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 发表于 2008-12-28 01:35
正文 四十六 吃醋
韦臻见她瘸得并不严重,才放了心。忽想:“这带了莫愁,没带太医,可真是一大疏忽!在宫里大伤小病不断,一日也离不了太医,出来还不知又会出些什么事?但现在要去请也来不及了,若找民间医生又不能放心……”韦臻的头又开始痛了。
那边莫愁兴奋过后也不开心了,摔痛了腿还在其次,进了屋就着烛光一看,才发现身上的衣服摔脏了,完了!昨晚走得太匆忙,竟然一件多余的衣服都没带,皇帝那里的银子虽然不少,但若开口要钱去买衣服,多半不但会碰钉子,还会被他抓住把柄戏耍,这该怎么办呢?莫愁一时无计,只好脱了外衣,让小太监去打了盆清水来,简单地洗了洗蒙了灰尘和泥巴的前襟,摊在椅背上晾了,准备第二天再穿。
晚饭也很简单,小太监端进来的仍是一碗清粥一碟子咸菜。莫愁暗中直埋怨皇帝,要出远门还这么小气,不会想把自己饿晕,倒在路上吧?吃过饭,闷闷地躺在床上睡了。第二天天还没亮,莫愁就被人叫醒,哈欠连天地在床上赖了会,被小太监拖起了床,抓了椅子上的衣服套上,胡乱洗了洗脸,一面系着衣带一面睡眼朦胧地被人拉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看到皇帝在当中正襟危坐,莫愁含含糊糊地问了句好:“主子早!”
韦臻冷着脸道:“头发都没梳,成什么样子?”
“啊?主子恕罪。”莫愁使劲晃了晃脑袋,企图让自己清醒点。坐下后,又想起梳子也没带,只好用手指分开长长的秀发,胡乱在脑后挽了个发髻,有几缕乱发飘在额前,益发显得慵懒娇憨,别有种动人情致。
韦臻看了她一眼,便扭过头去看窗外,不再说话。莫愁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但时节已到初夏,日出后,虽不算骄阳似火,也相当炎热。莫愁一会就热得冒汗,不住用手当扇子扇风,又把头伸到窗外想吹点风,却被韦臻一把拉了回来,“规规矩矩地坐好,左顾右盼象什么样子?”
“主子,热!”莫愁抱怨道。
这回韦臻没有骂她,倒是从怀里摸了方手巾递给她擦汗:“这算什么,越到南方还越热呢!你忍着点,到前面有树林处再下车休息。”
马车走了近两个时辰,已是近午,韦臻也热得有些受不了,吩咐到若有阴凉处就停下休息。过了没多久,马车转入一处山谷,莫愁听到潺潺的流水声,掀开窗帘一看,路边竟是一条碧绿清澈的小溪!莫愁欢呼一声,差点就要跳下车去,回头企求韦臻:“主子,停一会好不好?”
韦臻无奈地点点头,下令马车就地停下。莫愁正要往下跳,又被韦臻拉住:“你的腿好了?摔的跤还不够多么?”
莫愁激动不已地道:“主子,我真没想到,还能有再看到这青山绿水的一天!”反手勾住韦臻的脖子,在他的左颊上轻轻啄了一下,咯咯一笑,未等韦臻回过神来,已跳下了车。韦臻抚着被她吻过的面颊,愣了半晌,才慢慢地下了车,让人在树下铺了垫子坐了。
莫愁却是闲不住,已跑到溪边,蹲在一块大石头上洗手。那溪水清澈见底,倒影着岸边的绿树芳草,如花笑靥,水底细石历历可数。韦臻一面喝着水,一面欣赏着眼前的图画,竟一时不知身在何方。
这条路是官道大路,来往的客商行人不少,除了韦臻这边的三辆马车,不一会儿,又有一辆马车停在了路旁,车上的两人下来坐在路边歇息。片刻后,一骑马的男子路过也停下,牵了马径直到溪边饮水。接着是一名砍柴的樵夫,挑了一担柴站在一旁。不大工夫,溪边已聚集了十来号人,老幼都有,皆是男子。韦臻很快发现不对,这些人的眼睛都呆呆地盯着一个地方——莫愁!偏偏莫愁还浑然不觉,只顾着玩水,脑后的发髻散开了,长长的黑发风中飘舞,虽只一个背影,已是绝美。韦臻沉下脸,早先那点喜悦情绪已无影无踪,快步走到莫愁身边,捉住她的手腕:“回车上去!”
莫愁正玩得兴起,哪里肯干?转过身来央求道:“主子,再等一会好不好?”
韦臻见莫愁这日外面穿了件藕青色的纱衣,大约是嫌热,最上面的那粒盘扣解开了,现出一抹雪白的脖颈。韦臻想起旁人那色迷迷的眼光,只觉得血直往上冲,不由分说拽住莫愁,就往岸上拖。莫愁一挣,哗的一下,半幅衣袖竟扯了下来,露出一截玉臂。莫愁脚下一滑,啊地尖叫一声,竟栽到水里去了!路边顿时一阵惊呼,已有几个人抢了过来,好在那溪水并不深,莫愁扑腾了几下,站起来水只到腰间,韦臻伸手将她拉上岸。莫愁全身已湿透,薄薄的衣服贴在身上,更是纤毫必露。小脸上挂着的不知是溪水还是泪水,只不停地抹着眼睛。
旁边有名中年男子看不下去了,道:“这位公子气质儒雅,怎如此唐突佳人?”韦臻几乎要恼羞成怒地下令随身侍卫将这些人全部拿下,想到这次是微服私访,不能太过张扬,终于忍下一口气,俯身将莫愁扛到肩上,疾步走到马车前,打开车门,将莫愁扔进去,自己也跳上车。马车立即启动了,只留下车后一道道艳羡的目光和一片惋惜赞叹。
莫愁浑身滴着水,瑟瑟发抖,不停地呜咽,模样十分狼狈。韦臻叹口气,脱下自己的外袍将她裹住,又令人找了条毛巾来,一面给她擦头发一面道:“你还好意思哭?你不知道那些人鬼鬼祟祟在看你么?”
莫愁哭得气断声噎,低头看自己湿透的衣服,还少了截袖子,委屈地抽泣道:“我哪里知道?人家看一眼有什么打紧?就算你不许别人看,好好说就是了,那么用力做什么?害我栽到河里,衣服全湿了,我出来就穿了这么一件衣服,连换的都没有,呜呜呜呜……阿嚏!”莫愁打了个喷嚏,不住哆嗦。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8 01:36
正文 四十七 请客
韦臻满脸不悦地道:“看一眼有什么打紧?你岂能这样说?难道不知道身为女子,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性命都是小事,何况一件衣服?你怎么能让……让除我之外的人随便乱看?”
没等韦臻说完,“阿嚏!”莫愁又打了个喷嚏,打断了他后面的话。“饿死事小,差不多也快饿死了……”莫愁低声道。
这会虽是初夏,但莫愁掉在水中,成了落汤鸡,仍是冷得发抖。韦臻不由将她搂在自己怀里,心里也有些后悔自己卤莽,又想,她这容貌,就这样出来,确实过于引人注目,这还在荒郊野外,要是到了繁华城镇,还不知会造成怎样的轰动?带女人出门就是麻烦!又不能完全不让她抛头露面,看着她身上披着自己的外袍,有了!干脆让她女扮男装,扮成朕的贴身小厮好了!“没衣服有什么打紧?等会到了集市上,给你买就是了,你不要再哭了!”
莫愁听说有新衣服穿,抽泣了一阵,收了泪,却道:“要两套。”韦臻哭笑不得地点点头,莫愁又道,“还要梳子、扇子!”
韦臻道:“你缺些什么,一并说了去买。”
莫愁道:“饿……还要吃的。”
说话间果然经过一处市集,韦臻令马车停在路旁,吩咐人来记下要买的东西,又补充道,“赐你的那把戒尺你也没带上吧?再叫人去买一把!”
“啊?”莫愁惊呼。
“啊什么啊?别忘了你欠的债!”韦臻一本正经地道。
很快随从买了东西回来,莫愁一看,却是两套男式的青衣小褂。莫愁初时惊讶,随即明白过来,嘻嘻一笑,只要允许自己到处玩,女扮男装就女扮男装好了。韦臻得了教训,不敢再让女装的莫愁下车,自己也没心情去找酒馆用饭,仍就在马车上拿出牛肉饼和点心等干粮,自己随便吃了点。莫愁却故技重施,狼吞虎咽,韦臻看得目瞪口呆:“什么时候你才能学会慢点吃东西?”
莫愁不搭话,扫光最后一点牛肉饼,才答道:“主子容我能吃上几顿饱饭以后,自然就斯文了。”
“这有何难?别说得那么可怜。”韦臻随口道。
“是么?那今天的晚饭?”莫愁可怜巴巴地望着韦臻。
韦臻见她的下巴已瘦得尖尖的,一双眼睛大得都有点不协调了,头发还湿漉漉地贴在额前,想她这些日子也吃了不少苦头,再硬不下心肠,只道:“今天晚上我们可到达泰州,据说泰州有家酒楼叫醉月楼,远近闻名,晚上带你去。”
“太好了!”莫愁拍掌欢呼。
“但你得换上这衣服。”韦臻指着那青衣小褂道,“扮成我的贴身小厮。”
“没问题,”莫愁扮了个鬼脸,“就算主子要我脸上抹上锅灰都行!”
一句话把韦臻也逗笑了,揉揉她一头乱发:“你这丫头,就没个正经。”
傍晚时分,到了泰州。泰州是南来的第一大城市,城内有将近十万户人家,南来北往的商贾云集,韦臻等一行入城丝毫不引人注目。韦臻令人先找到一家最大的客栈,包了一座独院,马车仍是直接停进院内。韦臻俯身将莫愁抱起,进了一间厢房,让侍卫打了热水来,道:“你自己先换了衣服,到正房来找我。”原来韦臻怕人察觉,除了十来名武功高强的侍卫,宫女太监都一概未带。
待旁人退下,莫愁闩了门,关上窗,打开包袱,发现青衣小褂下面还有个小包裹包了两套小衣,却是女式的,不由面颊微红。莫愁就着热汤草草洗了一下,换了衣服,擦干头发梳好,迫不及待地到正屋拜见韦臻。韦臻一看,好一个俊俏的小生!笑道:“你这身打扮倒还不错!”却指着桌上一碗热腾腾的姜汤道:“你先把这碗汤喝了,以防风寒。”
莫愁端过碗几口喝下,寒意全消,道:“谢谢主子!”
韦臻知道莫愁等不急了,唤了两名侍卫,出门去找醉月楼。
莫愁心花怒放地跟在韦臻身后,上了街不住地左顾右盼。渐渐走到繁华闹市,两旁店铺如林,街上人流如织,接肩摩踵。莫愁看得眼花缭乱,只恨自己兜里没有一文钱,什么也买不了,要想现场去写字换钱,皇帝大概又不会同意。韦臻在前面走了一段,回头却不见了莫愁,吓了一大跳,往回走了几步,才发现她站在一个糖人摊前看那艺人做糖人,看入了神。韦臻心头不悦,道:“人这么多,你停在这里做什么?跟紧点,小心走丢了!”拉着她的手钻出人丛,怕她再落在后面,捉紧她的手再不放开。莫愁乖乖地任他牵着,纤纤小手握在掌心中柔若无骨。韦臻拉着她走过大街小巷,川流不息的人群从身旁经过,开始有了点出宫的感觉,终于不用再面对朝臣的争权、嫔妃的争宠,可以自由呼吸,一身轻松。
醉月楼是一座精致的三层小楼,坐落在清水河畔,面临闹市,背靠流水,位置得天独厚。跟随的那两名侍卫已等在楼下,韦臻忽然有些烦了前呼后拥,对那两人道:“你们就在下面等着。”携了莫愁,便要上楼。
店小二见韦臻服饰华丽,相貌不凡,忙殷勤迎了上来:“客官几位?请到楼上看座!”
韦臻道:“两位,找一个清净点的位置。”
店小二忙道:“请二位随小的来。”
店小二将二人领上了三楼临窗的一张八仙桌坐下,凭窗望去,恰好可看到河上的一座造型别致的石拱桥,半圆的桥拱与倒影浑然相成,一两只小船在河上穿行,夕阳西下,风景如画。三楼此时还有两三桌散客,靠窗旁座的一位二十余岁的白衣男子,见两人进来,似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莫愁一眼。莫愁心头却是一怔,这人好生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见他剑眉入鬓,目如寒星,容貌固是俊美无俦,却似有什么心事。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8 01:36
正文 四十七 请客
韦臻满脸不悦地道:“看一眼有什么打紧?你岂能这样说?难道不知道身为女子,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性命都是小事,何况一件衣服?你怎么能让……让除我之外的人随便乱看?”
没等韦臻说完,“阿嚏!”莫愁又打了个喷嚏,打断了他后面的话。“饿死事小,差不多也快饿死了……”莫愁低声道。
这会虽是初夏,但莫愁掉在水中,成了落汤鸡,仍是冷得发抖。韦臻不由将她搂在自己怀里,心里也有些后悔自己卤莽,又想,她这容貌,就这样出来,确实过于引人注目,这还在荒郊野外,要是到了繁华城镇,还不知会造成怎样的轰动?带女人出门就是麻烦!又不能完全不让她抛头露面,看着她身上披着自己的外袍,有了!干脆让她女扮男装,扮成朕的贴身小厮好了!“没衣服有什么打紧?等会到了集市上,给你买就是了,你不要再哭了!”
莫愁听说有新衣服穿,抽泣了一阵,收了泪,却道:“要两套。”韦臻哭笑不得地点点头,莫愁又道,“还要梳子、扇子!”
韦臻道:“你缺些什么,一并说了去买。”
莫愁道:“饿……还要吃的。”
说话间果然经过一处市集,韦臻令马车停在路旁,吩咐人来记下要买的东西,又补充道,“赐你的那把戒尺你也没带上吧?再叫人去买一把!”
“啊?”莫愁惊呼。
“啊什么啊?别忘了你欠的债!”韦臻一本正经地道。
很快随从买了东西回来,莫愁一看,却是两套男式的青衣小褂。莫愁初时惊讶,随即明白过来,嘻嘻一笑,只要允许自己到处玩,女扮男装就女扮男装好了。韦臻得了教训,不敢再让女装的莫愁下车,自己也没心情去找酒馆用饭,仍就在马车上拿出牛肉饼和点心等干粮,自己随便吃了点。莫愁却故技重施,狼吞虎咽,韦臻看得目瞪口呆:“什么时候你才能学会慢点吃东西?”
莫愁不搭话,扫光最后一点牛肉饼,才答道:“主子容我能吃上几顿饱饭以后,自然就斯文了。”
“这有何难?别说得那么可怜。”韦臻随口道。
“是么?那今天的晚饭?”莫愁可怜巴巴地望着韦臻。
韦臻见她的下巴已瘦得尖尖的,一双眼睛大得都有点不协调了,头发还湿漉漉地贴在额前,想她这些日子也吃了不少苦头,再硬不下心肠,只道:“今天晚上我们可到达泰州,据说泰州有家酒楼叫醉月楼,远近闻名,晚上带你去。”
“太好了!”莫愁拍掌欢呼。
“但你得换上这衣服。”韦臻指着那青衣小褂道,“扮成我的贴身小厮。”
“没问题,”莫愁扮了个鬼脸,“就算主子要我脸上抹上锅灰都行!”
一句话把韦臻也逗笑了,揉揉她一头乱发:“你这丫头,就没个正经。”
傍晚时分,到了泰州。泰州是南来的第一大城市,城内有将近十万户人家,南来北往的商贾云集,韦臻等一行入城丝毫不引人注目。韦臻令人先找到一家最大的客栈,包了一座独院,马车仍是直接停进院内。韦臻俯身将莫愁抱起,进了一间厢房,让侍卫打了热水来,道:“你自己先换了衣服,到正房来找我。”原来韦臻怕人察觉,除了十来名武功高强的侍卫,宫女太监都一概未带。
待旁人退下,莫愁闩了门,关上窗,打开包袱,发现青衣小褂下面还有个小包裹包了两套小衣,却是女式的,不由面颊微红。莫愁就着热汤草草洗了一下,换了衣服,擦干头发梳好,迫不及待地到正屋拜见韦臻。韦臻一看,好一个俊俏的小生!笑道:“你这身打扮倒还不错!”却指着桌上一碗热腾腾的姜汤道:“你先把这碗汤喝了,以防风寒。”
莫愁端过碗几口喝下,寒意全消,道:“谢谢主子!”
韦臻知道莫愁等不急了,唤了两名侍卫,出门去找醉月楼。
莫愁心花怒放地跟在韦臻身后,上了街不住地左顾右盼。渐渐走到繁华闹市,两旁店铺如林,街上人流如织,接肩摩踵。莫愁看得眼花缭乱,只恨自己兜里没有一文钱,什么也买不了,要想现场去写字换钱,皇帝大概又不会同意。韦臻在前面走了一段,回头却不见了莫愁,吓了一大跳,往回走了几步,才发现她站在一个糖人摊前看那艺人做糖人,看入了神。韦臻心头不悦,道:“人这么多,你停在这里做什么?跟紧点,小心走丢了!”拉着她的手钻出人丛,怕她再落在后面,捉紧她的手再不放开。莫愁乖乖地任他牵着,纤纤小手握在掌心中柔若无骨。韦臻拉着她走过大街小巷,川流不息的人群从身旁经过,开始有了点出宫的感觉,终于不用再面对朝臣的争权、嫔妃的争宠,可以自由呼吸,一身轻松。
醉月楼是一座精致的三层小楼,坐落在清水河畔,面临闹市,背靠流水,位置得天独厚。跟随的那两名侍卫已等在楼下,韦臻忽然有些烦了前呼后拥,对那两人道:“你们就在下面等着。”携了莫愁,便要上楼。
店小二见韦臻服饰华丽,相貌不凡,忙殷勤迎了上来:“客官几位?请到楼上看座!”
韦臻道:“两位,找一个清净点的位置。”
店小二忙道:“请二位随小的来。”
店小二将二人领上了三楼临窗的一张八仙桌坐下,凭窗望去,恰好可看到河上的一座造型别致的石拱桥,半圆的桥拱与倒影浑然相成,一两只小船在河上穿行,夕阳西下,风景如画。三楼此时还有两三桌散客,靠窗旁座的一位二十余岁的白衣男子,见两人进来,似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莫愁一眼。莫愁心头却是一怔,这人好生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见他剑眉入鬓,目如寒星,容貌固是俊美无俦,却似有什么心事。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8 01:36
正文 四十八 点菜
韦臻也已注意到这人,看他腰佩长剑,目光中精华内蕴,显然是武林高手,面前只有一只酒杯,一壶酒,两碟小菜,象是在等什么人。韦臻不愿与江湖人士有什么瓜葛,本想下楼去,却想,自己堂堂皇帝,怕他作甚?且先看看他究竟是不是冲着朕来?
韦臻坐了上首,莫愁陪坐一旁,店小二砌上两盏上等碧螺春,问道:“请问客官要来些什么酒菜?”
韦臻平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不清楚进了酒店该如何点菜,又想今日本是答应莫愁带她来的,便指指莫愁道:“听他点就是了。”
莫愁还在想着旁边那名神秘的白衣男子,忽听韦臻要自己点菜,顿时来了精神,英雄总算有了用武之地!笑问店小二道:“听说这醉月楼是远近闻名的大酒楼?”
店小二满面堆笑道:“不敢,承蒙各位客官抬爱,鄙店经营多年,才有了一点虚名。”
莫愁笑赞道:“连普通伙计说话都这样文绉绉的,真是与众不同!我点的菜,你们尽管上,价钱不用考虑。”说着看了眼韦臻,见韦臻并无反对的表情,便道,“就简单点好了,凉菜上一碟龙肝、一碟狮乳,热菜就上燕窝、鲍鱼、豹胎、熊掌、鹿茸、驼峰,拣你们拿手的做法做来。”
店小二瞪大了眼睛,旋即涨红了脸,只站着一言不发。
莫愁笑道:“怎么?这些简单的菜醉月楼都做不出么?”
在一旁张罗的掌柜发现情况不对,快步过来,低声向店小二问明了情况,赔笑道:“小店是小本经营,不是皇宫的御膳房,这些菜,一时确实做不出来,客官看是不是体谅小店一下?”
莫愁待要说话,韦臻扯了她袖子一下:“不要胡闹了!”
莫愁调皮地眨眼:“我不过是开个玩笑嘛!又当真了?”对掌柜说,“那这样吧,也不难为你们了,就上四道荤菜四道素菜一座汤好了,荤菜要百鸟回巢、老蚌怀珠、金鱼戏莲和贵妃醉酒,素菜要长相思、荷塘月色、半江沉月和金镶翡翠,汤要八仙过海。”
掌柜和店小二面面相觑,要是换平常客人,早就请他出去了,但看韦臻的派头和莫愁的谈吐,却是不好得罪之人。掌柜只得令店小二记下菜名,仍是点头哈腰地赔笑道:“二位客官果是高人,这些精致菜肴,现做起来甚为耗时,恐怕得有劳二位等等了。”
韦臻不知莫愁又玩什么花样,只道:“既然点了菜,你们就快去准备,罗嗦什么?”
掌柜和店小二下去后,韦臻嗔道:“你这是做什么?”
莫愁兴奋地道:“难得有机会遇到金主肯请吃饭,当然得好好利用!而且这顿吃了还不知下顿在哪里?我可不想晚上睡觉的时候再后悔!”
韦臻笑了笑,道:“那你就慢慢等吧!我看没两个时辰你点的那些菜出不来,只要有人能等得住,倒也无妨。”
韦臻这样一说,莫愁暗叫不好,刚才一时得意忘形,倒忘了这个!要真等上两个时辰,那自己不饿疯才怪!但好不容易捞到了这机会,总不能轻易就撤退。莫愁只好装作无所谓地看那窗外,百无聊赖地数天边的星星出现了几颗,肚子的抗议却越来越强烈。莫愁又回过头看了眼邻桌的白衣男子,那男子仍端坐着不动,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莫愁看他时,他的目光又似不经意地扫了她一眼,莫愁心头的疑虑更深,隐隐感到此人出现在这里肯定与自己相关。
过了不到一盏茶功夫,莫愁已坐不住了,不安地在椅子上扭来扭去。韦臻看着好笑:“怎么啦?这椅子上有钉子么?”
莫愁摇摇头,气馁地道:“不行了,我得找点东西吃了,等会等那些菜上来,主子一个人享用好了。”
韦臻好容易忍住笑,装作正经地道:“那怎么成?可都是你点的菜,刚才你不是还说机会难得么?”
“不成了,不成了!”莫愁把头摇得象拨浪鼓,一面唤了店小二过来,“你先给我上……嗯,上两只鸡腿吧!”
