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3:18
Re:第二卷 第八章 【水洞凶鱼】
第八章水洞猛鱼
“这洞不能进,你们会死的。”
“就是,还会给俺们村惹来祸事的。”
“山神爷爷要是发怒了怎么办?”
“不行,不能让他们进去!”
“对,把他们打出去!”
……
一听我们要进鱼洞,村民们顿时群情汹涌,开始还是好言相劝,陈说利害,后来看我们不为所动,不少毛躁的提着打猎的叉子就上来了,把黑金刚保镖给吓的,枪都差点拔出来。
局面眼看就要不可收拾了,曾老头这才施施然地上前,摆手示意说这事交给他了。当第十张百元大钞从他手里甩出来时,村民甲乙丙丁的声音立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耳旁只剩下刺耳的伐木声、招呼婆姨搓麻绳的吆喝声,还有清晰可闻的吞咽口水的声音。
果然姜是老的辣啊,我在旁啧啧赞叹,咱怎么就没想到财可通神这一招呢!1000块,在我们眼里不是啥大数目,但对这些穷乡僻壤靠打猎为生的村民来说,全村上下,一年劳作下来,全凑上有没有这个数还难说呢!
在“巨额”钞票的刺激下,“效率”二字被村民们演绎得淋漓尽致,不到三个小时的功夫,一只合乎我们要求的木筏就摆放到了我们面前。
这只木筏长约三米,宽接近两米,粗大结实,载上我们七个人再加上必须的装备完全不成问题。
在黑暗、未知的地方,只能互相帮助才能存活,分开是件很危险的事情,所以我们只能把木筏做得尽量的大,好让我们能挤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
不过也不用担心做得太大在水道中会被卡住,因为按我们的经验,这个鱼洞明显是用来运输建筑材料到墓穴中去的,所以里面只会越走越宽,绝没有变狭窄的道理。
既然筏子已经造好了,在我们来说,当然是希望尽快到洞里探个究竟了。吃了会让人长尸斑的怪鱼、堆积如山的财帛、传奇的地仙,这一切都跟猫爪子似地在我心里使劲地挠着,真恨不得马上去弄个明白。
照样是票子开路,雇了村里几条壮汉帮咱抬着木筏装备,来到鱼洞前就准备下水。到了地了,一看现场那情形,我们的心顿时一凉,傻愣愣地盯着鱼洞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了,这鱼洞附近又没遮没拦,晒得人头昏眼花的。不过这日头虽毒,也抵不过香喷喷的鱼肉诱惑大,大半个村子的集中在这里,正手忙脚乱地网着鱼呢。
昨天在饭桌上听到大辫子姑娘说到“出鱼”的时候,我还没怎么在意,在我的印象中,所谓的鱼嘛,就是在鱼缸里优哉游哉摇着尾巴的那种,没想到,所谓的“出鱼”,居然……如此的壮观。
成千上万,数都数不过来的白鱼前仆后继地从洞口处喷涌而出,形成一道银白色的洪流。按这样的出鱼法,别说逆流入洞了,靠得近点都能撞到窜得老高的鱼,很有点鲤鱼越龙门的意思。
当然,前面等待它们的不是什么龙门,而是欣喜若狂的村民,还有,大片大片的渔网。
现在这情形摆明是进不去了,无奈之下,我们只好蹲在旁边看村民们兴高采烈、吆三喝四地网鱼。
看这鱼群好象无穷无尽一般,我们都来了大半个小时了,出鱼的势头不但一点没减,反倒有愈演愈烈之势。我心里有点发急了,拉住同来的大辫子姑娘问了问,这出鱼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要是还早着,那我们干脆回去招待所等着算了,这里太阳毒着呢!
大辫子姑娘紧紧盯着鱼洞,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解释,满眼尽是热切之意。按她的说法,这鱼洞出鱼一天其实也就两次,中午一次傍晚一次,至于为什么呢,她就不知道老了,反正村里老一辈人说自古以来就是这样的,也没人去探个究竟。
听到这我松了口气,看来午后就可以进洞了,那就再等等吧。
大辫子姑娘看我再没有什么问的了,也就不跟我扯了,招呼她弟弟把带来的渔网拿出来,从中挑出一张来风风火火赶到溪边也网起了鱼。
刚一直想着进洞的事,没怎么注意那小屁孩,这会他姐姐一招呼我才注意到,这小毛孩居然不再是一副光屁股的样,居然破天荒地穿起了裤子,把小屁股和那块红斑遮得严严实实。
这小毛孩子也知道害羞了?我有点乐,招招手示意他过来,摸着他的脑袋问道:“今天怎么穿起裤子来了?热不?”
小男孩红着脸直摇头,抱着一大摞渔网傻笑着就是不说话。
咦,不就是网个鱼嘛,带这么多渔网干什么?我心里纳闷,指着那一摞渔网问:“几张?”
“仨。”小男孩瓮声瓮气地说,接着朝他姐姐的背影伸出一根指头,然后又指了指怀里的东西伸出两根指头。
我听了直咋舌,不就捕个鱼嘛,带这么多张渔网干什么?
“会坏!”估计是看我有点惊讶,小男孩难得地多说了一句。
按大辫子姑娘的说法,午后就不再出鱼了,也就是说,满打满算也就两个来小时的时间,居然需要准备三张渔网,这也坏得忒快了吧。
从昨天到现在,我有看到的地方,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个婆姨坐在门口补网子。以前咱没捕过鱼,不知道这东西坏的有多快,所以虽然有点奇怪但也没往心里去,现在看来,这损坏率也太不正常了,他们用的是什么伪劣产品,这么不结实。
渔网坏得快不快本不关我们的事,又不用咱帮去补,管他去死呢。但现在这关于我们要进去的渔洞,就由不得我不小心了。
这么多年下来,我跟胖子俩人在斗里面也不是没有吃过亏,心里对老祖宗的智慧还是蛮佩服的,所以下斗前总是分外小心,细枝末节的地方也尽量打听清楚,
抱着这种想法,我叼了支烟,蹲到已经干得热火朝天的大辫子姑娘身旁,问出了我的疑问。
“大哥,你仔细瞅瞅这鱼就明白了。”大辫子姑娘指着喷涌而出的鱼群回答道。
这鱼怎么了?我顺着她的指示看过去,登时两眼发直,冷汗嗖嗖直冒。刚才离得远了,这些鱼看上去也就是白茫茫的一片,现在离得近了,才算见识了它们的真面目。
一只只洞鱼张牙舞爪地从洞中冲出,它们无一例外地咧着张不成比例的大嘴,露出满口的锐齿。一看那牙口我顿时心里发寒,不是印象中细碎不足一毫米粗的鱼齿,而是成倒三角形,上下互相交错排列的粗大利齿。
看着即使被拦在网中依然凶性不改,张着大嘴四处撕咬的洞鱼,我算是明白这些渔网为什么坏得这么勤快了,碰上这等凶鱼,能不坏吗?
