。秦方城真的不想理这个垃圾婆了,可是听着身边三妞越来越浓重的喘息声,知道这个孩子再烧下去,就会烧得抽疯,最终会把孩子的病耽误了。想想孩子替他搔痒痒叫爸爸时的亲怩,他终于认了命,长叹一声:
  
  “行了行了,你他妈的别哭了,拿着我宿舍的钥匙,再去我家,我家里还有一个二十万元的存折藏在衣柜里,那是准备还人家的债的,你快从里边取点钱,先把孩子的病治好,这个小祖宗,你可算真要了你爹的命了。”
  
  傅秀英心里暗喜,心想果然把这家伙的钱给挤了出来,这一回看他拿什么再去养小狐狸精。暗喜之后,她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这么晚了,银行都关门了,上哪儿取钱去啊?”
  
  秦方城怒不可竭:“你不会把存折押在医院啊,求他们先给孩子治病,啊?”
  
  第二天,傅秀英让大妞在医院看护三妞,自己去银行取款,不想她那一身乡土打扮引起了银行职员的疑心,就告诉她让存折的主人自己来取,傅秀英听了后不忿,就在银行里撒起泼来,保安上前干涉,把她请到警卫室,寻诘几句察觉情形不对,就打电话报了警。警方人员介入,才从国际展览中心大厦废墟边的棚区把已经被囚禁了一个多月的秦方城救了出来。
  

狗蛋 发表于 2008-12-31 14:40

 9)
  
  听了这么个古怪情况,林红满脸错愕,扭头看看何明,也是一副忍俊不住的样子。两个人驱车去了医院,一进病房,就见三个女孩子爬在一个满脸胡子楂,蓬头垢面、又黑又瘦的男人身上抹泪啼哭,林红仔细的辨认了好半晌,才终于确定这个男人真的是秦方城。
  
  遇到这种怪事,秦方城实在是欲哭无泪,他那副狼狈模样更是让林红目瞪口呆,好半晌也不知该说句什么才好。
  
  秦方城被他的五个女儿缠上了,每天抱着他的腿哭着叫爸爸,求他和妈妈住在一起,不要抛下她们让人家欺负。事实上,经过长达一个月的相处,秦方城真的非常喜欢这五个孩子,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一定要回棚区和傅秀英一起去捡垃圾。而且,傅秀英那个女人用羊角锤敲他脚腕的事情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一想到这个女人他就害怕。
  
  为了这五个孩子他所能做到的一切,就是违心的不再追究傅秀英那个女人的法律责任,让孩子们不至于失去自己的妈妈,至于那几十万元钱,也只能就当自己从来没挣到手好了。
  
  为了躲避傅秀英五个女儿的纠缠,秦方城连招呼都没有打一个,就黯然的离开了台州,他一走就是半年的时间。等他半年后再返回台州,却已是物是人非。
  
  半年后秦方城再回到台州,林红和何明两人的情感木已成舟,他黯然无语。傅秀英和她那五个女儿不来纠缠他,他就谢天谢地了,哪还有心情再和何明拼争?但是没想到,林红最后的选择却惹得另一个人极不高兴。
  
  这个人名字叫赵卓,和林红、秦方城都是中学的同学。
  
  赵卓一米八二的大个头,他最喜欢给女孩子讲一些刑事案件现场的恐怖事情,吓得女孩子们往他怀里扑。他在秦方城和林红考上大学之后,就当了兵,回来之后在茜雅丝集团有限公司总部做办公室主任。茜雅丝集团是国际知名的建筑公司,董事长杜宏远更是国际赫赫有名的实业家,他的发家具有浓烈的传奇色彩,那座坍塌的国际展览会议中心,就是他承建的一个项目,奇怪的是,大厦倾塌了,建筑工人死伤惨重,而杜宏远却安然无恙,当然,做为工程的管理官叫,何明的父亲何正刚也没有什么事……总而言之,手眼通天,这正表明了杜宏远这个人物的不凡之处,能够在这家公司任职的,都是才华横溢的精英人物。
  
  赵卓很欣赏林红的气质和为人,一直暗恋着林红,只是因为秦方城近水楼台,先行一步,而赵卓和秦方城又是情交莫逆,只好委屈自己退出,另外娶了一个名叫黄萍的美丽女孩子,他结婚的时候,秦方城是伴郎,林红是伴娘,按说伴娘应该由黄萍最要好的女伴来担任,但是赵卓坚持,黄萍也就由了他。
  
  对于林红和何明的炽恋,赵卓极为不满,因为他自甘退出,只是为了成全秦方城和林红两人,不曾想最后却是这样一个结局,这让他感觉到自己牺牲的特别不值,于是他在鸿宾楼订了一个包房,只请秦方城和林红两个人,一定要让他们重归于好。
  
  对于赵卓的插手,林红说不出的为难,对她来说,赵卓有如她的兄长,而同时她的心里也非常惦念秦方城,虽然那个垃圾妇傅秀英的存在让她感到别扭,但是两年的恋情,又岂是说断就能够断得了的?
  
  带着这种矛盾的心境,林红去了鸿宾楼,半年没见到秦方城,他已经从傅秀英所带给他的困扰中解脱了出来,仍然对林红抱有不变的挚恋,所以他非常感谢赵卓的仗义出面,与赵卓两人谈笑风生的说着当年的旧事。起初林红只是静默不语,但是慢慢的,往事唤起她心中的温情,昔日的快乐恍如重现,那种时光所带来情感隔膜终于被打破,当秦方城在桌子下面握住她的手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何明,一时间之间不知是不是应该把她的手再抽出来。
  

 正在这最微妙的关口,忽然雅间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走进来一个身材略显矮胖的女人,她精灵古怪的目光转了一圈,看到秦方城之后,顿时惊喜的大叫起来:“孩子他爸,你果然在这里!”
  
  这个女人,赫赫然竟是傅秀英。
  
  一时之间,林红、秦方城和赵卓全都呆住了,这简单太不可思议了,秦方城已经躲了半年,回来之后公司宿舍全部迁得远远的,这个傅秀英,究竟有什么通天的本领竟然一下子就找来了?
  
  傅秀英全然不理会几个人的惊愕,自顾走到秦方城身边坐下:“孩子他爸,昨天夜里我又梦到了观世音菩萨给我托梦,让我到这里来找你,你果然在这里。”说着话她向门外一招手:“大妞二妞,你们还站外边干什么,还不快点进来,大妞,你把你爸走时教你的唐诗给你爸背一背。”
  
  门外冲进了五个女孩子,上前抱住了秦方城的腿,有的哭有的叫,一迭声的喊着爸爸。见此情景,秦方城呆若木鸡,赵卓目瞪口呆,林红却是哭笑不得,趁机掉头冲了出去。
  
  林红这一步迈出,从此就与秦方城再无结合的可能,却与何明之间的距离越来越接近,最终以他的助手的身份介入了集团公司的经营。在这期间,她渐渐的了解了这个志得意满一掷千金的年轻暴发户的身世,他出身政要之门,却对政治不感兴趣,始终认为只有金钱才是推动这个社会前进的最大动力。
  
  他最初留学日本,一年后启程美国,三年后归国创办自己的公司,并迅速扩张一度席卷苏南中国,直到遭遇台资的大举北上强力阻击,他吞并市场的攻势才稍有所缓。这个年轻人是一个经商的奇才,使他父亲在政治上所取得的成就在他面前显得黯淡无光。
  
  从此,何明成为了何家人的骄傲,为他已经退休的父母建造了一幢三层楼的滨河建筑,并独揽了在家里的话语权。
  
  他有两个姐姐,大姐何瑛已经移民澳洲,林红只见过她出国前的照片,而他的二姐何静,却是一个患有严重的人际交往障碍综合症的女人,她在婚姻上接连失败,总是不知道如何向别人表达自己的善意,为此她恐惧生人,只有在自己的亲友圈里才会获得安全,但这种安全也是以不停的争吵为代价的。何静的失败人生,在某种程度上更加衬托出了弟弟何明的成功。
  
  功成名就的何明已经年近三十了,他阅历颇丰,看多了尘间女子,若非是象林红这样出乎其类拨乎其萃的事业型女人,等闲女孩子很难入得他的眼。
  
  从遇到这个男人开始,林红就彻底放弃了自己,她虽然不能确切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她应该做些什么,对此她还是清清楚楚的。
  
  从第一次迷失开始,林红已经将自己的生命与何明联结在了一起,他就是她,她就是他,她所有的一切,生命中的成功与失落,辉煌与焦灼,苦涩与甘辛,都与他共享。
  
  除了那幢已经渐渐消失在她的记忆中的画中房子之外,她把一切都呈现给了这个男人。
  
  保留这个画中房子的记忆,是因为林红心仍然残存着一个信念。
  
  可以确信,林红始终认为自己出生到这个世界上来是负有使命的,她要寻找一幢房子,为了明晰这个目标她执拗的画了近十个年头,终于明白自己要寻找的房子的模样。而后,她开始融入正常生活状态,试图说服自己忘却这件事,但是,当她终于成功的从这种怪异的感觉中解脱出来,沉浸在一个女人生命最终归宿的激情与落寞的情爱之中的时候,却在这里突然见到了这幅画,还有画里那幢老房子。
  
  可想而知,这件事对于林红的心理冲击是何等的强烈!!!
  
  难道冥冥之中真的存在着一个至高无尚的意志,左右着她的生命历程?
  

狗蛋 发表于 2008-12-31 14:41

10)
  
  指着墙壁上的油画,林红用颤抖的声音问道:“这幅画……这幅画着老房子的油画……是谁的?”
  
  “还能是谁的?”何明哈哈的笑了起来:“它挂在我家的墙壁上,当然是我们家的了。”
  
  “不,我是说,这幅油画,你是从什么地方买来的?画这幅画的人又是谁?”林红急切的追问道,感觉到自己在追向一个无以言述的目标,她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剧烈了。
  
  “你怎么了,红红?”分明察觉到林红的异常,何明伸出一只手臂搀扶住她:“你问这个问题干什么?”
  
  “我要知道,我要知道,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林红死死的抓住何明的手:“告诉我,阿明,你告诉我,这可能是件关系到我一生的大事。”
  
  何明看着林红的神态也很怪,他先将林红扶到靠墙壁的沙发上坐下,替她倒了杯冰水,然后自己也坐过来:“你问这幅画?真是怪事了,你好好看看画上的那幢房子在什么地方。”
  
  林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幅画,那幢房子,那幢房子,那幢房子已经纠缠了她整整一生,也许还要纠缠下去:“为什么我问这幅画你会说怪?这房子究竟在什么地方?快点告诉我!”
  
  何明一声不吭的坐了下来,咬着自己的一根手指头,用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她。林红急切的抓住他的手:“阿明,你快点说啊,这幅画——这幅画它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我会向你详细解释这其中的原因的,求求你快点告诉我,告诉我,这幢房子究竟在哪儿?”
  
  何明仍然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瞧着林红:“你站起来——站起来从窗户上往外边看。
  
  林红诧异的看了看何明,看他的表情古怪,就站了起来,走到窗前,向外边望去。
  
  她所处身的这幢宅子位于河滨地带,是何明事业有了成就之后专门为他家人建造的,从林红这个角度,能够看到污浊的河面上飘浮着许多垃圾,还有一条用来点缀河面风景的乌篷船,那艘船在河心停泊得时间过久,缺少照料,船只的乌篷和甲板上都长满了乱糟糟的杂草。
  
  河的对岸,是一条刚刚修筑不久的公路,路上的车辆川流不息,行人不多,偶见几个步行的采风者走过,拿着相机对着这边指指点点。林红看着外边,忽然见到一个游客正拿着照相机,对着她这边拍照,她习惯性的理了一下头发,突然之间恍然大悟,猛的转过身来,看着何明:“你是说——是说——!”
  
  “你现在明白了吧?”何明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把手搂在她的腰上:“这幅画里的房子,就是你现在正在做客的这一幢,这事可真是——真是怪!”
  
  “什么地方怪?”林红立即追问道。
  
  “你为什么会对那幅画有这么强烈的反应?”何明不回答,反问道。
  
  “因为——”林红吞吞吐吐的说道:“这幅画,它在的记忆中非常深刻,不是我现在不愿意告诉你,而是说起来话很长,你还是先说这幅画是从什么地方买来的?是谁画的?还有这幢房了……”
  

  何明伸出一只手,示意她不要过于激动:“红红,不要急,让我们慢慢来,慢慢来,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解决好不好?”他拥着林红到沙发上坐下:“先从这里开始,你为什么看到这幅画竟激动起这个样子?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吗?”
  
  “哎呀你气死我了,”林红火冒三丈:“我已经告诉过你——好吧,”她气恼的坐下,用几句话把自己从幼年到少女时期一直苦苦的画着这幅画的情形说了一遍,尽管她尽量使用简捷的字样和措辞,但等她说完了之后,楼下已经响起林正刚豁亮的大嗓门,还有林母的说笑声,保姆小猪羞涩涩的走上楼来,请他们下去吃饭。
  
  “就这样吧,”何明关切的看着林红的脸:“你的脸色很不好,我们先吃饭,等吃完了饭我——你要去哪儿?”
  
  林红已经一言不发的走下楼去,正遇到何正刚那开朗的笑容,她局促不安的打了个招呼,慌里慌张的夺路走出了门,何母听到声音急忙追了出来:“小明,小明你看你,怎么到了吃饭的时候你把人家给气走了。”何明已经追下来了,忽然见到父亲一张不悦的脸色,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无论如何,林红的姑奶奶脾气发作得也有点过份了,他又不是不想告诉林红她关心的那些问题,只不过时间上总得有个先后,可是她这样任性,让总是极力的维护自己的自尊心的何正刚感觉很不愉快,如果他再追出去的话——他苦笑了一下,只好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林红突然离去,并不是她任性撒娇,而是当她发现自己正处身于那幢她一直在寻找的房子之中的时候,内心中突然泛起了一阵强烈的恐惧,似乎逃避只是一个本能,是生物在危难之际下意识的一个举动,她根本来不及考虑何明所关心的那些问题,只是本能的立即逃了出去。
  
  她匆匆跑了出来,在路口拦了辆出租车,坐上去之后吩咐司机绕行到对岸,从那个角度,她重新的审视了一下何家的宅子。
  
  出租车的车窗构成了取景框,撷取了河滨对岸的小城风景。她一生也忘不了这惊心动魄的静态画面,在此之前这幅画已经折磨了她整整二十几个年头。
  
  画面上,是滨河风景的一座小型别墅,河面上荡着木叶般寂静的乌篷船,几株似絮非絮似荻非荻的银白色植物从画面表层剥离开来,随风摇曳着,河滨对岸,是那座铭刻在她记忆最深处的那幢别墅,欧式的锥塔与巴罗克风格的圆廊,装饰与实用兼具,一点也不显得做作。
  
  别墅的颜色是青灰色的,偏近于暗冷的风格,更衬托出了这座建筑物的冷竣风格。
  
  暗灰色的建筑下是一条碎石子铺成的小径,轿车、凉伞、凉伞下没有人,何家人此时已经全都进了餐厅用餐去了,或许他们正在谈论着她,或许没有,但这应该不会妨碍他们的胃口。
  
  别墅的门敞开着一扇,另一扇似开而非开,门上那兽吻铁环真切得仿佛你伸出手来就能够拉开这扇门。
  
  二楼上分布着几个星形的窗口,一二三四,左右各两个窗子,都紧紧的关着,三楼只有两个窗子,也都关着,从林红这个位置上看不清窗子里边的景致,但她有一种可怕的感觉,感觉到自己此时正被囚禁在那间阴暗的屋子里,正在拼命的挣扎,绝望的呼喊着。
  
  那绝望而凄厉的声音,仿佛从另一个世界遥遥飘来,真切的一如梦幻。
  
  那熟悉的风景,那扇三楼的窗子,那源自心灵深处却不明原因的惊恐,再一次的强烈攫住了她的心。她绝望的呻吟了一声:
  
  “去机场。”
  
  (第二章完,请看第三章:暧昧的时辰)

狗蛋 发表于 2008-12-31 14:41

第三章:暧昧的时辰
  
  1)
  
  “……把室内瓷砖镶嵌在外墙上,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如果一定要镶的话,那瓷砖的尺寸也不应该少于1200乘1200,否则仅凭那种琐碎就会彻底的破坏建筑物的美感……”从那扇高大的拱门里走出来,林红心烦意乱的教训着紧跟在她身后的那个胖子:
  
  “……还有这个牌坊,你一定是把牌坊当成大门了吧?不是这个道理,一幢建筑物有着它自己与周遭环境相适应的特色,而不是越铺张越好,不要说你立的这个贞节牌坊彻底的破坏了整座建筑物的风格,即使是在明清年间,象这种牌坊也不会有谁把它立在自己家的门前,它更适合于庄重一些的场合,比如说社庙、比如说祠堂……”她滔滔不绝的说着,根本不去看胖子那张变得越来越难看的面孔。
  
  “还有,”她已经准备告辞了,在这个西南的边陲小城市她受够了这些自以为是的暴发户的肮脏气,但是,如果离开这个荒凉的小城,她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去什么地方,老家台州吗?她已经发誓这一生也不要再踏上台州的地面了……
  
  “还有一个问题你一定要搞清楚,”她声音尖利,象是要跟人吵架似的,这些日子以来她对人说话的时候越来越多的使用这种语气,一种冷冰冰的声音说道:“我是一个家居艺术设计咨询师,我只对建筑物内外的整体艺术风格的美学效果负责,不要指望我替你点龙脉看风水……”胖子那张脸已经黑透,成了一副随时都会滴出血来的紫红模样,林红厌腻了这个靠倒卖变质药品起家的奸商,一边说着一边掉头离去。
  
  “吱——嘎!”一辆红色的出租车突然拦在了她的面前,林红皱了皱眉头,正想绕过去,车门开了,一个戴着墨镜、腰身笔直的中年女人从车里走了出来,炎热的天气,这个女人身上却穿着件价值昂贵的毛衫,这使得她透露出一种摄人的风仪,慢慢的摘下墨镜,女人用平和的眼神仔细审视着林红。
  
  林红也有些惊讶的望着这个女人,这个女人身上有些什么东西很熟悉,她的五官相貌特别的象……何明!!!
  
  霎时间林红的心脏猛的跳了几下,这个女人,是何明的大姐何瑛,那个已经远迁海外的移民。她曾经在何明那里见到她的照片,没有想到她已经从国外回来了,更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座小城市里遇到她,林红一时间呆住了,望着何瑛,不停的眨着眼,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何瑛一直走过来,到了林红的身边,她皱起眉头,屈起手指,替她掸了一下她刚刚在暴发户胖子家里的墙壁上蹭到身上的粉尘:“认出我来了?”她的声音暗哑,有些很勉强自己的样子。
  
  “你……是大姐。”林红有些狼狈的问了句:“何大姐?”
  
  “嗯哼,”何瑛好象不爱说话的样子,她又伸出手,带有几分无可奈何的替林红往下抻了抻那件已经水洗得走了形的T恤,然后转身走到车边,冲林红做了个手势,示意她上车。
  
  但是林红却不想上车,她躲到这个荒凉的小镇,就是不想再和何家人发生任何性质的关系,所以她宁愿把何瑛出现在这里看成是一个或然率极低的巧合:“大姐,我这……还有点事,客户还等着我呢。”说完,她慌里慌张的转身就想走开。
  
  何瑛不疾不徐的暗哑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小明病了,病得很重。”
  
  这句话就象是一块从山上突兀滚至的巨石,遂然拦住了林红的去路。她呆呆的站在那里,听着何瑛不带任何情感色彩的暗哑声音响动着:
  
  “小明没有想到你会突然失踪,当他发现你不见了的时候,他整个人几乎疯狂了,他在几乎所有的报纸上刊登大幅的寻找你的广告,自己还追到了北京,走遍了你每一个同学,可是却始终得不到你的消息,这时候他的公司经营又出现了问题,他连急带气,一下子就病倒了,他现在就在北京宣武区医院,人已经昏迷了整整一周,仅凭静脉注射维护着生命,他不停的只是念叨着你的名字,林红,你是这个名字吧?”
  
  林红的身体颤抖了起来,离开何明,是她一生中所做出的最违逆自己心愿的事情,她曾经把自己关在一间斗室里,整整一个星期足不出户,不吃不喝不洗妆,形容惨淡憔悴,她在心里一千遍一万遍的呼唤着那个男人的名字;
  
  何明!何明!!何明!!!
  
  可是她不敢见到何明,而且刻意的将自己躲藏起来避免让何明找到她,她每一天都是以泪洗面,在极度的痛苦与矛盾中挣扎着。渴望见到他,却又是那么的害怕见到他。
  
  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一旦再次见到何明,不论是她还是他都无法克制自己的情感冲动,那燃烧的激情之火在将他们焚为灰烬的同时,也会为他们带来极为可怕的灾厄。
  
  她无法清楚这个不祥的灾厄是什么,但是有一点她很清楚,她恐惧那套邻河而居的房子,怎么会这么巧?怎么可能这么巧?那困扰了她二十多年的恐怖意象,竟神秘的应验在他的身上,如果,他和她之间没有这种痴情的眷恋与炽爱,情况就会截然不同。
  
  正因为此,所以她才不断的逃避,就象逃离燃烧起熊熊大火的森林的小动物一样,她是那样的仓惶的从爱情中逃离,一直逃到了这个偏远的北方边陲小城,一度她以为自己已经淡忘了那些往事,记忆中的柔情与蜜意早已被凛冽的寒风吹成一堆支离破碎的残片。
  
  但是,无论她逃得多远,无论她逃得多久,终究无法逃得出自己的内心。
  
  何瑛从后面走了过来,她的步子带有几分厌倦,好象是久已厌倦了这种孩子的游戏:“上车吧。”她伸手接过林红肩上的挎包,用平和的声音说了句:“有事,你可以路上跟我说。”
  

狗蛋 发表于 2008-12-31 14:41

2)
  
  林红与何瑛飞回了台州。
  
  在飞机上,何瑛从没问起过林红一句关于她为何躲避何明的话,她是一个经历过世面的成熟女人,从不强人所难。她知道,如果有必要,林红会自己告诉她的,反之,如果林红不愿意开口,那就说明不存在这个必要。她从美国飞回来只是为了一件事,帮助小弟何明找回那个让他情困病倒的女人,她相信自己的弟弟的眼光,既然他为了这个女人抛开了一切,那么,身边这个叫林红的女人就一定值得他这样做。
  
  找到林红,乍看起来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但在这件事情上,何家人的看法与何明迥异。但是,直到何明上穷黄泉下碧落,苦寻林红而不可得,并因此而导致了意志力崩溃的时候,何家人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以何明的条件,显赫的家世、优越的社会地位、巨额的财富、出色的仪表,很难想象会有哪个女孩子会拒绝他,这是何家人的看法,也是一个事实。
  
  但是,何明却偏偏对林红无法忘情。
  
  最初,当林红从他家中不告而辞的时候,何明的心里还有几分怨怼,然而,林红当天的失踪——事实上林红是在当天就逃回了北京——更是让他大吃一惊,他终于意识到那一天林红的失态不是一个偶然的事情,是那幅画,那幅画牵动了她心里的某种隐痛,而如果不是他惯常的商人式的精明,总是想在谈判中占据上风,一定要掏出林红心里的话自己却拖延着不肯提供给她所需要的资料的话,情况应该不会这么糟糕。
  
  何明心里说不出的后悔,后悔没有快一点告诉林红那幅画的情况,后悔没有在林红逃出家门的时候拦住她或是追出去,人的生命状态就是这样,只有当你缺失了至关紧要的一块,才能够体会到那种撕心的剧痛。而何明,也正是在林红离开他之后才意识到这个女人对于他的生命来说是何等的重要。
  
  林红已经构成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缺失了她,他的生命也就变得残缺不全。
  
  偏偏在这个时候,他的公司经营出现了失误,因为一个小项目的投资失败,引发了多米诺骨牌效应,往常公司经营不善的弊病突然之间全部爆发了出来,负债过高、回款缓慢、偷漏税款、效益低下等所有的问题一古脑的浮上了水面,工商税务进驻,他最信任的部下挟众出走,另立公司与何明分庭抗礼,何明一急之下,胆囊炎发作住进了医院。
  
  偏巧在这个时候,何明的二姐何静不甘寂寞的跑来了替弟弟主持公道,趁何明住院期间坐在何明公司的那把老板台后,足足的过了把成功实业家的瘾,结果却不知是怎么回事,她自作主张的签了两张转帐支票,导致了何明的公司整整四千万的资本金去向不明,出了这么大的事后何静吓坏了,就一躲了之,几家银行追到医院,何明听说了这个情况之后,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就这样,年轻轻的何明连急带气,一病不起了。当何瑛接到电话,从美国火速飞回之后,赶到弟弟的病床前,听到何明不停的呼唤着一个名字:林红!
  