店小二也心头暗笑,不敢表现出来,应了声下楼去了,这回很快端了一个盘子上来,盛了两只又肥又大的烧鸡腿。莫愁一见,顿时两眼放光,碍于在大庭广众之下,韦臻又在旁边,装模作样对韦臻道:“主子先请!”
韦臻笑道:“都归你了,你吃吧!”
莫愁不再推辞,想到手抓鸡腿大啃实在不成体统,拾起筷子,一点点分开那鸡肉,却不住地咽口水。好在那鸡腿烧得酥软,用筷子也很容易分开。莫愁想尽量控制速度,保持仪态,但不知是鸡腿太过美味,还是确实饿得发慌,没多久,那两只鸡腿就变成了两根鸡骨头。莫愁心满意足地啜了口茶:“不错,不错!不愧是醉月楼,主子带的地方真是名不虚传,这是我这些天吃过的最好吃的鸡腿了!”
韦臻疑惑地问:“这些天吃过的?这些天你哪来的鸡腿?啊?”
莫愁发觉失言,忙改口道:“不,不是这些天,是那些天。主子你忘了你送我的那幅画了么?自从我得到那幅画,就天天日思夜想,后来……后来托小福子带了一两只……”
韦臻插话道:“怕不是一两只吧!”
莫愁不好意思地红了脸,随即嬉皮笑脸地道:“那也是主子送的画馋我才……不管多少只,反正都没有主子今天买的这两只好吃!我还以为主子不过是画饼充饥,哄哄我呢,没想到主子还真的会给我吃最好吃的鸡腿,和那画上的一模一样呢!”
韦臻明知道她说得不尽不实,却拿她没辙,想象着前些天她被逼得卖字换了鸡腿,躲在被窝里偷偷啃的情形,忍俊不禁。听她在一旁胡说,不但生不了气,反觉得能有她陪在身边竟是平生难得的乐事。要是平常在宫里,韦臻必要板着脸训上莫愁一顿,也必要暗中警告自己不能受到诱惑,此刻却想,反正是出宫微服私访,何必要再摆皇帝的架子?稍微放纵一下又有何妨?就象莫愁说的,一生又能有多少这样的机会?便笑道:“你不会就馋这两只鸡腿吧!我们还要走十来天,路上好吃的还多着呢!”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8 01:36
第二卷 四十九 救急
莫愁瞪大了眼睛:“主子的意思是一路上都会带我去……?”韦臻微微点头。莫愁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兴奋得语无伦次:“真的?太好了,我还以为我路上我都得喝清水稀粥呢!看来这次出来是赚到了!”韦臻轻轻按下她,又有点后悔自己轻易作出的许诺,却也被她这发自内心的单纯喜悦所感染,竟有了一种久违的满足感,原来自己一句话一顿饭就可以让她这么快乐!恍惚中竟有点明白了,为何有人肯千金买美人一笑?
不知过了多久,店内已点上了灯烛,楼上的客人都吃饱喝足走得精光,只剩下韦臻和莫愁,还有那位白衣男子仍在不紧不慢地自斟自饮。莫愁点的菜终于姗姗地端上来了,摆了满满一桌,琳琅满目。每一份菜都色泽鲜艳,极富诗情画意,看着都十分诱人。大掌柜和二掌柜都亲自上阵为二人上菜倒茶,殷勤推荐自制佳酿“醉方休”。韦臻听这名字,笑着摇了摇头,出门在外,不明不白的酒可不能乱喝。却见莫愁坐在那里不动筷子,只呆呆地望着满桌佳肴。韦臻奇道:“不都是你要的么?怎么不吃了?”
莫愁难为情地道:“我好象已经饱了……”
韦臻哭笑不得:“你可真是眼大肚皮小,捡芝麻丢西瓜,你不吃我可吃了!”
韦臻这会也饿了,便自顾自的吃起来,他虽吃惯了山珍海味,也不由暗赞这些菜肴做得精致,打趣道:“上次不是做梦都梦到赴宴么?还发什么呆?”莫愁想起那次偷酒喝喝醉的事,莞尔一笑,纤纤玉手拿起象牙筷,微启樱桃小口,每样菜只尝了一点。韦臻又想笑,这会倒斯文得象个公主小姐了。莫愁独对那盘贵妃醉酒感兴趣,却是一道酒酿虾仁,粒粒虾仁饱满如珍珠,白里透红。莫愁大快朵颐,笑着对掌柜道:“以前在家时,有个厨子做这道菜做得特别好,没想到在这里也能吃到!”
掌柜忙道:“多谢客官夸奖!”
一时饭罢,大掌柜满面堆笑地拿来帐单,对韦臻道:“客官,这是帐单,一共二百两银子,请客官过目!请问客官是付现银还是银票?”韦臻一摸怀中,糟了,身上忘了带银子!这也难怪他,生平不知道付帐为何物,自然出门也不会带上银两。大掌柜见韦臻摸了一阵,没摸出钱袋,脸色却变了,心头有数,仍是恭敬地问:“客官可有什么问题么?”
韦臻略带尴尬地道:“银两在我的两名随从身上,他们在楼下等着,麻烦掌柜请他们上来!”
二掌柜听了,即下楼去了,片刻后上来道:“客官,不好意思,楼下门外我都看了,现在一个人都没有了。”韦臻大怒,让这两人等着,竟敢抗旨!噌地站起身来,就要下楼去,却被两位掌柜拦住,“客官还没付帐呢!您看这……”话说得虽客气,语气已是不容置疑。
韦臻勃然怒道:“大胆!你还敢拦着朕……我?”
大掌柜冷笑道:“你又不是皇帝老子,怎就不能拦?就算是皇帝老子,到鄙店吃饭也要付钱,也没有吃完了抹抹嘴甩手就走的道理!”
二掌柜接口道:“鄙店经营多年,白吃的主见过不少,但象二位口气这般大,这般会折腾人,白吃白喝还理直气壮的倒是头一遭见!”一声招呼,楼下上来了二三十个伙计,将二人团团围住。他初时见莫愁有意刁难,已是窝了一肚子的火,想着能做一单大生意才忍耐下来,这会以为韦臻赖帐想溜,自是不肯善罢甘休。
韦臻又气又急,道:“笑话!我是什么人?会赖你二百两银子?要不你派人跟我到客栈去取钱!”他本不愿闲人得知自己的行踪,但眼下也想不出别的办法。
大掌柜想了想道:“也好!那我就带个人和你跑一趟!”指了指莫愁,“但他得先留在这里,得罪了!”
韦臻暗想这人生地不熟,怎能把莫愁独自留在这里?看来不能和他们纠缠,回手拉了莫愁,正欲从窗口跳下,莫愁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道:“主子莫急!”
韦臻知道莫愁鬼点子多,便问:“你有什么主意?”
莫愁指了指韦臻衣襟和袖口,道:“主子扯几颗扣子给他们也足够了!”
“什么?”韦臻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低头一看,这些纽扣都是玉色玛瑙所制,十分名贵,若认真论价,怕一粒即不止一百两银子,给他们两粒,也是一个办法,但堂堂皇帝,在酒店里吃饭给不起钱,当了衣服纽扣,衣冠不整地走出去,若日后传开,天子的尊严、皇家的颜面何在?韦臻沉吟不决,这莫愁可真会出馊主意!那大掌柜也发现了这些纽扣非同寻常,道:“你留下这件衣服就可以抵了!”
韦臻见他贪得无厌,心头冒火,一言不发就要往外冲,眼看双方一触即发,在另一桌饮酒的白衣男子不知何时已走了过来,拍一拍大掌柜的肩头,大掌柜回头见是他,赔笑道:“客官要结帐了么?实在抱歉,打扰了客官雅兴!”
白衣男子摇摇头道:“我看这位兄台,气度不凡,怎会是赖帐之人?一时忘了带钱也是有的,不如这顿饭我请了!”说着摸出一张银票递给掌柜。
大掌柜一看,是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大喜过望,忙令众人退下,笑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大侠真是仗义疏财的高士!”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并不谦辞。
韦臻本不喜旁人施恩,此时也只得对白衣男子拱一拱手,道:“多谢兄台!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白衣男子淡淡地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在下姓寒,单名一个山字,敢问兄台名讳?”
寒山?韦臻皱了皱眉头,此人当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寒山这名字却十分陌生,见他行为诡异,多半与己有关,但不清楚是敌是友,今日援手,又是何用意?韦臻亦照化名答道:“在下名叫曾伟。”
寒山道:“听曾兄口音,不似本地人,不知是经过此地还是要长住?”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8 01:36
第二卷 五十 算命
韦臻道:“在下是要南下做点小生意,刚才确实是一时没有带钱,请寒兄随我去客栈,在下双倍奉还!”
寒山笑一笑:“四海之内皆兄弟,你我皆是不缺那几个钱之人,相识便是缘分,兄台勿放在心上。”又道,“恰好小弟也是要南下,听说路上并不太平,兄台可愿结伴同行?”
韦臻一愣,怎能和来历不明之人同行?语气生硬地道:“多谢兄台好意,只是在下路上怕多有耽搁,不便同行。”
寒山不再坚持,拱手告辞:“既然如此,高山流水,后会有期,小弟就此别过了!”说完便快步往楼下走去,经过莫愁身边时,装作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又瞄了眼地上。
莫愁顺着他的视线一看,只觉一颗心差点跳出来!自己的脚边躺着一个小小的纸折的万字结!万字结没什么稀奇之处,但用的纸莫愁却认得明白,是自己亲手浸染的花笺!电光火石间莫愁忽想起了这寒山是谁!莫愁顺势蹲下去,迅速将万字结笼入袖中,韦臻回头看她,莫愁哎哟叫了一声。韦臻忙问:“你又怎么了?”
“刚才不小心扭了下脚。”莫愁指了下自己刚刚伤愈的左脚,呻吟道,“好痛!”
“走路都这么不小心?”韦臻责怪道,昨天摔跤,今天栽到河里,现在又扭了脚,虽是不满,语气仍是担心,“要紧么?还能走吗?”
莫愁咬着牙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谢主子关心,我能走。”
韦臻见楼梯狭窄,怕她再摔,一手扶着她手,一手搂着她的腰,半拖半抱地下楼。莫愁靠在他身上,却想着那万字结,心头砰砰直跳,记得是七岁那年,有次二哥带自己出去玩,就是和这寒山一道,难怪见了他会觉得眼熟,对了,他的真名叫……叫江枫!“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原来是提醒自己!二哥曾说他是武功高强,但是行踪不定,显然这次是二哥请他来的,不知那万字结上写了什么?是要救自己回国么?
那两名侍卫果然不见踪影,大掌柜点头哈腰地将二人恭送出门,便吩咐打烊。韦臻一腔怒火,走出门外,华灯初上,街上人来人往仍是热闹,那两名侍卫正站在数丈外的屋檐下,见韦臻出来了,二人忙迎上来。韦臻面色铁青地问:“刚才你们跑哪里去了?”
“小的……小的出……出恭……”两名侍卫结结巴巴地道。
“出恭?不说实话,不想活了?”韦臻眼中杀气陡现,唰地拔出了一名侍卫的佩刀,寒光闪动。那两名侍卫吓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路上看这阵仗,不知所以,都吓得闪到一边,远远地观望。
莫愁拉了拉韦臻的袖子,凑在他耳边道:“主子,这是在大街上,不能当街杀人啊!”
韦臻怒火稍平,放下刀。那名侍卫磕头道:“主子饶命,小的刚才确实是出恭,回来时见楼下围了圈人算命,那算命子十分神奇,小的估计主子一时半会不会出来,就忍不住去旁观了一会……”
“那你呢?”韦臻又问另一人。
“小的也是……也是去听了一会。”
“胆敢不听命令,擅离职守,滚回客栈去,再和你们算帐!”韦臻怒道,拔腿往回走。
两名侍卫战战兢兢地站起来,正要跟上,一旁的莫愁却来了兴趣:“有算命的?在哪里?”
侍卫用手一指:“就在那里。”
莫愁一看,果然不远处的路旁里三圈外三圈地围满了人。“我去看看,看他算得准不准!”莫愁一面嚷着一面就跑了过去。等韦臻转过头,只看到莫愁一个背影,一路小跑,哪里有半点受伤腿痛的样子?
韦臻只好折回去追她,莫愁到了人丛外,三钻两钻就已钻到了最里面,韦臻却被隔在外头。莫愁费力地挤进去,见人群中是一个五旬左右的老者坐在路旁的一张桌案之后,头发半秃,拄着根拐杖,案上却写着几个字,“测字算命,趋福避凶,若不灵验,分文不取”。这时恰好一名男子算完了,站起身给了那老者一些碎银。老者又问:“还有人么?”抬起头来环顾四周,莫愁才发现这老者是个瞎子。
“老人家,给我算算吧!”莫愁不等旁人应声,已站到了那人面前,指着那案上的字道,“可是你说的,算不准,不给钱哦!”
算命子听了温和地笑了笑:“那是当然,不知这位要算什么?请报生辰八字。”莫愁报上生辰八字,那人又问:“请问是要算过去还是将来?”
莫愁眼珠一转:“先算算过去吧!”
也没见那人有什么掐指念咒的动作,开口即道:“生于大富大贵之家,可谓是金枝玉叶,掌上明珠,诸事顺利。”莫愁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却听他又道:“只是今年流年不利,会有许多挫折,尤其是前段时间曾受重伤,现在仍未痊愈……”
莫愁听到这里,倒是睁大了眼睛,点头道:“差不多,那你再算算我的将来呢?”
这次老者没有马上作答,低头沉思了一会,道:“这个……只能说给你一个人听,你附耳过来。”莫愁好奇地走到案旁,低头凑过去,听那老者清楚地低声道:“日后你贵不可言,是母仪天下之人!”
“哈哈!哈哈!”莫愁没等他说完已大笑起来,笑得按住了肚子,就差没在地上打滚了,“太好笑了!我说你算得不准吧,还在这里骗人!怎么可能?我可说了哦,不准不给钱的!我走了!”
莫愁说完当真就从人群中又钻了出去,那老者听她走了,只笑着摇了摇头,不反驳也不出声阻拦,旁观的人一阵叽叽喳喳的议论,都诧异地看着莫愁。莫愁钻出去见到韦臻,只道:“主子久等了,我们回去吧!”
韦臻纳闷地问:“刚才他和你说了什么?你笑成那样?怎么又不给人家钱?”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8 01:36
五十一 解谜
莫愁不屑地撇撇嘴:“他简直是胡说嘛!还吹什么神奇无比,真不知道怎么还会有人给他钱?再说了,我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哪里有钱给他?”
韦臻暗道,原来这里还有个成心赖帐的!好奇地又问:“他到底怎么算的?”
莫愁学着那老者的样子:“你附耳过来,我说给你一人听。”韦臻虽恼她无理无状,但按捺不住好奇心,勉强凑过去。莫愁捏着鼻子,在他耳边拿腔拿调地说:“他说我日后贵不可言,是母仪天下之人。”说完扑哧又笑了,“主子,你说他是不是胡说八道?我吃了上顿没下顿,过了今天没明天,怎么死都还不知道,居然说什么贵不可言,母仪天下,完全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哦,不对,他眼睛本就瞎了,难怪不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韦臻听了心头却是一凛,不搭理莫愁,叫过一名侍卫,道:“你去请那算命的过来。”侍卫领命挤进人群,到那老者面前道:“我家主子请你过去一下。”
那老者象是早有预料,并不多问,只拄着拐杖站起来,对面前等着算命的人道:“请稍等我片刻。”
侍卫带老者出来,站在一旁的屋檐下,韦臻让侍卫看着莫愁,自己走过去,森然道:“你既然会算,当知道我是谁?”
老者不慌不忙地摸了摸下巴上几根稀疏的胡须,微微点头道:“知道,知道,阁下非同凡人,或在于天,或见于田,或潜于渊,或战于野,见首却不见尾。”
韦臻压低声音,却怒意必现:“你既然知道,适才为何要说那些大逆不道之言?你是谁派来的?”
老者笑了笑:“老朽漂泊四海,无亲无故,适才只是说了几句实话,阁下若不信,日后便知分晓。”停一下,又道:“阁下若认为老朽之言犯了忌,尽可治我的罪,但老朽说的话,却决非虚言,三年之内,必会实现。若阁下今日不杀我,届时老朽必来叨唠一杯喜酒喝。”
韦臻见这老者自信满满,一口气倒憋在心头,怒道:“你这样说,我今日杀了你倒成了我心虚了!也罢,今日且放过你,你若有胆,三年后再来领死!你叫什么名字?”
老者道:“老朽贱名方之道。阁下若无别的吩咐,老朽就暂且告退了。”
韦臻道:“我赏你一些银子,你速速离开此地,少在此妖言惑众!”招手令侍卫过来,拿了一锭银两交给方之道。
方之道笑道:“适才那位小姐已说了,若算得不准,不给我钱,这钱阁下还是先留着,日后我再来取。”说完转身离开,虽是拄着杖,速度却不慢,很快消失了踪影。
韦臻闷闷地往回走,今天接二连三地遇见神秘人物,寒山、方之道,他们似乎都已知道自己的身份,而自己对他们却一无所知,这才出来第一天,就已经暴露了么?莫愁追了上来,问道:“主子,干吗要给那老家伙钱?”
韦臻回过神来,注意到她,似乎今天发生的事都和她有关!“我的事,你有什么资格过问?”韦臻硬梆梆地丢下这句话,大步甩开她朝前走去。
莫愁吃力地跟在后面,气喘吁吁,好容易回到包下的小院,莫愁差点瘫倒在地,腿是真的痛起来了,正想溜进屋去拆看那万字结,却听韦臻朝那两个随从侍卫怒吼道:“擅离职守在先,欺君瞒上在后,若不是出门在外,你们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今日一人先打八十大板,等回京后再做发落!”
莫愁听他又要打人,自己倒抖了抖,仿佛感到了那火辣辣的痛,忙叫了声“主子!”
韦臻厉声道:“又什么事?你嫌你惹的麻烦还不够多?”
莫愁扁扁嘴,难怪伴君如伴虎,这皇帝就知道无缘无故冲人发火,咱就大人不记小人过罢了。莫愁指了指那两名跪在地上的侍卫,担忧地道:“主子忘了适才寒山的话了么?他说这南下一路上不太平,说不定有流寇强盗出现,主子今夜若真打他们八十大板,他们肯定是半死不活,爬都爬不起来,更别说打架了,万一遇到歹人,白白少了两名高手,不是便宜了敌人么?”
韦臻听她这番话倒也有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前途叵测,不能自断手足。韦臻沉吟一下,仍余怒未消:“既然如此,就暂且寄下,你们两个,今夜跪在这里好好想想清楚!”
两名侍卫本以为罪责难逃,忽听韦臻饶了自己,只是要跪上一夜,二人大喜过望,忙磕头谢恩,心中万分感激莫愁求情。
莫愁这回倒学得乖巧,见韦臻进了屋,忙跟上去侍侯他宽衣洗漱。韦臻这次出宫,身边一个侍侯之人都没有,莫愁虽不擅长服侍人,到底比那些鲁莽的侍卫男子细致多了。韦臻进屋时本还气呼呼的,莫愁打了盆热水来侍侯他洗脚,韦臻双脚泡在大木桶暖洋洋的热水里,心头的无明火消了不少。韦臻洗了脚上床,就着莫愁递过来的玫瑰茶漱了口,一把欲将她拉进怀里,莫愁却轻巧地闪开了,福了一福道:“主子今儿累了,早些歇息吧!明儿还要早起呢!奴婢就在隔壁,主子夜里要是有什么事,叫一声,奴婢便过来侍候。”
韦臻听她忽又自称奴婢,也觉累了,没什么情绪地挥了挥手:“那你就下去吧!别说得那么好听,你睡着了跟个小死猪一样,谁还能叫得醒?”听莫愁出去带上了门,又想起那算命的说的话,自己还是得多防着她点,不能太过亲近宠幸,不然万一被那方之道不幸言中就麻烦了。
莫愁溜回自己的房间,喘了几口大气,点上灯烛,上床放下帐子,这才小心翼翼地摸出那万字结,一点点拆开,就着帐外透进的朦胧灯光一看,纸上竟空无一字!莫愁拿着那张纸想了想,跳下床倒了一杯水,将纸放入水中,过了一阵,那纸上果然渐渐现出字迹来,正是二哥的笔迹!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8 01:36
五十二 遇匪
莫愁辨认出那上面写的是:江枫许诺将尽全力营救你,带你回国,你听他安排即可。又过了片刻,字迹渐渐隐去,纸也泡软了,化在水中,黏糊糊一团。莫愁轻轻地推开窗子,哗地将那杯水泼出窗外,却听到“啊!”的一声惊叫,伸出头一看,原来水泼到了一名巡夜的侍卫身上,那侍卫正待发火,见是莫愁,又怕惊了近在咫尺的皇帝,只好隐忍不发。莫愁抱歉地笑了笑,把窗子关上,靠在墙上拍拍胸膛:“吓死我了!”
莫愁上床躺下,双手枕着头,毫无睡意,到底是我的亲亲二哥,真的找了人来救我!江枫哥哥会有什么计划?其实要逃出去不难,关键是不能让皇帝察觉自己是被越西国救回去的,要是他知道了,那就真的麻烦了,可不比被关在闭月苑里挨饿受罚那么简单了,搞不好又要打仗,一点不好玩……但怎样才能瞒过皇帝呢?假装迷路走丢?好象没机会,再说他疑心病重,没的也会想出有来,这条不行。还有,他好象很仇恨越西国,为什么呢?上次打仗时自己太小,什么都不清楚,这么久也没机会问他,估计问了也只会被骂……这么深的仇恨,是什么感觉?不明白……算了,管他这么多干吗?反正哥哥要我听江枫哥哥的安排,那就乖乖等着好了,他肯定会在暗中跟着我,我就以不变应万变,哈哈!要是能回家就太好了!那个骷髅头的香袋就是给二哥预备的啊,他肯定会很开心的,哈哈哈哈!莫愁偷笑出声,翻身朝里,没多久就睡着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晨,果然还是韦臻派人砰砰敲门,才把莫愁叫醒。莫愁穿衣梳头,依旧打扮成小厮模样,到韦臻房里问安,韦臻已在用早膳了。莫愁不好意思地行了一礼:“主子起得真早!”
韦臻现出抹讽刺的嘲笑:“若要等着你服侍,饿怕也饿死了。”站起来,指着桌上的早点道,“你自己吃点吧,我先上车了。”
莫愁见满桌点心韦臻几乎没怎么动,眼疾手快地拿了几个小笼包子囫囵吞下肚,跟着韦臻出去上车出发。清晨的空气透进车窗,十分凉爽,莫愁忍不住掀了窗帘望外看,这日韦臻却不再干涉她,靠在椅背上,微低着头,似在想着什么心事。
出城走了二三十里,经过一个名叫代县的小县城,过了代县,两旁的山势渐渐险峻,树木茂密,官道沿山盘旋而上,颠簸不断。莫愁推了推沉思中的韦臻:“主子!”