这还是鱼吗?看着怎么像袖珍版的大白鲨,那牙口,那凶性……,要是在洞里落了水,保准立马就剩副骨架子了。
我正看得出神的时候,背后忽然粗重的喘息声,扭头一看,原来是胖子跟Hellen凑过来看热闹,看他们的样子,估计也被这鱼吓得够戗。
“Hellen,你看看这是不是洋鬼子说的那种食人鱼?”我指着在水里耀武扬威的洞鱼问道。
“不是。”Hellen摇了摇头,十分肯定的说,“食人鱼又称食人鲳,有鲜绿色的背部和鲜红色的腹部,体侧有斑纹,不是这个样子的。再说食人鱼是热带鱼种,根本不可能在这里生存,一到冬天就会全部被冻死的。”
不是食人鱼就好,我听了松了一口气,食人鱼又被称做“亚马孙的恐怖”、“水中狼族”、“水鬼”,大名如雷贯耳啊!等会我们毕竟是要进洞的,要是底下有一群的食人鱼拿着刀叉围着餐巾在水里候着,想想就头皮发麻。
“不过……”,我还没来得及庆幸呢,Hellen又接着说道,“这些洞鱼比食人鱼更可怕,涛子你看,它们的牙齿锐利,下颚突出,体型又比食人鱼要大得多,这下我们有麻烦了。”
我说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我刚放下的心又给悬了起来,满脸的苦笑。是啊,麻烦大了。我口里一阵阵发苦,想想等等要坐在木筏子上从这些鱼顶上飘过,心里那个寒啊!
我和Hellen的脸色不自然,胖子更不顶用,听Hellen这么一说,脸都白了,摇摇欲坠的跟晕船似的。
自从当兵回来后,胖子这家伙胆气粗壮,见什么都敢上去拍一铲子,压根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不过嘛,小时候留下的阴影可没那么容易去处。
在我们还都是小毛孩的时候,有一次和几个哥们到一池塘里面游泳打水仗,大伙玩得正高兴呢,忽然听到胖子妈呀地一声喊,跟触电似捂着屁股地从水里面奔出来。
水花四溅处,一条水蛇优哉游哉地摇着尾巴,众目睽睽下消失在了水塘深处。
看丫的是给蛇咬了,我们当场就慌了。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不知道水蛇是没毒的,七手八脚的把胖子掀翻到地上,抬起他的屁股有板有眼地检查起伤口来。
一看之下把我们给乐的,伤口在大腿根部向下一点,可以想象那条水蛇几乎是擦着胖子的小弟弟咬下去的。
嘿嘿,也许它原本是想咬小小胖子的,临到头可能是觉得那玩意不雅观,临时改了方向才冲胖子的屁股蛋上下嘴。
小胖子原本就吓得够戗了,经我们这么一分析,更是冷汗直冒后怕不已。从那后就落了下病根,水里的东西,只要是牙口好的,胖子就没有不害怕的。
哼,不就是鱼嘛,咱又不是胖子,没那差点给咬掉小弟弟经历,who怕who啊!
洞中涌出的鱼已渐渐稀疏,午后的阳光依旧炽热,但太阳底下已无复热火朝天的情景。
是进洞的时候了。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3:18
Re:第二卷 第九章 【人心叵测】
今天的山溪,注定平静不得了。
捕鱼的村民刚散去,曾老头又指示着几个壮小伙做着准备工作,扛筏子的扛筏子,背包的背包,几条壮汉被老头子指使得团团转,山溪旁又一副热火朝天的模样。
不远处,胖子跟曾雯雯在一棵小树旁窃窃私语,不时传来憨厚与银铃般清亮交杂的笑声。
而我呢,则一个人郁郁地蹲在溪边,闷声不响地抽着烟,很有几分无奈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涛子,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说话的是Hellen,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俏生生地立在我身旁。
我挤出丝笑容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
Hellen也不以为意,洒脱地径直在我身旁坐下,除去鞋袜,把脚浸入复见清澈的山溪中。
她无意识地晃动着溪水浸没的双足,溅起阵阵的水花,同时扭过头,笑着面朝我说了句话。
阳光明媚,水光潋滟,齐齐衬出了一张笑靥如花的容颜。微眯的双眸,弯如新月的唇瓣,还有其间绽放出来的一抹洁白,无不让我头晕目眩不能自已,仿佛置身于一副极美的画卷中,一切嘈杂都被抽离,心中惟有惊艳,竟连她说的是什么都没能留下印象。
世上有些女人,初见时便艳光四射,美丽不可方物,有如那富贵逼人的花中牡丹,但处得久后,只觉得妖冶俗气,反不如路边的牵牛花清新自然。
另有一种女人,初识如冬之寒梅,含苞未放时未觉其艳,只见风骨,待到寒彻时,一朝绽放,便傲视群芳,惊艳不可逼视。
不经意间,Hellen在我面前展现出了如此明艳的一面,竟使我产生了自惭行秽,不能直视之感,心中沉积多时的抑郁,有如晴日积雪,刹时消弭无踪。
不远处,胖子扶着棵小树,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曾雯雯倚在他身旁,一手捂嘴,一手按腹,笑得花枝招展。
前后不过几分钟而已,此时再看他们二人形状,心中的那股担忧渐渐散去,代之的是一股豪气。
哼,我张涛怕过谁来,有什么阴谋诡计就使出来,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老林看起来好多了,涛子你就不用担心了。”Hellen的声音温柔的传入耳中,虽然她根本不知道我心中担心的是什么,但我心中仍不由得一暖。
我转头凝视着Hellen清澈胜水的双眸,平静地笑笑,说:“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嗯?”Hellen歪着脑袋,用鼻音表示她的疑问,看起来可爱无比。
奇怪,今天的Hellen怎么尽是一副小女儿形状,之前的豪爽大气跑哪去了?难道是因为……,昨天在卧室里……
打住,打住,现在谈正事呢!我止住了脑海中的浮想联翩,指着曾雯雯说:“Hellen你不觉得,她有问题吗?”