  对于何明,身为大姐的何瑛却比任何人更要了解。她知道,这个小弟别看他在外边气度过人头脑慎密,实际上却经不起一点风浪波折。何明的聪慧与沉稳,并不是他的意志过人,而是尊贵的家庭教育所养成。因为父亲何正刚在政坛上的尊祟地位,决定了何明从小就有一种强烈的优越意识,当他步入商界的时候,何正刚的荫庇更使他如鱼得水一帆风顺,当何正刚失意的时候,何明的气候已经养成,除非遭遇到商场上实力雄厚的对手,否则撼之不易。
  
  所以,表面上看起来强悍过人的何明实则不堪一击,何瑛最担心的就是他年轻,也许会被一些爱慕虚荣的女孩子的甜言蜜语所迷惑,所以当她听说那个被何明在重病期间念叨不已的女孩竟然无视何家的财富与地位,避而不见何明的时候,何瑛忍不住起了好奇心。
  
  何瑛认为,象林红这样蔑视金钱的人才能够成为何明得力的臂助,而这样智力过人的女孩子又是可遇而不可求,于是她立即着手寻找林红。就这样,她找到了林红,并如愿以偿的把林红带了回去。
  
  何瑛和林红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恰好遇到小猪端着尿罐走出来,这个乡下小保姆阴沉着一张脸,她不开心,一点也不开心,居然要伺候一个成年男人的大小便,这是所有的病房护理中最令人厌恶的工作。看到何瑛和林红的时候她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刚要说话,何瑛举手制止了她。然后,何瑛推开门,向病房里看了看。
  
  何明正一个人呆呆的坐在病床上,他的头发乱糟糟的,两腮边胡子楂七长八短,腹部上开着三个洞,插着三支引流管,门开的时候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目光呆滞,茫然的看着手里的什么东西。
  
  何瑛用下巴指了指房间里边,示意林红进去。
  
  林红一见到何明的样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男人是最注重自我形象的,他所有的衣服都是精心选择穿在身上的,看似随意,却搭配得恰到好处,将一个成功实业家的过人之处完美的表现出来。而现在,他的模样简直就象个等待处决的死囚,全身都弥漫着一股绝望的气息。
  
  林红默不作声的走了进去,站在面前看着他。何明好象有点心不在焉的把目光转过来,看了看她,无喜无忧的咧了一下嘴唇,算是打过招呼,目光又移到墙壁上,这副样子把林红吓了一跳,以为他精神出了什么问题,急忙上前一步,拿手在他眼光晃了晃,何明笑了:“这么多天找不到你的人,跑哪儿去了?”
  
  林红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眼睛盯在何明肚皮上的那三个管子:“插这么多……痛不痛?”何明笑了笑:“早就习惯了。”突然之间见到林红,他心里好象完成一桩天大的任务一样,感到说不出来的轻松,他吊儿郎当的往床上一躺,那三道管子一点也不妨碍他的行动,果然是真的习惯了。象是说一件与他毫无关系的事情一样,他告诉林红:“我破产了。”
  
  林红噢了一声,漫不在意的替他把被子拉上来:“破产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觉得这事对你来说重要吗?”
  
  何明苦笑:“你还真把我给问住了。”说完,他闭上眼睛,放松自己的精神的意志,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三个星期以后,何明病愈出院,他和林红请了几个朋友在他那间位于风河路一带的寓所开了个小型的PARTY,算是他和林红的成亲仪式,PARTY举行的时候,秦方城忙着给他收养的五个女儿安排上学的事宜,只托赵卓带来一束鲜花,算是贺礼。何明和林红两人正式结成了夫妻,谁也没有再提起以前的事情一句。
  

狗蛋 发表于 2008-12-31 14:41

3)
  
  林红和何明的新婚蜜月,可以说是圆满而幸福,因为小猪和他们住在一起。
  
  何明出院以后,身体一直很是虚弱,家里很多事情都得林红动手,很不方便,但是为了照料何明的病情,何家人把小保姆小猪送了过来,帮了林红的大忙。
  
  小猪这一年刚刚十七岁,家在台州郊县,论起关系来与何正刚还稍稍挂着点亲,也正是这么一个原因,何家请小猪过来做保姆,帮助做做饭,打扫打扫房间,活也不多,给小猪的劳务费用足以供她一个弟弟继续读书,所以小猪做得勤勤恳恳。农家孩子原本就能够吃苦耐劳,尤其是农家的女孩子,做起家务活来更是一把好手,如果不是她在,一个人生活惯了的林红真拿那么多的家务没办法。
  
  小猪本名也不叫小猪,只不过这个女孩子长得胖胖敦敦的,厚厚的嘴唇向外撅着,所以何正刚老是开玩笑的管她叫小猪,叫来叫去,小猪就真的成了她的名字,她到底叫什么,林红始终也没有想起来问,既然小猪这个称呼亲怩而贴切,她也乐得就这么叫下去。
  
  每天早晨起来,林红搀着病尚未完全痊愈的何明,在楼上的草坪上慢慢散步,小猪就拎着个大大的菜兜出门去买菜,她特别喜欢这个活,林红每次也有意的多给她一点钱,让她积攒起来替自己买件喜欢的衣服。
  
  小猪平日里的生活很有规律,早早的起床去早市买菜,早市的疏菜清新鲜嫩,价格也便宜,然后做早饭,招呼何明和林红起床吃饭,饭后再搀着何明出门散步,然后做午饭,睡午觉,下午的时间主要用于打扫房间,然后拿着自己买的一团毛线下楼,和她自己认识的几个保姆坐在楼下一边织毛衣一边聊天。到了晚上,三个人坐在电视前,看电视。
  
  小猪很喜欢在何明家看电视,因为无论是何明还是林红,他们以前从来都不看电视,电视里那些低俗的节目让他们反胃。现在他们只能坐在电视机前,就很随意的跟着小猪的爱好走,小猪爱看港台连续剧,何明和林红也跟着看,而在台州何正刚家里的时候,小猪是没有权利选择她喜欢的节目的,只能跟着何正刚老两口看那些老掉牙的戏曲片。
  
  看电视的时候,林红总喜欢跟小猪聊天,可是小猪的心思全在电视剧上,问她几句她也回答不了一句话。有一段时间她迷上了情深深雨朦朦,天天哭得眼睛红红的。这个女孩子一哭起来满脸是泪,看得林红目瞪口呆,想不到这么低劣的电视剧居然也能骗倒人。
  
  象在何正刚家里一样,林红他们也给了小猪一间屋子,很尊重她,由着小猪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摆弄。
  
  平时,林红和何明从来没有进入过小猪的房间,一来他们尊重小猪,二来他们也不关心小猪平时都在房间里忙什么。可是有一天,小猪去了早市买菜,不知什么原因好长时间也不见回来,林红起身去洗手间,忽然听到小猪的房间里有什么动静,她很是纳闷,明明听见小猪已经出了门啊?就试探着喊了一声:“小猪,你在房间里吗?”
  
  房间里的动静立刻消失了。
  
  林红嘀咕了几声,觉得多半是自己睡得迷迷糊糊听错了,就又回到床上睡觉去了。
  
  这事过去之后,林红也就忘到了脑后,她每天忙与过去的同事联系,何明的公司虽说已经日没西山,但并没有走到最后的绝路,如果找到合适的融资商的话,说不定还会时来运转的。
  
  也不知为什么,何明的病情明明不重,却总是好不利索,而且还时常有反复,有一天晚上他还突然昏死过去了,吓得林红慌了手脚,不停的大喊小猪。
  
  听到林红惊慌失措的叫声,小猪只穿着内衣就从自己的房间里跑出来了,她咬着牙,用自己的大拇指狠力的掐何明的人中,林红胆战心惊的看着何明的人中被小猪掐破,流出了黑色的血液,好长时间,才听见何明呻吟一声,苏醒了过来。
  
  自从何明那一次昏劂过后,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走在阳光下时间稍微长一点就头晕,整张脸苍白得怕人,一点血色也没有,而且昏厥的机率越来越频繁,发展到后,几乎每天都会昏迷,有时候是在看电视时,有时候则是走在路上,还有一次昏倒在了洗手间里。
  
  林红和小猪带着何明去了医院做检查,说来也奇怪,查来查去,除了何明的血糖较低之外,却也没有查出什么毛病。医生怀疑何明是电解质紊乱,却也没有得到抽血化验后的数据支持。
  
  更奇怪的是,林红也感觉到自己的精神越来越差。每天夜里总是睡眠不好,噩梦频频,做的那些梦都非常古怪,梦里出现的意象有许多都是她生活之外的东西,比如说,她经常会梦到体形庞大的甲鱼,用泛着绿色荧光的妖异眼珠盯着她,吓得她喘不过气来。还有的时候,她会梦到自己在黑暗之中,身边好象有几个人在用心的研究她,她看不到那几个人的容貌长相,只能听到他们嘀嘀咕咕的声音,还有就是一只只粘乎乎的手在她身上摸来摸去,那种感觉非常的恐怖,可是在日常生活中她却找不到这种噩梦出现的缘由。
  
  还有一件事总是让她不满意,小猪这个丫头做的饭菜,总是带点苦涩的味道,头几次她还奇怪的问过小猪,但是后来,她慢慢的习惯了这种味道,但每次吃饭时却总是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
  
  眼见得何明病情日重一日,林红的心情也越来越坏,家里的笑声渐渐少了,一天到晚死气沉沉,感觉上就象处身一座坟墓之中,那种寂静象厚重的地表岩层一样让人绝望。
  
  这一天林红和小猪正萎靡不振的搀着何明在楼下散步,忽然有一个律师朋友打她的手机,约她带上何明公司的材料去律师事务所看一看,说不定会在其中发现什么转机。林红一下子振作起来,吩咐小猪照顾好何明,她自己急急忙的跑去路边想打辆出租。
  
  出租车已经停下了,林红却突然想起来律师所要看的法律文件根本没有带在身上,只好向出租车司机歉意的一笑,自己回家去拿材料。
  
  走到门前,她正在坤包里翻找钥匙,突然听到门里有声音响起来,似乎是一个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到处乱翻的动静,林红诧异的抬头看了看,没错啊,正是自己的家,屋子里明明没有人,怎么会有人在她的家里乱翻?
  
  她狐疑不定的把耳朵贴在门上,千真万确,房间里真的有人声,她听见卧室的门砰砰的被人用力推关着,厨房里的东西也哗啦啦的跌在了地上,还有一个口齿不清的嘻笑声。不知道为什么,那快乐的嘻笑声带有一种阴森森的鬼气,听到林红的耳朵里,令她毛骨悚然。
  

狗蛋 发表于 2008-12-31 14:41

4)
  
  林红后退了两步,用手揉了揉耳朵,再次凑到门前,仔细的倾听。
  
  屋子里的声音突然寂静了下来,接着,又是一声巨大的震动,吓得林红倒退两步,她不敢开门,大叫了一声掉头就往楼外跑,跑到楼下,正好遇到小猪扶着何明回来,她立即上前抓住小猪的手,惊恐的叫道:“有人,咱们家里有人,我刚刚上楼时听到咱们家里有人在里边。”
  
  自从那次小猪用掐人中的办法将何明从昏迷状态中弄醒之后,林红就下意识的将小猪视为主心骨,一遇到事情就找小猪。一家之主的男人何明,反倒成了个累赘。
  
  小猪听了林红的话后,脸色突然变得非常奇怪,她嘴角抽动着,勉强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大姐你肯定听错了,咱们出来时门锁得好好的,怎么会有人进去呢?不可能的。”
  
  “可不是吗,”林红茫然的说道:“门上的锁还好好的,可我清清楚楚的听到有人在咱家屋里乱翻一气。”
  
  “那大姐你帮我扶着大哥,等我上去看看。”小猪偏过头,不让林红看到她的脸,丢下何明急匆匆的上了楼,就听到她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响起,片刻之后,用钥匙开门的哗啦声音传来,然后小猪喊了起来:“大姐,你扶着大哥上来吧,什么事也没有。”
  
  林红扶着何明上了楼,进家里仔细看看,真的什么事也没有,只有厨房里的地面上扔着一只锅盖,小猪说这是她走之前不小心碰地上的,出门之前忘了收起来了。听小猪这么解释,林红这才放下心来。
  
  虚惊一场之后,林红却越想越困惑,她当时明明听得清清楚楚,是一个或几个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难道说她因为过度疲惫,产生了幻听?
  
  就在当天晚上,小猪做好了饭端上桌,象往常一样,饭菜里仍然有一种苦味,林红皱着眉头强迫自己吃下去,然后小猪收拾碗碟,她和何明两个人坐在客厅里,一边看电视,一边跟何明讲着白天时她的律师朋友对何明目前处境的看法。
  
  聊着聊天,林红忽然觉得脖颈僵硬,心里毫无来由的突然害怕起来,感觉到什么地方正有人窥视着她,那诡秘而阴冷的目光所带来的压力令她脆弱的心灵不胜负荷。
  
  林红诧异的转过身,身后是墙壁,不远处是通往阳台的门,那扇门正轻轻的晃动着,霎时间林红的呼吸几乎停止,她用微弱的声音叫着:“小猪,小猪!”
  
  小猪正在厨房里哗啦啦的洗碗,听不到她根本没有发出来的叫声。
  
  阳台上的门仍然在颤动着,颤抖的节奏越来越快,林红呻吟一声,她感觉自己就要吓得昏死过去了,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她突然爆发出一声怪异的尖叫:
  
  “小猪——!!!”
  
  啪啦一声,小猪被林红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叫,惊吓得失手把一只碗跌落在地摔得粉碎。她顾不上收拾碎碗,急忙用围裙擦着手,从厨房里跑了出来:“大姐大姐,出什么事了?”
  
  那种阴暗的目光仿佛重愈千斤,压得林红身下的沙发吱吱做响,压得林红瘫在沙上一动也动不得,她拼尽力气,才抬起一只手,指着阳台的门:“外边,小猪,外边有人。”
  
  “这怎么可能?”小猪诧异的望了望林红:“阳台是封闭的啊,不可能进来外人的。”说完,不等林红回答,她走过去推开阳台的门,到阳台上看了看,然后回过身来,向着林红摊了摊手,那意思是说:你看,我说得没错吧?没人就是没人。
  
  林红茫然的摇着头,就这么会儿的功夫,她全身的衣服都已经被汗水浸透了,那种恐惧已经深入到她的心里。她知道自己没有错,家里有人,或者说家里有个什么东西,这个东西一直躲藏在暗处窥视着她!虽然小猪就站在阳台上,替她壮着胆,可她所感觉到的那种被偷窥的感觉丝毫也没有减弱。
  
  一个象林红这样漂亮的女人,第六感觉是异常发达的。当初她还没有遇到何明的时候,每次回到寓所总是感到惊心不定,似乎有人躲在什么地方窥视着她,但找来找去却根本见不到人,然而她坚信自己的感觉没错,就叫来几个朋友帮她一起找,结果真的在台灯后面发现了一只偷拍摄像头,原来是房东觊觎她的美貌想偷窥,趁她不在的时候偷偷安装在房间里的。
  
  自从那件事情之后,林红就知道自己的直觉更为可靠,所以小猪越是证明家里没有外人,她就越是感到害怕。
  
  她催促小猪提上切菜刀,把家里所有的灯全部打开,在所有可能的地方仔细的寻找,什么也没有找到,只是心里的感觉就越来越奇怪,她总是听到有什么细微的动静不时的响起,感觉上家里似乎有个腿脚不便的人,不停的在房间里走来去去,可是她却偏偏无法看到这个人,这让她困惑不已。
  
  夜深了,小猪感觉累了,张开大嘴打哈欠,林红不好再缠磨她,只好和何明两个人也回到了卧室里。
  
  何明的头一挨枕头,就立即呼呼睡了过去,林红正想躺下,却忽然想起有间房间她还没有进去看过。
  
  小猪的私人房间。
  

  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那个神秘的声音,就是从小猪的房间里传出来的。但是她还有几分犹豫,小猪虽说是个乡下女孩,在家里的地位也只不过是个保姆,但是她尊重小猪,无端的怀疑小猪,是对小猪人格的一种羞辱。
  
  可是,如果她不亲眼看一看小猪的房间,不亲眼证实家里真的没什么闯入者的话,她会坐卧不安的。思前想后,林红最终还是穿上拖鞋下了地,一直走到客厅里,伸手打开灯,喊了一声:“小猪?”
  
  没有人回答她,小猪的房间里一片死寂,林红就好象孤零零的一个人置身于史前的荒漠之中,空荡荡的世界弥漫着不尽的虚空,那种接近绝望的孤寂几乎要让她发疯:
  
  “小猪,你在不在?”
  
  因为极度的恐惧,林红听到自己惊恐的叫喊了起来。
  
  她的惊恐叫喊孤零零的在空间回荡着,甚至连声回音都听不到,四周整个的世界只有亘古的死寂,她的叫声犹如飞翔在真空中的鸟儿,无声无息的为寂静所吞没。
  

狗蛋 发表于 2008-12-31 14:41

 5)
  
  第二天早晨起来,林红发现自己只穿着睡衣,竟然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睡了一夜,身上盖着一件毛巾被。这件毛巾被不知是从什么地方拿来的,估计多半是半夜里小猪去厕所的时候替她盖上的。
  
  她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想不明白自己昨天夜里是怎么入睡的,她还记得自己一声接一声的呼喊小猪的名字,用力的砸着小猪的房门,可是小猪的房间里始终没有一点动静,象是间空房子一样的让她心悸。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小猪不给她开门?为什么她那么叫喊也没人理会她?林红现在几乎不能动脑筋想,一想脑袋就裂开一样的痛疼,这真是件莫名其妙的怪事,她的身体怎么会也虚弱到这种程度?
  
  早饭过后,她借故去了趟卫生间,躲在里边悄悄的给秦方城和赵卓打了个电话,然后佯装无事的出来,和小猪一起搀着身体虚弱的何明去楼下。散步的时候,赵卓和秦方城赶来了,躲在远处的车里打她的手机,于是林红找了个借口,让小猪继续陪着何明,她则带着两个朋友悄悄的来到了家门口。
  
  一见面,秦方城就露出很惊讶的神色:“这么快?这才结婚几天啊,就折腾出事来了。”
  
  秦方城的气色很是不好,这可以理解,一下子多出来五个女儿,衣食住行让他伤透了脑筋。五个女孩子倒也乖巧,最头痛不过的还是傅秀英那个女人,她认准了秦方城是观世音许配给她的丈夫,尤其是秦方城对五个孩子又是非常的痛爱,这给了傅秀英一线希望,期盼着秦方城接受观世音的安排那一天。
  
  依赵卓的意思,干脆去法院起诉傅秀英绑架勒索罪,把这个满脑子迷信的女人送进监狱,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这个想法不能说秦方城没有,他几乎每天都有着这种冲动,可是一看到那几个孩子泪汪汪的眼睛,他就不由自主的叹息一声,抱着脑袋认了命。
  
  虽然痛恨秦方城没出息的样子,但赵卓也知道,这种事情确实让人为难,他曾经见到过秦方城最疼爱的三妞,那孩子乖巧聪明,黑黑的眼珠子不染丝毫杂质,小嘴吧也甜,撒起谎来连眼皮都不眨一下的,特别讨人喜欢,让人看了就忍不住的心疼。如果不是这个孩子的妈妈让人受不了,赵卓肯定会和秦方城强争着收养三妞。
  
  没有和秦方城争着收养四妞,是因为赵卓也有自己的麻烦,他和妻子黄萍的情感也出现了危机,由于当初举行婚礼的时候他一定坚持让林红做伴娘,惹得黄萍很不开心,赵卓不得不花更多的时间陪着黄萍,这就使得他和林红之间的联系少了许多。这一次三个老朋友见面,还是从上一次鸿宾楼聚会后的第一次。而且他来的时候,还是瞒着妻子黄萍。
  
  赵卓和秦方城虽然接到电话就赶来了,但心里很是不以为然。林红已经是何明的妻子了,遇到事情却瞒着何明把他们两个叫来,这让他们心里很是不平衡,虽然如此,他们却什么话也没话,跟着林红身后悄悄去她的家。
  
  三个人走在楼道里,秦方城有些抱怨的说道:“你看你,也不说等我几天,害得咱们两个人都麻烦不断。”林红白了他一眼,听出了他话中的遗憾,但是她现在没有心情想这些,只是幽幽叹息了一声。赵卓却一声不吭,只是一边走一边不停的抬头看楼道的天花板,明摆着不喜欢林红替他找的这桩差事。
  
  三个人还没走到门前,就听到房间里边的悉悉之声,还有一个人好象是捂着嘴的咳嗽声。林红突然害怕起来,不敢再上前一步。
  
  秦方城听到房间里的古怪动静,脸色也不由得变了,回头看了看赵卓。赵卓一声不吭,从她手里拿过钥匙,尽量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房门,然后突然冲了进去,秦方城紧随在他的身后,还壮胆的大喝了一声。
  
  林红跟在最后面,她听得清清楚楚,当她们冲进来的时候,家里有一扇门啪的一声关上了,好象有什么人刚才正在客厅里,发现来人立即逃了回去,房门关上的那一声响动声音极大,她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是哪一扇门?
  

  赵卓冲进去,左顾右盼一番,目光落在了小猪房间的那扇门上。此时,那扇门还在微微颤动。
  
  “刚才躲进去的人是谁?”
  
  秦方城看了看赵卓,赵卓脸色没有任何变化,用手推了一下门,没推开,门在里边反锁着。他回头看了一眼林红,向后退了一步,突然抬起脚来,对着门一脚踹了过去。
  
  只听哐的一声,墙壁上的粉尘坠落下来,林红急忙用手在眼前扇动着,怕飘飞过来的粉尘迷了她的眼睛。
  
  赵卓的那一脚力气极大,门上的锁咔嚓一声绷裂了,房门敞开了。
  
  房间里,只有一张铁管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床上乱七八糟,被褥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凌乱着,看上去里边似乎分明是藏着一个人,赵卓冷哼一声,一步步向着被窝卷走了过去,快到床前的时候,突然伸出手,抓住被子猛的一掀。
  
  被子里边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赵卓不禁楞住了。
  
  紧跟在赵卓身后的秦方城哈哈大笑起来,赵卓白了他一眼:“笑什么笑?这也值得你笑?”说着他抖了一下被子:“你摸一摸。”秦方城不解的望着他:“为什么要让我摸?”赵卓不回答,只是拎着被子站在那里等着。秦方城好生没趣,嘟囔着走过来用手摸了一下,一摸之下,他脸上拂然变色:“这……被窝还是热乎的呢!”
  
  被窝居然还是热的,这就意味着就在刚才不久有一个人睡在床上。这意外的发现让林红惊破了胆,一想到居然真的有一个人悄悄的躲在小猪的屋子里,天天夜里窥视着她的起居生活,她猛的打了一个寒战,急忙把身体藏在秦方城身后,用力抓住他的胳膊,筛糠颤抖不止。秦方城满在乎的拍了拍她的手:“没事,我们两人在这儿呢你怕什么?”
  