“什么事?”韦臻抬头。
“主子,你说这林子里会不会藏得有强盗?”莫愁好奇地猜测。
“这是官道,人来人往,离城又不远,光天化日之下,哪来的强盗?”韦臻不以为意地道。
正说着,突然马车停了下来,一名侍卫在车外禀报道:“主子,前面有人拦车?”
“什么人?”韦臻问,一面跳下车去。
莫愁道:“肯定是强盗啦!”也要下车去,却被韦臻喝住,“乖乖地在车上别动,敢下来我打断你的腿!”莫愁吓了一跳,忙缩回去。
韦臻下车走到前面,见路的正中被横杆拦住,一彪红衣人骑了马站在路旁。韦臻怒道:“光天化日之下胆敢劫人财物,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为首的那壮汉大摇大摆地走过来,道:“你看好了,我们是奉了官府命令,保境安民,怎是强盗?”说着拿出一纸公文展开给韦臻等看。
韦臻一读,原来是代县的县衙出的公告,说是这一带山中近来有盗贼出没,为保过往客商安全,特成立了一支二十人的保安队,日夜巡逻,为此,特向过往客商每车收取十两银子的山防费,云云。韦臻仔细查看那文印,确实不是假的,但朝廷每年支出的款项竟不够使用么?还要向过路客商摊派?这事得好好查一查。韦臻虽心头不悦,仍是令人拿了三十两纹银交与为首之人,要了收据。韦臻问道:“既然有你们日夜巡逻,想来这山上是没有强盗行凶抢劫了?”
那人道:“这是当然,我们负责的代县境内,都可平安通过。”
韦臻追问道:“那出了代县呢?”
那人指了指山下:“过了这座山,就进入荣县,不归我们管了。”
韦臻复上了车,对莫愁道:“不是强盗,是官府的人。”
莫愁奇道:“官府的人也要收买路钱?”
韦臻道:“那是官府收的防务费用,有官府的公文为证。”
莫愁笑道:“原来如此,只要有官府的公文,收钱就不叫强盗,没有的才是,那不如主子回头给全国的强盗都发张公文,让他们照文收钱,岂不是可以一举招安?对了!主子还可以和他们五五分成,不须本钱,坐地收银,可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韦臻瞪了莫愁一眼,莫愁识趣地住了嘴,韦臻喝道:“胡说!你竟敢将朕……我和强盗混为一谈?”但话说完,回头一想,她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当官吃的是皇粮,官道用的是税银,他们这拦路私收的钱又不见上缴,怎样花费朝廷全然不知,其实质与强盗又有多少区别?
走了不到半个时辰,马车又停下了,侍卫在车外禀报:“主子不好了,外面又有人拦车。”
韦臻下了车,见这里已是山下,进入一处山谷之中,密林蔽日,前面拦路的是一队黑衣蒙面人,只露出两只杀气腾腾的眼睛,人人手持明晃晃的大刀,路障却不是横杆,换成了几块巨大的石头。韦臻心道,这恐怕真是强盗,回头望来时山上,那一支红衣巡逻队仍可隐隐望见,却不见有何动静。韦臻欲要上前,几名侍卫怕皇帝有什么闪失,忙拦在他前头。为首的那名黑衣人道:“废话不多说了,留下你们车上的东西和口袋里的钱,本大爷就放你们过去!”
韦臻见对方不过二三十人,对侍卫头目张冶使了个眼色,低声下令:“捉住那带头的!要活的!”张冶会意,喝了一声,侍卫们纷纷亮出兵刃,冲上前去。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8 01:37
五十三 捕贼
韦臻这次挑选随行的都是一等一的大内高手,岂是这山野的乌合之众能比?转瞬已放倒十数人,躺在地上惨叫连天。剩下的强盗见大势不妙,四下仓皇逃窜,张冶摸出一柄三寸长的飞刀,唰地射出,恰好钉入带头强盗的右腿,那人扑的倒地,已被侍卫蜂拥而上按住绑了,押到韦臻面前。这场激战前后不过一刻钟,山谷中又恢复了平静。
韦臻吩咐张冶道:“把其余的人也绑了,审一审,录了口供,押到前面官府去。”又道,“你派人回去问问那山上的巡逻队,为何收了钱,见了强盗,竟不援救?”张冶派了两人飞驰去了,剩下的人清理战场,共活捉到强盗十三人。那为首的却十分强硬,除了自称叫王大胡子外,别的一概不招,口口声声说要见官,说韦臻等是私刑逼供。韦臻听他如此,倒不好十分逼迫,只令人将他们栓成一串,押在马后。
没多久派出的两人回来了,禀道:“主子,他们说下了山就出了代县境内,归荣县管辖,他们管不了了!若捉住了强盗,可押到官府去领赏。”
“岂有此理!”韦臻勃然大怒,“既是官府公人,又收了来往客商许多银子,盗贼就在眼前,居然不闻不问!”韦臻大发雷霆,恨不能立时下旨治这些人的罪!却听后面“哧”的一声轻笑,韦臻转头,莫愁不知什么时候已溜下车来,正站在身后掩嘴而笑,韦臻怒道,“你得意什么?”
莫愁笑道:“主子过来,我有一句话讲。”不管众目睽睽,将韦臻拉到一旁。
韦臻心下狐疑,莫愁道:“主子是不是在心疼那几十两银子?”
韦臻摇头道:“几十两银子算什么?但这些官府公人实在可恶!你不是要和我说这个吧?”
莫愁道:“主子不觉得这事有蹊跷么?主子若不心疼这几十两银子,就暂时不要发作,到前头见了官府,就知端的。”
韦臻见她挤眉弄眼,心头也明白过来,令张冶押了人犯在后,自己和莫愁上了车,侍卫们搬开路障巨石,继续前行。
到第三次马车停下时,韦臻不等人禀报,自己跳下车,前头又换成了一队红衣巡逻队,照样用路障拦住车马。韦臻上前,直接问道:“你们的公文呢?”
为首的果然摸了公文出来,韦臻一看,和代县的公文几乎一模一样,连收的银两数目也是一样,只是印鉴换成了荣县的官印。韦臻沉声道:“强盗我们已经捉住了,还需要给你们交钱么?”说着令人将王大胡子等押过来。
为首的公差清点了人犯,问明事情经过,即道:“既然这样,自然不需再交钱,我先押解人犯到前面官府,你等随后可到县衙领赏。”
韦臻道:“你们都是白吃饭的?收了钱还要过路行人自己捉拿强盗?”
公差不悦地道:“我们捉强盗的时候难道要你知晓?”又摸出一纸公文,韦臻见那上面写着,自巡逻马队成立近一年来,共捉拿盗贼上百名,缴获赃物上万两银子,保一方平安,大见实效,后面全是些褒扬勉励之词,盖了大红的县府印章。韦臻看了,竟不知好笑还是好气。那公差趾高气扬地道:“你们今日凑巧捉了几个蟊贼,怎知我们日夜的辛苦?再说,那下面的山谷本也不归我县管辖,是代县的职责,我县不能越俎代庖。”
正在这时,莫愁却跳下车来,满脸惊慌地拉住韦臻道:“不好了,主子,你吩咐我随身带的那个檀香匣子不见了!”
韦臻莫名其妙,莫愁这回出来,连贴身的衣服都没带,哪有什么檀香匣子,但见莫愁冲自己做鬼脸,大约又是有什么新花样,当下沉住气道:“慌什么?慢慢说!”
“主子,就是那个装了十个小金元宝的匣子啊!”莫愁急得似乎就要哭出来,“肯定是刚才遇到强盗时,落在下面的山谷里了!”
韦臻已明白了她的用意,顺水推舟地道:“那你还不快去找!”
这时果见那公差头目凑了过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韦臻也装作焦急地道:“丢了一件东西,里面装的东西价值万金,我们这就回去找!”
公差忙道:“你们人手够不够?需不需要帮忙?”
韦臻看了看马车,又朝来路望了望,为难地道:“这里也有车马要看,最多只能派几个人去,那山谷那么大,当然人越多越好,本想请你们帮忙,但那里既然不归荣县管,我还是回去找代县的公差好了!只要能找得到那匣子,分给他们一半也无妨。”
公差急了,拦住韦臻道:“不用不用,我们既然遇见了,为来往客商排忧解难,正是我等的分内之责。客官何必舍近求远?”说着招呼大队人马过来,除了留几个看押人犯外,其余都随韦臻去找匣子。
这时莫愁又不见了,韦臻刚喊了一声,忽见她又从马车里钻出来,也不知她什么时候上去的,莫愁跑过来急急地道:“主子,匣子找到了,刚才掉在马车椅子下了。”又对一众公差行了个礼:“不好意思,叨扰各位大哥了!”
公差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一言不发,翻身上马,带着众人走了。韦臻内力深厚,远远地听那帮人骂骂咧咧,但这时已生不了气,想着这些公差的种种丑态,肚子里暗笑不止,捉住莫愁的手腕上了车,方佯嗔道:“你这丫头,就没半点正经!”
莫愁妙计得售,也咯咯地笑得直不起腰,滚进韦臻怀里,忍不住得意洋洋地道:“主子,你看到了吧!什么不归他们管?强盗不归他们管,元宝就归他们管了,你说这些人是公差不是强盗,我看连强盗都不如呢!”韦臻这次没斥责她,搂着莫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听莫愁问:“主子觉得他们会去捉强盗?”
韦臻道:“刚才我看了官方的公文,说是一年还抓了上百名盗贼呢!”
“真的?”莫愁瞪大眼睛,“了不起!”歪着头想了想,忽道,“我明白了,原来如此!”
韦臻笑问:“你又明白了什么?”
ps 作者冰痕外出停更一天 所以下次更新在后天~~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8 01:37
五十四 探衙
莫愁道:“主子你想想,要是他们真的一年抓了上百名盗贼,强盗怎么还会如此猖獗?”
韦臻疑惑地问:“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莫愁神秘地笑笑:“要是老鼠都被抓光了,那猫都得饿死了,路上没有了盗贼,官府有什么理由再拦路受钱呢?就算是有抓盗贼,也不可能抓光的……不信主子到了官府再看。”
“不抓光?难道抓了再放回去?”韦臻似自言自语地道。
行了半日,傍晚时分到了荣县县城。韦臻将马车停在县衙附近,下车一看,衙门早已关闭,韦臻不愿等到明日多做耽搁,即让随从上前击鼓。咚咚响了一阵,衙门缓缓打开,却不是县官,出来一个师爷模样的人,高声问道:“已过了开堂时辰,外面何人喧哗?”
韦臻道:“今日我们捉到了一伙盗贼,交由县里的巡逻马队带回,不知可有审理?”
师爷道:“哦?等我进去问问老爷。”转身进去了,片刻后回来,道:“老爷说人犯已经入狱,此为大案,将汇同州府,择日再行审理,定将按律处置。”问了韦臻姓名、籍贯、来历等,一一记下,又交给韦臻三十两银子。“尔等见义勇为抓获盗贼,这是官府的赏银。你们既然是过路的客商,盗贼押解到了官府,便没你们的事了,不耽误你们的行程。”未等韦臻多问,那师爷已进了大门,反身将门关上,韦臻上前敲了几下,再无动静。
韦臻虽然不悦,也只好先去找到下榻之处。荣县不比泰州繁华,只有一家酒楼兼客栈还看得过去,但却无独门小院,韦臻只得包了几间上房住下。下楼用饭时,韦臻见只有自己这一行人,掌柜忙前忙后殷勤招呼,菜肴居然也不差。韦臻纳闷道:“掌柜,看你这店还不错,怎地如此冷清?”
掌柜叹口气,道:“还不是这盗贼闹的,客商越来越少,宁可绕上几百里路,也不从这里走,小店的生意也就萧条了。”
韦臻问道:“这盗贼出没有多久了?官府不是有巡逻马队么?怎的还不太平?”
掌柜答道:“盗贼闹得厉害,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官府专门组织了巡逻马队,本是件好事,这一年多来常抓了强盗游街。但抓是抓了,风声一过,又有强盗出现。可苦了来往的行人,要么象客官这样自己带上保镖,要么就不敢走这里过。”
掌柜无奈地摇摇头,正要下去,韦臻却叫住他又问:“这县官是谁?”
掌柜道:“是贾仁贾大人,据说是前科进士。”
贾仁?前科进士?韦臻费力地搜索着记忆,似乎有一点印象,回去得好好查查,此人是何来头!转头见坐在一旁的莫愁今天一反常态,既不刁钻古怪地为难店家,也不花言巧语地捉弄自己,只埋着头慢条斯理地扒着饭,韦臻奇道:“你怎么不说话了?数清碗里有几粒米了么?”
莫愁道:“我听主子在问正事,不好打扰。”
韦臻道:“我想在这里等几天,看这县官如何审案,你认为如何?”他语气中已俨然将莫愁当成了朝中谋士。
莫愁灵活的眼珠子转了几转,凑到韦臻耳边道:“主子,你不如今天晚上派人夜探县衙,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韦臻微一沉吟,点了点头:“好!我也正有此意。”
用过饭回到房里,韦臻单唤过张冶,如此如此地吩咐了一番,张冶连连称是。听外面打了二更,街上行人稀少,客栈店堂里也熄了灯,一片黑灯瞎火。张冶换了身夜行服,悄无声息地翻窗出去,上了房梁,辩明方位,往县衙而去。
张冶走了,韦臻叫来莫愁,问道:“你年纪轻轻,怎么知道外面许多事情?”
莫愁道:“我喜欢听人讲故事,在家里经常溜出去玩,常听到许多新奇的事,久而久之,就知道一些了。”
“故事?那你有没有听说过……”韦臻想问她什么,终于没开口,“算了,你回房睡吧!”
莫愁打了个哈欠,却道:“我来侍候主子安置吧!”
韦臻道:“不必了,我还要等张冶回来。”
“那我也等他回来,”莫愁往床边一坐,居然赖着不走了,“我也等他回来,看有什么好消息没?”
韦臻本要赶她走,见她眼波流转,俏皮动人,说出口却是:“那便随你。”随手拿了本书,靠着案前翻看,没多久一抬头,见莫愁竟歪着头,倚在床边睡着了。韦臻走过去,凝视她一刻,将她放在床上躺好,除了鞋袜,又拉过被子来为她盖上。
三更过了,残烛将尽,韦臻忽听有人敲窗,推开窗子,张冶已跳了进来!张冶进了屋,扯下黑布面罩,对韦臻禀道:“主子,卑职刚才到县衙,果然得了官匪勾结的证据!”
“怎讲?”韦臻问。
张冶道:“刚才卑职从后墙进了县衙,即守在内堂房顶上,过了没多久,便有一人进来,交给贾仁一件东西,要贾仁按老规矩办。贾仁却说,这次的事情比较棘手,怕还得缓几日。那人便说明日再来。我看情形,那人必是山中匪帮头目派来的,那贾仁与盗贼串通勾结怕也不是一日两日一天两天了!”
韦臻忽问:“那人送给贾仁的是什么东西?”
张冶答道:“等那人走后,贾仁打开盒子,卑职在屋顶上晃到一眼,似乎是一尊三寸来长的金佛!”
“金佛?”正在沉睡的莫愁忽然醒了,一翻身坐起来,“金佛在哪里?给我看看!”
张冶哭笑不得:“卑职未得命令,没有带回来。”
莫愁不满地道:“捉奸捉双,拿贼拿赃,这么重要的证据你不拿回来,还等什么命令,真是笨咧!”
“莫愁!不得无礼!”韦臻喝了一声,对张冶道,“不过,你确实该带些证据回来,不然不好治罪。”
张冶忙道:“那卑职这就再去!”
“不用了,”韦臻摆摆手,“不要打草惊蛇,你先下去,明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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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浴泉
莫愁揉揉惺忪的睡眼,才发觉自己是躺在韦臻的床上,外衣鞋袜都脱了,莫愁的脸腾地就红了,尴尬地道:“主子真对不起,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韦臻见她的样子,只觉好笑:“多少次了?看来恐怕我得学着习惯了.
莫愁的脸更红,忙忙地披衣起身:“时间不早了,主子早点歇息吧!我告退了!”
韦臻嗯了一声:“明天记得早起。”
莫愁扮个鬼脸:“知道了!”又道,“主子每天都起早贪黑,真是辛苦。”行了一礼,便要退下。
韦臻见莫愁走到了门口,忽然叫了声:“等等……”
莫愁回头:“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韦臻哑了口,竟不知该说什么,刚才叫住她,只是希望她多待一会,但此时此地要她侍寝,又显然不合适。韦臻沉默一下,没话找话问道:“你觉得我们明日是否该留一日,再让张冶去打探消息?”
莫愁嫣然一笑:“主子是英明的主子,这种事情何必问我?”说完转身出门,只留下韦臻怔怔地发呆。
第二日,韦臻并未在荣县停留,仍是按原定计划南下。这日一路上倒平安无事,太阳烤得马车内的人昏昏欲睡,莫愁只想着江枫怎么又消失了踪影?刚刚过午就到了赵县,韦臻即令投宿,不再前行了。莫愁隐隐猜到他的用意,不由略感佩服。韦臻进了客栈房间,即将张冶召来,道:“你速乔装一下,骑快马赶回荣县去,今晚再探县衙,务必拿到切实的证据,明日凌晨之前回这里来。”张冶领命而去。
用过午饭,莫愁对韦臻道:“今天下午做什么呢?不知道赵县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可以去看看?”
韦臻不悦地道:“就知道玩?老老实实地给我待在房间里,哪里也不许去!”
莫愁嘟着小嘴,老大不情愿地慢吞吞地回房去了,和衣躺在床上,天气炎热,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忽听到外面有人敲门,莫愁打开门一看,是店家的小二来倒水。莫愁喝了口茶,便问:“你们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小二听莫愁一问,来了精神:“我们赵县的仙女潭可是一绝!风景好自不用说,最妙的是那潭水冬暖夏凉,且有祛病延年的效用,我们有个伤风感冒的小毛病,就到那潭水里去泡泡,不用吃药就好了。”
“真的?有这么神?”莫愁兴奋地问,这么大热的天,能到清泉里去泡泡该是多美妙啊!
“不信你可以自己去试试嘛!出了县城往西五里地。”小二道。
等小二走了,莫愁心头痒痒的,恨不能翻窗子出去,直奔那仙女潭,但左腿还时不时地痛着呢,要是再摔一下就完了!说不定成个残废,比死了还惨!直接去找皇帝,肯定不行,哎……要不这样吧!莫愁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到了吃晚饭时,韦臻派人来叫莫愁,莫愁恹恹地躺在床上,说是头痛心烦,不吃饭了。随从回报韦臻,韦臻亲自过来,摸摸莫愁的额头,并没有发烧,但灵动清澈的眸子却是黯然无光,问她怎么了?莫愁有气无力地道:“主子,我头疼得很,大概是今天太阳太大,晒得中暑了。主子不用管我,我今儿吃不下东西了。”
韦臻暗道,明明坐在车里,怎会被太阳晒到?但她要病在路上,可真是麻烦,自己本就担心没带上太医,谁知怕什么来什么!叫过店家来,让其速去请医生。店家问道:“谁病了?要紧不要紧?”
韦臻道:“是我的一位随从,大概是有些中暑。”
“中暑?”店家眼睛一亮,“不是什么大病的话,小的倒有个法子,不用去请医生,更不用吃药。”
“什么法子?”韦臻疑惑地问。
店家殷勤地道:“出了城往西五里,有个仙女潭,用那潭水沐浴,中暑伤风这种小病即刻就可痊愈!我们这周围几十里地的人若有小病,都是去洗一洗就好,长饮那潭水,也可防病。所以我们县城里医生都没什么病人,大都转行了。”
“哦?竟有这种奇事?”韦臻也来了兴趣,又想,那死丫头最怕喝药,就算请了医生,开了方子,又不知得花多少力气让她喝药!有不吃药的办法自是最好!看看天色还不算晚,这时去正来得及。便谢过了店家,回到莫愁房中。
莫愁正闭着眼睛假寐,韦臻进来道:“你不想吃饭算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莫愁明知故问,心里已乐开了花。
“城西的仙女潭,据说用潭水沐浴可治病,你能起来么?”韦臻道。
“能,”莫愁掩饰着笑意,装作头昏的样子缓缓地撑起身来,韦臻看不下去,半拖着她出了门,叫店家在前面带路。
那仙女潭处于幽谷茂林之中,行不了马车,店家带着韦臻莫愁并一干随从徒步走了一段山路,莫愁走得叫苦连天。到近处一看,原来是一巨大的石洞,洞口渗出清泉,汇集成数亩见方的一泓碧潭,潭水绿如翠玉,时近黄昏,落日的余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韦臻见这清潭,精神不由为之一振。自出了宫,几日来未曾好好地沐浴,在这里洗洗当真惬意!但莫愁是宫中女子,怎么能就这样幕天席地赤身沐浴?韦臻迟疑地道:“难道你们都是就这样跳下去沐浴?”
店家摇头道:“官府考虑到男女有别,若混同一处,大伤风化,因此专门修了浴场,引了潭水过去。”带韦臻转了个弯,果见林间僻静处用大石砌了两间石屋,各相距有十来丈。店家指着石屋道:“男左女右,这里是一对山里的夫妻常年照看,客官可放心。”
韦臻忽问一句:“要钱么?”
店家笑道:“不用不用。”
韦臻点点头,对店家道:“有劳带路,请先回吧!”摸了一锭银子作赏,店家千恩万谢地收下。韦臻又吩咐侍卫等退到林外等候,这才拉着莫愁到了那女浴室的门口,道:“你进去吧!”莫愁几乎要欢呼出声,将小帽一扯,一头青丝便如黑色瀑布般披泻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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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变招
那浴室进了门却是一间小屋,一丈见方,摆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还有木盆毛巾等物,但空无一人,莫愁暗自奇怪,怎么不见看门的?那小屋后墙上有道小门,莫愁走到门边,听见里面有潺潺的水流声,莫愁刚试着一推门,忽然从门后伸出一只黑色的手臂来,一把抓住莫愁!莫愁吓得不轻,本能地正要尖叫,另一只手却伸出来,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嘴。莫愁就着微弱的光线一看,原来是江枫,换了一袭黑色的夜行服。
江枫将莫愁拉到一旁,示意她不要出声,屏息听外面脚步声远去,知道韦臻已离开,这才松开手。莫愁环顾四周,里面的这间屋子较大,墙上点了几盏油灯,正中是长条石砌成的半月形的池子,连着两条地下水渠,一条进水,一条出水,水清见底,这会并无人沐浴。莫愁嘻嘻一笑:“怎么是你?守在这里想偷窥哪个姑娘?”忽发现墙角躺着一名老妇,莫愁惊道:“她怎么了?”