这时,胖子不知道跟小丫头说了什么,只见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连蹦带跳地追打起胖子来。
Hellen看了半晌,疑惑地说:“没什么啊,雯雯她很可爱。”
“嗯,是很可爱,而且可爱得过了头!”我盯着蹦蹦跳跳地曾雯雯,冷冷地说。
“Hellen,你见过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了,见天的跟蛇似的,逢人就喷信子的吗?”对这丫头我是积怨已久了,老觉得她接近胖子是别有用心,所以也毫不吝啬恶毒之言。
Hellen一听之下,扑哧一笑,摇着头对我说:“涛子你嘴也太狠了,有这么说人家女孩子的嘛!”
“哼,反正我觉得不正常。”
Hellen皱着眉头看了看笑闹着的曾雯雯,想了想说:“涛子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她在装可爱,好掩饰些什么?”
我点了点头,还没说什么Hellen已经接着说道:“可也许是人家天生比较顽皮可爱,再说就是装可爱也说明不了什么,谁叫你们男人都喜欢可爱的小女生。”
说着还白了我一眼。我心里叫起了撞天屈,我不喜欢可爱的,我喜欢的是你这种的。当然,这句话我没敢当着她的面说。
我定了定神,斟酌了下说:“Hellen,你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Hellen想都不想地说:“刘德华那样的。”
“刘德华?”这是谁,没听说过。
看着我疑惑地望着她,Hellen笑着解释道:“刘德华是香港那刚出道的一个明星,很帅的,小女生应该喜欢那种的。”
“嗯,你说得没错。”我点了点头,接着说,“胖子身强力壮,憨厚实在,有钱有本事,条件其实不错,有点年纪经过事的女人就会明白这样的男人才是好选择。”
“在我们那会,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喜欢威风凛凛的顽主,或者是当兵的,现在的小女生嘛,听说是喜欢年轻英俊的,还有有固定工作的,反正无论怎么样,都不应该喜欢胖子这型的。”
“事出寻常必有妖,这句话Hellen你应该听说过吧!”
“那……也许是雯雯她经历过一些事,比较早熟吧!”Hellen依然费力地为曾雯雯辩解着。看来小丫头的扮相很成功嘛,连同为女人的Hellen也对她很有好感,怪不得胖子给她迷得晕头转向的。
Hellen虽然登过山冒过险,但毕竟是富家子弟,从没接触过社会的底层,常年在冒险队这种相对单纯的地方活动,里面的人多是为了爱好或者寻求刺激,少有真正的利益冲突。所以虽然她也算是经过不少事,见过世面的人,可对人心险恶的认识,终究比不上我这种见过了赤裸裸利益纠葛的人。
我叹了口气,说:“就算你说的都对吧,那么Hellen,你见过怕女儿怕成这样的老子吗?想想我们喝酒的那次。”
这是一个多星期前的事了,那时候我们还在赤峰市的一个县城里喝酒,喝高了难免打屁吹牛,各自扯了些得意事。那天在我跟胖子联手下,曾老头明显过量了,好着张老脸在那吹他的生意经。
不知道怎么搞的,就谈到自私文物去了。曾老头拍着胸脯说,以后有什么烫手的东西尽管交给他,他有路子可以走私到国外去,价钱比在国内高出好几倍。
咱干的是挖人祖坟的缺德事,论起来绝对算不上什么好人,但走私国宝这种事,我自问干不出来。我张涛也不是什么圣人,这事咱不干,但也没打算拦着别人发财,各有各的原则,笑笑也就是了,也没往心里去。
可就在这时候,就是曾老头谈到他跟某某走私集团是老关系之类的,曾雯雯忽然大声地咳嗽了起来。一听之下,曾老头的脸色刷地变得雪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借口身体不舒服,一溜烟地窜回自己房间去了。
人在酒后,是最容易暴露出自己的本性的,曾老头刚才看女儿那个表情,跟老鼠见猫似的,不是什么由爱生敬之类的,而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畏惧。要是连这我都看不出来,那我这十几年也就算白混了。
当时Hellen也在场,这事她也不是不知道,只是没有往那想而已。现在因为我的话对曾雯雯生疑,那把这些事一串,她自然能得出跟我一样的看法。
Hellen沉默半晌,咬着嘴唇,神色颇有些复杂地看着我。
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对曾雯雯也开始怀疑了,我笑了笑,指着浮着我们筏子的山溪,意有所指地说:“这里面的水,深着呢!”
这时候,曾老头那边的准备工作也已经做完了,正招呼我们过去呢。
Hellen缓缓地穿上鞋袜,目视胖子跟曾雯雯随在曾老头之后登上了木筏,平静地说:“涛子,你说该怎么办?”
不过一瞬间的功夫,Hellen身上又现出沉稳冷静的女强人风范,几分钟前的小儿女神态消失殆尽。
我暗叹一声,站了起来,淡然地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还斗不过一个小丫头不成!”