  秦方城那只手温热有力,拍在她冰冷的手臂上,让林红惊恐的心情平静了下来。她用力的点了点头,握紧秦方城的那只手,靠他更近一些,抬起头来,目光在房间里巡视了一圈,突然,她呆着住了,桌子上面,有一双眼睛正在冷冷的斜睨着他。
  
  那一眼睛,邪恶,冷漠,泛着骇人的碧绿色荧光,带着一丝阴森森的寒意,渗透着阴狱特有的诡异,冷冰冰的斜睨着她。吃惊之下,林红的心猛烈的抽搐了一下,差一点失声尖叫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赵卓也看到了桌子上那道阴森的目光,他皱了一下眉头,走过去微微弯曲双膝,凑近看了看,伸手过去,拎起一只怪异的东西来。
  
  那是一只乌龟。龟头大得骇人,颈子极短,因为龟头过大而无法缩进壳内。龟的头背覆以大块角质盾片,颌粗大,显著钩曲呈鹰嘴状。背甲长椭圆形,前缘中部凹下,脊部扁平,有一纵棱,利刃一样印在龟的背脊上。颈盾极短小而宽,腹甲略近长方形,前缘平切,后缘凹入,看起来怪异无比。
  
  这只怪龟,指、趾间居然生着蹼,有爪。股后及肛侧生长着青色的椎状鳞。那条长得吓人的怪尾上,呈环状排列着长方形的鳞片。龟的背面颜色棕黑,分布着触目惊心的橘黄色斑点,椎盾上有几道幅射状黑纹,每一肋盾上各生有一小黑斑。最让人惊疑不定的是龟的颜色,腹甲竟是橄榄绿,背甲红棕色,腹面却是古怪的橘红色。
  
  看到这只怪异的龟,林红惊怕的向后退缩着。有一个节奏简单的童音,飘渺无形,好象从梦幻之中的遥远地带飘入了她的耳庞:
  
  乌龟瘦,不长肉
  
  皮外包着硬骨头
  
  四只爪子一个头
  
  三年走到家门口
  
  对于林红迷惘中的失神,赵卓却没有注意到,却向他们招了招手:“哎,你们两个快过来看,这只龟的甲壳上还刻着字呢。”
  
  秦方城急忙走过去,凑到跟前仔细的看了看,那只龟有一只巴掌大小,被赵卓拿在手上,它那怪异的大头扭动着,缺乏表情而显出几分阴冷的小眼珠死死的盯着林红,看得林红不由得一窒,急忙用手掩住了口。
  
  她有一种可怕的错觉,这双恐怖的眼睛,她曾经在什么时候见到过。小猪在家里住了这么多天,她竟然不知道她偷偷的在房间里养了这么怪异的一只龟。
  
  秦方城和赵卓用手指搓着龟的甲壳,想分辨出来上面刻的字迹:“这到底写的是什么?年头太久了,乌龟壳长大了,把上面的字都撑变形了,真象甲骨文,说不定就是。”两个人嘀咕了好长时间,才听赵卓纳闷的说了句:“你看这个字,好象是个朱,刻的是个人名,好象应该念朱毕。”秦方城眨巴眼睛说道:“我瞧着倒象个华字,刻的是朱华。”
  
  赵卓诧异的问道:“乌龟壳上,刻上朱华两个字干什么?”
  
  秦方城摊摊手:“我哪知道?又不是我刻的。”
  
  “算了,”赵卓看得眼睛累了,顺手将乌龟放回到桌子上去:“不管它了,林红你也是的,给你家保姆买个威尼熊啊什么的,也花不了几个钱,让她养了这么一只大脑袋乌龟来吓人,你们看着它不碜得慌啊。”
  
  听到赵卓这么说,秦方城也干笑了两声:“老赵,不是你说,我看着这个东西浑身直冒冷气,这只乌龟的模样怎么长得这么怕人,你看它那双眼睛,林红,它怎么老是盯着你看?”
  
  林红吓得尖叫一声,赶紧逃到了客厅的阳光之下。
  
  看着她害怕的模样,两个男人齐声大笑起来,这笑声给他们带来了勇气,丢下那个模样怪异的乌龟,他们又挨间房间的仔细找了一遍,秦方城进厨房检查,赵卓却向卧室的方向走去,刚刚打开卧室的门,他突然一下子关上了,紧紧的用手抓住门的把手,他扭过身来,脸色惨白,目光怪异的对秦方城和林红说了句:
  
  “没有,卧室里真的什么东西也没有。”
  

狗蛋 发表于 2008-12-31 14:42

6)
  
  赵卓的话很是奇怪,他使用的措词好象是在与人争辨,他不说卧室里没有人,却说卧室里什么东西也没有,似乎在场的有谁认为卧室里有什么不应该有的东西存在着,而他却极力的否认。
  
  对于赵卓的怪异,无论是秦方城还是林红,都没有注意,秦方城也只是哦了一声,走到厨房和洗浴间里仔细的看了看,仍然什么也没有找到。
  
  然后秦方城开始打开橱柜的门进行检查,看那扇门里会不会真的躲着一个人。赵卓却失魂落魄的站在一边,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卧室的房门,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恐惧与惊惶,秦方城每发出一点声音,他的身体都不由自主的颤栗一下。
  
  秦方城正掂起脚尖,想打开头上的一扇壁柜门,可是他的身材不够高,就招呼身高一米八二的赵卓:“老赵,你过来帮我一下啊,我说你这人儿是怎么回事啊你,逢到这种场合你才应该是主力军啊你。”
  
  赵卓用颤抖的声音答应了一声,却没有移动半步,秦方城等了一会儿,见他说什么就是不帮忙,心里生了气,自己去饭厅里搬了把椅子,站上去打开壁柜仔细的看了看,除了一堆积满了尘灰的蜘蛛网,什么也没有发现。
  
  没有找到什么,却比发现家里真的有人更让林红害怕,因为她们三个人看得清清楚楚,刚一进来的时候分明是有人逃进了小猪的房间,关门时的响动犹自在耳,怎么会找不到人呢?
  
  林红还想让他们再仔细的看一遍。赵卓却突然说了句:“哦,我想起来了,我还有点事情,先走一步了。”未等林红反应过来,他已经飞快的走了出去。
  
  赵卓突然走了,让秦方城大惑不解,他摸了摸下巴,问林红:“这小子怎么了?是不是看你对我太好,吃醋了?”
  
  “一边去吧你,早干什么去了,现在又来贫嘴!”林红骂了秦方城一句,心里对赵卓的变化也是困惑莫名,赵卓是个非常大度的男人,不会在小事上跟她一个女孩子计较,否则也不会仅凭她一个电话就赶来了。但事情怪也怪在这里,他既然来了,还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怎么说走就走了?象这种不负责任的做法,根本不是赵卓的风格,与他往常的行事准则迥异。
  
  心里纳闷不已,林红的目光落到了小猪房门被踹烂的门锁上:“唉,方城,你说门上的锁该怎么办?”
  
  “怎么办?叫个修锁的上来修一修。”秦方城漫不经心的说道:“不修也行,那扇门——你说你们锁它干什么?”
  
  林红心里一想也是,就不再理会这件事了。实际上事后想起来,秦方城和林红都是有意的回避着小猪房间里的那只古怪的大脑袋乌龟。乌龟的壳是用来保护它的,遇到危险就把头爪缩进壳中,可那只乌龟的脑袋是如此之大,根本缩不进去,这说明这只乌龟可能根本不需要把脑袋缩进壳里。那么,既然这只龟不需要壳来保护它,就说明它在自然界中根本没有天敌。确切的说,这只乌龟是一只可怕的生物,潜意识中的这个想法令他们感到恐惧,所以两人尽其可能的寻找借口,躲开小猪的房间。
  
  查找半天枉然徒劳,秦方城嘟嘟囔囔的走到沙发前坐下歇一歇。林红过来替他倒茶,秦方城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然后他皱起眉头,噗的一口把茶水喷了出来:“哎呀我的妈,你这是什么茶啊,怎么这么苦啊。”
  
  “苦吗?我没觉得啊。”林红奇怪的说着,从秦方城手里把茶杯接过来,自己用舌尖尝了尝:“不苦啊,我们家平时就是喝的这种菊花茶。”
  “把那破茶叶倒了,全都倒了。”秦方城伸出一只手,大马金刀的下令说道:“买点新的回来,林红,我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以前的样子多漂亮,现在怎么弄成了这么个模样?是不是女人一结婚都是你这个操蛋模样啊?”
  
  “我……我这模样怎么了?”林红有些恼怒的瞪着秦方城。
  
  “你这模样怎么了?你都快赶上傅秀英了!”秦方城吼了一嗓子,把头扭了过去,低下头喝茶,不再理会她。
  
  林红气恼的对着穿衣镜看了看,她看到镜子里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身上随随便便的一件青色套头衫,原来那明丽动人的林红,此时竟不知所踪。霎时间一阵悲凉浮上心头,自从结婚以来,她就神智恍忽,而何明的病情日重一日,也不知过去多久了,她感觉就象渡过了几千个岁月,甚至与现实都脱节了。如果不是秦方城今天说她这一句,她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这些负面变化。
  
  秦方城站起来,把他的一只手放在林红的肩上:“林红,你还记得吗?我们两人有多久没有象这样单独在一起了。”
  
  林红尴尬的笑了笑,不知说什么好,秦方城的手在她的手臂上轻轻的摩挲着,他的眉头皱了起来:“林红,你到底得了什么病,看看你的皮肤,都薄得透明了,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么个模样?”
  
  林红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秦方城的手放在上面,那只手粗大有力,这才是一个男人的手,一只女人在最软弱的时候可以依靠的手,这就怪不得傅秀英对他死缠不放,怪不得那五个孩子总是抱着他的腿不肯松手……她不由得幽幽叹息一声,这些日子以来所发生的事情让她心悸,有谁知道她内心深处的恐惧?她在逃避,当初离开台州是逃避,现在嫁给何明也是逃避的继续,可是她究竟在逃避着什么?象如今这种苍老憔悴,是不是也是一种逃避?
  
  “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林红,”秦方城痛心疾首的劝诫着她:“你以前最喜欢参加各种PARTY,是我们公认的PARTY皇后,可自从你结婚之后,就莫名其妙的和朋友同学们断绝了往来,再也不出门一步,你这样怎么行?我们都生活在这个社会上,我们是社会人,需要密切的交往与友谊,我建议你去找个心理医生检查一下……还有,平时要多晒晒太阳,你真让我想不明白了你,结一个婚有什么大不了的,值得你这么糟踏自己?”
  
  林红的嘴角动了一下,一种久违了的温情浮上心来,两行热泪不知不觉的淌了下来。
  
  秦方城叹息一声,伸手在衣兜里想找块手绢替林红揩揩泪,找来找去却没有找到,索性不再费事了,就说了句:“好了好了,不要哭了,早知你过得这么不开心,我还不如当时娶了你呢。”
  
  说完这句话,秦方城突然怔住了,门口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两个人,正用一种怪怪的眼神看着他。一个是林红的丈夫何明,另一个是搀着何明的小猪。林红却不知道他们已经回来了,仍然抽泣着,秦方城顿时感到说不出的别扭,强笑着和何明打了个招呼:“呵呵,这么快就回来了。”
  
  何明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望着林红和秦方城的眼神带着几分讥讽:“可能是快了点吧?不过,这也要怪你们两个没有事先跟我打招呼是不是?”
  
  秦方城干笑了两声,知道这事多半是何明误会了,也懒得多解释,就不再说话,林红急忙擦去泪水站起来,先把秦方城和何明他们相互介绍了一下,然后吩咐道:“小猪,今天中午你多弄两个菜,秦方城你好不容易来一次,就一起吃吧。”
  
  秦方城急忙摆摆手:“不用了,我得抓紧时间回去了,你们家里好象有一股阴气,冷嗖嗖的让人感觉不舒服。”
  
  “阴气?”林红一怔,秦方城已经大步流星的走到门前,打开门他又回头说了一句:“给你个建议,最好是搬家,你这宅子风水有问题。”没等林红回答,他已经关上门,快步下了楼。
  
  “风水?”林红诧异的看着自己的家:难道家里真的有什么东西做祟吗?
  

狗蛋 发表于 2008-12-31 14:42

7)
  
  回到家,发现自己的房门被人弄开了,小猪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血红,那双向来温和的眼睛也变得凶狠起来,她走到林红面前,愤怒的看着林红,等着林红给她一个解释。
  
  林红却一句话也不说,坐在沙发上拿着本时装杂志假装翻着看,一来她也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应该说什么,二来,她觉得没必要解释,这是她的家,她有权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就这么简单,还需要什么解释的?
  
  小猪等了好长时间,终于忍无可忍了,先照着自己房间的门重重的踢了一脚,然后趴在床上,呜嗷呜嗷的大声哭了起来。这个乡下姑娘的哭声非常碜人,听得林红心里不由得发毛。何明大为诧异,扶着墙壁走到小猪的门前,探头向里边看了看,又扭头问林红:“红红,小猪她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起来?”
  
  林红放下杂志,漫不经心的说了句:“谁知道你们在外边干了些什么?她一进屋就哭,我正想问一问你呢。”说完这句话,她才发现自己原来也是这样的蛮不讲理,心里好笑,怕小猪冲出来找她算帐,就急忙拿着杂志躲进了洗手间,锁上门不出来了。
  
  她坐在洗手间的马桶上看了会儿杂志,脑子不知不觉的又糊涂起来,把刚才的事情给忘了,就洗了手出来,等着吃午饭。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小猪出来做饭,就喊了一声:“小猪,你怎么还不做午饭?”何明气哼哼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喊什么喊,小猪出去买菜去了。”
  
  “哦。”既然小猪不在家,林红的心里一下子轻松起来,好象心里放下一块大石头,又好象多日来困扰着她的什么难题突然得到了解决,她脚步轻快的走进卧室,看到何明正合衣躺在床上,眯着眼睛似睡非睡的样子,就上前拉起他:“喂,我今天不想在家里吃饭了,咱们俩今天出去吃怎么样?”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建议,何明的眼睛竟然为之一亮,竟象没病一样腾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去外边吃?好啊,这些天吃小猪的菜吃得我嘴里老是发苦。”林红咯咯的笑了起来:“原来你也不喜欢吃她做的菜啊。”何明说道:“岂止是不喜欢,现在我每天吃饭都跟受刑一样,要不是看你喜欢吃,我早就摔了筷子不干了。”
  
  林红哭笑不得:“我喜欢吃?才怪!我是以为你喜欢吃她做的菜呢!”
  
  两人这么一说,才发现他们居然谁都不喜欢吃小猪做的菜,却都以为对方喜欢,所以强迫着自己受罪,说来也真是奇怪了,他们已经是夫妻了,结婚这么多日子,真的是相濡以沫,却连这种日常生活的感受交流都缺乏。似乎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因为成为夫妻却突然疏远了起来,这真是件说起来不可思议无法相信的事情。
  
  两人下了楼,何明的身体好象一下子好了许多,甚至都不用林红的搀扶,自己健步如飞,一点也看不出有病的样子。林红也不敢离家太远,就近找了家火锅城,两个人热气腾腾的吃了起来。吃着饭,林红又想起秦方城来,想想也真有趣,那个家伙来到之后,说了一大堆难听的话,却好象把以前的她唤回来了一样,不仅精神状态好了许多,就连整个人都变得漂亮了起来。
  
  吃过了饭,两人都不愿意回家,就在街上闲游散步,说起小猪做的饭菜来,两人一起摇头,最奇怪的是那种苦味,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出来的,还有家里的饮用水,只要经过她的手,就变得苦涩难以下咽,现在他们抛开小猪自己在一起,才感觉到阳光是如此的明媚,生活是如此的美好。
  
  “就让小猪回我爸家吧。”何明决定了:“我爸和我妈年纪都大了,更需要人照顾,咱们俩另外请一个保姆得了。”
  
  “好。”林红高兴的挽住何明的手臂,这个建议她一直憋在心里,不想却让何明最先说了出来,她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两人在街上转了大半个下午,快到天黑了,又找了家饭馆吃了点东西,然后这才不情不愿的相互依偎着,硬着头皮回家。快走到自己家住的那幢楼前的时候,他们经过一个街边花园,就信步走进去逛逛,有两个年龄稍长的中年女人正坐在石凳上织毛衣,见到他们就用略带几分京腔的乡下口音和他们打招呼:
  
  “他大哥,你的病好了,气色也好了许多。”
  
  何明笑了笑:“是啊,总不能病一辈子吧,你说是不是?”他认出这两个女人是附近人家雇的外地保姆,小猪每天下午都和她们坐在一起织毛衣话家常,就又问了一句:“小猪没下来?”
  
  “刚看到她从这儿过去,”一个中年女人回答道,说话的时候用很怪异的眼神看着何明。
  
  中年女人的那种眼神让何明说不出来的不自在,他上下看了看自己:“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那个中年女人赶紧堆起一脸笑:“我是说啊,你们两口子都是宽心人啊,对小猪那么好,要是搁了别人家,肯定都不会容她的。”
  
  何明的身体突然颤抖了一下,还没等他说话,林红上前一步:“小猪她……干什么了?”
  
  那中年女人的笑容诡密起来:“小猪……嘿嘿嘿,那孩子真是太怪了,我的意思是说啊,她到你们家做保姆,还养了那一只怪东西,这种事搁别的雇主家里肯定不会依的,怕吓着孩子的。可你们都不当一回事,到底是年轻人啊,什么也不信,大度。”说到这里,她放下手里的毛线,扭头对另外几个保姆说道:“看看人家这小两口,真是一对金童玉女啊,啧啧,又漂亮又有钱,家里养了一只大脑袋的怪乌龟,你们真的一点也不害怕?”最后那句话问的是何明跟林红。
  
  林红的身体突然颤抖起来,她发现自己遗忘了一件至关紧要的事情,那只乌龟,小猪房间里的那只甲壳上刻着字的大脑袋乌龟,她应该问一问小猪为什么要偷偷的养那么一只可怕的怪乌龟,后来她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一个问题忘了呢?如果不是这个女人提醒她,她所想到只是自己弄门小猪房门的不对,心虚的处处躲着小猪,她到底害怕什么?是怕小猪?还是怕那只大脑袋乌龟?
  
  好象遥远地带,有一个节奏简单的童声传来:
  
  乌龟瘦,不长肉
  
  皮外包着硬骨头
  
  四只爪子一个头
  
  三年走到家门口
  
  这个声音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怎么听起来是如此的亲切,又是如此的诡异?突然之间她激颤了一下,意识清醒过来,紧紧的抓住何明的手,这只手竟然比她的手还要凉,就象是一块寒冰,那种阴寒直没入她的心里。
  
  林红惊讶的转过头来,看了看何明,她不无意外的看到他那张脸上的肌肉扭曲着,显示着他心中极度的惊恐。而且他的人也几乎有些站不住,不停的向后退着,林红极力的想搀住他,却怎么也搀不住,眼睁睁的看着何明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你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林红吓坏了,用力的揪着何明的肩膀,大声的喊叫他的名字。
  
  何明两只眼睛空洞洞的望着天,满脸凄然的惨笑,说了声:“她到底还是来了,事隔这么多年,到底还是她找上门来了。”
  
  “谁找上门来了?”林红追问道:“小明,你把话说清楚点好不好?”
  
  何明却垂下了头,不再说话,他已经昏了过去。

狗蛋 发表于 2008-12-31 14:42

8)
  
  接到林红的电话,秦方城开着车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了,他停下车,走出来看了看昏迷不醒的何明,微微皱了一下眉,一句话也没说,俯下身将何明抱起来,把他放在后车座位上,林红哭得眼睛都红肿了,抽泣着看他把车门关上。然后秦方城问了句:“老赵呢?你没给他打电话?”林红摇摇头,没说话,秦方城又问:“那怎么不打120?”林红还是摇头。
  
  秦方城叹息一声,发动了车子,没多久到了医院,送何明进了抢救室之后,他走到坐在医院走廊椅子上的林红身边,说了句:“好了,不要哭了,你别看何明病病歪歪,这家伙的运道长着呢,等过了这一关,就有你们的好日子过了。”
  
  对于秦方城毫无依据的安慰,林红只是回报以不停的抽泣。秦方城叹息了一声,用手搓了搓脸,这段时间以来他不停的和医院打交道,自己住院,三妞住院,现在又轮到林红的丈夫,好象这些人都跟他没有关系,那他辛辛苦苦的这么操劳究竟是为了谁?
  
  不胜其烦的摇着头,秦方城干脆什么也不想,坐在林红的身边,象以前那样用一条手臂搂着她,让她安静下来。
  
  天已经黑了,医院才决定收何明住院治疗,等办好手续,天色已经漆黑,秦方城带着林红上了车,说了声:“先去吃饭,吃完饭我送你回家。”
  
  吃过饭之后,秦方城把林红送到楼下,他停下车,过来替林红打开车门,说了声:“我送你上去。”林红摇了摇头:“不用,小猪在家里呢,不用你送。”秦方城皱了一下眉头:“也好,我把你送到门口就回去,这下你总应该放心了吧?”
  
  林红犹豫着,现在是她最软弱的时候,是她最需要抚爱与支持的时候,秦方城在她身边会让她感受到最大程度的安全与抚慰,可对她来说也是最为可怕的诱惑。她真的不知道让秦方城送她走到家门口之后会发生些什么事,当然,她信任秦方城,可是她不敢相信自己。
  
  “你走,”她用冰冷的语气说道:“你快点开车走吧。”
  
  秦方城不肯:“不行,你现在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我要是这样就走掉的话,那我跟赵卓有什么区别了?”脱口说出赵卓的名字,秦方城顿时有些纳闷起来,用手指敲着自己的脑袋:“那小子,怎么就突然变了脸了,想不明白。”
  
  “我求你了不行吗?方城,”林红急得几乎要哭出声来:“我怕你。”
  
  “怕我?”秦方城诧异的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尖:“怕我什么?趁人之危?”
  
  “唉,不跟你说这么多了。”林红生气了,掉头就往楼道里走,秦方城紧跟在后面走了进来:“你不用怕我,我这种人什么坏事都做,就是不会趁人之危,我要想得到你,机会可不是一次两次,这你也清楚,我可不是吹牛。”
  
  林红知道他说得没错,可是真的没有心思在这种情况下和他调笑,她低着头,一声不吭的往楼梯上走着,到了自己家的门前,打开门,回头望了秦方城一眼,没理会他就进了房间。
  
  秦方城若无其事的吹着口哨,跟在她身后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林红顺手将坤包丢在沙发上,去洗手间洗洗脸,补补妆,她还记得上午时秦方城讥刺她蓬头垢面的仇,不愿意以太过憔悴的形象面对他让他嘲笑。秦方城一个人坐下,自己替自己倒上茶,那茶水真是苦涩,苦得他直皱眉头。
 他几乎是强迫自己把那苦涩的茶水咽下去,伸手抓过茶叶筒,从里边抓了一把茶叶仔细的看着,茶叶上好象沾附着一种白色的粉末,秦方城不明所以的摇着头,嘀咕了一声:“这是什么?”他喊了一声林红,林红在卫生间闷应了一声,她仍然在洗妆,还得等一会儿才能出来。
  
  秦方城托着手里的茶叶寻思着,想了好一会,他找了张白纸,将手里的茶叶包起来,放进衣兜里,忽然皱起眉头又喝了一口。这一次,可能是口腔麻木了,也可能是已经习惯了,感觉不是象第一口那么苦涩难咽了。
  
  突然之间房门嘎吱一声,小猪住的房间门被人从里边推开,秦方城扭头很是随意的扫视了一眼,然后他有些诧异的站了起来,眼睛眨了几下,突然呆在了那里,好长时间过去,他猛然怪叫一声,一下子跳了起来,失足跌落到了地面上,倒下时胳膊碰在了茶几上,稀里哗啦的将茶几上的茶杯全部震落到了地上,碎裂了一地瓷片。
  
  “怎么了?”听到动静,林红从洗浴间里走了出来:“你这么大一个人,怎么连坐都坐不稳了?”
  
  秦方城猛的抬起头来,咻咻喘息着,望向林红,林红不由得一惊,后退一步,她有生以来,从未见到过如此恐惧的一张脸。
  
  秦方城那张脸,目光绝望而呆滞,瞳孔急速张大,嘴吧和鼻腔也都张开着,露出里边的牙齿和鼻毛,两颊的肌肉不停的颤跳着:“谁?”他惊恐交加的用手指着小猪的房门:“谁在那间屋子里?”
  