江枫压低声音道:“她是这里守门的。我只是点了她的昏睡穴,两个时辰便会醒。闲话少说,那天我给你的字条你看了吧?我这就带你走!”拿出一套黑色的夜行服,要莫愁换上。
莫愁却问:“他外面守了那么多侍卫,你一个人怎么带得走我?”
江枫道:“我们从林子后面出去,有条小路可通谷外,我准备了马等在那里,那是匹日行千里的良驹。等他发现后,他现在宫外,难以调动大批人马追捕,我们正好逃走!你快把衣服换上!”
莫愁拿起夜行服,却问:“二哥找你来,父王知不知道呢?”
江枫道:“这事极为机密,他是单独来找的我,没告诉你父王。”
莫愁想了想将衣服放下,坚决地摇了摇头:“不行!那我现在还不能走!”
江枫急道:“为什么?”
莫愁道:“那皇帝又不是笨蛋,看到我不在了,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我是要逃回越西国去,先不说还有这么几千里路能不能逃走,就算逃回了家,他一发脾气,不带着成千上万的军队来打么?父王年事已高,怎经得起这样折腾?要是再打败了,不知还要死多少人,我和二哥不就成了越西国的大罪人?再退一万步说,他就算不发兵,上次进贡剩余的六个女子都还关在他宫里,就是他板上鱼肉,我要是逃了,她们肯定会死得很惨!不行,我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若是我就这样逃走,还不如当初不要把我送来呢!”
江枫听她这样说,也觉甚为棘手,沉默一下,问道:“那怎么办?这次你能出来,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若等回了宫,就更麻烦了。”忽道,“要不我给你毒药,你下毒毒死他,永绝后患?”
莫愁一听,吓得双手乱摆:“不行不行,我下不了手杀人……再说,他的吃的喝的东西都从来不经过我的手,我怎么找得到机会下毒呢?要是不成功,后果不堪设想,就算侥幸成功了,那么多侍卫,我又不可能都毒倒……”莫愁说了一通,见江枫沉吟不语,莫愁也急得来回转圈,突然一拍脑袋,道:“有了!要不这样,我们安排一个事故,让他认为我死了,放弃寻找,我们才能顺利脱身。”
“嗯!这主意不坏,”江枫想了想,点头道,“但那看来还得重新计划……不过,你现在是否安全?你还真厉害,使了什么法子,他不但不杀你,还带你出宫?”
莫愁调皮笑笑:“猫捉耗子,谁知道呢?既然出来了,暂时还不会有事吧!有时候逗着他玩,也满有意思的!”
“你居然笑得出来!”江枫长叹口气,“你不知道你哥哥和我有多担心……”
莫愁不好意思地道:“我知道啦,我也很想你们哪!做梦都在想,谢谢江哥哥,你快走吧!”
江枫刮了下莫愁小巧的鼻子:“想我?我才不信,早忘了我是谁了吧?”握了下莫愁的手,当初那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但这俏皮可爱的神情一点没变,江枫心头涌起异样情绪,暗道:无论如何,就算拼了自己的性命,也要护得她周全,平安带她回去,绝不能让她葬身异国。
莫愁见江枫磨磨蹭蹭地不走,直把他往门外推:“我还要沐浴呢,好不容易才骗他出来,你还不走,要留在这里看我洗澡么?”
江枫无奈地摇头道:“小丫头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没半点规矩。那等你们到了南闵,我再想办法和你见面,反正一路我都会跟着你。”拿出一节竹管似的黑色物事,嘱咐道,“你拿着这个短笛,万一遇到危险就吹一下,我听到声音就立即赶来。”莫愁看了看,依言收下,藏在贴身的小兜里,江枫虽极不放心,也只好告别,紧贴着墙角正要出门,莫愁却又轻唤了一声,江枫回头,见莫愁一脸忸怩,“什么事?”
莫愁迟疑半天,终于可怜巴巴地开口道:“江哥哥,你能不能……能不能借我点钱?我腰无半文,穷死了,什么都买不到,真惨啊!”听到她开口居然是要钱,若不是强敌就在左近,江枫差点就要大笑,忙拿出一锭银子交给莫愁,莫愁却摇摇手道,“这么大的银块不好藏,给我点碎银就好。”江枫摸了半天,总算摸出几钱碎银,莫愁高高兴兴地接过。
江枫笑道:“银子给你了,不用还。”
江枫溜出门,很快隐没在茫茫夜色中。莫愁听他出去了,赶紧闩好门,又去摇了摇墙角的老妇,老妇仍是沉睡不醒。莫愁确认一切安全,除去衣物,跳进池子里,池子里的潭水清凉宜人,由浅渐深,莫愁虽是装病,但奔波了这几日,也觉疲乏,此时泡一泡,神清气爽,倦意全消。莫愁以前倒从未在野外沐浴,十分新鲜,这晚并没有旁人来,莫愁一个人在水里尽情嬉戏扑腾,只不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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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救美
等莫愁洗地舒舒服服地出来,一轮弯弯的新月已爬上了林稍,韦臻沐浴完在外面等了许久。忽看见莫愁,头上松松地系了根发带,长发曳地,银色的清辉洒满她身上,美得恍如月下仙子。韦臻一时忘了呼吸,直到莫愁走到他面前,叫了声主子,才回过神来,尽量若无其事地问:“怎么这么久?”
莫愁歉然道:“一时玩得高兴,让主子久等了。”
韦臻看了她一眼,道:“把头发挽起来,帽子带上。”见莫愁的长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无奈又道,“算了,先披着吧,真想找个口袋把你装起来。”说完自己倒也笑了。
好在时辰已晚,山谷中寂无行人,更无人注意他们。一路上韦臻都握着莫愁的手,不时去看她,但不说话。莫愁只觉心跳加速,面颊也有些发热,他这样古怪地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是已发现了什么异样?
侍卫们在两人身后十来步远跟着,山谷外有一个小村庄,一行人正打村外经过,忽听到村里传来一名年轻女子撕心裂肺的尖叫呼救声:“救命啦!救命啦!”夹杂着几名男子粗鲁的呵斥。韦臻皱了皱眉头,停下脚步。
很快,村子里冲了几个人出来,却是四名五大三粗的壮汉劫持着一名女子,那女子衣冠不整,披头散发,嘴里似乎被堵住了,只能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她拼命地想挣扎,但在那几名壮汉手中只如一只瘦弱的小猫在无助地扑腾。那几人到了村头,翻身上马,将那女子抱上马去,横放在马前,马鞭一挥,正要离开,村子里却又奔出一位五旬上下的老者,衣衫褴褛,满面皱纹,踉踉跄跄地赶到马前,双手扯住那缰绳,老泪横纵地哀求道:“大爷,行行好,放了珍珍吧!你们把我女儿带走了,不是要我老头子的命吗?”
马上那人不耐烦地挥了一鞭,打在那老者的手上,那老者手腕登时浮起一道血痕,兀自不肯松手。“契约上写得明明白白,你欠债不还,拿你女儿抵债,你还想赖么?”
韦臻看不下去了,快步走过去,一把抓住那鞭梢,往下一带,马上那人只觉突然一股大力,望前一扑,竟从马上倒栽了下来!那马受了惊,欲要狂奔,韦臻劈空一掌,那马软软地倒了下去。马上伏着的年轻女子尚未跌落,已被韦臻接住,取出塞在那女子口中的破布,将她放在地上。
这时侍卫皆已过来,轻松将四人制住。那老者和女孩惊魂方定,知道是遇见了高人,忙跪在地上不住磕头道:“多谢侠士救命之恩!”
韦臻厉声问那为首的壮汉:“你们好大的狗胆,竟敢强抢民女!是谁人主使的?”
那人梗着脖子,不满地哼了一声,道:“什么叫做抢?你怎不先去问他们?欠了我家主子二十两银子,三年都未归还,主子要纳他女儿为妾,这银子就当聘礼了。给了一个月的期限,让他自己把女儿送到庄上去,他磨磨蹭蹭地不肯。今日主子客人也请了,酒席也摆了,从早到晚,单等她女儿过去拜堂,迟迟不见,才派我们来找人的。”
“二十两银子就想买人家女儿?”韦臻怒道,转头对老者父女道:“起来说话吧!你叫什么名字?”两人搀扶着站起身来,一旁的莫愁拿出一方手巾替珍珍拭泪。
老者道:“小老儿名叫刘全,这是小女珍珍。前年因年成不好,我借了薛家庄庄主五两银子,利滚利的高利贷,实在无力归还,到现在已经成了二十两。小老儿早年丧妻,膝下止有这一个女孩儿,未满十六,他要强纳小女,小老儿怎么活啊!”
旁边珍珍已哭得泣不成声,虽然双目红肿,仍看得出肤色白皙,容颜秀丽。听了刘全的话,未等韦臻开口,莫愁忽道:“哦,原来是这样啊!既然是你欠了人家钱,契约上写明了,他要你女儿也是天经地义,嫁过去做妾没什么不好,你赶快把你女儿送过去吧!”韦臻听她竟然这样说,不由大是诧异,纳闷地看着她。
“不!我不去!”珍珍哭得益发伤心,拽住莫愁的衣袖,如拽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不去……姐姐救我!”
莫愁甩开她的手,道:“这我可帮不了你,我和你一样,也是被人抢了的呢,遇到这种事,别想着有人能救你……”她这话一出,旁人皆吃了一惊,韦臻鹰隼般的目光已射了过来,莫愁暂且住了口。
刘全这才注意到莫愁,见她打扮虽然不伦不类,但气质容貌,超凡脱俗,绝非一般女子,忙作揖道:“小姐你有所不知,若能为女儿找个好人家我当然愿意,但这薛庄主在我们这里可是一霸,每年他都以这样的手段娶几房小妾,娶了以后,短则半年,长则一年,就扔在一边不闻不问,有的还被他卖到窑子里去……”
“还算好啦!这薛庄主看来也不是什么坏人,”莫愁不以为意地打断他道,“不闻不问总比先奸后杀好吧!”莫愁不理会韦臻那几乎要吃人的目光,继续道,“生死由命,我劝你凡事还是认命好了,你要是真不愿意,别在这里哭天抹地的,干脆找根绳子上吊好了……”刘全父女听得目瞪口呆,莫愁转头拉了拉韦臻,“主子,我们走吧!”
“莫愁!”韦臻忍无可忍地喝了一声,转头对刘全道,“不要听她胡说,我给你二十两银子把债还了就是。”自那日酒楼事后,韦臻随身都带着银子,这会拿了一锭出来,掷给为首的壮汉,“你拿这银子去见你家主子,若以后敢再来惹事,打断你的狗腿!”
那汉子接了银子,看看韦臻,又看看刘全,知道今夜讨不了好去,和另外三人窃窃私语了一阵,回身上马走了。韦臻见他们走远,对刘全道:“好了,你快带你女儿回家吧!”
刘全拉着珍珍又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千恩万谢,却道:“小老儿今夜就得带着女儿逃走,不然那薛庄主定不会善罢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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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激将
韦臻本已走了几步,听这话回头问道:“那庄主是什么人?竟有这样大的势力?”
刘全道:“恩公是外地人自然不知道,这薛庄主多年来横行乡里,势力很大,就连官府也惹不起,谁要是得罪了他,如果不逃走,定会被逼得家破人亡。”
韦臻沉吟一下,道:“既然这样,不如你父女二人先随我回客栈去,我有些话要问你们,明日我再派人送你们出城。”
一行人赶到宵禁之前进了城,回到客栈,韦臻先让刘全父女吃了点东西,休息片刻后将他们叫进屋里,道:“你不要害怕,把那薛庄主的事仔细讲来听听。”刘全便一五一十地详细讲来,原来这薛庄主名叫薛贵,自己建了一座庄园,养了许多家丁打手,以收租和放高利贷盘剥乡里,特别是这人贪好女色,方圆数十里内谁家的女孩儿长得好些,若被他看见了,都难以幸免,前后已抢了十来名年轻美貌的女子。他说到这里,莫愁时不时地瞄韦臻一眼,韦臻只觉那目光里象是带了刺,刺得自己浑身都不自在。
韦臻听完,纳闷道:“他一个恶霸竟能只手遮天?怎么这些苦主不到官府报官?也无人来管?”
刘全摇头叹道:“别说报官,官府不帮他已是谢天谢地!听说他在京城里有大靠山,才敢这样为非作歹。”
“哦?”韦臻集中了注意力,“京城的靠山?什么靠山?”
韦臻忽见莫愁黑白分明的眸子正盯着自己,那表情显然是说:“靠山不就是你么?”韦臻恼怒之余,脸颊竟有些发烫。半天没听到刘全的回答,韦臻又追问了一遍。刘全吞吞吐吐地道:“不是小人不说,是怕说了给恩公惹祸上身。”
韦臻傲然地轻笑了一下,莫愁却怂恿道:“说吧,你怕什么?你不知道我家主子是什么人?天下最大的恶霸也当不了他的一根脚趾头!”韦臻气得七窍冒烟,又不能发作,只狠狠地瞪她。
刘全也看出两人之间情况不对,这两人不象夫妻更不象主仆,再联想莫愁说的话,更增疑惑,但他明白这种事情还是少问为妙,见韦臻逼问得急,只得道:“薛贵据说是当今镇国公的远房亲戚,但具体什么关系小的也不清楚。”
“哦,”韦臻道,镇国公薛龙铎是当年征伐越西国的头号功臣,被封为一等镇国公,这几年难免有些居功自傲,朝中多有微词,如今连他的一个远房亲戚都能如此放纵,看来非得管管了!韦臻沉思不语,脸色愈发难看。
刘全见他不说话,小心翼翼地道:“恩公和他井水不犯河水,用不着去惹他,只是苦了这附近的百姓。”刘全转头看了女儿一阵,悲哀地道:“虽然恩公帮助我们逃过一劫,但明天我们也不知道能上哪里,没有钱,也没有可去的地方……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年老多病,不行了就黄土一抔埋了了事,只是苦了小女……”
他未说完,珍珍忙掩住他的口:“爹爹!”
刘全抱着女儿,涕泪交流:“珍珍,爹爹对不起你啊!没能给你找个好人家……”忽然拉着珍珍,扑通一声又跪下了,“恩公,小人再求你一件事!恩公若能答应,小人来世做牛做马报答……”
“什么事?起来说吧!”韦臻有点心不在焉地道。
刘全却不起来,拉着珍珍的手,伏在韦臻面前道:“恩公,小人只放心不下珍珍,我看恩公是个面善之人,能否收留小女,让她有口饭吃就行。小女虽然丑陋,但做事倒还勤快,恩公家里是否需要丫鬟……”他话没说完,莫愁已扑哧笑出声来,刘全面红过耳,尴尬地停下。
韦臻也不料他会提出这个要求,这才仔细地去端详了珍珍,长得眉清目秀,模样倒还机灵,若是带回宫中当个宫女或是低级嫔御,也不是不可,何况这一路上没带人服侍,多有不便。韦臻动了留下她的心思,却见莫愁笑得不怀好意,“你笑什么?”
莫愁笑着对刘全道:“老人家,你活了这么大把年纪,怎么还这样糊涂?真要卖女儿也得擦亮眼睛,选好人家再卖,不要刚出虎穴,又入狼窝,等跳进了火坑,要后悔就来不及了。”
韦臻勃然怒道:“你给我滚出去!”莫愁一言不发地走到门边,韦臻又道:“滚回来!”
莫愁仍是乖乖地回来站好,韦臻对刘全道:“今日天晚了,明日再说吧!你先带你女儿在隔壁去休息。”隔壁便是莫愁的房间,莫愁诧异地看着韦臻,韦臻道:“今晚你就在这里待着!”
韦臻让随从带刘全父女去歇息,屋里只剩了他和莫愁两人,听外面已打过了三更,韦臻冷冷地道:“今晚你别睡了,到墙角去站着,好好想想你都说了些什么话?”
莫愁翘了翘小嘴,想要分辨,却终于什么都没说地站到墙角去了,背朝着韦臻。韦臻坐在案前,也气呼呼地毫无睡意,过了一会,听莫愁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接着又一个,再一个……韦臻怒道:“叫你站就站好,哈欠连天的,成什么体统?”莫愁站直了身子,没一会,想是腿麻了,不住地换着腿轻轻跺脚。“过来!”韦臻喝道,找出前日令人买的那把戒尺,用力敲了敲桌子。莫愁转身走近,低着头,双手绞在一起。“想好了么?”韦臻问。
“我不过就说了几句实话。”莫愁语气颇为不满。
“实话?实话就是拿我和那些强盗恶霸相提并论?”韦臻道。
“当然没有,主子您怎能和他们比?他们顶了天就百八十人,再作恶多端,害死的人也有数,主子您一出动可就是几十万军队……”
“啪!”莫愁还未说完,脸上已挨了一记重重的耳光,韦臻怒不可遏,几乎说不出话来。莫愁羊脂白玉般的面颊登时高高肿起,透出几道血痕,泪水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却倔强地咬着牙,不让眼泪流下来。韦臻用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死死地看了她一会,下令道:“跪下!”莫愁依言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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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驯霸
韦臻用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死死地看了她一会,下令道:“跪下!”莫愁一言不发地跪下。
韦臻罚她跪了,自己和衣上了床,吹了蜡烛,却翻来覆去想着莫愁的话,“我也是被人抢来的呢!”,“天下最大的恶霸也当不了我家主子一根脚趾头!”……韦臻这些年来,从未想过自己要当什么好人,也不认为曾做错了事,但想到莫愁的这些话,还有今晚遇到的可怜的父女二人,竟有隐隐地不安……难道自己的报复过分了?
打四更时,韦臻听床下轻轻的呼吸声,就着窗外透进的冷清月光低头一看,果然莫愁已蜷在地上睡熟了。此时韦臻的火气已消了大半,见她纤细娇小的身子孤零零地蜷缩成一团,如一只受了伤的小动物。韦臻不由微微叹气,下去将她抱到床上。凝望着她睡梦中楚楚动人的美丽容颜,韦臻的手指轻抚过那道道血痕,心里竟似有千头万绪,又怜又恨,乱成一团。
忽然窗上又传来三声短促的叩击,韦臻忙放下帐子,打开窗,张冶跳窗而入,韦臻稳定心神,问道:“今夜情形如何?可有拿到赃物?”
张冶低声道:“今夜果然又有人去找那贾仁,送了一张银票,具体多少数额卑职不知。另外,昨夜送的金佛被他锁在一只箱子中,估计历次所受贿赂的财宝都在那里。我怕此时强行盗取会惹他生疑,不如等其余证据到手后再将赃物一网打尽。卑职今天还看到县衙外贴了告示,表彰巡山马队又抓获了一批盗贼。”
原来百余名盗贼就是这样抓住的?韦臻无声地冷笑一下,道:“也好,你考虑得甚为周到。不如这样,你就留在荣县,看这案子究竟会如何收场,暂不用随我南下。另外,查一下这赵县的薛家庄庄主薛贵是什么来历,查明以后,再到南闵来找我。”
张冶忙应了,道:“主子,那我是不是现在就回荣县去?”
韦臻道:“不忙,那荣县往来人员稀少,你频繁来去,怕惹人生疑,还得乔装改扮下才好。”
张冶想了想道:“我听说侍卫中的陈双擅长乔装之术,卑职这就去找他,主子路上若用得着,也不要忘了他。”
韦臻点点头。
说话间天色已微明,张冶正要告退,忽听到楼下大堂一阵喧哗,似从门外冲进来许多人,接着有人高声呼喝:“那姓刘的老不死把他女儿藏在了哪里?给我搜!”店家似乎说了几句什么,但无济于事,很快听见楼梯咚咚直响,有人冲了上来。韦臻料到是什么薛庄主一伙找来了,对张冶使了个眼色。张冶立即出门去,这时韦臻的随从都已被惊醒,纷纷出来,拦住来人去路。
外面吵翻了天,莫愁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也醒了过来,茫然的眼神显然不知道自己怎么又躺在了床上。韦臻没工夫和她多说,只道:“你老老实实呆在屋里,不许出来!”听外面传来打斗之声,韦臻打开门,站在楼道上,见对方约有二三十人,个个拿着木棒短刀,但哪里是大内侍卫的对手?连续不断地被掷下楼去,一时间客栈大堂内桌椅板凳稀里哗啦倒了一片,哭爹喊娘之声不绝。
韦臻问道:“谁是那薛贵?”一名三十来岁穿着红色锦袍的男子正躺在楼下大堂地上呻吟惨叫,挣扎了半天爬不起来,想是摔断了腿,听韦臻在问,红衣男子翻了翻白眼,道:“你爷爷我……”他半句话未完,楼上已飞下两道人影,噼里啪啦掴了薛贵十来个耳光,红衣男子整个面颊一道青一道紫,肿了有一寸多高,眼睛肿得睁不开,活象一只过年腌的大猪头,嘴角也流出血来。两名侍卫将他拖起来,面向韦臻。“呸!”薛贵吐出一口血水,夹着两粒碎牙。韦臻沉声道:“薛贵,今日先饶了你的狗命!以后你再敢胡作非为,鱼肉乡里,强抢民女,小心你的脑袋!滚!”
侍卫得令,将薛贵往门外一扔,其余随从见势不好,纷纷连滚带爬地跟着主子离开。店家见外面平静了,才战战兢兢地过来收拾被打坏的桌椅板凳,更不敢抬头望韦臻一眼。韦臻令张冶拿出银票来赔了店家。这时刘全父女也已出来,再次磕谢韦臻,刘全道:“刚才恩公教训那恶人,真是大快人心,只是恩公赶快走吧,留在这里怕那薛贵又生事端。”
韦臻亦知道这里不宜久留,即令收拾起程。想起昨夜刘全欲托付女儿一事,还未曾给他答复,便问:“你们呢?有何打算?”
刘全听韦臻的语气,已知他不愿留下珍珍,其实也不欲与女儿分离,答道:“恩公不用管我们,我们父女能逃得过这一劫,是命,逃不过,也是命。”
韦臻本打算给他们一笔钱,再派两名侍卫护送到安全之处,但回想来的路上沿途都有盗贼,再往南下又是旱灾饥荒,就算能把他们送到京城,大约也不乏恶少歹徒,天下之大,这父女俩孤苦伶仃,竟无处可去!韦臻自十八岁即位,至今已有八年,虽然不能自比古来的盛世明君,但也未想到治下会混乱如此!微服出宫不过几日,日日都让他震惊。这时竟有些茫然,就算所有的错都在臣下,但自己又做了些什么呢?