说完我们并肩而行,与众人汇合到一处,开始最后的准备工作。
拖了这么些日子,也该是出发的时候了。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3:18
Re:第二卷 第十章 【山腹鬼影】
逆着溪流,我们一行七人乘着筏子缓缓地驶入了鱼洞。
曾老头和他的保镖黑金刚坐在木筏的前端,胖子跟曾雯雯殿后,我,Hellen和跟班小三居中。这么安排是为了平衡木筏上的重量,免得遇到转弯之类的地方倾覆。
前面的十几米,洞外的阳光依旧可以照射进来,借着阳光,依稀可见身下的溪流中,零散的白鱼与我们交错而过。
由于潮湿,洞壁上长满了青苔,但依旧可以分辨出,偌大的洞穴,竟然是生生从花岗岩巨石里凿出来的。
这得多大的人力物力啊!我看着暗暗咂舌,对墓穴中的明器也更是期待了。
越往里走,光线便越是稀薄,我们随身携带的照明工具,这便派上用场了。架在前端的大型矿灯首先发威,伴着呲呲的电磁声,一束巨大的光束探出,将前方照得通明。
同时,Hellen和曾雯雯也跟着扭开了狼眼手电,分别为我和胖子照明。
“张兄弟,前面有岔路了,往哪边拐?”在前方为木筏掌握方向的曾老头问道。
岔路口到了?我连忙示意身后的胖子先缓缓别撑过了岔口,然后就着手电的亮光,在图纸上仔细地查看起来。
昨天知道这里有这么个水洞后,我跟Hellen就明白过来了,铜镜背后的弯弯绕,应该就是这个水道的示意图。
要知道,这样的水道,大多是在原本就错综复杂的水系上又再行开凿的,水系交错,岔路横生,完全就是一个迷宫。要是没有这幅示意图,只怕到死都寻不到不知隐藏在哪个疙瘩的墓穴。
于是,我连夜把铜镜背后的花纹拓下放大,便是现在拿在我手上的这幅地图了。
“右转!”对照着洞内的形式,思量了小会,我肯定地说。
按地图上看,入口处的这段水道呈“人”字型,右边是墓穴水道迷宫的正式入口,向左则进入未经人工雕琢的原生水系,里面错综复杂,连这个墓穴的建造人都未完全探明,在地图上也只是模糊一片。
转向后最开心的当属胖子了,之前的水路是逆流而上,全靠的是胖子的两膀力气,转入岔路后地势直转而下,逆流变为顺流,他终于也可以停下来喘口气了。
阳光在此时已彻底无法再透进零星半点了,无尽的黑暗仿佛瞬间失去了支撑物般,轰地笼罩了下来。
这时候,我才觉得光束太集中也不是什么好事情,矿灯与手电光亮如故,但却无法给驱散我们周遭的阴暗。
黑夜的阴暗,是远古时候人类最大的天敌,在黑暗的遮蔽下,无数的人类先祖被猛兽拖走,成为了它们的果腹美餐。后来,人类虽然发现了火焰,发明了电灯借以驱散黑暗,但这种对黑暗的恐惧还是在基因中流传了下来。
此时的水道地势,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但在这层黑纱的遮掩下,我仿佛觉得头顶上的洞顶越来越低,分外压抑。空间也似乎被无限地压缩着,连呼吸都显得格外的困难。
“左转,右弯,前进……”,耳边除了逐渐粗重的呼吸声,还有我时不时的提示声外,便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了。我们就这么沉默地在幽暗阴沉的水洞中穿行。
时间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只有具化成数字,它才是真实的。其它时候,时间只是一种不准确的感性的概念。就像我们睡觉时时间的流逝,如果梦境不断,短短的几个小时便如一生般悠久;如果一夜无梦,漫长的夜晚,则只是一眨眼的工夫。
我们现在便是陷入了无尽的梦魇一般,虽然理性告诉我们,我们进入水洞不过个把来小时,但感觉上,却如一生一世般,久得让人直欲发狂。单调的水道,不尽的转折,无数次期待下一个转弯后便是尽头,却又一次次的失望。
就在我们渐渐麻木时,眼前,豁然开朗。
驶出眼前的水道,突然觉得呼吸大畅,同时仿佛觉得黑压压的洞顶正飞速地远去,周遭隐约有清风拂过,更有淌淌的水声低语般地在我们耳旁倾诉。
贪婪地大喘了几口气,我们有闲打量起四周的情况来。原来,我们已经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洞穴当中,
如果说,之前的水道沉闷一如滩死水,那么,眼前的洞穴,便是清溪流泉。
阳光不知道从何处缝隙中执着地挤入,使得偌大的洞穴中光影斑驳,明暗交杂。相比之前的压抑沉闷,这个尤自显得有些阴暗的洞穴,对我们来说已经犹如天堂一般了。
水流仿佛也有着跟我们相同的感受,舒缓和悠闲地推着我们前行。巨大的木筏载着沉重的装备,和我们七个各怀心思的人类,犹如浮萍一般,在巨大的洞穴中温柔的水流上,缓缓地向洞穴深处漂去。
“张兄弟,现在要往哪走,这到处都是洞。”曾老头苍老中带着狡诈的声音,与洞中一阵阵的回音交杂在一起,竟有了丝肃穆之感。
现在,筏子已经驶至了洞穴的中央,这里就像是蜘蛛网的中心一样,四通八达的,入目处皆是岔路。
我仔细又看了看手中的地图,半晌后才抬起头来,说:“向前,左转过前面的滩头,然后右数第三个岔路就是了。过了这个岔路,就是那该死的地仙墓了。”
一听目的地就快到了,大伙的精神头立马就起来了,恨不得现在就处身在地仙墓中,一把倒个干净。
脚底下的筏子却一点也领会不到我们急切的心情,依旧就着舒缓的流水,有气无力地前行着。慢慢地,我们驶过了滩头,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个,比刚才更显宽大的洞穴。
景色与刚才并无什么不同,但在感觉上,却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如果说,刚才的那个洞穴是静到极致,那么,现在我们所处的地方,则是动到了极致。
极目望去,依旧是一片死寂,看不到任何活物,但偏偏我又有一种置身在无数的目光之下,前后左右,头顶水底,似乎都有不尽的生灵在欢歌着。
若换个地方,我会很享受这种感觉,毕竟万众瞩目的滋味不是什么人都有机会感受的。可在这种情况下,我却只有毛骨悚然之感。
“涛子,你看那是什么?”耳旁低低地响起了Hellen的声音。
顺着她在手电筒下显得苍白无比的手指望去,只见前方矿灯的光束如故,不同的是,此时它仿佛有了实体一般,经行处,水面上泛起阵阵涟漪,向两旁速度地散去。
“这……是那些鱼?”使劲看了看,我不太肯定地说。
“嗯,应该是吧!”Hellen皱着眉头说,更把手上的狼眼手电在周遭的水面上晃了晃,立时惊起阵阵波纹向远处扩散开来。
“这么多!”耳边响起一声惊呼,是胖子的声音。他勉强挪了挪身子,往里面又挤了挤,才稍感安心。
“涛子,咱们不是闯了鱼窝了吧。”
你问我,我问谁去?我摇了摇头,没搭理他。不过看这情形,只怕让胖子这乌鸦嘴说着了,敢情外面那么多鱼,都是从这里出去的。
“大家要小心一点了,这种鱼的习性可能跟食人鱼差不多。单独一只的话,它就是胆小鬼,什么都怕。可要是让它们聚在了一起,那就无所畏惧,哪怕是木头都敢啃啃!”