  被他的可怕模样所感染,林红也忍不住害怕起来:“方城,你……你不要吓唬我。”
  
  “我没有吓唬你,我刚才……刚才看到……”秦方城惊心不定的说着,可能是想到他是一个男人,终于鼓起勇气,走过去迟疑不决的看了看林红,推门了那扇白天时被赵卓踹开的房门。
  
  他瞥了一眼屋内,动作飞快的把门关上了,回头对林红说了句:“这里边,真的什么东西也没有。”
  
  他说话时候的方式语气,竟然同赵卓打开卧室的门的时候一模一样。这异样神态让林红大起疑心:“真的?方城你不要骗我。”
  
  “我不会骗你的,永远也不会。”秦方城说着,顺手抓起林红扔在沙发上的坤包:“走,你跟我走,这里你真的不能再住了,太危险。”
  
  “你等等,”林红早已是惊弓之鸟,没人陪伴,她根本不敢一个人呆在家里,可是小猪还在房间里呢,所以她用力挣脱着,回头喊着小猪的名字。
  
  可是很奇怪,小猪没有回答,她的房间里,却响起一阵怪里怪气的笑声,象是一个孩子的笑声,声音阴冷而邪恶,充斥着一种可怕的暴戾与怨毒。那笑声听在林红的耳朵里,直让人从心头直寒到脚底,恐惧攫住了她的心灵,全身的肌肉神经都因此而麻痹僵硬了,如果不是秦方城强拉着她,她真不知道自己怎么才会逃出这变得越来越可怕的家。
  
  秦方城头也不回的拉着她,飞跑下了楼,快到底楼时他脚下突然失去平衡,一个跟头栽倒在地,拖得林红也栽在他身上,因为过度的惊恐而尖叫了一声。
  
  秦方城一声不吭的爬起来,用手背拂拭了一下磕破的鼻血,含糊不清的说了句:“走,快点走,上车,这边。”
  
  林红跑过去,临上车的时候回头往楼上看了一眼。
  
  楼上,自己家的窗子里,灯火通明,客厅里的窗窗垂着,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站在窗窗后面,正撩起窗窗向外看着她们两人。由于背光的缘故,林红无法看清楚他到底是什么,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它身上背负着一只圆形的甲壳和光线照到他的牙齿上折射回来的反光。

狗蛋 发表于 2008-12-31 14:42

9)
  
  沉重的脚步声响了起来,自远而近,挟带着一种恐怖的力量。
  
  脚步声越来越近,映射着暗淡光线的墙壁上被投射下一个可怕的身影,林红惊恐的挣扎起来,想躲开这带着沉重压力的阴影,但是她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从这个可怕的梦境中挣扎出来。
  
  她清楚自己失陷在一个梦中,却无法唤醒自己。
  
  在梦里,她看到自己手脚被反绑着,阴暗的房间中墙壁上溅满了碜人的鲜血,鲜血有的已经干涸,有的仍然在缓缓流淌。四周弥漫着阴森的腥冷气息,那种气息令人绝望。
  
  脚步声已近在咫尺,一个庞大的黑色阴影压迫了过来。
  
  有一张可怕的脸在凑近她,她大哭,绝望的大声悲嚎,无法看清楚这张脸的面孔,只是在感觉上看到这个身形举着一支白色的蜡烛,面对着缓慢的俯下身来,蜡烛油滴在她裸露的肌肤上,烫热的感觉令她魂飞魄散。那张无法看清的面孔发出一声怪笑,笑声阴戾碜人,就象一只邪恶的手,延伸入她的体内,直似要将她的五脏六腑全都掏出来。
  
  她对梦中的那张脸充满了恐惧,在梦中却无力反抗,只能是绝望的哀号着,那凄楚的哀号是如此的碜人,引发了她生理上的极大不适。
  
  她清楚听到自己因为恐惧而发出的牙齿颤击之声,那种急促的咯咯之声瞬间放大,充斥了整个世界,激颤的惊惶之中,她小便失禁,汗湿淋漓,从噩梦中嚎淘着醒来。
  
  她绝望的大声嚎淘着,拼命的想坐起来,可是汗浸床单,浑身无力,直到有一只温暖的手放在她的胸前,象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她拼命的抓住这只手,她用的力气是如此之大,以致于她听到身边的男人发出了一声痛叫:
  
  “林红,你到底是怎么了,快醒一醒。”
  
  有一个节奏简单的童音,飘渺无形,好象从梦幻之中的遥远地带飘来:
  
  乌龟瘦,不长肉
  
  皮外包着硬骨头
  
  四只爪子一个头
  
  三年走到家门口
  
  林红猛的睁开眼睛,看到了秦方城那张焦灼而关切的脸。
  
  她茫然的眨着眼,这是什么地方?自己怎么会在这里?游移的目光掠过雪白的天花板和贴了壁纸的壁棚,她想起来了,这是台州宾馆的一个房间,在昨天夜里,她和秦方城仓惶的逃离了那应该是属于她的家,来到了这里开了房间……
  
  她和秦方城开了房间!!!
  
  她把那只死死抓在手里的男人的手拿到眼前看了看,没错,这只手粗大温暖,是秦方城的,但却不是她丈夫何明的手,象是摔开可怕的蛇蝎一样,她尖叫一声,猛的把这只手摔开。
  

  秦方城毫不介意:“你看你,干什么啊这是,忘了昨天晚上你死死抱住我不放了,现在却象扔张擦鼻涕纸一样把我扔到一边,什么玩艺呢这是,哼!早知你这样容易翻脸,我还不如去找那个垃圾妇傅秀英去。”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他还是把被子折起来,放在林红的背后,扶着她坐起来,让她靠在背子上坐好:“原来你有癫痫病啊,怎么没跟我说过?”
  
  “癫痫?”林红迟钝的看了看秦方城,这个男人真是一个君子,他身上的那身西服和里边的衬衫已经被揉得皱皱巴巴,好象只不过一夜之间,就多了满脸的胡子,为了照顾她,他竟然一夜未解衣合眼,而他原本没理由这样做的。
  
  “是啊,癫痫。”秦方城忧心忡忡的说道:“昨天晚上你刚刚躺下来,就突然抽起了疯,差一点没把我吓死。”
  
  “抽疯?”林红更是茫然,她的目光飘忽着,忽然看到秦方城一只手上鲜血淋漓:“你那只手怎么了?”
  
  “你还问我?”秦方城气不打一处来,“你一抽起疯来,就一口咬住了我这只手,痛得我嗷嗷惨叫,你那口小牙可真叫厉害啊,我想尽了办法也抽不出来,你看看,”他气冲冲的把手送到林红的面前:“这骨头都露出来了,有你这么狠的吗?”
  
  “对……对不起。”林红垂下头,觉得很是不好意思。
  
  “你一直有这个病吗?”秦方城托着他那只受伤的手,挨着林红坐了下来:“要是你一直有这个病的话,我还真得重新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林红不解的问道。
  
  “娶你。”秦方城很严肃的回答道:“你这个癫痫病我还是稍微了解的,人不能受太大的刺激,不能太过疲劳,也不能用脑过度,象你这种情况,得需要一个象我这样真心爱着你还能够给你提供一个舒适的休养环境的男人来养活,就这么定了吧。不过,你得做好准备当三妞的妈妈,那孩子我已经决定收养她做女儿了。”
  
  林红眨了眨眼:“我已经结婚了。”
  
  “那你怎么住在外边呢?”秦方城冷笑道:“而不是和何明他们家人住在一起?恐怕不只是何明他们家人嫌你,就连何明也后悔娶了你吧?说来说去,倒霉的还是我,哼。”
  
  “你说什么呀,一个人嘀嘀咕咕的。”林红觉得好笑:“事情根本不象你想象的那样,我压根就没什么癫痫病。”
  
  “可是你昨天晚上确实抽疯了,”秦方城证实道:“大脑病灶放电,导致你牙关紧咬,口吐白沫,身体痉挛,意识错乱,你说那是不是癫痫?”
  
  “是又怎么样?我还不能病一场啊?”林红生气了,索性不讲道理耍起蛮来,她不喜欢秦方城描述她的病情,这种描述比病情本身更为可怕,一个患有抽疯病的女人,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会损害她的形象的。
  
  秦方城却根本不当成回事:“就算是有癫痫病又怕什么?我小时候就经常抽疯,后来……嘿嘿嘿。”他突然怪笑起来,收住话不往下说了。
  
  林红狐疑的望着他:“你别坏笑,你这人一坏笑就没好事。”
  
  秦方城笑得更加放肆起来:“你真是太聪明了,我一直到上了大学,还经常抽疯,几乎每个月都要抽一次,后来我跟声乐系的一个女孩好了,在外边租了房子住,每天晚上勤劳的做爱,这个病就自己好了,所以吗,你这个病也没什么要紧的,只要你跟我做……”

狗蛋 发表于 2008-12-31 14:42

10)
  
  “你闭上嘴吧!”林红心烦意乱的打断他:“我根本没有癫痫病,昨天晚的事,是被梦魇住了。”她用手无力的捂住自己的脸:“可怕的梦魇,真是太可怕了,我现在一想起来全身都还在颤抖。”
  
  “哦,”秦方城恍然大悟:“原来是做了个噩梦,那就怪不得了。”
  
  “所以——”林红抬起头,警告秦方城:“你别出去跟别人乱说,我根本没什么癫痫病,还有——还有——还有昨天晚上的事情,昨天晚上你对我的照顾,我真的要好好谢谢你,谢谢你真诚的帮助我,以后有机会也一定会报答你,不过也不许你跟别人乱讲开房间啦什么的。”
  
  “我跟别人怎么讲?”秦方城气急反笑:“讲我和你开了房间,我却在地毯上坐了一夜,手还被你咬成这个样子?”
  
  “已经说过谢谢你了,还想怎么样?”林红白了他一眼。
  
  “你说我还能怎么样?好人做到底,好事送到家呗。”秦方城俯身过来:“你有没有力气下床,要是不行的话我替你去楼上买点吃的上来。”
  
  “你等等,”林红抬起一只手,示意他过来:“方城,我昨天晚上浑身抽搐,是因为我想起一件事来,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恐怖的事情?”秦方城的脸色突然变了:“林红,你看今天外边的天气这么好,咱们能不能说点高兴的事?”
  
  “你怕什么?”林红惊讶的看了看秦方城,猛然想起昨夜惊怖逃离时的情景:“对了方城,你还没有告诉我,昨天你打开了小猪的房门,到底看到了什么?把你吓成那个样子?”
  
  秦方城反应飞快:“昨天,你有没有和赵卓通过电话?”
  
  “赵卓?”林红意识越来越清醒:“对了赵卓,他昨天突然莫名其妙的走了,他看了我的卧室……就突然变得恐惧起来,当时我们怎么就没意识到呢?他肯定是看到了什么东西才变得那样不可理喻的。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你现在终于想起这些事来了。”秦方城慢慢坐下,把那只被林红咬伤的手放到嘴边呵着:“昨天晚上,你睡过去之后,赵卓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他说什么了?”林红急切的问道。
  
  “他……什么也没说。”秦方城的眼神变得很是奇怪,躲躲闪闪的不敢与林红的目光接触。
  
  “什么也没说?”林红诧异的望着秦方城。
  
  “是什么也没说。”秦方城转过头,不看林红那双质问的眼神。
  
  林红生气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方城,你别想骗我,赵卓到底在我家里看到什么了?”
  

  秦方城扭过头来,说了句很奇怪的话:“这要问你自己,林红,你天天都在自己家里呆着,就从来没有看到过?”
  
  “这么说,你昨天夜里也看到了?”林红逼视着秦方城。
  
  秦方城迟疑的望着林红,好长时间过去,才慢慢的点了点头。林红立即揪住他,追问道:“你们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秦方城慢慢的把林红那只手拿开:“跟我说句实话吧,林红,你是真的从来没有看到过那东西?”
  
  林红望着他,大声的说道:“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过,从来就没在家里看到过什么东西,方城,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就不能痛快点告诉我?你们到底都看到了什么?”
  
  秦方城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步,然后他站住,说了句让林红为之气结的话:“林红,你没有看到就好,既然你没有看到,那也就用不着再说它了,没意思。”
  
  林红一听,火冒三丈,秦方城却不待她开口,就已经飞快的继续说道:“对了林红,刚才你醒来时说了句话,你说你想起件事,到底是什么事?”
  
  林红一句话也没说,扯过被单往自己头上一蒙,躺在床上不理会秦方城。
  
  这个吞吞吐吐的男人真把她气坏了,事实上她最终没能和秦方城结合,一多半的原因也是因为秦方城的这个软绵绵的性格,以前林红曾经给他不知多少次机会,每一次他就是这样故弄玄虚假充正人君子,生生的把那么多的机会全都错过了。结果却遇上了垃圾妇傅秀英,用几个孩子缠得他晕头转向,竟然无法脱身了。而何明却不象他那样磨蹭,从见到她起就不留余地展开了爱情攻势,女人总是会在这种毫无理性的狂轰滥炸中放弃矜持,而这个秦方城,却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得。
  
  秦方城叹了口气,坐在床上,背对着她,手在衣兜里掏来掏去,终于掏出盒香烟,自己点上抽了起来。两个人就这样一声不吭的好长时间不说话,后来林红终于躺不住了,自己下了地穿上拖鞋,去了洗手间。
  
  她在洗手间里花费了二十多分钟,感觉自己的意识又有些恍忽迷乱,她发现自己对秦方城的态度很奇怪,好象不仅仅是把他视为一个情交莫逆的异性朋友,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是她始料未及的,可是,暝暝中似乎有着一种可怕的力量,推动着他们的生命轨迹向一处并拢。虽然自己清清白白,却好象是做了什么越轨的事情一样总是感觉到心理疚愧。
  
  为什么会这样?
  
  对着镜子她怜爱的用手指按摩着自己脸上的肌肤,那苍白的肌肤因为缺少情爱的滋润而日渐丧失活力,这难道是她渴望的婚姻吗?如果是,那她宁肯选择叛逆……突然之间她呆住了,她在镜子里看到身后一张诡异的怪脸正在狞笑,霎时间她全身的血液都为之凝固了,几乎本能的尖叫一声,掉头撞开浴室的门,冲了出去。
  
  “方城,方城,我看到它了,它追着我来了!”她冲出来,一头撞进秦方城的怀里,撞得秦方城跌倒在床上,她却死死的抓住秦方城不敢放手,指甲已经深深的嵌入秦方城的肌肉之中:
  
  “方城,我看到了,我在镜子里看到它了,它来了,它从小猪的房间里钻出来了,追到这里来了!”
  
  
  (《噩梦》第三章完,请看第四章《恶毒的保姆》)

狗蛋 发表于 2008-12-31 14:42

噩梦(第四章:恶毒的保姆) 1)
  
  秦方城走到浴室门口向里边看了看,然后他动作飞快将浴室的门关上了:“什么也没有,是你神经太衰弱了,不过——我们真的该离开这里了,快走!”他几乎是急不可耐的,拖着林红快步离开了。
  
  两人出了房间,到服务台处退了房,然后秦方城开车带着林红先找了家诊所把他受了伤的手包扎了一下,再找了家面食馆吃早餐。早餐的时候林红心神不定,总是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跟在她,后脖颈总是感觉到一股嗖嗖的冷气,无论秦方城怎么劝她,她就是安不下心来。
  
  早餐吃过之后,已经快中午了,他们在房间里耽搁了太多的时间,秦方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把她送到医院的门口时,说了句:“都是你自己胡思乱想吓唬自己,以后不要这样了。”说完,出其不意的伸出一只手,在林红的胸前重重拧了一下,做了整整一夜的君子,到这时候终于露出一个男人的本来面目,在林红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他关上车门,大奔一溜烟的驶远了。
  
  林红站在原地好长时间没动一下,呆滞的眼神看着秦方城远去的方向,人的生命历程就是这样,有缘相遇,却总是无份追随,她和秦方城,曾经是何等的亲近,想不到现在却疏远到这种地步。只希望以后永远成为值得信赖的好朋友,一如现在这样。
  
  心里叹息过后,林红迈着乏倦的步子,独自去病房区办理探视手续,不想当她说出何明的名字的时候,坐在窗子里的护士却说道:“就是昨天晚上那个留置观察的病人是吧?他没事了,已经自己出院回家了。”
  
  “什么?”林红吃了一惊,急忙问道:“他是什么时候出院的?”
  
  护士查了一下记录,说道:“他昨天晚上就回去了,现在你去内科看一下,说不定他已经回来复诊了。”
  
  林红慌了神,何明昨天晚上就回去了,这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昨天一夜没敢回家,万一要是何明问起来,她该怎么解释才好?找到门诊,也没见到何明,她急忙拦了辆出租,直向家中奔去。
  
  到了她住的那幢楼,她下了车,匆忙付了车资,急匆匆的向楼里跑去,快跑到楼门口的时候,她站住了。
  
  何明正从楼上一步步的走下来,保姆小猪阴沉着一张脸,搀扶着他的手臂,看到林红那张青白不定的脸,何明笑了笑:“我还以为你又跑了呢,正准备去找你。”
  
  “我能往哪儿跑?”看何明身体状况不错,精神也好,林红定下心来,急忙上前替下小猪:“你这人怎么回事?说好的留院观察的嘛,大半夜的一个人儿跑回来了,这要是出点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办?”
  
  何明却不以为然:“能出什么事,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他伸出手来,替林红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我已经考虑好了,从现在起咱们家不开火了,要吃就去外边吃,我还打算把公司全部卖掉,瘦死的驼骆比马大,卖公司的钱,怎么也够咱们俩一辈子花的了,以后我就带你周游世界,各地旅游去,再也不伺候那帮王八蛋了。”

  知道何明说的是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人活在这个世上,哪能率性而为,什么事都由得自己?林红却也不好太过拂逆,只是笑了笑:“看你说的,好象是真的一样。”说完这句话,她感觉后颈有些僵硬,回头一看,正遇到小猪那双愤怒的眼睛,她急忙把眼光转开,不敢与小猪的眼神相接触,这些天里家里出了这么多的怪事,好象桩桩都跟这个小保姆有关,她在心里怕死了这个乡下姑娘。
  
  小猪却很是尽职尽责,一步不舍的跟在他们后面,直到何明从兜里摸出一百块钱,交给小猪,说道:“小猪,今天放你一天假,你自己去街上逛逛吧。”小猪这才哼了一声,接过何明手里的钱,迈着咚咚的脚步声走了。
  
  等小猪走掉,何明掉过头来仔细的看了看林红,说了句:“没事吧?她这个孩子就是这样怪怪的,在我爸家里的时候也是这样,你不要放在心上。”
  
  林红强笑了一句:“没什么,我还能跟她计较吗?”
  
  “就是,”何明点头道:“这样就对了嘛,看你昨天晚上那个样子,一点也不象你,以后不许这样了。”
  
  “昨天晚上……”林红心虚的垂下眼皮,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的看了看何明。事情就是这样怪,她明明问心无愧,却好象做了什么对不起何明的事情,心理上居然有一种愧疚的感觉,有心想向何明解释一下昨夜她不在家的事情,但是这种事,不解释是最聪明的做法,越解释越说不清。正在心里犹豫不决的时候,就听道何明继续说道:
  
  “……我也知道你咽不下这口气,小猪她做得确实也太过份了一点,不过她也是受了委屈气不过才会这样的,她在家时就老是受我妈和我二姐的气,但我爸却一直拿她当自己的女儿看待的,不过我也没想到她竟敢这样对待你……”说着,他怜爱的掀开林红的衣袖,用手指摩挲着她手臂上的淤伤:“……别放在心上了,这事过去就算完了,我已经警告小猪不许跟别人讲。”
  
  林红嘴里嗯嗯着,心里却诧然讶异到了极点,她昨天晚上明明和秦方城在一起,何明的话她一句也听不懂,但又不敢发问,怕何明真的追究起来,虽然何明也是个坦荡磊落的男人,但这种事,不发生是最好,如果象她现在这样情不得已的遇到了,也只能默然否认。
  
  突然何明笑了笑,一指前面的一家肠粉店:“走,昨天咱们吃的是火锅,今天改吃肠粉。”说完,就兴冲冲的走了进去,找了个座位坐下,又拍了拍自己的身边:“红红,到我身边来,以前你不是最喜欢和我挤在一起的吗。”
  
  “瞧你那德性吧!”林红心里感受到一种久违了的温情,走过去把自己的身体依偎进何明的怀里,听着何明点菜,却偷偷的把衣袖掀开,看着上面的淤青困惑不已,这真是怪事,自己的身体上什么时候留下的这些淤青?怎么自己一点也不知道?
  
  何明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瞅着她,忽然笑了起来:“看你委屈成这个样子,呵呵,也难怪,既然你进了我们何家的门,就得过这一关,有件事你不知道,你昨天晚上遇到的事情,我二姐也碰到过。”
  
  “是吗?”林红笑吟吟的说着:“说给我听听。”她很惊讶的发现了一件事,自己哄骗起来人来,居然是炉火纯青,娴熟自若,或许欺骗男人是女人与生俱来的天赋吧?她想,只要知道了何明他的二姐以前遇到过的事情,就会知道自己昨天晚上遇到了什么。
  
  当她这么思考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的大脑好象正在分裂。

狗蛋 发表于 2008-12-31 14:42

2)
  
  “小猪之所以叫小猪,是因为她姓朱。”何明终于开口说道:
  
  “我曾经听我母亲偷偷的告诉我,最早来我们家做保姆的,是小朱的一个远房亲戚,论辈份小猪应该管她叫姑姑,主要是照顾我二姐,可能那时候我还没出生吧?要不我怎么记不起来这些事呢。她表姑当然跟小猪一个姓,也姓朱,名字叫朱华,听我家里人说她长得非常漂亮,一点也不象个乡下人,我们家里人都管她叫朱姐。朱姐这个人很阴毒,她刚刚来我们家的时候,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天天宠着我二姐,家里所有的活不等吩咐就做得干净利索,日子久了,就赢得了我家人的信任,把我二姐托付给她让她照顾。每天,我们家人下班的时候,朱姐总是带着洗得干干净净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二姐迎在门口,使我父母非常满意。实际上,朱姐却经常打我二姐,打得我二姐哇哇哭叫,可是我二姐从来不敢跟我父亲母亲讲。因为朱姐最会在我父母面前演戏,我父亲母亲在家的时候,她就象个天使一样温柔,特别有耐心的哄我二姐,可是等我父亲母亲都去上班之后,她就立即变了脸,扒光我二姐的衣服,拿一根麻绳把我二姐捆起来,嘴里塞只脏袜子,先重重的毒打一顿,然后扔进浴缸里,放点水,把我二姐泡在水里边还淹不到她的程度上。再之后她把浴室的灯光关掉,门锁上,让我二姐一个人在黑暗中惊恐的哭叫,朱姐则将我们家里的毛线拿出来,到外边和别人家的保姆换,别人家的保姆的毛线也是从雇主家里偷出来的。毛线换过之后,雇主家就认不出来了,然后朱姐织了毛衣或者是自己穿,或者是卖掉,等到了我父亲母亲快下班的时候,她这才晃悠晃悠的回去,用刷洗厕所的刷子在我二姐身上一通狠搓,搓得我二姐缓不气来直翻白眼,不过叫朱姐这么一糟踏,再替我二姐把衣服穿上,等我父母回家之后,就会看到一个漂漂亮亮天使一样的女儿。而且朱姐经常恐吓我二姐,说是如果我二姐要是敢把这事告诉父亲母亲的话,她就让那只壳甲上刻着她名字的小乌龟……”
  
  刚刚说到那只小乌龟几个字,何明的脸色突然阴沉了下来,象是想起来什么可怕的事情,不再说话了。
  
  林红听了半天,却仍然摸不着头脑,就问了一句:“这个朱姐也真是太坏了吧?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你二姐?这会对你二姐的心理造成永久性的伤害的!那你大姐呢?她怎么不管?”
  
  何明道:“我大姐实际上是我大爷家的孩子,后来我大爷去世了,她才来到我们家,她到我们家来的时候,我二姐已经上了初中了。所以我二姐一直对我大姐看不顺眼,这里边还有这么个原因。”
  
  林红皱了皱了眉头:“你们家里的关系可真够复杂的,你呢?是不是你父亲母亲亲生的?”
  