刘全见韦臻沉吟不语,以为是自己让他为难,忙道:“多谢恩公屡次援手,大恩大德小人无以为报,只有日日为恩公祈福,愿恩公一生平安!小人这就别过了!”拉着珍珍便要往外走。
“等等,”韦臻叫住二人,“我们也正要出城南下,不如你们先和我一起走吧!”
顾不得用早饭,韦臻一行上了马车,韦臻仍是与莫愁同车,刘全父子另安排了一辆。马车刚出了客栈的院们,忽然街那头跑来一群衙役,手中持着铁镣木棒,高叫着:“休得放跑了人犯!”衙役冲到面前,将马车团团围住。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8 01:38
六十 拒捕
韦臻跳下车来,道:“你们要捉谁?”
为首的捕头仔细地上下打量了韦臻一阵,面色一沉,道:“捉的就是你!唆使随从殴伤良民,快随我去见官!”
韦臻怒极反笑:“良民?强抢民女、恃众行凶的良民?这县衙是薛贵开的么?”
捕头喝道:“休得罗嗦,给我拿下!”一挥手,众衙役便要上来抓人。
韦臻是什么人?虽恼怒官府黑白颠倒,但岂能随这些人去见官。转身径直上了车,侍卫已在张冶的指挥下分为两部分,张冶带几人留下殿后,其余侍卫仍护送韦臻出城。刚到城门,又有一队衙役赶来,喝道:“速速关门,捉拿逃犯!”马车刚快马加鞭冲过护城河,吊桥便即拉起。跑了两三里,从另一边出城的张冶等也赶来汇合,禀道:“后面的人已骑马追来,主子怕不能再坐车了。”
随从将马牵过来,韦臻抱着莫愁上了马,双腿一夹,跨下骏马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侍卫也拉了刘全父女上了马,那几辆马车连同车上装的绸缎古玩等货物都只好弃之不顾。奔了一段,莫愁回头,远远地望见追兵果然被那几辆马车吸引住了,下了马上车翻检,不再追赶。莫愁嘻嘻一笑,韦臻敲了她一下,“这什么时候,你还笑!”
莫愁道:“以前只听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不知道有钱也能使狗回头,只可惜了主子那些宝贝成了肉包子打狗。”
众人狂奔了两三个时辰,离开赵县已有百许里,估计后面再不会追来,奔入一处山林,韦臻令停下来休息一会。等下了马靠在路边的树下坐了,才发现随从个个都是汗流浃背,狼狈不堪,刘全父女更是面色发白,惊魂不定。韦臻顾不得去想如何收拾薛贵等人,那赵县捉不住人,肯定会通知沿途郡县搜查追捕,这样子怕是不能再去集镇城市投宿客栈旅店了。自己贵为天子,今日却被属下的官吏追得四处逃窜,惶惶如丧家之犬,没想到竟会有这样一天!
韦臻只得苦笑,但这么多人又该往何处去?总不能日日在野外餐风露宿。叹一口气,若不是自己仅仅是微服私访,过几日就得回宫,怕也得逼上梁山,落草为寇了。唤过张冶来,令他到附近打探下,这是什么地方,看能否找到落脚之处。
侍卫拿了干粮来递给韦臻,韦臻转交给莫愁,自己却毫无胃口进食。莫愁吃饱喝足,见韦臻皱着眉头,似乎心事重重,便问:“主子什么事又不开心了?连东西都不吃?”
韦臻没好气地道:“你少来明知故问,虎落平阳,该你幸灾乐祸了!”
莫愁委屈地道:“我怎么敢?哪句话惹主子不悦就是皮肉受苦。不过,主子也不要难过,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主子忍耐几天,等回了宫再抖威风,这些天冒犯主子的人的末日就到了。”
韦臻摇头道:“惩治这些人倒是其次,但我不出来看一次,还以为这外面真是天下太平,没想到竟是这样乌烟瘴气,黑白颠倒。这欺上瞒下的风气才是该好好治一治。”
莫愁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这种风气,主子早就该知道了啊!”
韦臻不禁反问:“早就该知道?”
“对啊!”莫愁点点头,“主子地处万人之上,一言一行都是万民表率,自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莫愁冲口而出,见韦臻黑着脸,忙改口道,“不对,是上行下效,上面什么样,下面就什么样,主子怎么会不知道?”
韦臻知道她又绕着弯子骂自己,冷哼了一声,打又打不服,吓又吓不住,除了朝她吹胡子瞪眼,几乎没什么办法。韦臻转过头去,过了一阵,忽问:“就你看来,我和那些土匪恶霸的区别只是我占的地盘更大,手下的人更多?”
“害的人也更多,”莫愁小小声接口,韦臻狠狠捉住她手腕,几乎要拧出血来,莫愁忙道,“主子自己认为呢?”
她这样一反问,倒让韦臻陷入了沉默,歌功颂德阿谀奉承的话听了不知多少,敢当面骂他的也就莫愁一人而已,即使自己极不愿意承认,但自己勒索战败的越西国年年进贡,先奸后杀?这话虽太直接,但实际上不就是那么一回事么?这些年死在自己手下的女子有多少了?自己很少回头去想,甚至记不清那些死了的女子的容颜和姓名,但此时那些惨死的面容一张张仿佛正浮现在面前,极模糊,却又极真实。韦臻不由抬头望了望不远处的刘全父女,珍珍正乖巧地为父亲拭汗打扇,察觉韦臻在看自己,回头嫣然一笑,单纯的眼神中尽是崇拜感激。韦臻心头一动,如果自己不救她,她的遭遇怕也和那些进贡的越西国女子相似……又回望莫愁一眼,她的话还是有那么几分道理,就连自己,也不知不觉将珍珍和死去的那些女子都视为同样的受害人了……韦臻低声开口道:“莫愁,就算我是个暴君,可每件事都有它的前因后果。”
他不象平素那般凶神恶煞地厉声斥责,声音里是说不出的疲惫无奈,甚至有些伤感,莫愁不由微微一愣,下意识地问:“什么前因后果?”
韦臻看向远方,眼神迷蒙:“以后……有机会再给你说吧……不过,幸好和你出来了这趟……”
正在这时,张冶骑马回来了,跳下马禀道:“主子,往南两三里有一座清河山庄,卑职问了,可以让我们留宿。”
“好!那你在前面带路吧!”韦臻打起精神道。
很快一行人到了清河山庄,从外面看,庄园坐落在一座小山脚下,占地面积不小,门外还有一条河流,但已干涸见底,连河边的杨柳都已干枯发黄。张冶上前敲门,不久出来一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白净面皮,八字胡须。韦臻走近拱手行礼,道:“我们是过路的客商,因遇到劫匪,遗失了货物和马车,又迷了路,路过贵庄,能否暂且在此叨扰一晚?”使个眼色,张冶摸出一张银票递给那管家。管家让到一边,请韦臻等进去,到厅上看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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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发表于 2008-12-28 01:38
六十 拒捕
韦臻跳下车来,道:“你们要捉谁?”
为首的捕头仔细地上下打量了韦臻一阵,面色一沉,道:“捉的就是你!唆使随从殴伤良民,快随我去见官!”
韦臻怒极反笑:“良民?强抢民女、恃众行凶的良民?这县衙是薛贵开的么?”
捕头喝道:“休得罗嗦,给我拿下!”一挥手,众衙役便要上来抓人。
韦臻是什么人?虽恼怒官府黑白颠倒,但岂能随这些人去见官。转身径直上了车,侍卫已在张冶的指挥下分为两部分,张冶带几人留下殿后,其余侍卫仍护送韦臻出城。刚到城门,又有一队衙役赶来,喝道:“速速关门,捉拿逃犯!”马车刚快马加鞭冲过护城河,吊桥便即拉起。跑了两三里,从另一边出城的张冶等也赶来汇合,禀道:“后面的人已骑马追来,主子怕不能再坐车了。”
随从将马牵过来,韦臻抱着莫愁上了马,双腿一夹,跨下骏马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侍卫也拉了刘全父女上了马,那几辆马车连同车上装的绸缎古玩等货物都只好弃之不顾。奔了一段,莫愁回头,远远地望见追兵果然被那几辆马车吸引住了,下了马上车翻检,不再追赶。莫愁嘻嘻一笑,韦臻敲了她一下,“这什么时候,你还笑!”
莫愁道:“以前只听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不知道有钱也能使狗回头,只可惜了主子那些宝贝成了肉包子打狗。”
众人狂奔了两三个时辰,离开赵县已有百许里,估计后面再不会追来,奔入一处山林,韦臻令停下来休息一会。等下了马靠在路边的树下坐了,才发现随从个个都是汗流浃背,狼狈不堪,刘全父女更是面色发白,惊魂不定。韦臻顾不得去想如何收拾薛贵等人,那赵县捉不住人,肯定会通知沿途郡县搜查追捕,这样子怕是不能再去集镇城市投宿客栈旅店了。自己贵为天子,今日却被属下的官吏追得四处逃窜,惶惶如丧家之犬,没想到竟会有这样一天!
韦臻只得苦笑,但这么多人又该往何处去?总不能日日在野外餐风露宿。叹一口气,若不是自己仅仅是微服私访,过几日就得回宫,怕也得逼上梁山,落草为寇了。唤过张冶来,令他到附近打探下,这是什么地方,看能否找到落脚之处。
侍卫拿了干粮来递给韦臻,韦臻转交给莫愁,自己却毫无胃口进食。莫愁吃饱喝足,见韦臻皱着眉头,似乎心事重重,便问:“主子什么事又不开心了?连东西都不吃?”
韦臻没好气地道:“你少来明知故问,虎落平阳,该你幸灾乐祸了!”
莫愁委屈地道:“我怎么敢?哪句话惹主子不悦就是皮肉受苦。不过,主子也不要难过,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主子忍耐几天,等回了宫再抖威风,这些天冒犯主子的人的末日就到了。”
韦臻摇头道:“惩治这些人倒是其次,但我不出来看一次,还以为这外面真是天下太平,没想到竟是这样乌烟瘴气,黑白颠倒。这欺上瞒下的风气才是该好好治一治。”
莫愁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这种风气,主子早就该知道了啊!”
韦臻不禁反问:“早就该知道?”
“对啊!”莫愁点点头,“主子地处万人之上,一言一行都是万民表率,自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莫愁冲口而出,见韦臻黑着脸,忙改口道,“不对,是上行下效,上面什么样,下面就什么样,主子怎么会不知道?”
韦臻知道她又绕着弯子骂自己,冷哼了一声,打又打不服,吓又吓不住,除了朝她吹胡子瞪眼,几乎没什么办法。韦臻转过头去,过了一阵,忽问:“就你看来,我和那些土匪恶霸的区别只是我占的地盘更大,手下的人更多?”
“害的人也更多,”莫愁小小声接口,韦臻狠狠捉住她手腕,几乎要拧出血来,莫愁忙道,“主子自己认为呢?”
她这样一反问,倒让韦臻陷入了沉默,歌功颂德阿谀奉承的话听了不知多少,敢当面骂他的也就莫愁一人而已,即使自己极不愿意承认,但自己勒索战败的越西国年年进贡,先奸后杀?这话虽太直接,但实际上不就是那么一回事么?这些年死在自己手下的女子有多少了?自己很少回头去想,甚至记不清那些死了的女子的容颜和姓名,但此时那些惨死的面容一张张仿佛正浮现在面前,极模糊,却又极真实。韦臻不由抬头望了望不远处的刘全父女,珍珍正乖巧地为父亲拭汗打扇,察觉韦臻在看自己,回头嫣然一笑,单纯的眼神中尽是崇拜感激。韦臻心头一动,如果自己不救她,她的遭遇怕也和那些进贡的越西国女子相似……又回望莫愁一眼,她的话还是有那么几分道理,就连自己,也不知不觉将珍珍和死去的那些女子都视为同样的受害人了……韦臻低声开口道:“莫愁,就算我是个暴君,可每件事都有它的前因后果。”
他不象平素那般凶神恶煞地厉声斥责,声音里是说不出的疲惫无奈,甚至有些伤感,莫愁不由微微一愣,下意识地问:“什么前因后果?”
韦臻看向远方,眼神迷蒙:“以后……有机会再给你说吧……不过,幸好和你出来了这趟……”
正在这时,张冶骑马回来了,跳下马禀道:“主子,往南两三里有一座清河山庄,卑职问了,可以让我们留宿。”
“好!那你在前面带路吧!”韦臻打起精神道。
很快一行人到了清河山庄,从外面看,庄园坐落在一座小山脚下,占地面积不小,门外还有一条河流,但已干涸见底,连河边的杨柳都已干枯发黄。张冶上前敲门,不久出来一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白净面皮,八字胡须。韦臻走近拱手行礼,道:“我们是过路的客商,因遇到劫匪,遗失了货物和马车,又迷了路,路过贵庄,能否暂且在此叨扰一晚?”使个眼色,张冶摸出一张银票递给那管家。管家让到一边,请韦臻等进去,到厅上看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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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发表于 2008-12-28 01:39
六十一 置业
进了正厅,主客落座,管家道:“鄙人姓许,单名一个成字,是这清河山庄的管家,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韦臻道:“鄙人姓曾,单名一个伟字。”
许山道:“原来是曾公子。我家主人本在此处经商,前几年便置了这座庄园,但近年来生意萧条,加之时有流民,因此主人便携家眷迁居到别处去了,此地只留了我看门,寻觅买家转手。不知曾公子是否有意?或者有认识的朋友愿意接手?”
韦臻听说他要转让,正愁这一帮人找不到落脚之处,且这里临近南闵,住下来细细查访,岂不比沿途打尖宿店更好,且以后还可托付给刘全父女,便道:“我正要在此住一段时间,若有合适的宅子买一处倒是正好,烦请管家带我四处看看。”
许山便带韦臻参观山庄,山庄前后共有三进,后面还有一个小花园,建筑甚为大气,虽不比皇家宫殿富丽堂皇,馆舍亭台,也是画栋雕梁,红砖碧瓦,只是看来干旱了许久,园子里的花草树木不是已枯死就是被火辣辣的太阳晒得奄奄一息,修渠引水而建的鱼池溪流也都见了底。韦臻忽问道:“你这水都干了,人要喝水怎么办?”
许山道:“屋后有一口古井,请随我来,”进了后面的花园,西面山墙下有一棵数丈高的老槐树,树下正是井栏,许成小心翼翼地上前揭开井盖,道:“这口古井,是方圆数十里地仅剩下的尚未干涸的三口水井之一,若没有水源,我也不敢把这大宅子卖给旁人,岂不是要渴死人么?”
韦臻俯身一看,隐约可见深深井底的粼粼水光,问道:“这南闵大旱究竟情形怎样?”
许成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方圆数百里地,已经旱了一年多,只下过几场小雨,雨水连地皮都没打湿,庄稼几乎绝收,能逃的人都逃光了,剩下的老弱病残不过在苟延残喘,其实天灾固然严重,但更可怕的是人祸啊!”
“人祸?”韦臻追问道。
“官府本有积粮,据说全国也运来些粮食,但只有很少一部分拿来赈济灾民,其余都被倒卖换了高价,至于朝廷拨的银子更不知所终。我家主人在的时候,还曾开过粥棚,赈济过灾民,但灾民实在太多,管不过来……”许成叹口气,“我和公子说这么多闲话做什么?反正天高皇帝远,上头也不会有人来管,事到如今,只能各人自扫门前雪了。”
韦臻出宫前本已听小福子的家人说过南闵的灾情,此时再听许山一说,更是火大,只沉着脸不说话。许成带韦臻看过了各处厢房书斋,又带去厨房,指着墙角的几袋大米道:“公子这么些人,这里的米大约还够吃一两个月,若要买米,最好到别处去买,南闵的米价太贵。”又问:“公子觉得鄙山庄如何?”
“暂住还算可以。”韦臻点了头,便令张冶去具体商谈买卖事宜,他对价格本不关心,许成报了价,韦臻便马上照价付了,收了房契。张冶暗示要许成早点离开,许成知趣地召来原本剩下的几个家丁,立即收拾东西,当天下午便走了。
韦臻在屋内歇了一会,从窗子朝外看,莫愁正和珍珍手牵着手,神态亲密,不知在说什么。又在说我坏话?韦臻有点做贼心虚,叫了声莫愁。莫愁敲门进来,韦臻道:“带你出来,不是让你一天去找不相干的人的。”
莫愁道:“主子有什么吩咐?”
韦臻道:“以后没特别的事,你就在我身边待着。”
莫愁暗暗叫苦,不知江枫哥哥现在哪里?他盯得这样紧,怎样才能溜出去和江哥哥联系?韦臻这几日夜间都未曾好好休息,今天又奔波了一日,此时又困又累,靠在躺椅上,不觉闭上眼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中,似有清风拂面,韦臻睡了一会,睁开眼见是莫愁坐在旁边小凳上为他打扇,韦臻道:“你既当我是十恶不赦的大恶人,又何必假惺惺地服侍讨好我?”却带了三分赌气的口吻。
莫愁晃了晃发酸的胳膊,笑道:“以前我们越西国有条河,十年间有八年要泛滥成灾,洪水一来,人们就说是河神在发怒,父王每年都要派人去祭祀河神,有时还得亲自去,把许多上好贡品倒进河里,指望那河神满意了,不再乱发脾气,好风调雨顺过一年。”
韦臻听了颇不是滋味,把自己当那暴戾的河神供着哄着,但她说的似乎也没错?身旁的每个人小心翼翼地对待自己,怕都是如此心态……她以前常说几句“皇上待奴婢很好”之类的话,真真假假,不过是哄自己开心吧?
晚饭是珍珍做的,特意为韦臻和莫愁做了几样风味小菜,清香爽口,韦臻吃惯了山珍海味,换个口味倒十分喜欢,赐刘全父女一同用饭。饭后,韦臻叫过父女二人道:“这宅子我买下了,但我们在这里只住不到一个月,等我走了,山庄就留给你们二人,就当帮我看着。”
刘全正在为安身之处发愁,见韦臻如此安排,大喜过望,连连称谢,又道:“恩公放心,我们一定尽心尽力看好宅子!”
韦臻无数次听过臣下山呼万岁谢主隆恩,但见眼前父女二人,脸上尽是喜悦之情,纯粹是发自内心的感激,韦臻的心情好了不少,笑着对珍珍招招手,要她过来。珍珍走到韦臻面前,一脸羞涩,韦臻拉着她的手,问了她的生辰,道:“你若愿意,就做我的妹妹吧!”言下之意,是要将其收为义妹。
珍珍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见韦臻英俊帅气,行侠仗义,不免春心萌动,听韦臻这样说,却是要断了自己的念头,转头看看莫愁,又看看韦臻,一对神仙似的人物,自己哪里高攀得起?只是痴心妄想罢了……珍珍一时心头又酸又苦,勉强笑道:“谢谢大哥!大哥在上,受小妹一拜!”跪下给韦臻磕了个头。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8 01:39
六十二 认亲
韦臻无数次听过臣下山呼万岁谢主隆恩,但见眼前父女二人,脸上的喜悦之情,纯粹是发自内心的感激,韦臻的心情好了不少,心念一动,笑着对珍珍招招手,要她过来。珍珍走到韦臻面前,一脸羞涩,韦臻拉着她的手,问了她的生辰,道:“你若愿意,就做我的妹妹吧!”言下之意,是要将其收为义妹。
珍珍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见韦臻英俊帅气,行侠仗义,不免春心萌动,听韦臻这样说,却是要断了自己的念头,转头看看莫愁,又看看韦臻,一对神仙似的人物,自己哪里高攀得起?只是痴心妄想罢了……珍珍一时心头又酸又苦,勉强笑道:“谢谢大哥!大哥在上,受小妹一拜!”跪下给韦臻磕了个头。
韦臻扶她起来,笑道:“等我回了京城,改日接你们去玩。你既是我妹妹,日后定帮你找个如意郎君。”
莫愁掩口笑道:“恭喜恭喜,主子的妹妹,是天下最不愁嫁的。”
刘全父女没听懂她的意思,道了谢,便告退回房了。
等二人走了,莫愁笑道:“主子还真大方,白送一个公主,日后还要赔上许多嫁妆。”眼珠一转,似乎无限神往,“公主出嫁,不知多热闹呢!”凑近韦臻,“主子什么时候大婚啊?我能不能有幸看到呢?”
韦臻不料她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自从被莫愁烦上后,几乎没功夫再考虑立后的事,见眼前笑靥如花,心头咯噔一跳,忽想起前几日方之道的话,难道这小丫头装疯卖傻,果有野心?韦臻不动声色地试探道:“大婚?你觉得谁能当皇后?”
“皇后?”莫愁嘟起了嘴,蹙着眉头,给你当皇后谁肯干?难怪到现在都没娶到老婆还没大婚!莫愁想了想,复又笑道:“我看没人有资格当得了主子的皇后呢!”
韦臻一怔,劝他立后的人几年来不计其数,却只有莫愁说出了他心里的话!正待详问,忽然传来敲门声:“张冶求见!”韦臻让他进来,进来的却是一位相貌平常的中年男子,穿着深青色纱衣,身材微微发福。韦臻一愣,才明白是张冶乔装改扮了。张冶道:“主子觉得卑职的这副打扮如何?”
韦臻笑道:“不错!足可以假乱真。”
张冶道:“多亏陈双的妙手,主子若没有旁的事,卑职这就回荣县去了。”
韦臻点头道:“你走吧,事情办完了还回这里来。”
莫愁见张冶转眼如换了个人一般,大感好奇,心头痒痒的,恨不能马上跑去找陈双学两招,但韦臻不发话,她也只好在一旁侍候着。这天晚上韦臻让她就睡在与自己卧房相连的小屋里,一夜无话。第二日刚起床,便有人来禀报说门外守了几个乞讨的难民。
韦臻走到大门口一看,山庄外来了三四个难民,老的老,小的小,个个骨瘦如柴,蓬头垢面,衣不蔽体,有的人两手空空,有的人手中只捧着一只破碗,歪歪倒倒地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见韦臻出来,纷纷站起来,眼巴巴地望着他,满脸求乞之色。韦臻问了两句,都是从南闵附近逃荒过来的。便令人给他们熬粥喝,那几人喝了粥离开,没多久却又回来,另带了几个人来要饭,韦臻叫用最大的锅煮了一锅米粥端出来,但不过中午就已告罄。眼见难民越来越多,都聚集在山庄门口。韦臻无奈,遂临时在庄园旁边的空地上搭了粥棚,几口大锅同时上阵,赈济灾民。刘全父女则担水熬粥,忙得不亦乐乎。
忙了一天,傍晚时灾民总算陆续散去。韦臻站在粥棚前,望着夕阳下的一片枯黄,怔怔出神。珍珍过来道:“大哥,这样下去的话,山庄里的米吃不了两天了,可得想想办法啊!”一直帮着为灾民盛粥的莫愁忽想起一事,拉过珍珍附耳说了几句,珍珍慌忙摇了摇头,莫愁又说了几句,珍珍总算勉强点了下头。韦臻回过头,奇怪地问:“你又在和她说什么?”