Hellen的话让我们的心更凉了一截,木头也啃……,那我们的筏子……
还没来得及跟Hellen问清楚情况,曾雯雯忽然惊叫出声:
“大家快看,有人!”
我吃了一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顺着她的指示朝我们左前方望了过去。
离得太远,就是狼眼手电的光亮也不能让我完全看清楚那边的情况。不过就是这么零星半点的也足够让人心惊的了。
隐约的光斑下,映出了一个个人形的影子,看不清面目,但可以清楚地分辨出来,它们无不面向着我们,仿佛,正紧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3:18
Re:第二卷 第十一章 【人俑】
刚进入这个地方,我便一直有种被人注视着的感觉,此时发现这些人影,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地,被人注视的感觉更加强烈。只觉得我自己好像一丝不挂地暴露在众人的视线当中,被一束束冷酷得不带丝毫暖意的目光穿透着。
我摇了摇头,想将这种感觉驱散出去,却毫无效果。相反的,不自在的感觉更盛,甚至勾起了丝丝藏在我心底深处的暴虐与怨怼。
烦躁之感越来越盛,破坏和发泄的念头渐起。就在此时,入洞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小三儿忽然大呼小叫地呱噪了起来,他在叫喊着些什么?不知怎么的我完全无法理解,只是莫名的觉得厌恶与怨恨,我不由自主地朝他大吼道:
“你他妈的给老子闭嘴!”
我狠狠地捏紧拳头,拼命地抑制把这个呱噪的家伙推到水里喂鱼的冲动。
我虽然没正经读过几天书,干的更是倒斗这样见不得人的活儿,但一向以斯文人自居,少有跟人恶言相向的时候。跟曾老头一行人这么几天相处下来,脸都没红过一次,现在忽然对小三儿声色俱厉,更是一副要杀人的模样,许是把他吓坏了吧!只见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
“涛子,你……,没事吧?”Hellen凑近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摆了摆手,什么也没说,反而四处张望了起来。
我也知道我现在的状况有点不对劲,事出寻常必有妖,我的心情莫名的狂躁,肯定是受了什么影响,这些人影,只怕有古怪,很可能是造墓者留下的一个陷阱。
若这些东西真是人为设置的话,那么必然不止一处。因为,若只有一处的话,则容易趋避,这明显不是设局者愿意看到的。
自古以来,国人无论是设术还是布局,甚至是排兵布阵,都讲究特意存一破绽,或是有意留下条生路,这是传统“天尚不全”思想的体现。
但无论是破绽还是生路,都是在圆满的大前提下的。若本身就无能做到周全,那这一切就是笑话了。
果不其然,在我仔细地观察下,洞穴四周凹凸处,无不鬼影憧憧,大致数下,竟不下数十处。
此时的感觉,就有如置身一黑暗的房间中,施施燃地除下衣物,忽然灯火大亮,黑暗的更衣室猛地化作通明的舞台,底下无数的观众冷漠地将视线集中在你不着寸缕的身上。
胖子他们显然也察觉到了周围的异状,不自觉地靠拢在一起,借着同伴的体温以壮胆。
“怎么办?”Hellen不经意地朝我身上靠了靠,低声问。
“靠过去看看!”我咬着嘴唇,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
没有丝毫犹豫,掌舵的掌舵,撑筏的撑筏,缓缓地靠向了离我们最近的滩头。
之前的半个多月,行止由曾老头决定,衣食住行则是曾雯雯和Hellen一言而绝,我仿佛木偶一般,任凭他们决断。
但现在,在斗里,则是我张涛说了算。不管敢不敢,愿意不愿意,他们都得照着做。这是我多年的经验和过硬的手艺为我获得的权威,不容任何人质疑。
一声闷响,木筏靠了岸。
我带头上了岸,向不远处的人影走了过去。
随着脚步的临近,“人影”慢慢地在我们面前展现除了它们的真面目。
这是一些杂乱无章地排列着的人像,在光照下,它们的身上浮现出一种奇异的色泽,好像……好像霉变后又风干了的死老鼠。
发现不是活人,也不是尸体后,我松了一口气。要是这么多“人影”全部是大粽子的话,那有多少黑驴蹄子都不够用,别说是再往前去倒斗了,我们能不能有命回去还得两说呢!
但不知怎么的,我心中仍是一片冰寒,那种莫名的心悸感不但没有消除,反而随着与人像们距离的缩短和更显剧烈。
就在我正细细体味自身的感觉时,胖子忽然走到我身边,撞了撞我肩膀,说:“涛子,这些玩意不太对劲啊!”
是不大对劲,这些人像乍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不过一人高,形制普通,实在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但仔细看来,就会发现,这些人像与我们以前所见的,没有任何相同之处。
他们无不面目呆板而模糊,身上铭刻着一些奇形怪状的花纹,并且无一完整,全部缺手短脚的,有的甚至练连脑袋都没有。
原本我以为这些是墓主的陪葬兵俑,不是说墓主跟西夏党项一族关系密切吗?弄些兵俑来陪葬也是说的过去的。不过当我真正站在它们面前时,这个想法已经完全被我抛诸脑后了。
它们身上那些花纹或许可以勉强说成是铠甲上的纹样吧,但这些人俑横七竖八的立在我面前时,却无法感受到丝毫的肃穆、庄严之类的感觉,相反的,透着股诡异、冷冽,还有……,怨恨!