  “我当然是了。”何明失笑起来:“你以为我们家是孤儿收养中心啊,啊,”他说着,回过头,用手指捏了捏林红的鼻子,开心的笑了起来:“匹诺曹,你可不要说谎哦,哈哈哈。”
  
  “讨厌啊你!”林红心里有鬼,脸红红的打落何明的手:“你还没讲完呢,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后来有个邻居实在是看不过眼去了,就悄悄的把朱姐的事情告诉了我父亲母亲,”何明继续讲道:“这个邻居姓萧,是我母亲她们厂子里的一名女工,和我们家也是邻居,我二姐管她叫萧婶。”
  
  “由于萧婶家里的孩子刚刚出了满月,她每天上班的时候都要溜回家一趟偷偷的给孩子喂奶,单位的领导对此非常不满,于是萧婶不得不考虑也为孩子雇请一个保姆,以免影响自己的工作。因为萧婶家里的条件好,住在同一个家属院的几个小保姆风闻此事之后,争先向萧婶自荐,但是萧婶却喜欢朱姐,理由说出来非常简单,朱姐长得漂亮。长得漂亮的人,尤其是长得漂亮的女孩子,总是给人一种温柔的感觉,虽然实际情况往往是相反。”
 “因为萧婶想请朱姐去她们家,这引起了同院的小保姆们的嫉恨,就有人把朱姐虐待我二姐的事情偷偷的告诉了她。萧婶听后大吃一惊,就急忙告诉了我父亲和母亲。”
  
  “但是,对于萧婶的话,我父亲母亲根本就不信,因为朱姐在他们面前表演的太好了,尤其是我二姐,怕她已经怕到了极点,凡是她说过的话,我二姐不敢有丝毫违背。所以我父亲母亲几次问我二姐,我二姐都不敢说出来,还一个劲口齿不清的说朱姐姐好,朱姐姐好,我要跟朱姐姐玩。我父亲就不肯再听邻居的话,可是我母亲却起了疑心,就有一天上着班的时候,突然决定提早回家……再后来……后来……”这时候肠粉已经上了桌,何明好象突然失去了往下讲述的兴趣,闷头吃了起来。
  
  林红想知道后面的结果,急得不得了,用力的在他的臂肘上撞了一下:“后来怎么样了?你往下说啊。”
  
  何明被那一撞,一口肠粉差一点噎住,涨得脸色痛红,用力的咳嗽了起来。林红急忙替他捶背,好长时间才见他甩了甩胳膊:“没事了没事了,吃吧,接着吃吧。”
  
  林红一声不吭,默不作声看着他,这是他的丈夫,说话却总是吞吞吐吐,与他以前敢作敢为的性格完全不同,真让她受不了。面前的肠粉她一动也不想动,就坐在一边看着何明心虚的躲避着她的目光,提哩秃噜的大口大口的吃着,没多久,他面前的肠粉就吃完了,抹了一下嘴,回头看着林红:“你怎么不吃?还为昨天晚上的事生气呢。”
  
  林红哼了一声:“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高兴才对啊?”
  
  何明哈哈的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饭馆里的客人都对他侧目,好长时间他的笑声才止住,朝饭馆服务小姐要来袋纸巾,擦了擦嘴,说道:“你要是真生气,也应该先生你自己的气,你都这么大的个人了,还对付不了一个小猪吗?”
  
  林红好奇的盯着他的脸:“我就纳闷了,天底下还有你这号男人,说几句话总是说到半截就打住,你以为你是在天桥表演说书呢?”
  
  何明再一次的大声咳嗽了起来,这一次咳嗽却是装的,只是掩饰他脸上的惊恐表情,他到底在惊恐什么?他咳嗽了好长时间,见林红铁下心来不理他,这才没趣的闭了嘴,把一只手递给林红:“走吧,还要坐在这里等晚饭啊怎么着?”
  
  林红却坐着不动:“何明,如果你今天不给我把话说清楚,我跟你没完!”
  
  何明诧异的望了望她:“什么话要说清楚?”
  
  林红站起来,直视着何明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那只甲壳上刻着字的乌龟!”
  
  “乌龟?”何明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一屁股跌坐了下去,好长时间才缓缓抬起手,示意林红坐下。林红这时候却在想她在小猪的房间里看到的那只壳甲上刻着字的怪异大头乌龟,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感觉小猪这个姑娘真是怪,脸色总是阴沉沉的,象是有什么心事一样,而且她也偷偷的在房间里养着一只壳甲上刻着字的乌龟,那只乌龟模样真古怪,大大的脑袋根本就缩不进到壳里边去,还有它的目光,盯着人看的时候阴碜碜,说不出有多吓人,你说的那个朱姐养的乌龟,会不会也是……”
  
  “朱姐养的那只乌龟,说起来非常的吓人,不光是脑袋大,眼光诡异,还有因为这只乌龟的出现而带来的许多恐怖的怪事。”何明抬手示意林红不要打断他,继续说下去:
  

狗蛋 发表于 2008-12-31 14:43

3)
  
  你知道,我母亲原先是在市机修厂做政工,出事的那一天,她上着上着班,突然想回家看一看,想亲眼证实一下朱姐究竟是怎么样对待我二姐的,真的是把我二姐关在黑屋子里边用水泡着?还是象当着他们的面时候那样耐心细致?她也没和单位的人打招呼,独自一人离开了厂区,骑着自行车就急忙忙的回了家。当时我们家住在市政府的家属院里,外边有好多保姆一边织毛衣晒太阳,一边闲聊天,无非不过是东家长西家短,朱姐也在她们之中。
  
  我母亲刚一直院,就遇到了萧婶,萧婶是比我母亲更早的一步溜了出来,刚刚给孩子喂完了奶,正打算逛会儿街再回去,现在这个时间回去,特别容易被领导抓住,而稍微晚一点回去呢,领导反倒不会注意。
  
  发现我母亲也偷偷的溜了回来,萧婶特别的兴奋,她悄悄的把我母亲拉到隐蔽之处,指点着正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和小保姆们有说有笑的朱姐给她看,以此证明她并没有说谎。
  
  见了这情形,我母亲心里相信了八成。因为我二姐当时还需要人照顾,可是朱姐却全然不顾的自己出来开心,那么二姐的境况,已是可想而知。
  
  我母亲没有惊动朱姐,就悄悄进了楼,萧婶也正好不想回厂子,跟着我母亲一起也上了楼。你知道,那时候的楼道建筑得非常狭窄,每家居室最多也不过四、五十平米,真正体现人性化的居住面积在上百平米的住宅,是后来才兴起的。再加上楼道里经常没有灯,时常发生人在楼梯上跌下摔伤的事情。
  
  “母亲和萧婶进了黑乎乎的楼道,摸黑走到自己家的门口,悄悄的用钥匙打开门,没发出声音就走了进去,进了屋之后,父亲招呼萧婶坐下喝杯水,萧婶拿着水杯,一边喝一边催促母亲快去浴室看一看,是不是我二姐真的被绑在里边。”
  
  “母亲也在心里担忧,就走过去拉开浴室的门,向里一看,不由得怔住了。”
  
  “浴里空空荡荡,没有人,地面上却有一个什么东西在蠕动,仔细一看,原来是朱姐偷偷养的那只大脑袋怪乌龟。”
  
  说到这里,何明的声音突然颤抖起来,显示着他内心是何等的惊恐:“在我记忆里,那只大脑袋怪乌龟是第一次在我们家里出现,从那时候起,这只可怕的怪物就象一个挥之不散的噩梦,死死的缠住了我们家。把我们全家拖入了一场不堪回首的灾难之中。”
  
  “说到这只可怕的大脑袋怪乌龟,我先要补充一下,我小时听大人们说起过,朱姐这个人虽然长得特别的漂亮,甚至可以称得上国色天香了。可是她这个人行踪特别的诡密,半夜三更的时候她的房间里总是有什么古怪动静,嘀嘀咕咕的好象是她在跟什么人说话一样,有几次我母亲半夜起来去厕所,听到这种古怪的动静,心里奇怪,就大声问了一句,朱姐房间里的声音一下子就沉寂了下来,那种人为的静寂透露出的焦惶让人心神不定。
  
  朱姐的房间里的奇怪声音,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怪异。不知有多少次,我母亲被那个声音所惊醒,蹑手蹑足的想走到朱姐的房间门前听一听,却总是被地上的什么东西拌到,发出哗啦啦的响声。拌倒我母亲的,有时是一把椅子,有时是一个脚盆,有时是一个衣架,这些东西在睡下前都收拾得好好的,却不知怎么被挪到了朱姐的房门前。因为这种说不清楚的怪事,我母亲始终未能听清楚朱姐在房间里到底是跟什么人说话。
  
  更奇怪的是,睡下的时候我母亲明明是睡在床上的,但等早晨起来的时候却经常发现自己睡在地板上或是沙发上,身上最多只盖了件毛毯,更多时候只穿件睡衣,伴随着的是头疼欲裂,汗湿全身,骨节酸麻,肌肉僵硬,到底晚上究竟出了什么事,我母亲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只是感觉到浑身乏倦无力,精神不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这种怪事持续了一段时间,终于有一天,我母亲发现了那只可怕的大头乌龟。
  

  那是一个星期天,朱姐带着我二姐去公园里玩,我父亲不在家,母亲一个人在里边收拾一些东西,她的动作非常缓慢,昨夜她又发现自己睡在了客厅的沙发上,梦境中恍忽有一双诡异的目光在斜睨着她,这目光令她心神不安。
  
  母亲意识昏昏沉沉的收拾了好久,才想起来自己是在找一本存折,她记得自己把那本存折放在了抽屉里,可却怎么也找不到,于是我母亲就怀疑会不会是朱姐给偷去了。正好趁着朱姐不在家的功夫,我母亲就弄开了朱姐房间的门锁,进去之后开始翻找起来,她翻找了半晌也没找到,后来她把地上的一堆衣服抱开,突然发现有一双诡异的目光正阴冷的斜睨着她,一如她在噩梦中所见到的场景。当时我母亲几乎吓呆了,不由自主的失声尖叫了起来。
  
  那一眼睛,邪恶,冷漠,泛着骇人的碧绿色荧光,带着一丝阴森森的寒意,渗透着阴狱特有的诡异,冷冰冰的斜睨着她。吃惊之下,我母亲不由自主的失声尖叫着,踉跄后退几步,失足跌坐在地上。
  
  我母亲的身形在后退,那双阴恻恻的目光却一眨不眨的紧盯着我母亲。当她坐在地上的时候,才发现这双紧盯着她的阴险目光,竟然是一只模样说不出来的大头怪龟。
  
  那只乌龟,头大得骇人,颈子极短,因为龟头过大而无法缩进壳内。龟的头背覆以大块角质盾片,颌粗大,显著钩曲呈鹰嘴状。背甲长椭圆形,前缘中部凹下,脊部扁平,有一纵棱,利刃一样印在龟的背脊上。颈盾极短小而宽,腹甲略近长方形,前缘平切,后缘凹入,看起来怪异无比。
  
  这只怪龟,指、趾间居然生着蹼,有爪。股后及肛侧生长着青色的椎状鳞。那条长得吓人的怪尾上,呈环状排列着长方形的鳞片。龟的背面颜色棕黑,分布着触目惊心的橘黄色斑点,椎盾上有几道幅射状黑纹,每一肋盾上各生有一小黑斑。最让人惊疑不定的是龟的颜色,腹甲竟是橄榄绿,背甲红棕色,腹面却是古怪的橘红色。
  
  母亲呆呆的坐着地上,与那只怪异的大头乌龟对视着,好久好久,她才醒悟过来,站起来走近,试探着用手把这只怪异的大头龟拿到眼前看了看,惊讶的发现龟壳上竟然还刻着朱姐的名字:朱华。
  
  茫然的把手里的怪龟丢下,母亲惊魂初定,又感到困惑不解,象朱姐那样一个爱漂亮的女孩子,怎么会把她的名字刻到龟壳上?还有,这只乌龟的脑袋怎么会如此的庞大?大到了根本无法缩进壳里的程度,它盯着人看的目光,又怎么会是如此的阴冷而歹毒?
  
  母亲一步步退出朱姐的房间,仍然能够感觉到怪异大头龟那双阴冷的眼睛盯在她的背上时的那种惶恐,这阴险的目光,令我母亲遍体生寒。
  
  这件事情过后,母亲一直想找个机会问一问朱姐,可是朱姐把那只龟严严实实的藏在自己的屋子里,从不让人发现。母亲如果提到这事,就不可避免的让朱姐知道母亲曾经弄开过她的房门进入过她的房间,所以母亲一直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机会,再跟朱姐谈这事。
  
  不曾想这个机会始终没有等到,朱姐的怪异大头龟,却出现在浴室里边了。当时看到这只怪龟,我母亲一下子怔住了。萧婶也非常吃惊,就问:你们家怎么养了这么怪的一只龟?这只龟的眼睛看起人来怎么那么的可怕?母亲顾不上跟萧婶解释,急忙走进浴室,蹲下身把这只怪龟拎了起来,仔细的看了看。
  
  萧婶走了过来,好奇的伸手摸了摸了龟壳,突然把手缩了回来,对我母亲说道:你快放下它,这只龟好象……好象……好象有问题。
  
  母亲吓了一跳,脱手丢掉乌龟,急忙问萧婶:有什么问题?
  
  萧婶正要回答,这时候卧室里忽然响起一声响动,好象是有人把卧室里的什么东西碰倒了。
  
  听着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我母亲一下子站了起来,快步向卧室走去。她想我二姐一定是在卧室里,否则不会有这声响动发出。萧婶却比我母亲更快了一步,她抢在我母亲的前面,打开卧室的门看了一眼,就动作飞快的关上了,我母亲只看到门一开一关的刹那,连卧室里的景色都没有看清楚。
  
  关上卧室的门之后,萧婶脸色惨白的说了句:“里边什么东西也没有,真的没有。”
  

狗蛋 发表于 2008-12-31 14:43

4)
  
  我母亲很奇怪,问了句:“没人在里边,怎么会有声音?”
  
  萧婶急急的说了句:“没有声音,是你听差了。”然后她一把揪住我母亲:“快点回去吧,要是晚了的话会被领导抓住的。”母亲不放心,还想亲自过去打开卧室的门证实一下,萧婶那张脸突然变得狰狞起来,她尖声的叫起来:“你这人怎么这样?跟你说卧室里没有东西就是没有东西的吗,你怎么一定要看?不相信我是不是?”
  
  看萧婶的脸色很是不对头,母亲一下子慌了神,连忙解释说不是不相信她,可是萧婶却脸上泛着诡异的青气,强行将母亲拖到楼道里,冲着她的耳朵大喊了一声:“别辩解了,你就是不相信我!”喊着,她突然用力把我母亲向后一推。
  
  全然是没有预料得到的事情,我母亲本能的发出了一声叫喊,身体一栽歪失去了平衡,叽哩咕碌的顺着楼梯滚了下去,滚落时脑袋重重的撞击在水泥地面的台阶上,当场撞得头破血流,昏死了过去。
  
  当我母亲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倒在一楼楼梯的后面,已经是深夜了,走廊里又没有灯光,下班回来的人谁也没有发现她,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可是两条腿却没有任何感觉,她只能拼命的喊叫,绝望的呻吟,好长时间才被人听到她的呼救声。
  
  被送进医院之后,母亲慢慢的清醒过来,告诉了别人她被萧婶从楼上推下来的过程,可是,听到她讲述的人都用一种怪怪的眼神盯着我母亲看,看得我母亲心里发毛,口中嗫嗫着再也说不下去。
  
  几天之后我母亲才知道,就在她被萧婶从楼梯上推下来的那一天,萧婶出了车祸。看到的人都说,萧婶肯定是自杀的,因为她是大喊大叫着迎着一辆载货大卡车冲了过去,卡车司机刹车不及,眼睁睁的看着萧婶的鲜血喷溅到车窗玻璃上。
  
  但是,无论从任何角度上来说,萧婶都没有自杀的理由,她正年轻,刚刚生了宝宝没多久,夫妻感情融洽,单位里的工作也顺心。她突然的死亡不仅让她的爱人沦为鳏夫,也使一个正在襁褓之中的婴儿失去了母亲。
  
  萧婶离奇的车祸死亡事故,令我母亲大受震惊,想及萧婶自杀之前的神态变化,母亲确信,她那天一定是在自己家的卧室里看到了什么,一定是这样。
  
  可萧婶究竟看到了什么呢?这个答案,因之萧婶的死亡而成为了永久的谜。
  
  母亲住进了医院,令我父亲大为光火,父亲是一个事业型的男人,对家庭琐事厌恶而逃避,因此朱姐的重要性一下子凸显了出来,她既要带好我二姐,还要一天跑几趟医院照料我母亲,而且给病人做饭也是靠她一个人,忙里忙外,忙前忙后,忙得脚不沾地满身是汗。
  
  医生判断说,母亲这一次跌倒,有可能伤及到了她脑部的某一种主导运动的神经,做出这个猜测性判断的时候,我母亲已经在病床上躺了将近一个月了,从那天跌倒以后,她的双腿就失去了感觉,瘫痪在床了。而且这种瘫痪的状态越来越严重,最初只是无法下地行走,发展到后来,甚至连大小便也没有知觉,甚至连喜怒哀乐的情感控制都失去了。
  
  家务活突然繁重了起来,朱姐从来没有过半句抱怨,在我父母前面做出一副吃苦耐劳的模样,她也真的是吃苦耐劳。早晨她早早的起床做早饭,夜深了才从医院里陪床回来,从早到晚都是一脸的倦色。虽然她嘴上从来没有抱怨过一个字,但心里却非常不平衡,这样,我二姐就理所当然的成了她的撒气筒。
  

  坦白的说,我二姐在那些年来所受到的屈辱和虐待,已经超出了人类的想象,但是那个过程太残酷了,我无法向你详细描述这一切,我所知道的就是我二姐的神智越来越混乱,自控能力极差,已经上了初中一年级,还经常在课堂上尿湿了裤子,这使她沦为了同学们的笑柄。
  
  而这时候朱姐却在我们家里的位置越来越重要,因为我母亲的病情越来越重,完全的丧失了生活自理能力,就连吃饭都得朱姐喂她,这样管理家中的财权就落入了朱姐的手里,我父亲每月发了工资直接交给她,由她来安排全家一个月的伙食。
  
  从此,我们整个家庭都落入了朱姐之手,她从一个低声下气的保姆一跃而成为了我们家中的暴君。不仅是我的母亲、我的二姐依赖于她,就连我的父亲,也是对她言听计从。而朱姐这时候两面三刀的伎俩已经玩弄得炉火纯青,仅仅虐待我的二姐已经无法满足她的施虐心理,她把目光转移到了我的母亲身上。
  
  这种虐待是逐次递入的,朱姐首先故意用冰冷的食物折腾我的母亲,提高她的承受力与忍耐力,然后,慢慢的,开始指着我母亲的鼻尖破口大骂,甚至当着我母亲的面折磨我二姐,印象中较深的是我母亲曾经跟我说过这么一件事,有一天朱姐喝令我二姐脱了鞋子,站到房间当中一把椅子两侧的扶手上,我二姐身体悬空站立不稳,朱姐就恶毒的故意用一枝竹竿抵在我二姐的两腿中间。这一次的折磨令我二姐的精神彻底的崩溃了,一直到她成年之后才惭惭的恢复过来。
  
  但在当时,我二姐神思恍忽,记忆力丧失,在学校里的表现丑态百出,这件事引起她的任课老师的注意。
  
  那个老师姓王,个子高高的,人们都管她叫大老王。
  
  大老王老师发现我的二姐神智状态不清,担心她会不会有病,就让她带口信回家,说是让家长去她那里谈一谈,她交待我二姐的时候,我二姐低眉顺眼,诺诺应声,可是一回到座位上坐下,我二姐就立即把这事给忘了。
  
  终于有一天夏天,我二姐去学校的厕所的时候,因为神思恍忽,失足跌进了露天茅厕之中,弄得一身污物,满脸蛆虫。学校里的人跑去看热闹,却都嫌脏不愿意动手把我二姐拖出来,后来还是大老王赶来了,用一杆秤钩勾住我二姐的衣领,才把她拖上来,然后大老王老师把她带到办公室,关上门脱了我二姐的衣服,脱掉衣服后的我二姐让大老王老师惊呆了,这个瘦骨鳞峋的女孩子,全身上下到处都是淤伤,大老王老师用了十几盆水冲洗,才将她满头满身的污物冲掉。
  
  好端端的一个姑娘连上厕所都不会,不是智力上有障碍还能是什么?大老王老师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就亲自把我二姐送回了家,想借这个机会与我父母谈一谈。
  
  当大老王老师到了我们家之时,朱姐正跷着脚坐在椅子上吃苹果,一边吃还一边恶声恶气的咒骂着我的父母。而我母亲却躺在病床上痛苦的呻吟着,房间里丢得到处都烟蒂、碎纸、果核和食品包装袋,因为长时间没人清扫,蜘蛛在我母亲的被子上布了网,最熏人的还是屋子里弥漫着的那一股屎尿的臭味,因为我母亲大小便不能自理,朱姐就任她拉尿在被子里,等我二姐回家之后再收拾。
  
  大老王老师几乎惊呆了,她怎么也不敢相信,我父亲堂堂的市委要员,家里居然脏乱成那么一个样子,而且我父亲不在家,朱姐换了一张面孔接待了她,虽然这个狡滑的女人摆出一副勤勤恳恳的模样想取信大老王老师,但脏乱的家庭环境和二姐那满身的伤痕,还是让大老师老师对此无法释疑。
  
  只在我们家稍微的坐了一会儿,大老王老师就回去了,但是第二天放学后,她把我二姐留在了学校,看着她做完作业后,领我二姐去她家里吃饭,看着我二姐狼吞虎咽的吃饱之后这才放心。
  

狗蛋 发表于 2008-12-31 14:43

 5)
  
  大老王老师的丈夫在副食品店工作,家里还有一个四岁的儿子,名字叫小胖。我二姐吃过饭后,就逗着小胖玩,小胖很懂事,别人一逗他他就咯咯的乐个不停,那天真的笑脸让看到的人心里都充满了阳光。从那以后开始,我二姐每天都借故去大老王老师的家里,一直呆到很晚,才不情愿的回去,这也许是我二姐的阴暗的少女时代罕有的几个开心日子,但这种开心又是多么的短暂。
  
  头几次的时候,朱姐对我二姐回来很晚还不太介意,但随着这种情况多了起来,她就变得警觉起来。那一天我二姐晚上九点半才回到家,一进屋,就被朱姐手持一根坚硬的板条,喝令我二姐跪在一堆碎瓷片上。因为朱姐经常逼迫我二姐跪碎瓷片,使我二姐的膝盖伤肿化脓,伤口好多年也无法愈和,为了掩饰她的恶行,朱姐从来不允许我二姐穿裙子。那天我二姐被逼跪下之后,朱姐就凶神恶煞一般的逼问她都去了什么地方,要一五一十的交待出来。
  
  起始于幼年的残酷虐待,压迫了我二姐的人格形成,使她养成了服从的本能,我二姐在朱姐的淫威之下不敢隐瞒,战战兢兢的说出了大老王老师的情况,听完之后,朱姐额头上青筋暴起,野兽一样的咆哮了一声:“挺大个丫头到处乱跑,你还要脸不要?今天晚上罚你不许睡觉,到阳台上站着去!”
  