莫愁笑道:“主子饿了,我让她快去准备晚饭。”拍了珍珍一下,“快去啊!”珍珍匆匆进去了。
韦臻心里烦闷,也没心情去管她再玩什么花样,对莫愁道:“明天你陪我到附近去看看,还要查一下官府囤积粮食之事。”
莫愁一听又能出去玩,自是兴奋不已,忙笑逐言开地应了,又道:“那主子出门,要不要乔装改扮?”
韦臻想起赵县的事还未了结,道:“也好。”
没多久珍珍来请二人进去吃饭,落了座,韦臻见每人面前只有一碗清水似的稀粥,一碟咸菜,诧异地望着珍珍。珍珍心虚地低下头。莫愁却自顾捧起碗喝粥,喝了几口,抬起头问韦臻:“主子你怎么不吃呢?”
韦臻道:“这是你指使的?什么意思?”
莫愁笑道:“主子没见今天好多灾民连一口稀粥都喝不到么?如果主子再大鱼大肉地吃喝,于心何忍?主子该体恤民情,与民同甘共苦才对啊!我们省下的米,又可多救几个人了。”
韦臻听她说得有理,勉强去喝那稀粥,但他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对着咸菜稀粥,自然是食不下咽。莫愁很快地喝完了粥,抹抹嘴,对珍珍嘻嘻一笑:“你的手艺不错呢!我觉得比宫里的御厨都好呀!”
珍珍不明白她的意思,吓得直摆手:“御厨?我哪里敢和御厨比呢?小姐不要取笑我了!”
韦臻忽然明白过来,莫愁是在报复他,当初把她关在闭月苑里,天天只给她送一碗粥喝,饿得她骗人掏鸟窝,卖字换鸡腿,现在总算捞着机会算计自己了!韦臻气得将筷子一摔,桌子一拍,一言不发地起身回屋去了。珍珍吓得不知所措,莫愁吐了吐舌头,快步跟上了韦臻,随韦臻进了屋。
韦臻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莫愁乖巧地在他身边跪下,轻轻地为他捶腿,小心翼翼地问:“主子怎么气得饭都不吃了?”
韦臻道:“你还真是存了心了,睚眦必报。你就这样记恨我?”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8 01:39
六十三 喝粥
“才一顿那!”莫愁道,见势不妙,忙换了极诚恳的语气:“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我挨过饿,喝过粥,今日才更能体会灾民的境况,主子当初也是给我上了一课,我感谢还来不及,怎么会记恨呢?”
“少来花言巧语。”韦臻怒道。
莫愁扑哧一笑,半带撒娇地道:“说实话,主子让人给我喝的粥比今天的还稀呢!饿得我直泛酸水,两眼发绿,一个多月呢,主子也不可怜可怜我!”
韦臻听她俏语含嗔,骂道:“还贫嘴!你不是能干么?会去偷买鸡腿吃,装什么可怜?”
莫愁委屈地扁扁嘴:“我本来也不敢哪!但狗急了还要跳墙呢!何况主子还送我一只画上的鸡腿,可望又不可及,天天对着流口水……”
韦臻实在憋不住笑了:“你倒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条小狗。”捏了捏莫愁的手臂,果然瘦得皮包骨头,心下一软,再生不了气,抱她坐在自己膝上:“罚你?还不是被你气得,我倒觉得迟早一天是我被你气死!”
莫愁忙道:“主子若生气,要打要罚都由得主子,奴婢并不敢有怨言。”
韦臻轻拍她的面颊:“你这张嘴,真想找人用针线给缝起来。”
气消了,韦臻也觉得肚子饿了,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便道:“去,把那碗粥给我端来!”莫愁忙遵命到厨房端了粥和咸菜过来,韦臻饿得慌了,不知其味地喝光了粥。想到日间所见灾民的情况,不由叹口气:“你说得也不错,确实我该常省己身,体察民间疾苦,以后回了宫,也不该象往日那般奢侈铺张,时常还要喝点这粥才对。”
他这样说,倒大出莫愁的意外,张了张嘴,惊奇地道:“主子真是贤明的君主!”
韦臻冷笑道:“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认为我只会干坏事?”
“没有没有,”莫愁胡乱摆手,“主子也有做好事的时候。”也有做好事的时候?这叫什么话?韦臻忍着没发作,听莫愁道,“比如这次出来,一路抓强盗坏蛋,还有,救珍珍他们,还有,赈济灾民,还有……”莫愁飞快地转着念头,“还有每次我惹主子生气,主子都对我网开一面……”
“哼,知道我对你网开一面,难怪你越来越放肆!”韦臻不满地道。不论宫里宫外,总之这个丫头就是让人头痛,韦臻暂不去纠缠这问题,道:“赈济灾民本是应当,但这施粥也只能解得一时之急,过几日粮食吃完了又该如何办?”
“这个简单,”莫愁马上接口道,“主子只要请名画师,他们想吃什么就给他们画什么,画了拿回家去挂着,天天对着看就够了。”
“你又来了!”韦臻拿过戒尺,轻敲了下莫愁的脑袋,“我倒成你的出气筒了!正经和你说话。”
莫愁吐吐舌头,又道:“我不是在帮主子想法吗?既然是官府囤积粮食,我以前听说书的常讲绿林好汉开官仓救百姓的故事,主子何不学学他们?”
皇帝带人去劫官府的粮仓,岂不是大水淹了龙王庙,滑天下之大稽?要是往日,韦臻定又已训斥了莫愁一通,但经过了这许多事,韦臻倒不再吃惊,只是沉吟不语。过了一会方道:“明日出去看情况再说,今日早点睡吧!”
韦臻睡到半夜,一觉醒来,但觉腹中饥火难耐,翻来覆去再睡不着,只空咽口水。韦臻忍耐了一阵,到底难受,摸黑爬起来,寻思到厨房去找点东西吃。刚下床,却听小间里的莫愁问:“主子有什么事么?”
韦臻一时奇怪,平常她一旦睡着,怎么叫都叫不醒,怕用麻袋装了丢进河里都不会有反应,今夜怎的如此清醒?忽然明白过来,她晚上也只喝了一晚粥,想是同自己一样饿得睡不着,韦臻暗暗发笑,直截了当问道:“你饿不饿?”
果然听莫愁答道:“就是饿啊!主子怎么知道?主子也饿了么?”
韦臻道:“那你去厨房看一下,还有什么吃的没有拿点来。”他颐气指使惯了,顺理成章使唤莫愁去。莫愁应了声,穿衣下床,摸黑往外走去。打开房门,迷糊中却被门槛绊一跤,差点摔倒,韦臻忙抓住她,环顾屋子内外也没灯笼之类的照明之物,韦臻怕她再摔,不假思索便道:“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
二人并肩走到庭院中,夜空朗朗,月色皎洁,映着青石小径,四周房舍投下班驳的黑色剪影,天地一片静谧。韦臻微微低头,见莫愁口角噙笑,不由心情激荡,揽住她的纤腰,轻轻吻了下她的发梢,莫愁却浑然不觉。到了厨房,韦臻推开门,却找不到蜡烛,只有灶膛里的余火透了点微光。莫愁倒是轻车熟路,摸索着在灶旁的橱柜里翻找一阵,突然惊喜叫道:“有了!”端了一盘东西出来,是一碟油炸花生米。
莫愁将花生米放在案板上,从厨房角落里找了两个小板凳来,请韦臻坐下,韦臻蜷坐在小板凳上,拉莫愁在身旁坐了,两人你一粒我一粒地一起吃那花生米。不知是不是因为饿得太狠,美味佳肴吃了无数的韦臻只觉得这脆脆的花生米竟是生平难得的美味。莫愁见韦臻吃得津津有味,笑道:“没想到主子也饿得半夜偷东西吃!”
韦臻想到以前她半夜偷偷躲在床上啃鸡腿,如今自己和她躲在厨房里嚼花生米,不由会心一笑,饿肚子的滋味还真不好受,难怪她对鸡腿恋恋不舍,原来偷着吃才是最香的!便顺着她的话道:“倒是头一回,比不得你驾轻就熟。”
莫愁掩口笑道:“那里啊?我可是夜夜提心吊胆,生怕被捉住,哪知最后还是自投罗网!再倒霉也没有了。”
银色的月光透过窗户,莫愁开心的笑容,如寂静夜里乍然绽放的昙花,美得让人屏住呼吸。韦臻情不自禁握住她的手,轻唤一声:“莫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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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骑驴
“嗯?”莫愁不解地看着他。
“你那个骷髅头香袋还在么?”记得上次就是为这香袋,一气之下才罚的她,现在回想起她的恶作剧,却觉得十分有趣,又有一种温馨渐渐充溢心底。
莫愁头也不抬地道:“在啊!我自己留着了。”
“能不能……”韦臻迟疑了一下,开口道,“能不能还是给我?”从来没有以这样的口气求人要东西呢!
“啊?这个就算了吧!”莫愁不以为意,“主子不是不喜欢么?以后我再给主子做一个好了!”
韦臻心下略略失望,又不好多说什么,见面前的一碟花生米已经告罄,站起来道:“回去睡吧!你这下该不会睡不着了。”
第二天一早仍是喝了一碗稀粥,韦臻不再怨怼,饭后吩咐今日继续为灾民施粥救济,又叫来陈双,道:“今天我要出去,你看该怎样改扮一下,不要被人认出来,也不能引人注目。”
陈双忙去拿了面粉,棉花,颜料等工具,回禀道:“主子就改扮成一名普通的乡下秀才可好?若有人问,便说是求学路过此地的。”
韦臻道:“好。”
陈双立即忙活起来,莫愁则在一旁仔细地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不时地问这问那,韦臻知她好奇,也不去管她。不一会儿,陈双就弄完了,将镜子递给韦臻,韦臻见镜子里的人方头大耳,相貌平平,再不是自己本来面目,瞧了半天没看出什么破绽,方满意地点点头,指着莫愁道:“也给她弄弄。”
陈双要帮莫愁改扮,莫愁却道:“让我自己来好不好?”陈双以目光征询韦臻,见他并不反对,便一步步教莫愁怎么做,莫愁聪明伶俐,一点就透,只需说一遍大体就明白了,在陈双的指导下很快扮成了一名书童,莫愁大为得意。陈双道:“小姐,虽然你样子变了,声音还没怎么变,旁人一听就知道你是女子,不如这样,”从怀里摸出一只药瓶,倒出一枚黑色的药丸让莫愁服下,“这药丸可以改变声音,持续十二个时辰。”莫愁吞下药丸,片刻后开口说话,音调果然不同,莫愁咯咯地笑起来,粗粗的笑声却把自己吓了一跳,忙不迭地咬住嘴唇,大睁着眼睛。韦臻和陈双都被她逗笑了。莫愁又喋喋不休地问了陈双许多问题,陈双一一解答,特别嘱咐道:“用这种办法乔装,若出汗不能用力擦拭,也不能用水洗脸。”直到韦臻催促时间不早了,莫愁才装模作样背起个书箱,兴高采烈地跟随韦臻出门了。
山庄离附近的村庄都有一段距离,侍卫牵了马来请韦臻上马,莫愁提醒他道:“主子,秀才一般都不骑马的!”
“那骑什么?”韦臻奇怪地问。
“骑驴啊!”莫愁调皮笑道。
山庄里倒养了一头驴子,韦臻让拉过来,见那驴子又黑又瘦,要两个人同骑实在勉为其难,若是自己骑了,莫愁那娇滴滴的样子,腿伤才好,能走得了多远?韦臻想了想道:“你把驴子牵上,我们走。”莫愁不明白他这又是做什么,有驴不骑,倒要走路?依言去牵,驴子却是个倔脾气,没见过莫愁,抬腿就来踢她,莫愁惊叫。韦臻狠敲了驴头一下,驴子惨叫一声,这才安静了。
莫愁慢吞吞地牵了驴子走出约一里路,韦臻回头,再望不到侍卫随从,这才对莫愁道:“你骑上去吧!”
莫愁吃惊地道:“主子要我骑?”
韦臻冷然地道:“罗嗦什么?叫你骑就骑,待会你又摔了瘸了,难不成还要我抱你回去?”
火辣辣的太阳下牵着驴子走路实在辛苦,莫愁不再推辞:“多谢主子!”
韦臻扶她上了驴背,继续朝南走去。时不时有人从旁经过,大都是去赶清河山庄等着施粥的,见了这两人,无不诧异,怎么这书童骑驴,秀才倒在一旁走路?韦臻被人注视,也觉面颊发热,只是面上涂了面粉颜料,看不出面色变化。莫愁倒似毫不在意,她是第一次骑驴子,又兴奋又好玩,一心和那犟驴斗争,威逼利诱,花样百出:“驴子,你要再不听话我敲你头了!”“乖一点,回去给你吃糖!”
这一带多是丘陵,丘陵之间则是一片片稻田,走在田间的小路上,两旁却看不到一点绿色,干黄的稻杆东倒西歪地堆在田里。地面已经龟裂成纵横交错的一道道口子,表面的土壤则干得如沙粉,尘土飞扬。一路也没见到一点水源,几条小河沟都只剩下了河底的大小石头,反射着烈日的光芒。
南行了七八里路,前面有一片低矮的土坯房,到了座小村子,韦臻便叫莫愁下来,进去打探情况,村子不大,只有几十户人家。但家家门扉紧闭,韦臻连去敲了几家,都静悄悄地无人应声,连狗叫都听不到。又走了几家,终于看见有户人家虚掩着院门,韦臻推开柴门,院子里一个老妇惊恐地抬头:“老爷,我家什么都没有了……”待看清了韦臻和莫愁的打扮,才松了口气,“公子从哪里来?还以为是官差,吓了我一跳。”
韦臻道:“我是去外地求学的,路过这里,天气太热,想来讨口水喝。”
老妇迟疑了一下,见两人都是满头大汗,风尘仆仆,还是进屋拿了只土碗,走到院子一旁的大缸前,揭开缸盖,探下身去,从缸底舀了半碗水,递给韦臻。韦臻一看,那水甚是浑浊,半碗都是泥沙,哪里喝得下去?只端在手上,道了谢,问那老妇道:“这叫什么村?”
老妇道:“我们这是槐树村,村口有棵百年老槐树,所以远近都叫这里槐树村。不过,”老妇无奈地叹气,“自从遭了灾,这村子里的人都基本跑光了。我是寡妇,守着个半瘫的儿子,孤儿寡母无处可去,还留在这里,也只是等死了。”
韦臻奇道:“怎么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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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 砸匾
老妇神情冷漠地道:“没吃的,没水喝,不是等死么?这缸里的一点水,还是我三天前半夜就到十里外的山里,接了两个时辰,才接了半桶泉水挑回来。家里已经没有米了,也没钱买。”
韦臻忙道:“我看到清河山庄在施粥,附近许多灾民都去了。”
“哦?是么?那等会我也去,给儿子带碗粥回来。”老妇脸上有了一点神采。
韦臻又问:“官府怎么不派人管管,就任人饿死?”
老妇冷哼一声,愤然道:“怎么不管?每个月都有官老爷下来一两回,不来还好,来了打着赈灾的旗号,到了各家,见牛牵牛,见鸡杀鸡,值钱的东西都被抢走,比趁火打劫的强盗还厉害三分!”
“竟有此事?朝廷不是派了钦差来查访么?”韦臻吃惊,按捺不住心头的怒气。
老妇道:“朝廷都是官官相护,老百姓的苦处谁能知道?南闵的知州于厚德据说和那个姓魏的钦差是连襟,能查出什么?报上去还不是粉饰太平?”
韦臻一愣,这消息竟从未听说过,自己竟失察至此?回头看莫愁瞪着自己,知她必在腹诽,讪讪地不知该说什么。又问了几句,从兜了摸了一块银子出来交给老妇,让她去买点粮食,告辞出来。
两人默然无声地走着,莫愁骑在驴子上不说话,韦臻也觉得胸闷,倒象是自己做了亏心事。又访了几处村子,得到的情况与槐树村大同小异。眼见天色不早,韦臻正打算返回,发现已近南闵城下。
走到城门前,果不出所料,画了韦臻的肖像正张榜捉拿。韦臻见那画像画得惟妙惟肖,暗吃一惊,赵县也就罢了,知县难得有机会觐见天颜,不识得皇帝倒情有可原,但南闵是一处州府,怎么知州也不起疑?何况前些日子还派了魏敬明当钦差下来,韦臻复掐指一算,魏敬明也该回京去了,难怪不得!莫愁却故意走到那画像前仔细地看了一会,又偏着脑袋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韦臻。韦臻很想一把将那画像撕下来,考虑再三,还不能轻举妄动,暂忍下一口气。
韦臻白天已打听到南闵全城现只有汇通米行一家尚有米卖,进了城直接找到这家米行,从外面看,这家临街的米行店面不大,顾客稀少,并无特异之处,韦臻摸出一把丝质折扇,一面摇扇一面大摇大摆地进去,便有了几分富家公子的样子。进了门,见那店堂内靠墙堆了几袋米,坐在柜台后的掌柜抬头看了眼韦臻,却继续低下头拨拉算盘。韦臻只得自己上前问道:“掌柜,你这里卖的有米么?”
“有,十两银子一石,你要多少?”掌柜漫不经心地答道,倒把韦臻吓了一跳,就算他向来不理柴米事,也晓得这足足比通常价格高了十倍!
“十两银子一石?正值灾荒,你们怎么能囤积居奇,漫天要价?”韦臻怒斥道。
“你嫌贵就到别处去买,好走不送。”掌柜居然就下了逐客令。
韦臻咬牙再咬牙,终于一扭头出去,站在街上,抬头望见那横梁上汇通米行的招牌,斗大的字体金光闪闪。韦臻突然一个旱地拔葱,飞身跃起两丈,攀住房檐将那横匾摘了下来,狠狠摔到地上,啪的一声断成两半!然后一把拉起还在街边发愣的莫愁,拔足飞奔,那只小毛驴不明所以,也跟着后面狂奔不已。等那掌柜跑出门来,两人一驴早已不见踪影。
直到一口气跑出了城,韦臻才放开莫愁,莫愁气喘吁吁累得直不起腰,韦臻却哈哈大笑,今日郁闷了一整天,总算出了口恶气!好半天莫愁缓过气来,道:“主子还真是厉害!比我还厉害!”
“哈哈!什么比你厉害?”韦臻心情大好,笑问。
“闯祸比我厉害啊!哈哈,”莫愁也忍不住笑起来,“我不过是些小打小闹,还没有弄到被官府悬赏捉拿的地步呀!”
韦臻心头舒畅,也不和她计较,反笑道:“这不算什么,今天晚上我还有重要计划,呵呵。”
莫愁恍然大悟地点头:“刚才是去踩盘,晚上就来抢粮,对不?”
韦臻道:“正是,我现在就回去安排。”
莫愁跺着脚,高兴得直拍手道:“太好了!我也要来!”
“你来什么?”韦臻却沉下了脸,“你又不会武功,来了只是帮倒忙。”
“让我来嘛!就在外面望风也好。”莫愁不甘心地乞求道。
“不行,这太危险,你帮忙是越帮越忙,乖乖地给我待在屋里,不要惹事!”韦臻连劝带吓,又摆出一副威严面孔。
莫愁本待再争,忽想到今晚他带侍卫们走了,岂不是求之不得的大好机会?莫愁隔着衣衫摸着兜里的那支短笛,一颗心扑扑直跳,面上故作委屈,老大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韦臻道:“跑了一天,你回去早点睡觉,今晚抢了粮回来,明天就不用再喝粥了。”他一本正经地说完,倒把莫愁逗笑了。
回到山庄,韦臻即找了两个侍卫头目来商议了当晚行动的机会,分头安排下去。正好山庄里的粮食已不多,刚够众人饱餐一顿。韦臻等到半夜,守着莫愁上了床,这才带着人马出了庄。
莫愁闭着眼睛装睡,听到外面静悄悄地再没一点声音,才蹑手蹑脚地起来,不敢点蜡烛,悄悄地走到外间门口,去推那门,门却从外面落了锁,推不开。莫愁摇了一下,外面已有人问:“小姐有什么事么?”是一个侍卫的声音。
“没什么。”莫愁知道韦臻定是怕她再闯祸,故意留了人看着她,不由气馁。
莫愁睡的里间没有窗户,绕到韦臻的床后,有一扇小窗,却也落了栓。莫愁暗想自己不会轻功,若推窗跳出去,必也会惊动侍卫,莫愁把那黑色短笛拿出来,放在嘴边,却不敢吹,但又不甘心放弃这机会去睡觉,只垂头丧气地看着那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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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 定计
回到山庄,韦臻即找了两个侍卫头目来商议了当晚行动的机会,分头安排下去。正好山庄里的粮食已不多,刚够众人饱餐一顿。韦臻等到半夜,守着莫愁上了床,这才带着人马出了庄。
莫愁闭着眼睛装睡,听到外面静悄悄地再没一点声音,才蹑手蹑脚地起来,不敢点蜡烛,悄悄地走到外间门口,去推那门,门却从外面落了锁,推不开。莫愁摇了一下,外面已有人问:“小姐有什么事么?”是一个侍卫的声音。
“没什么。”莫愁知道韦臻定是怕她再闯祸,故意留了人看着她,不由暗叫倒霉。
莫愁睡的里间没有窗户,绕到韦臻的床后,有一扇小窗,却也落了栓。莫愁暗想自己不会轻功,若推窗跳出去,必也会惊动侍卫,莫愁把那黑色短笛拿出来,放在嘴边,却不敢吹,但又不甘心放弃这难得的机会去睡觉,只垂头丧气地看着那窗子上的暗色花纹。忽然似一阵轻风吹来,那窗户竟无声无息地打开了,一道人影轻盈地跳进来。莫愁吃了一惊,叫出声来。外面的侍卫忙问:“小姐怎么了?”
“呃,好象是一只虫子爬到了床上。”莫愁闷声闷气地道,“没事了。”
门外的侍卫虽得了命令看守莫愁,但莫愁既在床上睡觉,他又岂敢擅自进去?只道:“那小姐快快休息吧!若有什么事吩咐一声。”
莫愁应了,看清来人果是江枫,仍是一身黑衣,蒙了面,只露两只眼睛在外面。刚才外面侍卫说话时,他闪身一躲,躲进角落的柜子之后,隐住身形。听侍卫没了声,江枫猫腰出来,一把抱住莫愁,轻轻一跃,已跳窗而出。窗外正是后院,山庄的院墙并不高,今夜韦臻除留下一人看守莫愁外,并无人巡夜,江枫轻而易举地抱着莫愁翻墙而出,爬到后面的小山顶上,再也不用担心被人发现,江枫这才将她放下来,扯下面罩,灿烂一笑。
两人并肩在大石上坐下,正好可望到下面的清河山庄。夜深寂静,只听得到草间虫鸣。皓月当空,时有丝丝微风,暂解酷热。莫愁笑道:“江哥哥,怎么我正想找你,你就来了?”