我有一种感觉,如果不把这些人像上的秘密搞清楚的话,入到墓里,只怕就再也没有命出来了。
想及此,我没有再犹豫,拍了拍胖子的肩膀让他帮我照应一下,然后掏出军刺走到离我最近的一尊人像面前。
这尊人像双臂残缺,与我差不多高矮,面对面的站着,它空洞呆板的眼睛,线条生硬的脸庞就这么清清楚楚地展现在我的面前。
死气沉沉的,分明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却似乎一直在对我诉说着什么,眼前忽然一抹血色闪过,速度太快太过模糊,我没能看清楚上面到底有什么内容,但那种撕扯般的揪心感却清晰地被我感受到。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探出军刺在人像胸前猛地划了过去。
“哧”的一声,军刺毫无停留地抹过,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坚硬,而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我划过的不是什么人俑,而是一棵枯木的树皮。就是那种感觉,略有点僵但不硬,绝对不是陶土或是金属之类的东西。
凑近细细地看了看划痕,内部的颜色比外面略深一点,显得略略有点褐色,但也没有鲜明的特征可以说明它的材质。
军刺划过表面时,那种奇特的手感让我不能释怀,犹豫了半晌,我平举起军刺,朝人俑的胸口缓缓地刺了进去。
缓慢但毫不停留的,军刺在人俑体内直没至柄。看了之前的状况,在动手之前我就有了心理准备,这些人俑很可能是用活人制成的。
出乎我意料的是,军刺毫无阻碍地没入了它的胸膛,没有骨骼、没有脏器,仿佛刺入的是大兴安岭林区累积千年的腐土一般。
咦,难道我估计错误,这些人俑不是用活人制成的?想到这,我心里顿时松了口气。这么多人俑,如果都是用活人制成的,那绝对是人间惨剧了。
可,这手感是怎么回事?想了半天没有头绪,我正待抽出军刺时,异变忽生。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3:19
Re:第二卷 第十二章 【千载悲哀】
入洞以来,幽深玄杂的水道,是前人的遗留,我毫无办法,只能按图索骥;
张牙舞爪的洞鱼,潜藏水下,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露出獠牙,将筏并人一齐撕个粉碎,我毫无办法,只能忐忑以待;
各怀鬼胎的同伴,险恶的人心,不知何时爆发的冲突,我毫无办法,只能小心防备;
……
这一切的一切,都使我烦躁不已,现在眼前又出现了这些来历不明,明显带着恶意的人俑,偏偏研究了半天,却把握不住它们的脉络。
我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我希望一切都能在我的掌控之下,走向好的方面。每次行动之前,我都近乎苛责地完善着资料,做着万全的准备,亲历亲为,以求万事都能在掌握之中。每次发生意料之外的事件,我总是莫名的恐慌,生怕会把我和胖子带向万劫不复的境地,用如履薄冰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正是这份小心,让我们即使遇到再大的危险,也能安然度过。可这一次,所有的事情仿佛都脱离了我的掌控,眼前、身畔,都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它们让我心情紧张,战战兢兢。
特别是面对这些人俑以来,我一贯的冷静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心中充斥着都是烦躁、怨怼、阴霾……甚至是嗜血。
我的手,依然紧紧地握着军刺,缓缓地,一寸寸地往外拔着,可我却诡异地在这时候分了神,脑海中满是一些不着边际的猜想。
还差一寸,军刺就要从人俑体内拔出来了。很玄妙的感觉,我明明没有把心神放在那里,却可以清清楚楚地把握到军刺的精确移动,还有那沙沙的磨砂一般的手感。
就在我为这一感觉而惊奇的时候,异变突起。一种冷至寒彻的感觉,以军刺为桥,倏地沿着我的手心、手腕、手肘、肩膀……一路向上。
这不是物质层面上的那种冷,此时此刻,我的手心依旧温热,甚至连钢铁的军刺,上面也仍然残留着我的体温。
这是一种精神上的寂寞乃至冷酷,不过一瞬间的功夫,我还来不及细细体察,那股莫名的冷意便飞快地布满了全身,而我,这具身体的主人,仿佛被排斥了一般,明明能感受到身体的一举一动,却连凭自己的意愿动动手指头都不能够。
洞是黑的,手电的亮光是白的,转瞬间,黑白两色在我眼中如潮水般飞快地退却、模糊,最终只留下死一般沉寂的灰色。
时间仿佛被定格了一般,我艰难地、一寸寸地转动着我的脑袋,寻找着我的伙伴。我张口欲呼,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我拼命想松开手指,可这时我的握力仿佛千钧一般,任凭我用尽全力,却无一丝一毫的松动。
我可以清晰地看见,Hellen在我眼前着急地喊着什么,甚至连她眉目间的那抹焦虑都看得一清二楚。可是无论她如何嘶喊,我都无法听见哪怕一丁点的声音。
这一刻,我只觉自己仿佛正飞快地从这个世界上抽离,所有的那一切都是那么遥远,很快很快,就与我再无关系。
佛教传说中,在无尽的幽冥里,有一处最可怕的地方,叫做无间地狱。在那里,没有数不尽的酷刑,有的是无边的寒冷、寂寞、孤独。
偌大的天地中,只有你一个人存在,那是一种冷至极点,让人发狂的世界,胜于所有一切的伤痛。
此时,我便有如处于无间地狱之中,虽然伙伴就在身旁,却得不到一丝温暖,天地间,仿佛只有我一人。
好像只是一瞬,又似已然一生。浑不知时间的流逝,我只知道,我就要忍不了了,充斥在我脑海中的,只剩下扯开领口,在旷野中拼命嘶喊的冲动。
眼看我就要忍受不住了,这样的感觉,哪怕再延续一秒,我恐怕就会发狂了。就在这时,右手腕上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钻心、刺骨,好像手腕上装着一颗手雷,在这关键时刻爆炸了,将我的手腕炸得粉碎。
这种感觉,若放在平时,我只怕恨不得把手给剁下来。但在此时此刻,我却感激得几乎热泪盈眶。这种感觉,就像在一间阴暗无比的房间内呆久了,忽然出现在阳光之下,也许,两眼还有皮肤,一时受不了刺激,会有刺痛的感觉,但这种痛,是多么的幸福啊!