  那天晚上我二姐在阳台上罚站了一夜,冻得瑟瑟颤抖,朱姐可能是觉得这样虐待一个孩子仍然不足以消除她心中的邪恶与戾气,在后半夜我二姐因为乏困跌倒之后,她尖叫着用板条死命的抽打我二姐,逼她再站起来,而且是用芭蕾舞的姿式一只脚尖着地,还要唱白毛女北风那个吹选段,我二姐悲凄凄的歌声在午夜响起,卧在病床上目睹自己亲生女儿饱受折磨的母亲心几乎都要碎了,而朱姐那个恶魔却有滋有味的欣赏着自己的邪恶作品。
  
  第二天一早,我二姐没有吃一口饭,就被朱姐赶出了家门。
  
  饱受了一夜的恐吓与折磨,我二姐在课堂上呼呼大睡,引得同学们不停的嘲弄她,任课老师更是恼火,喝令她站起来听讲。下午放学的时候,我二姐迷迷糊糊还想着再去大老王老师家里寻求一丝温暖,可是她刚刚走出教室,就遇到了朱姐那一双温顺之后潜藏着邪恶与残暴的目光。
  
  对于任何对我二姐友善的人,朱姐都怀有强烈的敌意,这是可想而知的,她必须保证牢牢的控制住我二姐,才能不让她的恶行被人察知。从那以后,她就给我二姐立下了规矩,放学之后哪里也不许去,必须马上回家,如果回来晚了的话,我二姐就又要遭到残酷的虐待。
  
  在朱姐的胁迫之下,我二姐一连几天再也没敢去大老王老师家里,大老王老师觉得很是奇怪,就又来到我们家做了第二次家访。接待她的,仍然是满脸堆着笑容的朱姐。
  
  朱姐以比上一次更为殷勤的态度接待了大老王老师,她替大老王老师沏上茶水,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了一个保姆对教师的尊祟。
  
  大老王老师一边喝着茶,一边问起我父亲,才知道他已经快半年都已经没有回家了,因为某种原因不明的派系斗争,他被隔离了,这是我父亲政治生命中最低沉的时期,现在他很不愿意提起。尤其是朱姐的事情发生之后,他更是有意识的拒绝承认曾经有这件事情发生过。
  
  不断的遗忘,是我父亲他们那一辈人最大的特点。
  
  我父亲可以通过遗忘这种心理防卫机制保护他的尊严和面子,但是我二姐和我母亲却不能,这就导致了日后一系列悲剧的发生。
  

  当着大老王老师的面,笑容满面的朱姐怜爱的替我二姐梳理着头发,我二姐甚至连拒绝的意识都不敢有,只能顺着她的意思做出一副乖巧懂事的幸福样子,满腹的眼泪只能往肚子里咽。她听到朱姐笑眯眯的答应大老王老师,明天放学后就让我二姐去老师家里补习功课。
  
  但等大老王老师一走,我二姐手里的饭碗就立即被夺下来摔碎,而她的人又被赶到阳台上,又是一夜的漫长折磨,那种折磨仿佛永无尽头。
  
  等到第二天放学的时候,我二姐仍然记得朱姐亲口答应的允许她去大老王老师家里玩的许诺,可是她刚刚走出校门,朱姐早已等待在那里,她用一种阴冷的声音对我二姐说道:“你这个贱货,不就是想去那个大老王家里去吗?今天你不用操心了,有人替你去了。”
  
  由于长期间睡眠不足,饱受惊吓,我二姐的思维意识产生了臆症与障碍,根本没有明白过来朱姐在说些什么,只得胆战心惊的跟在朱姐身后回家。进门之后,朱姐立即将我二姐撵进了我母亲住的那间卧室里,并在外边把门锁死。
  
  入夜,我二姐被饥饿搅动得胃部痛疼所痛醒,她走到门前,偷偷的想推开门,却推不开,这时候,她听到朱姐在客厅里哗啦啦的拖动着什么东西,就想扒在门缝上看一看,客厅里却奇怪的熄了灯,点燃着一支白色的蜡烛,黯淡的烛光之下,映出朱姐一张泛着诡异青气的脸。
  
  这张诡异的面孔,吓得我二姐差一点尖叫起来,幸亏她及时的掩住了自己的嘴吧。好半晌,她才又壮起胆子,再次扒到门缝上。
  
  烛光下,朱姐那张诡异的脸正在阴险的笑着,她一边笑,一边伸手逗弄着什么,我二姐眨眨眼睛再仔细看,才看清朱姐的手里拿着一只怪异的大头乌龟,用手指逗弄着怪龟的大脑袋,不停的说着话:
  
  “朱华,你磨蹭什么啊,憋了这么多天一定是饿坏了吧?那你快点去吧,你认清楚了,就是那个个子高高的、长得丑丑的,人们都叫她大老王老师的那个女人,快一点啊。”
  
  朱姐一边阴阳怪气的说着话,一边拿起一根吸管,递到大头怪龟的嘴吧上,大头怪龟立即衔住吸管,滋溜溜的吸了起来。怪龟吸食的声音那么大,以至于我二姐空空的腹胃之中响起了响亮的咕噜声,朱姐那张诡异的脸猛然扭过来,吓得我二姐一跤跌坐在地上,赶紧爬到墙角装睡,生怕朱姐进来找她的麻烦。
  
  我二姐在墙角爬了一会儿,困饿交加,不知不觉的睡过去了。
  
  那天晚上,大老王老师一家等了很久也不见二姐来到,就没有再等下去,一家人吃了晚饭,就上床休息了。
  
  睡到半夜,往日里睡觉很平静的小胖突然哇哇的哭叫了起来,把大老王老师给吵醒了,大老王老师嘀咕着坐起来,伸手拍拍着身边的小胖,想让孩子安静下来,但是小胖的哭声越来越大,到后来几乎是拼命的尖嚎,大老王老师这才意识到不对头,急忙让爱人下地去开灯,她自己坐起身来,把小胖抱在怀里,轻轻的拍打着孩子的后背呵护着。
  
  大老王老师的爱人下了地,走到门口的电灯开关处摸索着把灯打着,然后他转过身来,揉着惺惺睡眼,正想问一下妻子孩子哭什么,忽然之间他呆住了,望向大老王老师的目光充满了惊恐,好长时间,他才指着大老王老师怀里的孩子,尖声的叫了起来:
  
  “你抱的是什么东西?”
  
  大老王老师一直在低头看着孩子,但因为刚刚打亮灯,光线的刺激令她什么也看不清楚,当那一声恐惧的惊呼响起的时候,她也于同时看清楚了自己怀中的东西,失态之下,她也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恐怖的尖叫。

狗蛋 发表于 2008-12-31 14:43

6)
  
  半夜时份,大老王老师家里响起了一连串的嗥叫声和呼救声,这微弱的声音透过窗棂传到了黑漆漆的夜空之中,终于把邻居家给吵醒了。
  
  邻居家也是一个老师,听到呼救的声音持续不停,就急忙披上衣服出了门,走到大老王老师的家门前用力拍门。
  
  没有人给他开门,只能听见房间里传出大老王老师和他爱人的惨叫声,还有小胖凄厉的哭叫,此外还有一个阴森森的怪笑声不时响起,邻居把耳朵贴在门缝上,他很吃惊的还听到了一种怪异的啜饮之声,好象有人用吸管吸食着什么液体一样。
  
  后来又有几户邻居受惊扰不过,也纷纷穿上衣服赶来了,他们合力撞开了大老王老师的家门,进去一看,只见大老王老师身上只穿着睡衣,腿耷在床上而脑袋却垂在地上,早已停止了呼吸。
  
  大老王老师的爱人仍然活着,只不过他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他用颤抖的声音对人们说起夜里家中所发生的怪事,他讲到一家人吃晚饭,讲到半夜里孩子哭,讲到妻子起身抱起孩子哄着,讲到他下地打开电灯,当灯亮了之后,他惊恐交加的看到妻子怀里抱着的不是宝宝小胖,而是……
  
  而是什么?
  
  当人们问起大老王老师怀里抱着是什么的时候,这个男人的双目就倏然瞪大,目光中充满了无可抑制的恐惧,慢慢的蹲下去,双手揪住自己的头发,拼命的尖声嚎叫起来,直到医院赶来给他注射了安定,他的情绪这才稳定下来。
  
  等这个男人意识清醒之后,人们再追问他,但是,一说到大老王老师怀中抱着的东西的时候,这个男人就陷入意识谵妄状态之中,蹲在地上惊恐交加的不停尖叫。最终,人们只好把他送进了精神病院。
  
  事后现场验尸的时候,又发现了一件恐怖的怪事。大老王老师的脑袋轻飘飘的,脑壳里的脑浆都被吸光了。
  
  而那天大老王老师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在黑暗中抱起的是什么?已经成为了一个永远的谜。
  
  大老王老师死了,学校里专门为大老王老师召开了追悼会,追悼会上好多学生们都哭了,我二姐则是放声嚎淘,她是真的悲痛伤心,因为她失去了在这世界上真正关心着她的一个亲人。
  
  大老王老师的离奇猝死给了我二姐致命的一击,她的神智更加恍忽了,意识也更迷乱,记忆力经常出现空白区域,浑然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上学放学的途中她经常迷了路,下课后即使是听到铃声也不知道回教室去上课,一天到晚神智恍忽,处于意识弥散状态之中。
  
  那一阵子我二姐走路都摇摇晃晃,现在我们知道那是因为她睡眠严重不足所造成的,但是别人可不这么认为,而宁肯把她的这种异常简单的归结为智力障碍,并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傻丫头。
  可是,仍然有一人用不带岐视的眼光善待她,关心她,爱护她,照顾她。
  
  这个人是我二姐的同桌,一个名叫双德惠的男孩子。
  
  双德惠这个男孩很聪明,也很懂事,因为我二姐受凌辱时间过长,小腹处肌肉失控,小便失禁,被同学们讥笑。双德惠就用自己的零花钱从商场里来来卫生巾,偷偷的塞在我二姐的书桌里。他还不知怎么知道了我二姐经常吃不饱饭,就从家里带来馒头咸菜,趁上课没人注意的时候飞快的递给我二姐。
  
  双德惠的体贴令我二姐非常感动,就用她那双饱受屈辱与惊吓的大眼睛泪汪汪的看着双德惠,感激他的关心与怜爱,但是她不敢答应双德惠约她去看电影的邀请,怕被朱姐知道了又会挨打。
  
  双德惠却不肯泄气,他继续一个初中小男生的热情关护着我二姐,实事求是的讲,我二姐虽然面黄肌瘦,带点神经质,而且还有遗尿的生理疾患,但却仍然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姑娘,双德惠喜欢她那双胆怯的眼神,他说,这双眼神就象一只可怜的小鹿的眼神,充满了惊恐与仓惶,让他看了就忍不住的心疼。
  
  虽然心里害怕朱姐那个恶魔对她的折磨与羞辱,但我二姐最终仍然无法抵御青春的诱惑,情不自禁的爱上了这个待她一往情深的小男生。
  
  从那以后,我二姐就开始了她经常性的逃学,跟着双德惠去逛街,看电影,看录相,她最喜欢在电影院里让这个笨手笨脚的小男生搂着她,那样她才会感到安全,才会感受到她生命中最缺少的关爱与亲情。和这个男孩子在一起的时候,她会变得特别聪明,特别美丽,很多人根本就不相信她就是那个掉进茅坑里的傻丫头。
  
  但是她一直不敢把自己家里的事情告诉双德惠,仅仅是出于恐惧的本能。
  
  两人眷恋的时间长了,双德惠渐渐察觉出了她的异常,因为她很少提及自己的家人,说到自己家里的情况的时候总是推说朱姐不允许她往外说,这就让双德惠感到奇怪起来,他耐着性子慢慢追问,终于从我二姐的嘴里了解到一些情况。
  
  刚刚听到这些事情的时候,双德惠说什么也难以相信,因为这种事未免太反常,太离奇,有一次他送我二姐到了家附近之后,就悄悄的跟在我二姐身后上了楼,等我二姐进了屋之后,他就走过去敲门。
  
  开门的是朱姐,一张和善温顺的脸,她问这个男生找谁。
  
  双德惠回答:“我找何静。”
  
  朱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狞恶起来,她用粗暴的语气回答了一句:“她不住在这儿!”就猛的把门关上了。双德惠终究不过是一个心理尚不成熟的孩子,突然遇到这种事情,也不敢再敲门,就讪讪的回去了。
  
  回到屋里,朱姐露出了她那野兽一样的恐怖面目,她查抄了我二姐的书包,从里边找到了双德惠写给我二姐的一叠情书,翻看着这些文笔稚嫩的充满了孩子气的情书,朱姐邪恶的狞笑着,用最肮脏的语言辱骂着我二姐:“臭婊子,破鞋、烂货,才这么大一点点就知道勾引男人,你们何家人不论男女没一个好东西,男的都是流氓女的都是破鞋……”恶毒的辱骂声中,拳头雨点一样的落在我二姐的头上。
  
  肮脏的辱骂与残酷的殴打仍然无法解除朱姐心中的怨毒,她强迫我二姐跪在地上,用笔写了一封措辞粗野的绝交信。到了第二天,朱姐亲自赶到了学校,在她的监视下我二姐不得不违心的把这封信交给了双德惠。然后,她就哭着跑掉了,几天没敢回去上学。
  
  她害怕再见到双德惠,害怕面对那个纯洁男孩的愤怒与责问。
  
  可是朱姐却用阴森森的冷笑告诉她:“别再做梦了,烂婊子,你这个千人踩万人踏的小破鞋,他已经受到了惩罚,你再也别想见到了他了。”

狗蛋 发表于 2008-12-31 14:43

7)
  
  朱姐阴险的面容让我二姐不寒而栗,而她那邪恶的诅咒更是让我二姐心惊胆战,那一夜她被罚跪在我母亲的床下替朱姐洗衣服,冰冷的水浸得她的手冷砌入骨,极度的疲惫之中,她不知不觉的垂下了头,意识涣散,半睡半醒的进入了昏迷状态。
  
  朦朦胧胧之中,有一个凄恻的惨叫声遥遥传来,清晰真切的刺激着她的耳膜,把我二姐从昏睡中惊醒,她被那惨嘶之声吓坏了,惊恐四顾,脱口叫了声:“德惠!”
  
  高卧在床上的朱姐突然爆发出一阵恐怖的尖叫,她那吱嘎吱嘎的磨牙声在午夜时份听起来不寒而栗:“一点也没错,烂婊子!”她阴险的嘲弄声象一根针,残忍的刺入我二姐的心中:“就是你那个小破鞋,他已经遭到了报应。”
  
  我二姐突然跳了起来,冲到了她的床前,嘶声喊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这是我二姐有生以来唯一的一次反抗朱姐的残暴专制,她的大胆和勇气令朱姐大为诧异,她翻身坐起来,邪恶的眼睛里闪动着残忍的光线,“啪”的一声,她突然抽了我二姐一记耳光:“烂婊子,你这是跟我说话吗?你不想活了是不是?给我脱光衣服阳台上跪着去,哼,敢冒犯我?”
  
  二姐愤怒的望着她,突然她用力一搡,朱姐不防,哎呀一声被她推倒在地上,然后我二姐掉头冲出了家门。
  
  朱姐狂怒的跳起来,追到门口骂了一句:“烂婊子,给你脸你不要脸,这一回我要让你后悔一辈子!”骂完这句话,她突然爆发出一阵尖利的怪笑,那阴森森的怪笑声,渗透着一种肮脏与邪恶的黑色力量,让我那卧床不起的母亲感受到了无由的惊悸。
  
  母亲在极度的惊恐中听到朱姐尖声怪笑着,听到她愤怒在在房间里来来回回的走动着:“臭不要脸的贱货!”她那恶毒的辱骂声让我母亲心惊胆战:“你不是不要脸愿意让男人骑吗?好,这回我就让你被人骑个痛快!哈哈哈!”那怪异而恐怖的尖笑,在房间里激荡起令人魂飞魄散的回音。
  
  我二姐跑出了家门,举目是茫茫的黑夜,她失神的哭泣着,向着双德惠家的方向奔跑着,曾经有一天下午她跟着双德惠趁他父母都不在家的时候,去过他的家,那条路线就象是用刀刻在她的心里,永远也忘不了。
  
  她一路上跌跌撞撞的跑着,有几次栽倒了,脸上被地面的石子磕破了,但是她顾不上擦拭一下,她一直跑到双德惠家的附近,远远的看到他家窗户里透射出来的灯光,一颗紧张的心这才稍微松缓下来。
  
  双德惠的家在四楼,楼层不高,但那个年代普遍的楼层高度也不过是在四五层之间。隔开远远的距离,我二姐能够看到双德惠的卧室挂着窗帘,是那种很简单的上面印染着竹叶的绿色布窗帘。
  
  窗帘里边,有几个人影动来动去,我二姐就站在楼下仰头看着,为了这个一心一意对待她的男孩子,她不惜反叛命运里的暴君,逃到这里,只是期翼着他温热的怀抱。
  
  但是她不可能上去敲门,即使她这么做了,双德惠的父母也不会允许她进门,更不可能为她提供住宿的条件。她和他都只不过是缺乏自立能力的未成年人,他们的爱情以及友谊,在成年人眼里不占丝毫位置。我二姐所能够做的全部事情,就是顶着凛冽的寒风站在楼下,她佝偻着自己那瘦弱的躯体,不时的把冻得青白的双手放到嘴边呵气取暧,她只有一个愿望,在这无星无月的黑夜里,能够让她感受到情人窗子里的阳光与温暖。
 远处有一群流里流里的年轻人拎着酒瓶,骂骂咧咧的走了过来,他们把酒瓶对准路边的电线杆投掷过去,听着夜晚寂静之中突然爆发的玻璃器皿碎裂之声,他们肆无忌禅的哈哈大笑起来。
  
  我二姐害怕的把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避免被这些人发现自己。
  
  我二姐害怕这些人,不只是我二姐,几乎每一个人都害怕他们,他们是社会上的残渣败类,不事生产不务正业,每天打架斗殴,寻衅滋事。这些都是处在青春期的迷茫者,他们为自己的欲望苦苦的折磨着,只能通过嗜血的残斗体现他们的青春意志,强烈的自毁倾向使他们无视生命的价值与尊严。
  
  那伙地痞流氓们走远了,我二姐长舒一口气,又把自己的目光移回到了双德惠卧室的窗口上。她有些惊讶的看到,双德惠卧室里的窗帘不知什么原因激烈的抖动着,好象有人在里边用力的牵动一样。
  
  那窗帘越抖越激烈,突然之间,窗帘一下子被人从窗户上揪了下来,于是我二姐立即看到了双德惠的身影。
  
  我二姐能够仰头看到他,是因为他整个人坐在了窗户上,后背紧贴在玻璃上,两只手用力的向前推着什么,后来他的身体突然被扭转过来,他的脸被后面的什么东西粗暴的按住,紧紧的贴在玻璃窗上。
  
  那是一张充满了惊恐与震骇的面孔,因为极度的恐惧而五官挪位,又被平滑的玻璃板挤压着,那张面孔说不出来的诡异骇人。
  
  惊骇之下,我二姐倒退几步,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一声绝望的惨叫。
  
  那一声惨叫惊动了刚刚走过去的那一伙小流氓,他们很惊讶的回过头来,看到一个孤零零的女孩子站在那幢楼下,他们不无诧异的交换了一下诡密的眼神,那眼光中慢慢升起了一种兽性的残暴与兴奋。
  
  我二姐根本没有留意到他们,她的眼睛死死的盯在楼上的窗户里,她清楚的看到,因为按住双德惠的那种力量用力过大,只听哗啦一声,玻璃窗碎裂了,尖利的玻璃嵌入少年的脸颊,殷红的鲜血激涌而出。
  
  少年在拼命的挣扎,绝望的呼救之中,他一直在呼救,只是他的呼声被透明的玻璃所隔绝,当玻璃碎裂的刹那,我二姐清晰到听到那微弱的凄呼之声。
  
  突然之间,我二姐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她拼命的向着楼前跑过去,拼命的叫喊着双德惠的名字,双德惠似乎听到了她的喊叫声,她看到少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绝望而无奈的微笑,他的上半身已经被推出了窗外。
  
  双德惠拼命的用手抓住窗棂,试图在这最危难的时候拯救自己,这时候窗户里突然伸出一颗硕大的脑袋,因为背光的缘故,我二姐无法看清楚这颗脑袋上的五官相貌,她只是看到一张庞大的嘴吧张开,迷乱的光线在一排尖利的牙齿上折射出眩目的光线。
  
  那排牙齿狞恶的噬向了双德惠紧紧抓住窗棂的手,骨骼的碎裂与野兽般的吞食声在午夜清晰响起,双德惠的五指被那怪物咬碎咽了下去,涌淌着鲜血的秃掌再也无力抓紧窗棂,少年双德惠最后发出一声不甘的惨叫,从四楼上跌落下来。
  
  砰!身体坠落时的震动是如此的惊骇,我二姐只觉得眼前一黑,她生命中的阳光就永远的失去了。
  

狗蛋 发表于 2008-12-31 14:43

8)
  
  那一天夜里,双德惠的父母已经睡下了,半夜里,他们被儿子房间里一阵奇怪的响动所惊醒,双德惠的父母迷迷糊糊的问了声:“谁啊?”没有听见人回答,于是他们又闭上了眼睛,翻了个身继续入睡。
  
  “哐啷”又一声响亮的瓷器碎裂传了出来,双德惠的父亲用鼻子哼了一声,提醒别人,这种放肆已经逼近了他忍耐的极限。
  
  可是那稀哩哗啦的折腾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刺耳,吵得人无法入睡,双德惠的父亲火了,大吼一声:“大半夜的闹腾什么闹?还让不让人睡了?”这一声吼叫稍微有了点效果,儿子房间里的声音小了下去。
  
  但这种平静只是很短的瞬间功夫,哗啦哗啦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双德惠的父亲愤怒的坐了起来,侧耳一听,不由得大为奇怪,他清楚的听到了儿子的房间里有个怪异的哧哧笑声,那笑声很是暧昧,带着阴森森的诡异气息。
  
  双德惠的父亲是一个脾气火爆的体力劳动者,在一个建筑工地上当工头,手下有十几个人供他管教。他就用管教手下工人的方式管教儿子,虽说是粗暴了些,但简单实用,谓之棒下出孝子。平日里他只要是稍看儿子不顺眼,一个耳光就扇过去,他的巴掌很大,一耳光能把双德惠扇得倒在地上好半晌爬不起来。这时候大半夜的儿子在房间里瞎折腾,惹怒了他火爆的脾气,愤怒的走到儿子的房门前,他一言不发,飞起一脚,想把房门踢开。
  
  哐啷一声响过,那扇木门却纹丝不动,房间里却又响起怪异的讥笑声,好象是在笑这一脚踢得是多么没用。这让双德惠的父亲有点不相信,同时也更加愤怒,他后退两步,连续几脚,坚硬的门板震得他脚趾生疼,墙壁上被震得粉尘哗哗飘坠下来,那扇门也被踢出了几道裂缝。
  
  但是,门仍然没有开,仍然是紧紧的关着。
  
  双德惠的父亲万难置信的摇了摇头,他是知道自己这几脚的威力的,工地上的铁门,都曾经叫他一脚踢开过,这一扇木门怎么会踢不开?除非是里边用什么东西顶上了。
  
  儿子一个人在房间里,顶上门干什么?除非是瞒着他老爸做什么坏事!!!
  
  这个粗暴的男人愤怒了,因为明天他还要上工地干整整一天的力气活,需要一个良好的睡眠,儿子的这么折腾,摆明了是让他难堪。
  
  他环顾左右,发现窗台上放着一把他从工地上带回家来的铁锤,就顺手把铁锤抓了起来。他的妻子一见慌了神,急忙上前拦住他:“哎我说孩子他妈爸,你这是干什么啊,孩子都这么大了,有什么话你慢慢说嘛。”象大多数这种家庭一样,强势的父亲必然有一个性格软弱的母亲,这种软弱与无助越是在需要抗辨的时候就越显示其无意义的一面。
  
  “你给我滚一边去!都是他妈的你惯得这孩子,还有脸说呢!”双德惠的父亲胳膊一抬,就把他的妻子摔到了一边,举起手中的铁锤对准房门正要砸下,他突然听到了儿子的一声微弱的叫声。
  
  那一声叫声很是奇怪,象是人被捂住嘴吧的时候发出来的,又象是从深深的水底下传来,声音被扭曲得变了形,带有一丝怪异的颤动。
  
  双德惠的父亲皱了皱眉头,大吼一声:“你他妈的跟我捣什么鬼,快滚出来!”
  
  房间里突然陷入了寂静,双德惠的父亲诧异的用手指挖了挖耳朵,又吼了一嗓子:“你他妈的听见了没有?趁早给我打门开开!”
 房间里,儿子又用刚才那种怪异的腔调喊叫了一声什么,接着是哗啦一声,分明是室内的窗户玻璃被打碎了。
  
  这下子双德惠的父亲终于察觉出来异常,他把脸凑近门上,喊了一声:“小惠,你堵住门到底在捣腾什么?”房间里突然响起一声凄呼,这声凄呼是如此的悲惨而无助:
  
  “爸爸……爸爸……救命!”
  
  这一声传入父亲的耳朵里,令他身体猛的一震,刹时间双德惠的父亲想也不想,猛的举起铁锤对准房门砸下,他的力气惊人的大,只几锤就将门板砸烂,但是门里边仍然还有东西顶在门上,他进不去,而儿子的呼救之声也越来越微弱,最可怕的是,还有一个阴森森的怪笑不时的从房间里传出来。
  
  耳听着儿子的呼救声,父子亲情,骨血连心,做父亲的形同疯狂,他扔下铁锤,拿自己的血肉之躯做擂木,拼命的撞击着房门,一下,一下,又一下,终于哗啦一声,门板连同抵在门处的那张铁管床也一同被撞得七零八落,双德惠的父亲吼叫着冲了进去。
  
  房间里,儿子已不知所踪,整扇窗户却全被一股力量所捣碎,冷冷的夜风吹拂进来,让人寒彻入骨。
  
  短暂的惊愕过后,父亲终于醒悟过来,他狂吼着扑到窗口,冲着楼下绝望的呼喊着儿子的名字。
  
  但是,楼下的双德惠再也不可能回答他那慈爱的父亲了。
  
  悲恸欲绝的父亲嚎叫着,打开房门冲了出去,一直奔到楼下,他看到儿子跌落在水泥地面上,身体已经扭曲得不成个样子,鲜血和残肢飞溅得到处都是,父亲绝望的哭泣着,想把跌破的儿子搀扶起来,他抓住儿子的手臂,却发现儿子全身的骨骼都摔得碎裂,手臂与身体分离,早已是回天乏力了。
  
  霎时间,这个身材强健如牛的强悍男人仰天长悲一声,伤恸过度而昏死在地。
  
  双德惠的父母坚称儿子是被人推下楼去的,但是,房间里只有少年一个人,是谁用那张铁管床顶住了房门?又是谁将他推落了楼下?而且双德惠不过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又能和谁结下这么深的仇怨?
  