江枫听她的声音,倒吓了一跳:“你声音怎么变了?”
莫愁解释道:“今天扮成书童陪皇帝出去逛了一天,吃了一粒药,声音就变成这样了,要十二个时辰才能复原。”说着摸出短笛,“笛子还在我这里呢,你不会当我是假的吧?”
江枫在她脸上轻捏了一把,确信不是假扮的,才放下心来:“我没想到你们会躲到这里来了,找了好几天才找到,正巧碰到他今天晚上出去了。”
莫愁笑道:“我就说我的运气也不能一路坏到底吧!江哥哥,你想出办法来没有?怎么带我走,要骗过他才行哪!”
江枫忽问:“那皇帝对你好象还可以?”
莫愁不知他什么意思,想了想道:“嗯,还行。”
“那就好,”江枫道,“上次见了你以后,我想了一夜,总算想出个计划。我在这苍龙王朝境内也还认识一些朋友,安排了人去寻两种药,应该就过两天就有消息了。你要做的就是再制造一次不在他身边的机会,我好把药给你。”
“什么药?毒药吗?”莫愁双手乱摆,“不行不行,我说过我下不了毒,多半没毒着别人先毒死了自己。”
“不是毒药,”江枫笑着安慰她,“是两种有特殊用途的药。一种药你服下去后会现出生病发热的症状,但实际上并无害,即使不服药,十天过后也会痊愈。另一种则是诈死的药。”
“诈死的药?”莫愁问,似乎明白了什么。
“对!”江枫解释道,“你生病后,故意装得病势沉重的样子。他肯定会请医生来给你看病,喝药时候你趁机服下诈死的药,很快就会呼吸脉搏全无,和真正的死亡一模一样。这样,他最多会以为你是得急病死了,或是被医生给治死了。你最好先求他许你归葬故国,如果不行,只要他不当场碎‘尸’,进了棺材,我自然能想办法带你走。只要一个月内给你服下解药,你就可以醒来。他既然亲眼看到你死了,无论如何也不会怀疑你是逃跑回国了。等我们回了国先藏一段时间,风平浪静了再出来。”
莫愁听完,仔细想了一回,赞道:“不错不错,这装死的办法真是天衣无缝,还是江哥哥厉害!”
江枫听她夸奖,便如吃了蜜糖般甜到心里,千般辛苦都有了报偿,不由握了她的手,轻声问道:“就算赴汤蹈火,江哥哥也要护你周全,你喜欢江哥哥么?”
“喜欢啊!”莫愁甜甜一笑,“江哥哥是我救命恩人呢!等回了家,我看了父王和哥哥,你就带着我到处去玩好不好?还要教我两手绝的,让我也能跳跳墙,翻翻窗什么的,我可不想再从墙头摔下来,断了腿。”
“你摔断了腿?”江枫惊问。
“是啊!刚进宫没几天就摔断了腿,差点没痛死我。”提起当时情况,莫愁仍心有余悸,“躺了几个月动都不能动,刚刚才好呢!”
“你站起来走走,”江枫看莫愁走了几步,仍有点不便,一阵心痛,长叹了一声。
莫愁笑道:“别担心了,现在都好了,到了逃跑时不会拖你后腿的。”
两人说笑一阵,江枫只愿这一夜永远不要过去,听她悄声软语地说喜欢自己,虽然未必是自己想要的那种喜欢,仍让人无限遐想,一颗漂泊多年的心似乎已融化于这笑意盈盈,若能携她的手,走遍天涯,该是怎样的风光……随着天边的星星一颗颗隐去,浓重的夜色亦渐渐褪去。忽然江枫听到远远的马蹄声,站起身来道:“应是他们回来了,我马上送你回去!”
莫愁却什么声音也没听到,张望了半天:“他们在哪里啊?”
江枫笑道:“等你都听到看到了还了得?”一把将莫愁抱起,施展轻功下山,一面压低声音,将要紧之事再嘱咐莫愁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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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受惊
等下到山脚,这时莫愁也能听到马蹄声声了。江枫飞快地翻过院墙,潜到韦臻的卧室后面,那扇小窗虚掩着,江枫轻轻推开窗,跳进去将莫愁放到地上。这时隐隐地已能听见人声,大概是韦臻带着人马进庄了。江枫来不及再和她说什么,跳窗出去了,只留下翩若惊鸿的一道背影。
莫愁忙关好窗子,脱了鞋子拿在手上,赤足走回里间,爬上床,迅速脱了外衣,拉过薄被连头盖住。很快听到脚步声,莫愁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接着是门外侍卫请安的声音,听韦臻问道:“莫愁在里面?昨夜没什么事吧?”
侍卫答道:“回主子,一切如常。”
忽听人大声喊道:“有人翻墙,抓刺客!”
莫愁一惊,难道江枫被他们发现了?只听脚步纷乱,显然是侍卫们追了出去。莫愁一时不知该继续赖在床上装睡还是该起来看看?这时门已开了,听熟悉的脚步声走了进来。莫愁忙翻身朝里,装作熟睡。韦臻撩开帐子看了看,并没有叫她,转身到外面换衣服去了。莫愁这才舒了一口气。
过了约半个时辰,莫愁听外面又进来了人,禀道:“回主子,那刺客武功高强,我等追出庄外有十几里,还是被他跑掉了,请主子治罪。”
韦臻似沉吟了一阵,方道:“这人趁昨夜无人,潜入山庄,目的着实可疑,不知是什么来历?你们去查一下山庄内各处可有异常?若发现线索,速来报我!”
等那人出去了,莫愁听韦臻又走进里间,掀开帐子叫了声“莫愁!”
莫愁不能再装睡,揉了揉眼睛,装作刚醒来的样子,看到是韦臻,忙坐起来答道:“主子什么时候回来的?昨晚还顺利么?”
韦臻道:“还算顺利,把那汇通米行的粮仓基本都搬回来了,还抓住了那个掌柜,关在山庄地窖里,慢慢审问。”三言两语交代了几句,不能莫愁发问,韦臻却问:“你昨夜可有听到什么动静?”
莫愁连忙摇头道:“没有啊!我睡着了,什么都没听到。发生什么事了么?”
韦臻道:“刚才我进庄时,有个黑衣人正翻墙跑了,派人去追但没追上。那人身手不凡,但他单身一人潜入庄内,这里又无金银财宝,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我的身份已暴露,冲着我来的?”
莫愁故作吃惊地道:“不会吧!我们一路都很谨慎,怎么会暴露呢?”
韦臻道:“你还记得我们头天出来,遇到的寒山和那个算卦的么?我总觉得有些古怪。刚才跑了那刺客,偏偏趁着昨夜庄中无人进来,莫不是知道我们的行踪?”莫愁听他提到江枫,心头乱跳,千万不要被他察觉了什么。做贼心虚,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呆呆地看着韦臻。韦臻笑了笑,安慰她道:“怎么被吓住了?不用害怕,我这次带的人出来都是极可靠的,若是刺客来了只是自投罗网。”
莫愁忙道:“那主子先不要想太多了,昨夜累了一晚,先去休息吧!”
韦臻笑道:“那你呢?也继续睡觉?”莫愁面上一红,她彻夜未眠,正想趁着清晨凉快好好补觉,却被韦臻说破。韦臻见她不说话,道:“问你三句答不到一句,看来真是没睡醒,那你就继续睡吧!”莫愁依言躺下去,韦臻又道:“我昨天晚上出去了,一直就担心你,怕你又会跳窗翻墙,没想到你竟乖得反常!”
莫愁陪笑道:“不敢当,是主子英明,留了人看着,我怎么出得去啊!”
韦臻哈哈大笑,捏了捏她微红的面颊:“就知道你不会老实!”
总算听韦臻在外间躺下了,莫愁已是出了一头冷汗,还好,江枫哥哥没被他们捉住,不然会发生什么事都不敢去想……又想起江枫那个计划,心跳得愈发快了,莫愁暗中给自己打气,默念了几百遍“车到山前必有路”,终于沉沉睡去。
待醒来时,已经过午。莫愁穿衣时才发现外衣上沾了不少泥土草根,想是昨晚和江枫坐在地上时沾的,忙把衣服换了。莫愁抱着脏衣服走到外间,见帐幔低垂,韦臻仍在睡觉,轻手轻脚地打开门,正准备溜出去,却被韦臻叫住了:“莫愁,上哪里去?”
莫愁迟疑一下,道:“主子,我去把衣服洗了。主子的衣服呢?我一便去洗。”
“洗衣服?”韦臻奇道,“你洗什么衣服?拿给珍珍让她帮你洗就是了。”
莫愁道:“主子怎么忘了,出宫后我的衣服都是自己洗的呀!再说了,珍珍是主子的妹妹,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我一个奴婢怎么能让她洗衣服?”不待韦臻说话,莫愁已开门出去。
忽然脑后一阵风向,莫愁还未明白过来,已被一强壮有力的胳膊拉住,手一松,脏衣服掉在了地上。韦臻将她打横抱起,回了屋,一脚踢上房门,将她摔在自己的大床上,咄咄逼人地对视着她:“莫愁,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考验我的耐性!”
莫愁惊吓道:“主子,我又说错什么了么?”
“你明知故问!我和那个珍珍素昧平生,为什么要认她当义妹,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韦臻怒道,一把扯开了莫愁的前襟。莫愁吓得忙往床里一滚,怀中的那只黑色短笛却滚了出来。
韦臻正要去拾,莫愁已抢先一步揣入怀中。韦臻奇道:“是什么东西?给我看看!”
莫愁急中生智,只把短笛在韦臻面前晃了晃,又藏起来,道:“这是我在山庄里找到的,可是我的宝贝,不能轻易给人看。”
“什么宝贝?都不让我瞧?”韦臻好奇心起,按住莫愁,就要来抢。
莫愁也不挣扎,只道:“主子要什么都拿去吧!人也好,东西也好,什么不是主子的?”
韦臻听她这样说,倒愣了愣,却见莫愁眼圈发红,泪珠只在眼眶里滚来滚去,韦臻无趣地松开手,道:“你平白又哭什么?”
莫愁抹了把脸,道:“我的衣服……又被扯破了……没衣服穿了……”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8 01:40
六十九 刻章
“主子?”莫愁轻唤了一声,伸出两根手指在韦臻眼前晃了晃,“主子在发什么呆?”
韦臻回过神来,却沉下了脸,训斥道:“手拿下去,晃什么晃?越来越没规矩了!当真放纵你就不知上下尊卑了?
莫愁诧异地住了口,不知又惹他哪里生了气,真是喜怒无常的皇帝,悻悻地道:“奴婢失礼,请主子恕罪!”
韦臻也自觉语气太过严厉,缓和了一下道:“我去书房写手谕,你随我来。”
莫愁随着他出了门。山庄前厅旁正是一间书房,书案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莫愁倒不待他吩咐,自取了水磨墨,又铺开宣纸请韦臻动笔。韦臻沉思片刻,提笔一挥而就,抬头却见莫愁专心在看。韦臻道:“可有什么漏洞没有?”
莫愁笑道:“没有,我只在想,如果主子的字拿出去卖能卖多少钱?”
韦臻忽听她这样问,想起她的书法不错,便问:“你的字一幅能卖多少钱?”
莫愁叹气,扁扁嘴,作出一副哭相:“主子别提了,人家欺负我,辛苦写了半天才卖了三钱银子,差不多是白送。”
“那么少?好可怜,”韦臻笑道,心里暗叹,莫愁啊莫愁,这名字太贴切了,再大的气,再多的烦恼,和她说三句话就能烟消云散,“这样吧,等回宫了你再写幅字,我拿去帮你卖。”
“好啊!”莫愁开心起来,“我不贪心的,主子卖了钱,我只要分三两,剩下的都归主子。”
“真是划算的买卖!”韦臻顺势将她一揽,抱了坐在自己膝上,莫愁身上淡淡的幽香传来,韦臻不禁迷乱,俯下身去在她唇上轻轻一吻,莫愁有些吃惊地睁大眼睛看他。韦臻温柔地道:“这些日子,其实我一直在琢磨,该不该把你留下,但现在,看来我是舍不得你了……”韦臻似乎是无奈地笑了笑,“真奇怪,怎么会遇到你这样的女子?”
莫愁懵懵懂懂地听着:“主子的意思是……”
韦臻道:“我不杀你了,我决定要把你留下来陪我。”
“陪……”莫愁道,“可我……”本想说“可我不想陪你”,忍了忍,终于没说出口,“那好吧……”
韦臻下了极大的决心才说出这几句话,金口玉言,再不能反悔。换了别人,早就跪下磕头,山呼万岁地谢恩,莫愁却是一幅痴痴呆呆迷迷糊糊的表情,仿佛老大不情愿。韦臻心头如被刺了一下,薄怒道:“你不愿意么?”
“呃……嗯……这个,”莫愁支吾了半天,“我怕……主子不是说迟早会被我气死么?”
“你真要气死我才甘心?”韦臻好好的心情被她破坏殆尽,就势将她翻转,按在腿上重重地打了几下,莫愁吃痛,伸手去挡,韦臻道:“滚一边去站着。”
莫愁走到案几另一头站好,满脸无辜表情。韦臻不理她,令人叫了陈双来,问道:“我想刻枚假玉玺临时一用,你知道该怎么弄么?”
陈双吓得慌忙跪下:“臣不会,臣更不敢!”
韦臻不耐烦地道:“你怕什么?是我自用,玉玺未带上才要刻一枚,叫你做就做。”
陈双踌躇难为,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刻假玉玺是死罪,抗旨更是死罪,急得满头大汗,忽然听莫愁道:“玉玺吗?我会做,要不我来做吧!”
“你会做?”韦臻吃惊不小。
莫愁点头:“以前偷过我父王的印章,觉得好玩,就学着偷偷地刻了一枚,有一回想去假传圣旨被父王捉住了,后来就没敢再玩。”
她说得轻描淡写,韦臻却听的心惊肉跳,假传圣旨?天哪!无法无天也不能到这个地步!但现在事情紧急,她倒是可以派上用场。当下找了纸来,凭记忆画了个玉玺的图案,虽然细节有些微出入,但料得应付南闵官府已无问题。莫愁看了,说要几样材料,很快陈双便找齐了拿来,却是一截土豆,一柄刻刀。莫愁将土豆在火上烤干,削成四方形,一点点仔细刻着,她刻得甚为专注,汗水一滴滴从额头上滚下来,也顾不得擦拭。韦臻只在一旁看她,过了近一个时辰,一枚土豆玉玺便正式诞生了。莫愁在玉玺上涂了颜料,试印一枚,一枚鲜红的印章跃然纸上,惟妙惟肖,几可乱真。莫愁得了韦臻首肯,便在手谕上印了“玉玺”。
韦臻冷笑道:“看来任谁找只土豆就可以传圣旨了。”
莫愁没听出他语气不对,不免得意地道:“不错吧!这种办法,偶尔用一两次很难看出来。”
韦臻发怒道:“正经的规矩不会,犯上作乱,无法无天的花样你倒学了不少!”
莫愁忙了一下午,正为自己的杰作沾沾自喜,没料到韦臻不但不称赞,竟是一盆冷水泼下,浑身凉透,心头惊诧莫名,却想,好在不是那陈双刻的,不然真要被他治了死罪。莫愁便赌气跪下道:“莫愁私刻玉玺,即是死罪,请主子发落!”“私”字却咬得极重。
韦臻听她言外之意,想到是自己下令要刻的,被她堵得无话可说,将那手谕封了缄,揣在怀中,拂袖而去,只留下莫愁一个人孤零零地跪在书房里。
莫愁听他走了,换了往日,必不肯老实安分地罚跪,不是晃来晃去,就是靠在哪里打瞌睡,这时心头却是万分委屈,赌气直挺挺地跪着。今日无缘无故地被他训了好几回,帮了他忙还被他骂,莫愁恨不得现在就叫来江枫哥哥,让他带着自己远走高飞,再不受这死皇帝的气。他杀了自己倒好,偏偏还要留自己陪着他活受罪,难道竟认为我该感谢他?莫愁越想越难过,眼泪噼里啪啦直往下掉,莫愁用衣袖去抹,泪水却越抹越多……
莫愁不知跪了多久,外面的天色暗了,眼泪渐渐地流干了,膝盖麻木酸痛,已经失去了知觉,腹中却不觉饥饿。忽然一片黑影停在了面前,接着手臂一紧,被人从地上拉了起来,莫愁眼前发黑,双腿一软,往前跌倒,却跌进韦臻强壮的怀抱。莫愁定定神,用力挣开了他的掌握,扶着墙边慢慢地挪出门去。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8 01:40
七十 共枕
莫愁今日是足足跪了近两个时辰,膝盖痛得如万根针扎,双腿都象断了一般,只咬着牙一小步一小步移动。韦臻尴尬地站在后面,见她艰难迈过卧室门槛,韦臻忙跟了过去,却见莫愁已回了里屋,挣扎着爬上了床,衣服也不脱,只拉过被子蒙住了脑袋。屋子里黑乎乎的,韦臻点了灯,走过去在床边坐下,静静看了她一会,尽量温柔地开口道:“起来吃点东西,别赌气了。”莫愁不回话。韦臻想了想,叹了口气:“知道你委屈,是我不该冲你发火。”莫愁仍装作没听见。
韦臻生平无论做错什么,也从未给人道过歉,说出这样的话,已觉极为低三下四。见莫愁还是不理不睬,韦臻掀开薄被,抱她坐起来,见她双眼已哭得通红通红,忍耐地道:“你明天还要陪我去上任,这样怎么行?”
他这样一说,莫愁倒醒悟了,江枫哥哥过几天就要找机会来给自己送药来,不过再忍他几天,一旦逃走就万事大吉,何必与他赌气。莫愁不再哭泣,抽噎了几下,哑声道:“我饿了!”
韦臻笑道:“知道你饿了,我已让珍珍去给你熬了粥。”
听见外面敲门声,韦臻打开门,珍珍正端了一碗粥站在门外,韦臻接过碗,却道:“你去打盆凉水来。”韦臻端碗进去,坐在莫愁身边,道:“这是蔬菜糯米瘦肉粥,可比清水白米粥好喝多了,你尝尝?”用小勺子搅了几下,想要喂她,
莫愁自己接过,口气冷淡:“不敢劳动主子。”
韦臻听她这样生分,心里被梗了一下,看着她小口喝粥,韦臻道:“这次出来,你也辛苦了,等回去了好好犒劳你,你想要什么?”韦臻难得赏赐嫔妃,何况莫愁这种没有品级的宫人,这已是天大的恩典,便是方才错怪了她也尽可弥补了。心中暗想,她会要什么?是要朕封她什么位分还是要什么宝贝?
回去?谁愿意回你那个监狱宫殿?莫愁愤愤地想,又怕说出来韦臻起疑,仍是沉默不语。
韦臻道:“你慢慢想吧,想好了再告诉我。”
珍珍端了一盆凉水进来,莫愁把粥已喝光了,珍珍乖巧地服侍莫愁洗了脸。莫愁仍是淡淡地道:“主子也早些歇息吧!明日还要早起。”她越是平静,韦臻却越是不安,往日里但凡自己罚了她,她要么哭闹不休,要么抗争到底,若真做错了,也会嬉皮笑脸地讨好求饶,今日这样安静,简直一反常态。韦臻等珍珍走了,拉了她的手逗她道:“你笑一个给我看,我才去睡,不然你半夜里躲在被子里哭鼻子,都没人知道。”
莫愁闷闷地道:“谢谢主子,主子若不放心,就让珍珍来陪我好了。”
“为什么要让她来陪你?你要和她说我坏话吧?”韦臻索性赖上床去,嘻嘻笑道,“你既是我的,要陪也是我陪你!”
莫愁往里让了让,道:“天气太热,主子和我挤在一起,怕睡不好。”
韦臻道:“那到外面大床上去。我再让他们加些冰来。”抱了莫愁出去,放在自己床上。又让人去地窖里担了一担大冰块置于室内。
韦臻解了莫愁的衣衫,只剩下一条淡黄色的肚兜,拉过薄被来盖上,莫愁打了个哈欠,倦意朦胧:“主子恕罪,我先睡了。”闭上眼睛,翻身朝里。韦臻也脱了外衣,从后面揽住莫愁,莫愁并不反对,乖乖地任他抱着。初见她到现在已好几个月了,能和她同床共寝的次数竟是少得可怜。回想第一次……韦臻有点恼火又有点怀念,触手处是光滑的肌肤,韦臻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在那白皙娇嫩的后背上留下一个淡青的吻痕,正把持不住,想把莫愁翻过来,莫愁却不安地扭动了一下。韦臻摇摇头,她虽不会反抗,但心里只把自己当成薛贵一样的人……韦臻从不怕人仇恨,但想象着莫愁日后看自己那鄙夷的目光……算了,还是忍一忍,耐心一点,再耐心一点……
莫愁一夜还算睡得安稳,可苦了韦臻,佳人在怀,幽香满襟,除了闻闻她的头发,竟不能动一动。好容易漫长的一夜过去,捱到天色微明,韦臻见莫愁睡得正熟,将她轻轻放下,披了件衣服出门去。值夜的侍卫见了忙来问安,韦臻让他守住房门,一人到了后院,打了桶井水上来,就站在井边,脱了上衣,赤裸着胸膛,哗地一桶水从头浇下,这才略觉平静。又浇了两桶水,浑身已湿透,回房去换衣,一照镜子发现自己挂了两只大黑眼圈。
韦臻收拾停当,便唤莫愁起床,莫愁睡了一夜,眼睛肿得更高,韦臻暗道,一个是黑眼圈,一个是红眼圈,倒也是配了。莫愁刚下床走了一步,膝盖一阵针扎般刺痛,又要摔倒,韦臻忙拉住她道:“怎么了?”
莫愁吸气:“膝盖太痛了,不知今天还能不能陪主子出去?”
韦臻卷起莫愁的裤腿,两只膝盖下已是一大片青紫,韦臻暗悔自己疏忽,昨夜就该用药酒给她按摩,忙命人取了酒来,倒了点在手心,一面搓揉一面运功为她疏通血脉。过了半个时辰,那淤血总算化去大半,莫愁谢了韦臻,下地一扭一扭走了两步。韦臻道:“今日既然是去上任,我们也不用走路,我已让人去雇马车了。”他说什么,莫愁便规规矩矩应什么。韦臻心里颇不是滋味,倒不敢再发脾气,一味陪着小心,只想,她要怎样才肯再笑一笑呢?