伴随着这阵疼痛,身体的控制权仿佛又回到了我身边。我可以清楚到感受到轻风拂面的凉意,可以聆听到潺潺的水流声,还有,Hellen因大喊而显得有点沙哑的嗓音,胖子浑厚焦虑的大吼……
眼前无尽的灰色,就像被石头砸过的玻璃一般,瞬时分崩离析。
遍布在我体内的那股冷意,如晴日冬雪般,慢慢地消融,最终了无痕迹了。我终于松了口气,绷紧的身子也渐渐放松了下来,就在这时,掌中的军刺忽然剧烈地颤动了起来,仿佛我掌握的不是一件没有生命的死物,而是一条落网的活鱼。
我下意识的就想放手,毕竟刚才的体验太过激烈,我现在算得上是惊弓之鸟了。手指刚要松开,无边的血色突然笼罩下来,眼前尽是一片血红。
透过血凝般的色调,一个个场景在我面前如胶片般闪现而过。场景转换的速度极快,不可尽数的画面流转,凝聚成倏忽而过的一抹血色。
奇异的是,明明是如此快法,每幅画卷上的景色人物却都清晰可见,甚至连卷中人的哀怨、痛苦都可以清楚地感觉到。
烈日当空,寸草不生的地表上,有数不尽的民众蹒跚而行。他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无不衣衫褴褛,在一条条麻绳的约束下,排成一条长龙,麻木地、缓缓地向天地交接处行去。周围不时有身披轻甲、手扬皮鞭的骑士纵马而过,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人龙,更时不时地鞭打着掉队的人。
场景转换,在一个山谷似的地方,民众们肩挑手提地搬运着种种材料,有条石、有梁木、有瓷器、有砖瓦……。周围依旧零星地站立着手持皮鞭的兵丁,冰冷地双目如电扫过,鞭策着榨干民夫的最后一滴血汗,更有那力有不逮的民夫的,立刻被面无表情的兵丁拖走。没有惨叫、没有愤慨、没有争辩、没有抗议,有的只是无数麻木的眼眸。
场景再换,一间低矮的石屋里,不时传来阵阵惨叫。屋外阳光明媚,正是大好春光,屋内血腥阴暗,直如人间地狱。一个个人形被吊在屋中,有皮鞭、有棍棒、有铁钳、有烙铁……,血腥味、尿骚味、烤肉味弥漫其中,更有惊恐痛苦地告饶、撕心裂肺的叫喊、虚弱浑浊的低吟。
还是在那间屋里,所有的嘈杂已然远去,剩下的只有悬挂在半空中,血肉模糊的人形,那低低的呻吟。这时候,一个奇装异服的巫者带着数名袒胸露乳的大汉昂首而入。那些大汉,无不手持着弯弯的尖刀,狞笑着看着挂在屋中的人形,慢慢地靠前。
人形们已然眼不能见,耳不能听,但人类的直觉依然让他们感受到了危险的来临。尽了全力却显得轻微的挣扎,刺痛着的喉咙发出人之将死的哀鸣,这一切,都无法阻止大汉们把尖刀挥向他们体无完肤的身躯。
血肉一片片地从人形上脱离,森森白骨裸露在空气之中,喷涌而出的鲜血洒满了地面,浸透了行凶者的鞋底。微不可闻的喘息声,还有滴答滴答的血流声,成了屋内唯一的声调,他们,竟然还活着……
无论发生怎样的惨剧,太阳依旧升起,日光下的罪恶也毫不停留地继续着。山谷中,耸立着一个盛大的法坛,上面有一个巨大的石臼,一名大汉正持着同样巨大的石杵正挥洒着汗水,石臼内,堆满了血红的、黏稠的糊状物,正随着声声臼杵相击声,而慢慢地涌动着。
依着模具,一具具鲜红的人形物体被制造了出来,经过太阳的曝晒,巫者的画符,它们终成了凝聚着无尽生灵怨恨痛苦的人俑。它们将被送入耗尽无数民夫的血汗建成的陵墓中,成为造成它们生时苦痛的仇敌,长久的守护者。
……
无数次,我想闭上我的双眼,不想再看这发生在阳光下的非人惨剧,但是不能,无数的场景图片,伴着亡着的哀怨、苦痛、仇恨……一起涌入我的脑海,深深地烙印了下去。
就在我承受不住如此多,如此恐怖的怨恨时,这一切终于结束了!所有的一切都如从未出现过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我粗重的呼吸,遍身的冷汗,见证着发生在千百年前的悲哀。
长叹一声,我无力地松开手,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人缓缓地软倒。耳旁似乎有声声惊叫,倾倒的身躯靠上了一个厚实的胸膛,这便是我最后的意识了!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3:19
Re:第二卷 第十三章 【暗流】
“涛子,涛子!”
声音有些压抑,有些低沉,可依然不掩天生的浑厚,这是胖子的声音。
我缓缓地睁开眼,胖子的圆脸就这么出现在我面前。看我醒来,他脸上露出丝欣喜若狂的神情来。
他张了张口正要说什么,Hellen的俏脸忽然也凑了上来,眉宇间有焦虑也有宽慰,显出一副罕见的柔弱模样。
“涛子,你没事吧?”Hellen轻声询问着,同时掏出张手绢缓缓地拭去我额上的冷汗。
我心中一暖,挣扎着站了起来,微微一笑,说:“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的确是没事了,现在除了腿脚有点软,身子有点虚外,就是被冷汗浸透的内衣冰冰凉让我感到难受,除此之外,就再没什么了。
胖子虚扶着我,端详了好一会儿,这才放下心来,笑骂着说:“我说涛子,你丫的真是越混越回去了,看把你虚的,捅人一刀,人家还没怎么地呢,你自个倒躺地上去了。”
闻言我直翻白眼,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看这情形我明白过来了,刚刚在我身上发生的事,在我看来,直如一生一世般悠远,在他们看来,却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你有种的话,自己去试试就知道了,懒得跟你说。”我朝还插在人俑身上的军刺一努嘴,示意胖子自己去尝尝厉害。
刚的经历虽然恐怖,不过只是精神上的煎熬,并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损害,所以我也放心让胖子去试试,不亲身试一下根本弄不明白那是种什么感觉。再说了,有我在身边,一看不对劲就一脚踹过去,准出不了事。
胖子犹疑地看着我,满脸都是不信任,一副我是在给他下套的神情。我还真是在给他下套,底气不足,别过脸不去看他。我还不了解他,死要面子的主,要他承认一声没种,那还不如杀了他轻松一点。
果然不出我所料,胖子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走上前去,颤巍巍地伸出手,虚握住只剩小半在人俑体内,正微微颤抖着的军刺。
只见胖子一咬牙,一跺脚,使劲一拔……
咦,竟然没事。我讪讪然地缩回踹出一半的脚,死命地盯着胖子看。没道理啊,我没那么背吧,我碰就有事,别人碰就没事,我有这么衰吗?