  双德惠的父母双亲回答不了这几个简单的问题。
  
  事后,人们在双德惠的房间里发现一封绝情书。
  
  书信中的措辞非常粗劣,对双德惠进行了无端的羞辱与漫骂,言辞之间极尽挖苦羞辱之能事,最后信上用不留余地的绝决口吻通知双德惠,他们之间的爱情已经结束了,以后不要再纠缠她。
  
  这封信是双德惠同班的一个女同学写给他的,那个女同学叫何静,是一个形容憔悴神智恍忽的女孩。同班的同学们证明说,何静确曾和双德惠在恋爱。全部事情至此就清楚了,这是一起因为早恋而引发的自杀事件,台州市晚报用半版的版面刊登了这件血案,以此警醒中学生,早恋要不得,会害死人的。
  
  当双德惠跳楼自杀事件吵得沸沸扬扬之时,另一个重要的当事人何静却神秘的失踪了,就连她家里的保姆也不知道她躲到了哪里。

狗蛋 发表于 2008-12-31 14:44

9)
  
  与她相恋的男孩因为遭到拒绝而自杀,所有的人都认为我二姐躲了起来,这样猜测是合乎情理的。但实际情况却不是这样。
  
  那天夜里,当双德惠从楼上跌下来的时候,我二姐心胆俱裂,嚎叫着想冲上前去接住他。她根本没有想过,以她瘦弱的胳膊根本无力支持如此沉重的重量。但是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爱双德惠,就是这么简单,所以她要做她应该做的事情,那怕是和他一起死,她也甘之若饴。
  
  她放声哭着,无助的喊叫着,跌跌撞撞的向前跑动,可是这时候后面突然伸出来几只手,抓住了她那细嫩的胳膊:“小姑娘,你在喊些什么呢?”
  
  是那群夜归的地痞流氓,他们已经走了过去,却又被她绝望的喊声引了过来,他们七手八脚的扯开我二姐的手臂,淫邪的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动她的胸前:“喂,小姑娘,谁欺负你了?跟我们说我们替你收拾他。”
  
  嘴里说着污言秽语,小流氓们一涌而上,深夜独行的孤身女孩是他们期待以久的猎物,他们用喷着酒气的嘴脸凑近我二姐,粘腻的手指肆无忌禅的扭的她的脸蛋:“这么漂亮的小妞怎么一个人儿出来啊,让我们爷们陪陪你吧。你别躲呀,要躲你也不会在这里等爷们了是不是?”
  
  我二姐拼命的挣扎着,她眼睁睁的看着双德惠的身体凌空跌落,那沉闷的跌仆声吓了小流氓们一跳:“喂,谁他妈的大半夜的往楼下扔垃圾?砸着人怎么办?快走,快点离开这里,叫垃圾砸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们一边胡言乱语着,一边强行拉着我二姐,向黑暗之中拖去。
  
  我二姐大声的哭叫,落入这伙流氓手里是比死还要可怕的事情,可是那伙流氓用肮脏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她用力踢腾着,一只鞋子踢落了,一个小流氓就势一弯腰,抬起了我二姐的一条腿,恶做剧的用他的脏手搔着我二姐的脚心:“嘻嘻,这漂亮小妞连袜子都没穿,看来真是等咱爷们等得急了。”其余的小流氓们也都嘻嘻哈哈的围拢过来,抬着我二姐往前走。
  
  二姐的嘴被堵住,无法哭叫出声,只能凭任这伙小流氓为所欲为。他们将我二姐劫持到了一个秘密的窝点。这是他们之中一个小流氓的家,他的父母都在外地工作,三居室的大房子里只住着他一个人,往常,这里就是这个小团伙聚会的地方,他们在这里打牌,喝酒,赌博,累了他们就往地板上一躺,睡醒了就出门去抢劫或是偷盗。
  
  我二姐就这样被他们囚禁了起来。
  
  这一伙流氓一共有七个人,他们的老大是当时台州市政法委书记的儿子,有靠山有背景,作恶多端却无人敢于过问。最初,他们也只不过是偷东西,拦路抢劫,打架斗殴,后来做恶的行为与心理就逐渐失控,终于发展到绑架、劫持与杀人的地步。我二姐并不是他们绑架去的第一个可怜的女孩子,在她之前,曾经还有两个女孩子遭到这伙恶棍的凌暴,其中一个女孩子被凌暴之后精神失常,另一个更惨,在逃出去的路上被一辆卡车撞死。
  
  等待我二姐的,将是悲惨已极的可怕命运。
  
  为了防止我二姐逃走,他们用麻绳将我二姐的双手反绑着,连睡觉都不允许松绑。如果他们结伙出去干坏事的话,就再用一条绳索把我二姐捆在一张椅子上,再用一脏毛巾堵住她的嘴,避免她出声呼救。
  
  就这样,我二姐一直在这个可怕的魔窟里被囚禁了两个星期,饱受摧残和蹂躏,曾经不止一次我二姐甚至已经放弃了求生的勇气,只是出于生存的本能,她依然活了下来,却是以一种最卑微屈辱的状态下苟活着。
  

 
  两个星期以后,这伙无恶不作的小流氓趁着黑夜又出去做案,他们在一条胡同里拦住了一对情侣,用三棱刀将男青年活活捅死,又轮暴了女青年,然后全然不当一回事的嘻嘻哈哈的回来了,在楼下的小卖部里用抢来的钱买了两箱啤酒,一些猪手、咸菜、牛蹄筋等下酒的凉菜,回到房间里吃喝起来。
  
  他们一边吃喝,一边琢磨着蹂躏我二姐的新法子,这伙禽兽几乎每一天都能够想出一些令人不齿的邪恶办法蹂躏我二姐,那些办法的邪恶程度就连最下流最变态的犯罪人士都以之为耻。
  
  那一天他们又想出了新的更为歹毒的招术虐待我二姐。他们把房间的门锁死,窗帘拉上,电灯熄灭,客厅里的茶椅沙发全部搬进卧室,然后逼近我二姐站在空荡荡黑漆漆的屋子中间,双手反绑,而他们自己则贴着墙壁站着,说声一、二、三,一起用一块黑布把他们的眼睛蒙上,然后开始伸出两只手,摸索着去抓我二姐。谁最先抓到我二姐,就由这个歹徒对她进行施暴,然后再进行再一轮游戏。游戏的规则是摸索与施暴的过程中都不得掀开眼布。
  
  我二姐的双手被反绑着,只能忍着屈辱与悲泣徒劳的逃避着,那群恶棍们兴高采烈的尖声怪笑着,摸黑用两只手胡乱向前抓着,不时的他们自己和自己撞在一起,这不断的撞击声令他们兴奋莫明,终于,有一个家伙伸手摸住了一条胳膊,他立即尖声大叫起来:
  
  “哈哈,我抓住她了,你以为你身上背只铁锅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告诉你老子不吃那一套!”
  
  另外几个家伙闻声向这边跌跌撞撞的摸过来,想从他的手里把猎物夺走。这个家伙岂肯罢休?他掉转身体,用屁股将后面的几个家伙撞开,自己则用力将那条胳膊往自己怀里一拉:“咿?”那家伙嘿嘿的怪笑了起来:“小姑娘怎么蹲下了?你蹲下这不是正好吗。”说着,那家伙用力将怀里的人往地上一按,他自己也淫邪的怪笑着扑了上去。
  
  最后的几声怪笑响过,那家伙突然发出一声尖叫,然后是短暂的寂静,接着,嘎吱嘎吱的咀嚼声响了起来,那声音刺耳异常。
  
  另外几个家伙糊涂了:“你他妈的到底干什么呢?怎么吃上了?吃就吃呗,还他妈的这么大动静。”一边不满意的咒骂着,他们一边伸着手臂摸索了过来,突然有个家伙被地上横着的什么东西拌了一跤,他跌倒在地,嘴里嘟嘟囔囔的骂着人:“谁呀?他妈的你躺也不说看看地方,这是你该躺的地方吗?”他的手向前一摸,顿时纳闷的叫了起来:
  
  “谁他妈的把厨房里的铁锅放这儿了,硌得我脚趾头生疼。”
  
  这个家伙的喊声过后,很快也无声无息了,那种刺耳的咀嚼声再一次的响了起来。
  
  其中有一个家伙心思较为慎密,他注意到自己有两个同伙都是莫名其妙的无声无息了,而且随着那怪异刺耳的咀嚼声,房间里不知什么时候弥漫起一股浓浓的血腥气息,他突然感受到了一种说不清楚的恐惧,两腿筛抖起来,站在那里不敢再往前走了。
  
  黑暗中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按在了他眼睛上的黑布上,这家伙诧异的摸着那只手,不由得嘀咕了一句:“这是谁的爪子?怎么会这么小?还粘糊糊的长着毛?”他正想再仔细的通过触摸辩认一下,突然有个什么东西窜了上来,两只细细的手臂攀住他的脖子,吊在了他的身上。
  
  这个家伙心里的惊骇已经到了极点,他猛的撕落自己的蒙眼布,定睛一看,猝然发出了一声恐怖的惨叫。
  
  那一声惨叫是一个开始,紧接着,从那扇紧闭的房门中,一声接一声的惨叫此起彼伏。
  
  一个小时以后,闻讯赶来的人们用力撞开房门,走进血流满地的房间。他们在房间里发现了许多零碎的尸块,上面还留着清晰的牙齿印痕。
  
  除此之外,紧闭的房间里没有人,一个活人或是完整的死人也没有。
  

狗蛋 发表于 2008-12-31 14:44

10)
  
  我二姐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逃离的那间为血腥气息所笼罩的魔窟,毫无疑问,那恐怖的过程已经超过了她的神经承受能力,心理防卫机制被启动,于是她的潜意识选择了遗忘。
  
  她什么也记不得了,甚至不知道自己和这桩神秘的血案有着牵连。
  
  但是,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敢离开自己的家,无论朱姐用何种残忍的手法虐待她,她除了默默的忍受与不停的流泪,终于彻底的丧失了逃跑或者是反抗的勇气。虽然朱姐的虐待残忍而邪恶,但是,外边的环境也同样的是充满了恐怖和杀机,这就是她通过这件事所得到的教训,可以确信,这也是朱姐想达到的目的,她就是希望我二姐这样想,这样她才好为所欲为。
  
  实际上朱姐一直在等待着我二姐回来,她需要一个人来伺候她。
  
  她怀孕了。
  
  奇怪的是,无论是我母亲还是我二姐,她们谁都没有见到过让朱姐怀孕的那个男人,也从未听到过朱姐说起过那个男人,没有任何迹象表明真的存在着这样一个男人,可是,朱姐的肚子却势无可挡的大了起来。
  
  事实上,自从我父亲被隔离以后,以前他所有的部下都再也不登我们的家门了,偶尔有以前的同乡来探望我母亲,朱姐就带着一脸的憨厚将他们领到我母亲的床边,当着客人的面为我母亲换洗床单,遗留在床单上的污物令客人们大倒胃口,从此再也没有勇气来我们家。就这样,朱姐通过她那下作的手段将我的二姐和母亲与外界隔绝,控制在了她的手中。
  
  也就是说,再也没有客人去我们家里拜访,与世隔绝的我们一家人任由朱姐做践,如果她有一个男人的话,没有理由不把他带来,但千真万确的是,从来没有一个男人来找过她,而她,除了那几次去学校里胁迫我的二姐,根本也不愿意出门。
  
  朱姐的肚子就好象凭空大起来的,而这又是违反常识的。
  
  肚子大了的朱姐变得脾气更加暴燥,她每天躺在我们家那间朝阳的卧室里,不停的支使我二姐为她做事,一会端茶,一会倒水,一会捏脚,一会捶背。我二姐的稍微慢一点,就会招来一顿毒打。
  
  从幼年时期就遭受朱姐奴役与虐待的二姐,在她的潜意识中已经丧失了反抗的本能,彻底的沦为了朱姐的奴隶,她放弃了学业,从此再也不去学校,每天丢下瘫在床上的母亲不顾,象个机械人一样听从着朱姐的摆布,为她做饭洗涮,替她捶背捏脚,竟没有丝毫抗拒的意识与愿望。
  
  夏天的夜晚,天气闷热,朱姐铺了凉席睡在客厅里,我二姐跪在一边替她扇扇子,虽然家里有电扇,但是朱姐嫌电扇吹出来的风太硬,一定要由二姐替她扇子。有一次,不知为什么朱姐的心情特别好,我二姐正在替她扇着扇子,她突然问了一句:“你猜一猜,这肚子里的宝宝,是男是女?”
  
  我二姐不敢吭气,怕说错了又会招来一顿毒打。朱姐却根本不想听她的回答,自己一个人咯咯的乐了起来,自言自语的说道:“我的宝宝是男也好,是女也罢,三十年后她一定还会回来找你们的,你们何家人最好给我记住,我和你们家的冤仇,世世代代不死不休!”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母亲躺在病床上听得清清楚楚。多少个日子来,她亲眼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在自己的眼前横遭凌辱,而她做母亲的除了拼命的哀求之外,再也没有能力帮助自己的女儿解脱困厄。那怕她脸上稍有一点点不悦的神色,朱姐就会大耳光子扇过去,然后,是对我二姐变本加厉的惩罚与折磨,在这个恶魔的淫威之下,我母亲那颗淌血的心早已死去。她只有一个希望,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站起来,将这个鹊占鸠巢的恶保姆痛打一顿轰出门去。
  
  她现在唯一能够为自己家里做的,就是竖起耳朵,一字不漏的把朱姐的话牢记在心里,当她听到朱姐说她世世代代与何家人为仇的时候,不由得心里一震。
  
  难道说,何家人曾经开罪过这个姓朱的女人,所以她寻上门来进行报复来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从这个女人那怨毒的表情来看,只怕事情真会象她所说的那样,三十年后,还会有同样的灾祸降临到何家。
  
  但是,何家人究竟怎么样得罪了朱姐?使得这个女人竟然以如此残酷的手段对何家人进行虐待?是什么样的积怨,竟激起如此邪恶的戾气?
  
  日子一天天过去,朱姐胎动的迹象越来越强烈,那个胎儿简直是一个可怕的恶魔,它在朱姐的肚子里用力的蠕动着,揪扯着朱姐的肠胃,因为剧烈的痛疼,这个可怕的女人脸色铁青,咬紧牙关,支持不住的时候就拼命的嗥叫起来。她的嗥叫是那样的碜人,吓得我二姐倦缩在屋角不敢吭气,就连我母亲都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惊怖。
  
  终于,快到了十月临产的日子。朱姐突然把自己封闭了起来,她自己住进了阳面的大居室,把房门反锁死,让我二姐用斧子把门下面砍出一个窟窿,每天的食物饮水,都由我二姐做好了从那个洞里送进去。朱姐在门洞的内侧挂了一幅厚厚的帘子,她一个人躲在里边究竟干什么,我二姐看不到,也不敢出声询问。
  
  发现朱姐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我母亲激动不已,这是她们脱离魔掌的机会,她把我二姐叫过去,吩咐我二姐去把邻居叫来。可是我二姐不敢出门,因为朱姐已经吩咐了,如果她敢出去就打断她的腿。
  
  母亲急了,冲着我二姐小声的怒骂:“死丫头,她只是一个保姆啊,有什么资格欺负你?你只要叫人来把事情说出去,这个女人就会立即滚蛋,你还害怕什么?”
  
  我二姐步步后退,她不敢,怯懦已经深入到了她的骨子里,对朱姐的恐惧已经成为了她的本能,或许她一生也没有勇气反抗朱姐的残暴了。
  
  气急败坏的母亲拼命的想说服我二姐,越是不奏效,她就越是心急,就这样过了几天,朱姐呆的那间屋子里,突然传来了一个婴儿的怪笑声。霎时间我母亲骇得面色如土,有谁听说一个刚刚出生的孩子不哭泣反而阴恻恻的怪笑?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诡异的事情?
  
  但是,那确实是一个婴儿的笑声,阴险,邪恶,充满了残暴与戾气,吓坏了的我二姐缩在我母亲的被窝里,听着那房间里婴儿的爬动声筛抖如糠。而我母亲内心的恐惧却更强烈,但是出于一个慈爱的母亲的本能,她伸出因为营养不良而肌肉萎缩的手臂,紧紧的环抱住她的女儿。
  
  感受到久违了的母爱的关怀,我二姐失神的啜泣起来,拼命的向我母亲怀里钻去,我母亲坐起来……她万难置信的发现自己能够动了。
  
  这仅仅是母爱的力量吗?
  
  慢慢的把我二姐放在一边,我母亲试着抬了抬腿,那僵硬了长达一年的关节,竟尔发出了咔咔的声响,虽然筋骨酸痛而无力,但是,她千真万确的发现自己恢复了行动能力。
  
  能够走路之后,母亲第一件事就是操起斧子,用力将朱家躲进去的房间房门劈开,在劈门的时候她还听到房间里那个婴儿的讥笑声,好象是在恶毒的嘲弄她一样。我母亲停下来,喘口气,然后继续咬牙劈下去。
  
  她要劈开这扇门,把房间里的女人连同她刚刚生下来的孩子一起劈死,那怕为此坐牢枪毙,我母亲也在所不惜,她要替自己被饱受虐待与摧残、折磨得面目全非濒临崩溃的女儿报仇!
  
  她整整花了二十分钟,才劈开那扇门。然后,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她失神的跌坐在地上。
  
  房间里,窗户紧紧的封闭着,四周的墙壁涂满了污物,但是,无论是朱姐还是那个曾经发出怪异笑声的婴儿,都不见了。整间屋子空空荡荡,除了一堆又一堆散发着腥臭的的肮脏排泄物,房间什么也没有。
  
  朱姐和她的婴儿,就这样神秘的消失了。
  
  母亲只能接受这样一件事,那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是一场噩梦。
  
  我母亲必须这样想,否则,她就得承认自己的精神已经错乱。

狗蛋 发表于 2008-12-31 14:44

10)
  
  我二姐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逃离的那间为血腥气息所笼罩的魔窟,毫无疑问,那恐怖的过程已经超过了她的神经承受能力,心理防卫机制被启动,于是她的潜意识选择了遗忘。
  
  她什么也记不得了,甚至不知道自己和这桩神秘的血案有着牵连。
  
  但是,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敢离开自己的家,无论朱姐用何种残忍的手法虐待她,她除了默默的忍受与不停的流泪,终于彻底的丧失了逃跑或者是反抗的勇气。虽然朱姐的虐待残忍而邪恶,但是,外边的环境也同样的是充满了恐怖和杀机,这就是她通过这件事所得到的教训,可以确信,这也是朱姐想达到的目的,她就是希望我二姐这样想,这样她才好为所欲为。
  
  实际上朱姐一直在等待着我二姐回来,她需要一个人来伺候她。
  
  她怀孕了。
  
  奇怪的是,无论是我母亲还是我二姐,她们谁都没有见到过让朱姐怀孕的那个男人,也从未听到过朱姐说起过那个男人,没有任何迹象表明真的存在着这样一个男人,可是,朱姐的肚子却势无可挡的大了起来。
  
  事实上,自从我父亲被隔离以后,以前他所有的部下都再也不登我们的家门了,偶尔有以前的同乡来探望我母亲,朱姐就带着一脸的憨厚将他们领到我母亲的床边,当着客人的面为我母亲换洗床单,遗留在床单上的污物令客人们大倒胃口,从此再也没有勇气来我们家。就这样,朱姐通过她那下作的手段将我的二姐和母亲与外界隔绝,控制在了她的手中。
  
  也就是说,再也没有客人去我们家里拜访,与世隔绝的我们一家人任由朱姐做践,如果她有一个男人的话,没有理由不把他带来,但千真万确的是,从来没有一个男人来找过她,而她,除了那几次去学校里胁迫我的二姐,根本也不愿意出门。
  
  朱姐的肚子就好象凭空大起来的,而这又是违反常识的。
  
  肚子大了的朱姐变得脾气更加暴燥,她每天躺在我们家那间朝阳的卧室里,不停的支使我二姐为她做事,一会端茶,一会倒水,一会捏脚,一会捶背。我二姐的稍微慢一点,就会招来一顿毒打。
  
  从幼年时期就遭受朱姐奴役与虐待的二姐,在她的潜意识中已经丧失了反抗的本能,彻底的沦为了朱姐的奴隶,她放弃了学业,从此再也不去学校,每天丢下瘫在床上的母亲不顾,象个机械人一样听从着朱姐的摆布,为她做饭洗涮,替她捶背捏脚,竟没有丝毫抗拒的意识与愿望。
  
  夏天的夜晚,天气闷热,朱姐铺了凉席睡在客厅里,我二姐跪在一边替她扇扇子,虽然家里有电扇,但是朱姐嫌电扇吹出来的风太硬,一定要由二姐替她扇子。有一次,不知为什么朱姐的心情特别好,我二姐正在替她扇着扇子,她突然问了一句:“你猜一猜,这肚子里的宝宝,是男是女?”
  
  我二姐不敢吭气,怕说错了又会招来一顿毒打。朱姐却根本不想听她的回答,自己一个人咯咯的乐了起来,自言自语的说道:“我的宝宝是男也好,是女也罢,三十年后她一定还会回来找你们的,你们何家人最好给我记住,我和你们家的冤仇,世世代代不死不休!”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母亲躺在病床上听得清清楚楚。多少个日子来,她亲眼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在自己的眼前横遭凌辱,而她做母亲的除了拼命的哀求之外,再也没有能力帮助自己的女儿解脱困厄。那怕她脸上稍有一点点不悦的神色,朱姐就会大耳光子扇过去,然后,是对我二姐变本加厉的惩罚与折磨,在这个恶魔的淫威之下,我母亲那颗淌血的心早已死去。她只有一个希望,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站起来,将这个鹊占鸠巢的恶保姆痛打一顿轰出门去。
  
  她现在唯一能够为自己家里做的,就是竖起耳朵,一字不漏的把朱姐的话牢记在心里,当她听到朱姐说她世世代代与何家人为仇的时候,不由得心里一震。
  
  难道说,何家人曾经开罪过这个姓朱的女人,所以她寻上门来进行报复来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从这个女人那怨毒的表情来看,只怕事情真会象她所说的那样,三十年后,还会有同样的灾祸降临到何家。
  
  但是,何家人究竟怎么样得罪了朱姐?使得这个女人竟然以如此残酷的手段对何家人进行虐待?是什么样的积怨,竟激起如此邪恶的戾气?
  
  日子一天天过去,朱姐胎动的迹象越来越强烈,那个胎儿简直是一个可怕的恶魔,它在朱姐的肚子里用力的蠕动着,揪扯着朱姐的肠胃,因为剧烈的痛疼,这个可怕的女人脸色铁青,咬紧牙关,支持不住的时候就拼命的嗥叫起来。她的嗥叫是那样的碜人,吓得我二姐倦缩在屋角不敢吭气,就连我母亲都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惊怖。
  
  终于,快到了十月临产的日子。朱姐突然把自己封闭了起来,她自己住进了阳面的大居室,把房门反锁死,让我二姐用斧子把门下面砍出一个窟窿,每天的食物饮水,都由我二姐做好了从那个洞里送进去。朱姐在门洞的内侧挂了一幅厚厚的帘子,她一个人躲在里边究竟干什么,我二姐看不到,也不敢出声询问。
  
  发现朱姐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我母亲激动不已,这是她们脱离魔掌的机会,她把我二姐叫过去,吩咐我二姐去把邻居叫来。可是我二姐不敢出门,因为朱姐已经吩咐了,如果她敢出去就打断她的腿。
  
  母亲急了,冲着我二姐小声的怒骂:“死丫头,她只是一个保姆啊,有什么资格欺负你?你只要叫人来把事情说出去,这个女人就会立即滚蛋,你还害怕什么?”
  