早膳珍珍特意做了几样可口的点心,莫愁不言不语,胡乱吃了几口便说饱了。陈双为两人乔装打扮妥当,送两人上了马车,问道:“主子今日可回来吗?”
韦臻略一思忖,道:“说不准,若我未返回,夜里你到府衙来一趟。”
陈双道:“这个卑职知道。”
到了南闵城下,已是近午,韦臻让马车直接停到府衙前。却有衙役过来喝道:“府衙前不能停车,速速离开!”
韦臻将头一昂,趾高气扬地道:“你什么人?也配来和我说话?赶快进去叫于厚德出来见我!”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8 01:41
第二卷 七十一 上任
到了南闵城下,已是近午,天气炎热,没有一丝风。韦臻让马车直接停到府衙前。却有衙役过来喝道:“府衙前不能停车,速速离开!”
韦臻将头一昂,趾高气扬地道:“你什么人?也配来和我说话?赶快进去叫于厚德出来见我!”
衙役见他气派不小,又敢直呼知府之名,虽是疑惑倒不敢得罪,让二人等着,转身进去了。片刻后,府门里一队衙役涌出,高举着肃静、回避的牌子,在大门旁分两班站定,后面出来一人,身着浅绯色五品官服,腰配金带,三、四十岁年纪,白面无须,眉目清秀,文质彬彬,到韦臻面前拱手道:“下官于厚德,敢问大人是?”
韦臻摸出那封任命“曾伟”为钦差大臣,特派微服私访南闵的手谕,递给于厚德:“请大人过目。”这手谕虽确实是自己亲笔所写,韦臻心头却砰砰地一阵乱跳,手心也出了一层细汗,生怕他发现那土豆玉玺的破绽。
于厚德恭恭敬敬地接过来,拆开看了一遍,忙长揖到地:“下官不知尊驾莅临,有失远迎,恳请大人恕罪!”
韦臻暗道,你不知?不是还画像捉拿朕么?虚还了一礼,道:“进去说话吧!”他一举一动气势迫人,自然透露出一股王者之风,脸上更是毫无表情,于厚德心里发怵,不知吉凶,忙在前头带路,将韦臻和莫愁迎进后堂。
宾主分列落座,莫愁伴成随从侍立韦臻身后。奉上了茶,雪白的瓷碗中衬着半盏盈盈润绿,新嫩的茶叶根根直立,白雾轻绕,香气馥郁。韦臻知是极为名贵的蒙山甘露茶,历来是皇家贡品,宫外有价亦难求,便有些不快,五品官员,已如此奢侈!韦臻呷了一口,甘如清露,听于厚德道:“下官有眼无珠,敢问大人是在哪部供职?”
韦臻道:“原本是在东阳道,近日才调进京里去任监察御史,刚到京,就接到皇上这纸手谕,要我下来查访灾情。本官不敢耽搁,立即启程。到了南闵,原打算过几日再来拜访大人,但有一些事情,我想还是要和大人说说才好。”韦臻头次冒充自己的属下官员,称自己为皇上,只觉别扭万分,又怕露出破绽,一字一句说得甚慢。
于厚德听了却出了一身冷汗,他竟然神不知鬼不觉来到南闵,原来皇上明里派了魏敬明,暗中还派了曾伟,怕是早已起了疑心。不知他察到了些什么?若是今日刚来还好办,总之要稳住他再说。于厚德赔笑道:“大人有何训示,下官洗耳恭听!”
韦臻道:“皇上十分关心灾民的疾苦,特派我下来寻访,主要是检查官府开仓赈粮之事,只是我进了南闵城,却没找到官府赈灾之处,因此想来问问大人。”
于厚德忙道:“大人对南闵不熟,等我亲带大人去看。”
韦臻道:“那好。”他这次来主要目的本就是要迫使南闵开仓救灾,听于厚德答应了,便起身道:“那就有请大人了。”
于厚德听说韦臻催促,急忙问道:“请问大人下榻何处?”
韦臻一愣,答道:“今日刚进城,尚未投宿。”
于厚德笑道:“如果大人不嫌鄙处简陋的话,就宿在府中如何?”
韦臻本想拒绝,身后莫愁却咳了一声,韦臻转念一想,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又指着莫愁道:“我这次出来,一路上只带了这一个随从,一直相伴左右,也请大人安排一下。”
于厚德忙吩咐下去,准备两间客房,又对韦臻道:“大人请先到房里暂歇,稍后下官为大人接风。膳后再去查访灾情如何?”
韦臻道:“便听大人的安排。”
于厚德领着韦臻和莫愁进了后院,收拾了挨在一起的两间客房,韦臻的房间宽敞舒适,又留两名仆人伏侍,莫愁的那间略小。莫愁一上午都闷闷不乐,她想韦臻留在这里,是想着在外面比在山庄更好溜出去见江枫。那两名仆人问韦臻可要洗脸,韦臻虽然热得发慌,也只能道:“暂且不用,倒杯凉水来即可。”仆人忙去端水,韦臻摸出手巾虚拭了下额头鬓角的汗滴,暗嘱自己一举一动都得小心,不可露了破绽。
刚休息片刻,于厚德又亲自来请韦臻,道:“时候不早了,请大人先道前面用午膳。”韦臻带莫愁出来,于厚德将两人领到花厅。花厅位于府内北面,两侧回廊与府中后花园相连,厅内用雕花锦屏隔开,一色深红色檀木桌椅,墙上悬挂着一副当代名家的烟雨图,布置得甚为雅致,墙角皆放了冰块降暑,虽是盛夏,入内却十分清凉。
于厚德请韦臻落了坐,莫愁仍是侍立一旁,先奉了茶。于厚德与韦臻谈了些官场之事,听韦臻应答丝丝入扣,对其身份再无疑惑。过了一盏茶功夫,仆人们一样样端上各色菜肴,于厚德延请二人入席,他知莫愁是韦臻的重要亲信,便在席间也为莫愁安排了一座。于厚德道:“既然大人是微服私访,下官也不敢声张,未请他人,只聊备薄酒一杯,为大人洗尘。”
韦臻见那席上陈列的菜肴琳琅满目,鱼翅燕窝,熊掌鲍鱼,应有尽有,虽还比不上御膳房精致铺张,也是南下以来最丰盛的宴席了,其中一盘龙虾,每只都皆有半尺多长。韦臻心头火起,灾民活活饿死,你身为一方父母官,拿了朝廷许多俸禄,如此穷奢极欲,鱼肉百姓,实在可恶!一贯贪吃成性的莫愁坐在左侧,对着满桌珍馐,竟也不动筷子。于厚德亲为二人斟满了酒,举杯道:“天气炎热,大人长途跋涉,万分辛苦,下官先敬大人一杯!”
韦臻推辞道:“我素来不能饮酒,一饮便醉,今日还有公务,请大人见谅。”
于厚德见韦臻不肯喝酒,又道:“大人请尝一尝这些小菜,匆忙简陋,不成敬意。”韦臻尝了一口,山珍海味吃到嘴里味同嚼蜡,旁边的莫愁吃了一口竟吐了出来。于厚德忙问:“怎么了?”
莫愁皱眉道:“大人,你这菜里有股子怪味。”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8 01:41
第二卷 七十一 上任
到了南闵城下,已是近午,天气炎热,没有一丝风。韦臻让马车直接停到府衙前。却有衙役过来喝道:“府衙前不能停车,速速离开!”
韦臻将头一昂,趾高气扬地道:“你什么人?也配来和我说话?赶快进去叫于厚德出来见我!”
衙役见他气派不小,又敢直呼知府之名,虽是疑惑倒不敢得罪,让二人等着,转身进去了。片刻后,府门里一队衙役涌出,高举着肃静、回避的牌子,在大门旁分两班站定,后面出来一人,身着浅绯色五品官服,腰配金带,三、四十岁年纪,白面无须,眉目清秀,文质彬彬,到韦臻面前拱手道:“下官于厚德,敢问大人是?”
韦臻摸出那封任命“曾伟”为钦差大臣,特派微服私访南闵的手谕,递给于厚德:“请大人过目。”这手谕虽确实是自己亲笔所写,韦臻心头却砰砰地一阵乱跳,手心也出了一层细汗,生怕他发现那土豆玉玺的破绽。
于厚德恭恭敬敬地接过来,拆开看了一遍,忙长揖到地:“下官不知尊驾莅临,有失远迎,恳请大人恕罪!”
韦臻暗道,你不知?不是还画像捉拿朕么?虚还了一礼,道:“进去说话吧!”他一举一动气势迫人,自然透露出一股王者之风,脸上更是毫无表情,于厚德心里发怵,不知吉凶,忙在前头带路,将韦臻和莫愁迎进后堂。
宾主分列落座,莫愁伴成随从侍立韦臻身后。奉上了茶,雪白的瓷碗中衬着半盏盈盈润绿,新嫩的茶叶根根直立,白雾轻绕,香气馥郁。韦臻知是极为名贵的蒙山甘露茶,历来是皇家贡品,宫外有价亦难求,便有些不快,五品官员,已如此奢侈!韦臻呷了一口,甘如清露,听于厚德道:“下官有眼无珠,敢问大人是在哪部供职?”
韦臻道:“原本是在东阳道,近日才调进京里去任监察御史,刚到京,就接到皇上这纸手谕,要我下来查访灾情。本官不敢耽搁,立即启程。到了南闵,原打算过几日再来拜访大人,但有一些事情,我想还是要和大人说说才好。”韦臻头次冒充自己的属下官员,称自己为皇上,只觉别扭万分,又怕露出破绽,一字一句说得甚慢。
于厚德听了却出了一身冷汗,他竟然神不知鬼不觉来到南闵,原来皇上明里派了魏敬明,暗中还派了曾伟,怕是早已起了疑心。不知他察到了些什么?若是今日刚来还好办,总之要稳住他再说。于厚德赔笑道:“大人有何训示,下官洗耳恭听!”
韦臻道:“皇上十分关心灾民的疾苦,特派我下来寻访,主要是检查官府开仓赈粮之事,只是我进了南闵城,却没找到官府赈灾之处,因此想来问问大人。”
于厚德忙道:“大人对南闵不熟,等我亲带大人去看。”
韦臻道:“那好。”他这次来主要目的本就是要迫使南闵开仓救灾,听于厚德答应了,便起身道:“那就有请大人了。”
于厚德听说韦臻催促,急忙问道:“请问大人下榻何处?”
韦臻一愣,答道:“今日刚进城,尚未投宿。”
于厚德笑道:“如果大人不嫌鄙处简陋的话,就宿在府中如何?”
韦臻本想拒绝,身后莫愁却咳了一声,韦臻转念一想,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又指着莫愁道:“我这次出来,一路上只带了这一个随从,一直相伴左右,也请大人安排一下。”
于厚德忙吩咐下去,准备两间客房,又对韦臻道:“大人请先到房里暂歇,稍后下官为大人接风。膳后再去查访灾情如何?”
韦臻道:“便听大人的安排。”
于厚德领着韦臻和莫愁进了后院,收拾了挨在一起的两间客房,韦臻的房间宽敞舒适,又留两名仆人伏侍,莫愁的那间略小。莫愁一上午都闷闷不乐,她想韦臻留在这里,是想着在外面比在山庄更好溜出去见江枫。那两名仆人问韦臻可要洗脸,韦臻虽然热得发慌,也只能道:“暂且不用,倒杯凉水来即可。”仆人忙去端水,韦臻摸出手巾虚拭了下额头鬓角的汗滴,暗嘱自己一举一动都得小心,不可露了破绽。
刚休息片刻,于厚德又亲自来请韦臻,道:“时候不早了,请大人先道前面用午膳。”韦臻带莫愁出来,于厚德将两人领到花厅。花厅位于府内北面,两侧回廊与府中后花园相连,厅内用雕花锦屏隔开,一色深红色檀木桌椅,墙上悬挂着一副当代名家的烟雨图,布置得甚为雅致,墙角皆放了冰块降暑,虽是盛夏,入内却十分清凉。
于厚德请韦臻落了坐,莫愁仍是侍立一旁,先奉了茶。于厚德与韦臻谈了些官场之事,听韦臻应答丝丝入扣,对其身份再无疑惑。过了一盏茶功夫,仆人们一样样端上各色菜肴,于厚德延请二人入席,他知莫愁是韦臻的重要亲信,便在席间也为莫愁安排了一座。于厚德道:“既然大人是微服私访,下官也不敢声张,未请他人,只聊备薄酒一杯,为大人洗尘。”
韦臻见那席上陈列的菜肴琳琅满目,鱼翅燕窝,熊掌鲍鱼,应有尽有,虽还比不上御膳房精致铺张,也是南下以来最丰盛的宴席了,其中一盘龙虾,每只都皆有半尺多长。韦臻心头火起,灾民活活饿死,你身为一方父母官,拿了朝廷许多俸禄,如此穷奢极欲,鱼肉百姓,实在可恶!一贯贪吃成性的莫愁坐在左侧,对着满桌珍馐,竟也不动筷子。于厚德亲为二人斟满了酒,举杯道:“天气炎热,大人长途跋涉,万分辛苦,下官先敬大人一杯!”
韦臻推辞道:“我素来不能饮酒,一饮便醉,今日还有公务,请大人见谅。”
于厚德见韦臻不肯喝酒,又道:“大人请尝一尝这些小菜,匆忙简陋,不成敬意。”韦臻尝了一口,山珍海味吃到嘴里味同嚼蜡,旁边的莫愁吃了一口竟吐了出来。于厚德忙问:“怎么了?”
莫愁皱眉道:“大人,你这菜里有股子怪味。”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8 01:41
第二卷 七十一 上任
到了南闵城下,已是近午,天气炎热,没有一丝风。韦臻让马车直接停到府衙前。却有衙役过来喝道:“府衙前不能停车,速速离开!”
韦臻将头一昂,趾高气扬地道:“你什么人?也配来和我说话?赶快进去叫于厚德出来见我!”
衙役见他气派不小,又敢直呼知府之名,虽是疑惑倒不敢得罪,让二人等着,转身进去了。片刻后,府门里一队衙役涌出,高举着肃静、回避的牌子,在大门旁分两班站定,后面出来一人,身着浅绯色五品官服,腰配金带,三、四十岁年纪,白面无须,眉目清秀,文质彬彬,到韦臻面前拱手道:“下官于厚德,敢问大人是?”
韦臻摸出那封任命“曾伟”为钦差大臣,特派微服私访南闵的手谕,递给于厚德:“请大人过目。”这手谕虽确实是自己亲笔所写,韦臻心头却砰砰地一阵乱跳,手心也出了一层细汗,生怕他发现那土豆玉玺的破绽。
于厚德恭恭敬敬地接过来,拆开看了一遍,忙长揖到地:“下官不知尊驾莅临,有失远迎,恳请大人恕罪!”
韦臻暗道,你不知?不是还画像捉拿朕么?虚还了一礼,道:“进去说话吧!”他一举一动气势迫人,自然透露出一股王者之风,脸上更是毫无表情,于厚德心里发怵,不知吉凶,忙在前头带路,将韦臻和莫愁迎进后堂。
宾主分列落座,莫愁伴成随从侍立韦臻身后。奉上了茶,雪白的瓷碗中衬着半盏盈盈润绿,新嫩的茶叶根根直立,白雾轻绕,香气馥郁。韦臻知是极为名贵的蒙山甘露茶,历来是皇家贡品,宫外有价亦难求,便有些不快,五品官员,已如此奢侈!韦臻呷了一口,甘如清露,听于厚德道:“下官有眼无珠,敢问大人是在哪部供职?”
韦臻道:“原本是在东阳道,近日才调进京里去任监察御史,刚到京,就接到皇上这纸手谕,要我下来查访灾情。本官不敢耽搁,立即启程。到了南闵,原打算过几日再来拜访大人,但有一些事情,我想还是要和大人说说才好。”韦臻头次冒充自己的属下官员,称自己为皇上,只觉别扭万分,又怕露出破绽,一字一句说得甚慢。
于厚德听了却出了一身冷汗,他竟然神不知鬼不觉来到南闵,原来皇上明里派了魏敬明,暗中还派了曾伟,怕是早已起了疑心。不知他察到了些什么?若是今日刚来还好办,总之要稳住他再说。于厚德赔笑道:“大人有何训示,下官洗耳恭听!”
韦臻道:“皇上十分关心灾民的疾苦,特派我下来寻访,主要是检查官府开仓赈粮之事,只是我进了南闵城,却没找到官府赈灾之处,因此想来问问大人。”
于厚德忙道:“大人对南闵不熟,等我亲带大人去看。”
韦臻道:“那好。”他这次来主要目的本就是要迫使南闵开仓救灾,听于厚德答应了,便起身道:“那就有请大人了。”
于厚德听说韦臻催促,急忙问道:“请问大人下榻何处?”
韦臻一愣,答道:“今日刚进城,尚未投宿。”
于厚德笑道:“如果大人不嫌鄙处简陋的话,就宿在府中如何?”
韦臻本想拒绝,身后莫愁却咳了一声,韦臻转念一想,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又指着莫愁道:“我这次出来,一路上只带了这一个随从,一直相伴左右,也请大人安排一下。”
于厚德忙吩咐下去,准备两间客房,又对韦臻道:“大人请先到房里暂歇,稍后下官为大人接风。膳后再去查访灾情如何?”
韦臻道:“便听大人的安排。”
于厚德领着韦臻和莫愁进了后院,收拾了挨在一起的两间客房,韦臻的房间宽敞舒适,又留两名仆人伏侍,莫愁的那间略小。莫愁一上午都闷闷不乐,她想韦臻留在这里,是想着在外面比在山庄更好溜出去见江枫。那两名仆人问韦臻可要洗脸,韦臻虽然热得发慌,也只能道:“暂且不用,倒杯凉水来即可。”仆人忙去端水,韦臻摸出手巾虚拭了下额头鬓角的汗滴,暗嘱自己一举一动都得小心,不可露了破绽。
刚休息片刻,于厚德又亲自来请韦臻,道:“时候不早了,请大人先道前面用午膳。”韦臻带莫愁出来,于厚德将两人领到花厅。花厅位于府内北面,两侧回廊与府中后花园相连,厅内用雕花锦屏隔开,一色深红色檀木桌椅,墙上悬挂着一副当代名家的烟雨图,布置得甚为雅致,墙角皆放了冰块降暑,虽是盛夏,入内却十分清凉。
于厚德请韦臻落了坐,莫愁仍是侍立一旁,先奉了茶。于厚德与韦臻谈了些官场之事,听韦臻应答丝丝入扣,对其身份再无疑惑。过了一盏茶功夫,仆人们一样样端上各色菜肴,于厚德延请二人入席,他知莫愁是韦臻的重要亲信,便在席间也为莫愁安排了一座。于厚德道:“既然大人是微服私访,下官也不敢声张,未请他人,只聊备薄酒一杯,为大人洗尘。”
韦臻见那席上陈列的菜肴琳琅满目,鱼翅燕窝,熊掌鲍鱼,应有尽有,虽还比不上御膳房精致铺张,也是南下以来最丰盛的宴席了,其中一盘龙虾,每只都皆有半尺多长。韦臻心头火起,灾民活活饿死,你身为一方父母官,拿了朝廷许多俸禄,如此穷奢极欲,鱼肉百姓,实在可恶!一贯贪吃成性的莫愁坐在左侧,对着满桌珍馐,竟也不动筷子。于厚德亲为二人斟满了酒,举杯道:“天气炎热,大人长途跋涉,万分辛苦,下官先敬大人一杯!”
韦臻推辞道:“我素来不能饮酒,一饮便醉,今日还有公务,请大人见谅。”
于厚德见韦臻不肯喝酒,又道:“大人请尝一尝这些小菜,匆忙简陋,不成敬意。”韦臻尝了一口,山珍海味吃到嘴里味同嚼蜡,旁边的莫愁吃了一口竟吐了出来。于厚德忙问:“怎么了?”
莫愁皱眉道:“大人,你这菜里有股子怪味。”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8 01:42
开仓(2)
于厚德唤那师爷将记录拿过来让韦臻过目。韦臻翻了翻,上面写着灾民的姓名,每人限领五升,凡领了粮的都有签名或盖上手印。粗略算了算,光是今日一日就已分发出去了一百石米。韦臻微笑道:“若是每日照这样的速度分粮,朝廷拨下来的赈灾粮食不该早发完了么?”
于厚德道:“往日也没这么多,今日的灾民尤其多些。”
韦臻又追问道:“不知大人有没有往日赈灾的记录,可否拿来一观?”
于厚德仍是面不改色:“有倒是有,只不过尚在府中,等回了府再让大人检查可好?”
韦臻道:“那好。”
韦臻见墙边有一根木棒,便过去拿了,于厚德不解其意,韦臻拿着木棒走近米堆,用力将木棒连根插入,再抽出来时,却见尖端处沾了不少沙子。韦臻道:“请大人将这米堆扒开。”
于厚德见了,原本白皙的脸色涨得通红,如煮熟了的对虾,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嚅嗫了半天,只道:“大人,曾大人……”
韦臻只是冷冷地道:“大人是要我自己动手么?”俯下身去,直接将手探入米堆,深入约有尺许,再拿出来,松开掌心,却是一把沙子。韦臻一言不发便往外走。
于厚德吓得腿脚都软了,忙跟上去。韦臻带莫愁上了马车,却对于厚德道:“请大人陪我到城南方池街去一趟。”于厚德只得吩咐马车先到城南方池街。少时车马停下,韦臻不等于厚德带路,自行跳下了马车,径直走在前面,沿街行了数十步,却拐入一条狭窄的小巷。那巷子两旁都是数丈高的围墙,韦臻停在一处紧闭的朱红大门前,道:“请于大人开门。”于厚德此时已知道韦臻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早就摸清了自己的底细,不敢多说,令人拿来钥匙打开铜锁。
韦臻跨入院内,却是一进青砖小院。有几名家丁模样的人迎了出来,对于厚德行礼道:“于大人!”却见主子面色尴尬,旁边又是两个生人,不由面面相觑。
韦臻道:“大人又是要我自己动手搜么?”
于厚德这回学了乖,忙道:“你们快去把后院的粮食都运出来!”
韦臻袖手站在院中,冷眼旁观那些家丁随从一袋接一袋地扛出大米,堆在大门前,过了不一会,已堆得有一人多高。韦臻又开口道:“这些粮食怎么处理,于大人该知道了吧?”于厚德只得吩咐将这里的粮食立即运到城东,给灾民分发下去。韦臻道:“我看真正的灾民未必会来领粮,不如辛苦大人几日,派些人手直接将粮食送到各个村子。”
于厚德面有难色:“这……下官怕府里人手不够……”
韦臻笑了笑道:“人手若不够,那不如等我上奏朝廷,让皇上再派些人下来?”
于厚德忙道:“不,不,不用,下官再想办法,再想办法……”
韦臻道:“城西和城北,是不是我也要陪大人一处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