  我二姐步步后退,她不敢,怯懦已经深入到了她的骨子里,对朱姐的恐惧已经成为了她的本能,或许她一生也没有勇气反抗朱姐的残暴了。
  
  气急败坏的母亲拼命的想说服我二姐,越是不奏效,她就越是心急,就这样过了几天,朱姐呆的那间屋子里,突然传来了一个婴儿的怪笑声。霎时间我母亲骇得面色如土,有谁听说一个刚刚出生的孩子不哭泣反而阴恻恻的怪笑?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诡异的事情?
  
  但是,那确实是一个婴儿的笑声,阴险,邪恶,充满了残暴与戾气,吓坏了的我二姐缩在我母亲的被窝里,听着那房间里婴儿的爬动声筛抖如糠。而我母亲内心的恐惧却更强烈,但是出于一个慈爱的母亲的本能,她伸出因为营养不良而肌肉萎缩的手臂,紧紧的环抱住她的女儿。
  
  感受到久违了的母爱的关怀,我二姐失神的啜泣起来,拼命的向我母亲怀里钻去,我母亲坐起来……她万难置信的发现自己能够动了。
  
  这仅仅是母爱的力量吗?
  
  慢慢的把我二姐放在一边,我母亲试着抬了抬腿,那僵硬了长达一年的关节,竟尔发出了咔咔的声响,虽然筋骨酸痛而无力,但是,她千真万确的发现自己恢复了行动能力。
  
  能够走路之后,母亲第一件事就是操起斧子,用力将朱家躲进去的房间房门劈开,在劈门的时候她还听到房间里那个婴儿的讥笑声,好象是在恶毒的嘲弄她一样。我母亲停下来,喘口气,然后继续咬牙劈下去。
  
  她要劈开这扇门,把房间里的女人连同她刚刚生下来的孩子一起劈死,那怕为此坐牢枪毙,我母亲也在所不惜,她要替自己被饱受虐待与摧残、折磨得面目全非濒临崩溃的女儿报仇!
  
  她整整花了二十分钟,才劈开那扇门。然后,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她失神的跌坐在地上。
  
  房间里,窗户紧紧的封闭着,四周的墙壁涂满了污物,但是,无论是朱姐还是那个曾经发出怪异笑声的婴儿,都不见了。整间屋子空空荡荡,除了一堆又一堆散发着腥臭的的肮脏排泄物,房间什么也没有。
  
  朱姐和她的婴儿,就这样神秘的消失了。
  
  母亲只能接受这样一件事,那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是一场噩梦。
  
  我母亲必须这样想,否则,她就得承认自己的精神已经错乱。

狗蛋 发表于 2008-12-31 14:44

第五章:恐怖的吸食
  
  1)
  
  游泳池里的人不是太多,除了她们两人之外,比较惹眼的是一个身材肥胖的中年男人,肥大的肚腩,留着个平头,浑身的皮肉白花花的。他身边是一个身穿比基尼的女人,一直动也不动的躲在阳伞下,而那个平头男人总是欠起身来,向着他们这边张望。
  
  林红稍带几分紧张的把身上的浴巾裹了裹,顺手戴上了墨镜。凭心而论,她和秦方城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确实有点刺眼,这时候的游泳池里太冷清了,也难怪平头男人的总是向着她们这边张望。在墨镜的遮掩下林红也漫不经心的看着那一对男女,总是觉得平头男人身边的女人有些面熟,只是距离太远看不清楚,无法判别到底是不是熟人。
  
  以前她也和秦方城两人单独去游过泳,除了游泳池之外,她还和秦方池跑到远离城区的水库进行过野外夜泳。但那时候和现在是有着区别的,那时候她是自由的,有权利做自己喜欢做的任何事情。而现在,她是何明的妻子。
  
  并不是说她嫁了人就再也不能与以前的朋友来往交际了,没那个道理。问题是现在这个情况特殊,何明的病情一直不见好转,身边离不了人照料,她却瞒着他和秦方城出来游泳寻乐,这多少有点别扭。戴上墨镜并不是怕被人认出来了,选择这个不是休息日的下午、选择这个离家很远的游泳池,就已经避免了遇到熟人的尴尬。
  
  所以,林红戴上墨镜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内心,她不愿意面对自己。
  
  她用略带几分怜悯的目光扫视着自己的身体,结婚之后她明显的丰腴了,皮肤更显白嫩,身体内部有一种力量似乎在膨胀,而坐在她身边的秦方城却没有任何变化,这个家伙还是那么的强壮,两条大腿上黑乎乎的长满了体毛,感觉上象是只进化不够彻底的大猩猩。他现在正滋嗖滋嗖的用吸管啜饮着一筒饮料,液体经由他的食道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不知为什么林红想起了何明跟她说起的那个脑髓被神秘吸尽的大老王老师,这个联想让她说不出来的不愉快。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为什么要看秦方城那浑身的体毛,为什么要听他古怪的食吸声。因为她害怕。
  
  丈夫对她所讲述的那些事情让她心神不定。
  
  三十年前,在何明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何家雇了一个叫朱姐的保姆,据说这是一个美貌的乡下女孩子,她带着一只让人毛骨悚然的怪龟来到了何家,后来这个女孩子用一种邪恶的手段将何家人控制了起来,折磨她们,羞辱她们,虐待她们,让何家母女终日生活在噩梦之中。而后突然有一天她在一间封闭的房间里神秘的失踪了,走之前她留下了恶毒的诅咒,声称三十年后她还会回来。
  
  三十年后,何明已经成为了咤叱商界的年轻钜子,何正刚也已退休在家,并回老家带回了一个叫小猪的保姆。而这个小猪和三十年前的那个朱姐有着某种血缘上的关系,最可怕的是,她和朱姐一样,同样随身带了一只怪异的大头乌龟。
  
  可想而知,小猪的到来,在何家引起怎样的惊慌失措。
 但是何正刚一意孤行,坚持让小猪做何家的保姆,这倒不是何正刚不吸取朱姐的教训,而是他根本就不承认曾经有那样的事情发生过,这个钢铁意志的男人只接受那些对他有利的记忆,除此之外一概斥为谬妄。
  
  在后来的时间里,何明对林红讲诉了为了将小猪撵出门去,何家人同心协力,用各种办法刁难小猪,羞辱她,做践她,所施用的那些方法卑劣而无耻,几乎跌破做人的底线,那种无赖与无耻的行径即使是听到也会脏了人的耳朵。
  
  可怜的小猪被欺负得跟个泪人一样,天天躲在自己的屋子里哭,终于忍受不下去主动跟何正刚提出来不干了,要回郊县老家。何正刚问她理由她也不说,只是委屈的耷拉着脑袋抹眼泪,那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可是何家人却一点也不同情她,反而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无耻快感。在内心里,他们都把她当做了朱姐,所以才会那么不讲道理的欺凌她。
  
  最终,在一天夜里,小猪再也忍受不了那种羞辱与挖苦,愤然离去了。
  
  小猪被逐出门外之后,何家人顶额相庆,何母那天晚上还开了一瓶香槟庆祝,何明的二姐何静也兴高采烈的吵着非要由她来开香槟,何母就把香槟酒瓶交到了她手上。何静高兴的用力摇动着密闭的香槟酒瓶,一边摇晃一边尖声大叫着,然后她的只手在瓶底上一拍,瓶中产生的气体压力嘭的一声将瓶盖顶了出去,那只盖塞就象一枚子弹,在空中划过一条弧形的轨迹。
  
  只听一声惨叫,那只瓶塞击在何母的左眼睛上。霎时间,何母的左眼鲜血狂涌。
  
  何母住进医院之后,院方推出一套治疗方案,因为伤势严重,必须立即摘除患者的左眼球。何家人被这个意想不到的结果吓呆了,何明没有勇气签字,谁也没想到,何正刚趁这个时候又自作主张的把小猪接了回来,让她去医院陪床照顾何母,当小猪回来之后,院方又推出了一套保守的治疗方案,这一次,却是用不着摘除眼球了,而且不到半个月,何母视力就恢复了正常,出院回了家。只不过,小猪也顺理成章的跟着回来了。
  
  而且从那一天开始,何家人再也鼓不起勇气来找小猪的麻烦了。
  
  生命追求着阳光,林红却在何明讲述的故事中感受到了一种阴暗而肮脏的力量存在,这引发了她生理上的极大不适,那天听完了何明的故事之后,她跑到洗手间呕吐了好长时间,最后连胃液都吐了出来。
  
  阴郁的力量具有一种邪恶的侵染作用,象缓缓流淌的毒汁一样侵蚀了她的心。
  
  即使在阳光之下,在人群聚集的所在,林红依然能够感受到那种黑色力量所带来的惊竦感觉。
  
  秦方城仍然在大声的啜饮着,这家伙到底吸了多长时间了?一筒饮料不过是多少容量?他怎么总也吸不完?林红生气了,猛的坐了起来,抬手重重的打落秦方城手里的饮料筒,尖声的叫了起来:“吸吸吸,你跟个猪似的就知道滋溜溜的吸起来没完,我叫你出来干什么的?”
  
  林红的蛮横霸道,显然是出乎秦方城的预料之外,饮料筒顺着他的身体咕辘了下去,溅在了他黑乎乎的肚皮上,他目瞪口呆,那只手仍然保持着拿饮料筒的怪异姿式,望着林红不知所措。
  
  林红也被自己的歇斯底里吓呆了,即使是在何明面前,她也不会这样的失态,怎么会在秦方城面前表现得如此没有修养?她用一声冷哼掩饰自己心里的困惑,躺在躺椅上把身体扭了过去。
 2)

狗蛋 发表于 2008-12-31 1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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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用后背对着秦方城,林红凭知觉就能够知道他正在干什么。这个家伙显得有些举止失措,他抬起一只手,啪的一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他大腿上的体毛应该忽悠悠的一阵乱晃,也可能是不晃,林红没有心思回头证实一下,她注意到那个平头大胖子丢开了他的女同伴,向着这边游了过来。
  
  大胖子一直游到他们面前,把头探出水面,叫了一声:“我操,我说我怎么老是看着你面熟呢,还真的是小秦。”
  
  秦方城诧异的伸长脖子,看着水里的平头大胖子,一副拼命回想对方是谁的模样。大胖子却漫不在意的猛甩了一下脖子,故意把水珠溅到他们身上,然后他把一只肥腻的胖手递给秦方城,让他把他从水池里拉上来:“小秦你真认不出来我了,你再好好看看。”
  
  “杜董?”秦方城难以置信的看着对方:“我的天,还真的是你,你说我怎么看了这么半天楞是没认出来呢!”说着,他走到池边,伸手将大胖子拉上来,稍带着替林红做了一下介绍:“杜董你也不认识?老赵的他们公司的杜董。”却有意识的没有将林红介绍给她。
  
  林红惊讶的咿了一声,急忙坐起来和这个姓杜的大胖子打招呼,她以前听赵卓说起过他们公司的杜董事长,这个姓杜的大胖子是商界赫赫有名的传奇人物,即使是他手下的一个部门经理所主持的项目,也比何明的明华公司规模要大得多,何明还曾经想通过赵卓与杜董事长见见面,也好为双方日后的合作奠定一个基础。但是婚前婚后乱七八糟的怪事太多,就把这桩事撂下了。今天在这里的偶遇倒是个机会,所以林红不敢怠慢。
  
  杜胖子笑呵呵的坐了下来,有些心不在焉的抹着脸上的水,眼睛飞快的在林红修长的大腿上掠过,开了句玩笑:“小秦你现在公司做得大了,见了我当然不肯认出来了。”
  
  “哪有的事,没这回事,”意想不到的相遇,秦方城显得尴尬又局促:“我这还不是托朋友们的福,零零碎碎弄点吃饭钱嘛,哪比得了杜董你啊,国际型的大公司,我这儿小买卖还得指望杜董你照顾是不是?”
  
  杜胖子哈哈的大笑了起来,这家伙一笑起来全身的肥肉乱颤,看得人心惊胆战。他就这么豪爽的大笑着,目光再一次的飞快掠过裹在林红那苗条身体上的粉色泳装:“小秦,怎么这么巧,在这里遇到了你?”
  
  秦方城巴结的笑了笑,巧妙的回答道:“要不说今天这事巧了吗,这地方我还是头一次来,杜董你今天这么闲啊?”
  
  “谁说我闲?”杜胖子满脸不乐意的坐下:“我这是忙中偷闲。”
  
  坐下后的杜胖子,一双眼睛肆无忌禅的盯着林红的身体:“小秦,不说给我介绍介绍你的泳伴,好象跟赵卓也认识是吧?”
  
  秦方城脸上的神态更是窘极:“杜董反应真快,这是我大学的同学,来北京办点事,上次来的时候赵卓我们在一起吃过饭。”
  
  杜胖子宽容的笑了笑,知道秦方城不愿意介绍林红给他认识,突然岔开了话题:“小秦,遇到你们正好,我也正想找你们呢,这阵子忙得一塌糊涂连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你最近遇到赵卓了了吗?”
  
  秦方城和林红交换了一个眼色,反客为主的说道:“好长时间没有见到他了,他有什么事找我吗?”
  “不是这个,”杜胖子分明有几分不甘心的看了看林红:“赵卓好几天没上班了,耽误了公司好多事,同事说他那天上午正上班的时候接了个电话就离开了,从那以后再也没露面,我想问问你们见到他没有。”
  
  秦方城和林红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杜胖子所说的赵卓失踪的日子,正是他和秦方城一起去林红家里的那一天,毫无疑问的,他接到的那个电话正是林红打去的,想及赵卓那天离开时的反常和突然,林红的一颗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赵卓这个人,到公司任职还不到一年,”话中有话的望着林红和秦方城,杜胖子说道:“他的能力比较差,各个部门的反映都很多,不过他好歹有一个长处,就是敬业,不过小秦你也是做老板的,工作要的是实效,不出成绩的花架子,做再多也未必顶用,小秦你说是不是?”
  
  杜胖子明明说的是赵卓,秦方城却毫无来由的出了一身冷汗,连声道:“那是,那是,杜董说得没错,不过赵卓也很努力,肯定不会让杜董你失望的。”
  
  杜胖子冷笑了一声:“但愿如此。”说完,又心有不甘的扫了林红一眼,站起来走到水池边,一个笨笨的入水姿式跳进了水池里,溅了林红一身的水花。
  
  看着杜胖子在水里吭哧瘪肚狗刨的姿式,秦方城连连摇头:“这个老赵,要惨了,董事长对他已经不满意了,他还不说抓紧时间弥补,这节骨眼上还找不到他人了,你说这不是瞎耽误事吗?”说完,他扭头看了看林红,发现她的眼睛正盯着远处那个和杜胖子一起来游泳的女人:“老秦,我认出来那个女的来了。”
  
  “哦?”秦方城急忙瞪圆了眼睛,伸长了脖子往那边看,林红使劲踢了他一脚:“看就看嘛,瞧你这模样,跟没见过女人似的。”秦方城悻悻的坐了回来:“那个女的从一进来起就躺在那儿没动地方,跟个死人似的,有什么好看的。”林红又踢了他一下:“你好好看看嘛,我就不信你认不出来她是谁。”
  
  秦方城在林红面前动辙得咎,也犯了驴脾气:“你不让我看吗,我怎么能认得出来?”
  
  说不清为什么,林红突然气上心来,站起来就走:“你不愿意看拉倒,我又没求着你看。”秦方城急忙追过来解释,但是林红的心情已经遭到了不可修复的破坏,不想再游泳了,径直进了女更衣室冲浴换衣。
  
  出了游泳场,秦方城已经快一步的候在外边,他黑着一张脸:“你看你林红,总是这种倔脾气,一句话说不对就不高兴,大家在一起不就是图个开心吗?你总是这样,让别人多别扭?”
  
  林红不理他,双手插在衣兜里,沿着游泳场门前的马路往前走,秦方城落后几步,嘟嘟囔囔的跟在后面,这时候路边一个肮脏的乞丐从后面追了上来,刚要伸手拉林红的衣角,秦方城急忙上前一步,推开乞丐:“你干什么你,有你这样要饭的吗?还动手拉扯,去去去一边去!台州这是怎么了,怎么让这些要饭的都钻进来了?”
  
  那个乞丐抬头向后看了看,压低声音说了句:“你们看到我老婆没有?”
  
  “你老……我的妈呀,你不是老赵吗?”秦方城定睛一看,惊讶得差一点大声叫起来。林红更是吃惊的捂住嘴,眼睛瞪得圆圆的,万难置信的盯着这个乞丐。
  
  这个乞丐,赫赫然真的是赵卓,那个身材高大、曾经仪表不凡的成功人士。
  
  此时赵卓一身的打扮,让人叹为观止,破烂衣裤露着皮肉,满脸的污渍泥垢,脚上趿着一双从垃圾箱里捡来的鞋子,黑乎乎的脚后跟露在外边,身上还背着一个脏到了永远也不可能洗干净的条纹帆布兜,那分明是一个标准的落魄乞丐,哪里还有半点白领经理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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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赵,你这是……”刚刚在游泳池里还说到赵卓,出门这遇到了他,可万万没想到他已经沦落成为乞丐了,这种反差过于强烈,带给秦方城和林红一种强烈的晕眩感,呆呆的望着赵卓,两人除了嘴吧大张,满脸错愕,一句囫囵话也说不出来。
  
  路上的行人不断,一个乞丐纠缠衣冠楚楚的秦方城和林红,引来很多侧目,赵卓明显的感觉到了这一点,他压低声音,说了句:“往前走不到二百米,路边有个小公园,你们先去那里等我。”说完,就转过身,把那只黑乎乎的脏手向着别的路人伸了过去,路人立即争相闪避,厌恶的表情一览无余。
  
  秦方城惊讶得气都喘不上来,他扭过头,用那双白多黑少的眼睛看了看林红,林红脸上的表情更是怪异,嘴吧因为张开的时间过长过大,已经走了形,这模样看得秦方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秦方城一笑,林红也醒过神来了,顺手推了秦方城一下:“你靠我这么近干什么?还有你的爪子往哪儿摸——刚才老赵跟咱们说什么?”
  
  “我也没听清楚,这事简直太意外了,太戏剧化了,弄得我都快要神经错乱了,哪儿还顾得上听他说什么?”秦方城搔着头皮,看着追逐着行人讨要不息的赵卓:“你看老赵那个要饭的样子,真的很专业,以前我怎么就没瞧出来呢?”
  
  林红却觉不出来有什么好笑,感受到的只有说不出来的恐惧:“你还贫呢,快点找找那个公园到底在哪儿,到底出了什么事?老赵怎么会这么个打扮?”
  
  两人沿着马路继续向前走,几分钟后,到了赵卓跟他们说起的那个街边公园,公园里陈设着一些免费的健身器械,孩子们在树墙之间跑来跑去,六角亭里有一群老人在下棋,一条曲折的长廊延伸进树丛深处,秦方城吹了吹石栏上的土,拉着林红坐下,有些惊疑的看了看树丛里边,发现有一个流浪汉正四仰八叉的躺在那里睡觉,就用手捅了捅林红:“快看,老赵这些日子多半就是和这个流浪汉做邻居了。”
  
  林红扭头看了一眼,厌恶的转过头来,用手扇着随风吹过来的臭气。其实根本没有臭气,只是天生的洁性使她这样做。
  
  心神不定的坐在石栏上,林红只觉得这一带阴风惨惨,急忙往秦方城身边靠了靠,秦方城很随意的伸手搂住了她,她垂下眼睑,看了看垂在她胸前的那只大手,这只手洁净干燥,温热有力,指甲剪得短短的,以前赵卓的手也是这样,即使是很随意的一个动作也透露着男性的雄浑,可是现在,赵卓的那只手已经成了最让人厌恶的肮脏爪子,它不再是依靠自己的力量,而是凭借肮脏与厌恶乞求人们的怜悯。
  
  而他,原本是不需要这样做践自己的。
  
  赵卓究竟遇到了什么事?竟使得他那样一个伟岸的男子汉自甘沉沦消沉到这种地步?
  
  两人一声不吭的呆坐了十几分钟,就见乞丐赵卓一瘸一拐的向这边走来了,林红用肩碰了碰秦方城:“你看,他的个子怎么一下子矮了这么多?”秦方城看得也纳闷:“说不清,他以前可是一米八十多啊,现在好象还不到一米六,怎么搞的嘛。”
  
  赵卓越走越近,看着这个熟悉的朋友,林红和秦方城两人心里都感到一种极度的陌生,他们甚至无法把握这个走过来的男人到底是不是赵卓,乞丐是与他们的现实生活相隔膜的一种存在方式,对他们来说意味着生疏与排斥、敌意、对立及不可测的危险。赵卓那张脸已经不再为他们所熟悉,所接受,曾经的亲切在这袭乞丐的外形下早已是荡然无存,两人心里突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后悔,后悔今天来到这个远离市区的游泳场,后悔遇到乞丐时没有快步走开,后悔听了赵卓的话居然真的来到这里等他。
  
  他们等一个乞丐干什么?真是荒谬绝伦!!!
  但是现在他们已经来不及走开了,赵卓已经近在咫尺,这时候他们才看清赵卓满脸的胡子楂,一张呆板而缺乏灵动的表情。那种前所未有的生疏感令林红说不出来的害怕,她拼命的把自己的身体往后缩,蜷缩进了秦方城的怀中,秦方城不得不用双手搂住她,让她颤抖的身体慢慢的平静下来。
  
  赵卓走到了他们面前,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们,他意识到了这两个朋友对他的恐惧和排斥,就往后退了一步:“这事……我这个样子……你们一定感到非常奇怪吧?”
  
  两人同时摇了摇头:“不不不,不奇怪。”摇完之后才意识到过度的紧张,回答错了,又一起点头:“是的是的,老……赵卓,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么个样子,行为艺术吗?还是体验生活?”那种距离感使得他们连称呼都变了,真的没有办法认同一个乞丐做他们的朋友。
  
  “我要是跟你们两个说了,你们肯定不会相信。”赵卓的唇角,露出一种凄惨的微笑:“真的,你们是不会相信我说的话的。”
  
  “我们相信,”秦方城心里的恐惧感渐去,起而代之的是强烈的好奇心:“你说什么我们也信,你都这样了我们还能不信吗?你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赵卓有些迟缓,他把身体靠在一根柱子上,用手指头抠着牙,做为一个乞丐——不论是真是假——都无可避免的受到下层社会的的粗鲁生活方式的侵袭和影响,他一边肆无忌禅的抠着,一边说了句:“你们俩走到一起去了,这事倒也不意外,”抬了一下手,阻止了林红试图的辩解表示,他问道:“你们在游泳池里,看到了我老婆没有?”
  
  秦方城楞了一下,刚要回答没有,林红已经开口了,她一开口把秦方城吓了一跳:“看到了,她正陪着那个姓杜的大胖子游泳呢,不过她一直没下水。”
  
  赵卓长吁一口气:“谢天谢地,她还没事就好,”接着问了一句:“她跟你们说话了吗?”
  
  林红回答道:“没有,她一直躺在阳伞下没动地方,我们也没好意思过去见面,倒是那个色鬼杜胖子自己游过来了,老秦还拼命的巴结他。”
  
  “什么呀!”大张着嘴的秦方城终于醒悟过来,原来那个和杜胖子一起来游泳场的女人竟然是赵卓的妻子黄萍:“那怎么叫巴结,我不是当时没认出来她吗。”
  
  赵卓噢了一声,眼光直视秦方城:“老秦,我想求你办件事。”
  
  秦方城慌乱起来,吱吱唔唔的道:“赵卓,这种事……你也知道……男人嘛,没什么了不起的,就凭你的条件要多抢手就有多抢手,为了一个女人何必呢。”凭直觉,秦方城意识到了某种危险,就推托着想耍滑头躲过去。
  
  秦方城的表现,都落在赵卓的眼睛里,这个乞丐冷哼了一声:“哼,老秦,别忘了你还欠我二十万,我只不过是托你点事,你他妈的就这么靠不住?”
  
  秦方城的脸上有几分尴尬,只好硬着头皮说了句:“那赵卓你说,只要是不犯法,我都可以考虑。”
  
  赵卓靠近一步,低声说了句:“我想请你们两个帮我一个忙,等我老婆回家之后,替我去看看她。”
  
  “让我们去看望你老婆?”秦方城和林红面面相觑,对这个莫名其妙的要求满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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