胖子也挺疑惑的,茫然地看了看乖乖躺在他手上的军刺,又转头看了看我,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要知道,别看他嘴上说得凶,心里明白着呢,咱老张是那号弱不禁风的人吗?这上面一定有鬼,估计丫的是做好触电的准备去碰那把军刺的,没想到竟然一点事没有。
胖子看了半天没看出啥头绪来,猛地一扬军刺,当胸又是一刀,“唰”的一声,直没至柄。随即缓缓地抽出,直到军刺锋锐的尖端脱出人俑的躯体,他依旧是一副摇头晃脑、老神在在的样子。
还是没反应?我一拍额头,彻底没语言了。真是天理何在啊!这年头,真是鬼也怕恶人。
我还在那无语问苍天呢,胖子已经倒拎着军刺,笑眯眯地朝我走了过来。
看他那满脸得意的样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老天不公啊!我冷哼一声,说:“胖子,你就没觉得手感不对头吗?”
听我这么一说,胖子的脸上僵了僵,终于回过味来了,迟疑地说:“这是……我的娘啊!这好像是肉啊!”
肉?众人悚然而惊。
“嗯!”我点了点头,沉声说道:“而且是人肉!”
我尽量压低着声音,缓缓地叙述了我在幻境中的所见。
“那些建造这个墓穴的苦力,在还活着的时候被施以酷刑,然后生生剐下他们身上的每一片肉,再捣成肉糜塑成这一尊尊人俑。上面的那些符箓应该就是用来禁锢他们的灵魂和无边怨念,这可能是一种保护陵墓的术法吧!”
我已经尽可能的简略地叙述了,丝毫不敢涉及具体场景,可尽管是这样,众人已经满脸的不敢置信,毛骨悚然。
一阵阴风吹来,虽然是大热天,大家仍是不由自主地都紧了紧衣服,Hellen更是双手环抱,略略向我身边靠了靠。
即使以胖子神经之大条,也有点受不住了,他苦涩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苦笑一声,指着人俑说:“他告诉我的!”
“涛子……,你,别说这个了好不好。”Hellen又朝我身边挪了挪,直到胳膊挨着胳膊了才停下来,隔着薄薄的衣服,我很清楚地感觉到了她身体的颤抖。
“太惨了,他娘的出这种损招来守墓,不把它倒个底朝天,老子的名字以后倒过来写。”胖子怒不可遏地说,说完还不解气,飞起一脚就把离他最近的那个人俑扫了出去。
胖子什么力气,这一脚又是含怒而发,再加上那人俑又是没骨头的货色,受了这一脚之力,在空中就断了两截,“扑通”掉入了水中。
胖子有这样激愤的行为倒不出我的意料,我还不知道他,别看平时一副大大咧咧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嘴脸,却是最见不得惨事,心里软着呢!不像我,斯文秀气,老摆着与人为善的面孔,可实是有一副铁心肠,只要不是我关心的人受到伤害,我管他天崩地裂、恨海难平。
想到这,我不由庆幸看到那些惨象的人是我而不是胖子,不然还不知道他会怎样呢!我正想上前去安慰他两句,不想越过他的身子,正好看到水中升腾起的异象。
两截人俑落水的地方,现在有如泉涌一般,咕噜噜地不停冒着水泡。没一会,水中翻腾更是剧烈,直如沸腾一般。
“这是……”他们也注意到了水中的情形,靠近了观察起来。
“争食。”我一字一顿地吐出。
水中的汹涌,正是群鱼争食的结果。
“啊!那我们昨天吃的,岂不是……”Hellen捂着嘴巴,话还没说完,便干呕出声。
不仅是她,其他人也想明白了,无不蹲在地上,抠着嗓子眼呕吐了起来。
昨天吃的东西,现在难道还能吐得出来不成?话是这么说,但一阵阵恶心感,仍不可抑制地涌来。勉强压住了胃里的翻滚,我慢慢理着思绪。
每年雨水充足的时候,洞内水位上涨,便能漫上滩头,将这些人俑带入水中,为鱼所食。随着血肉符箓,积聚千百年的怨气便也化入水中,滋养着这些洞鱼,因此,才能格外鲜美。我的天啊,要是真是这样,那原本这洞里得有多少人俑才够?我不敢往下想了。
他们身上的尸斑应该也是由此而来,以鱼为媒介,将咒怨传递到人的身上。这种转嫁,似乎是古巫法的一种,对这个我没有什么了解,也就没法深究了。
造墓者花这么大的功夫,应该不是为了养鱼吧?这些人俑大多残缺不全,按我看,应该是残次品,堆在这里养鱼只是废物利用,真正的成品应该还在前面等着我们呢!
过了这么好半天,他们也把胃里的东西吐干净,一个个铁青着脸,摇摇欲坠地站着。
“别管这些了,前面不知道还有什么凶险,大伙打起精神来。走吧,别耽搁了。”说完我扶着Hellen,当先上了木筏。
大家摇摇晃晃,一个接一个飞也似的跳上木筏,一副恨不得有多远离多远的架势。看他们的样子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倒斗这行是这么好干的吗?为了防盗,什么稀奇古怪,惨绝人寰的事干不出来,早有心理准备了。
撑着竹竿,我们缓缓地离开了给我们带来恐怖记忆的滩头,却谁也没有注意到,筏子的吃水似乎深了一些,水下,更是暗流汹涌!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3:19
Re:第二卷 第十四章 【染血的香烟】
木筏随着水流,缓缓地远离了那个滩头。筏上一片沉寂,众人不约而同地紧闭着嘴巴,只是默默地看着平静的水面。
我们七个人中,胖子是最耐不住寂寞的,这才一会儿功夫,他就忍不住了,嬉皮笑脸地说:“喂,我说大伙,刚不是吐干净了,怎么这筏子反倒死沉死沉的,老实交代,是不是有谁偷摸了截什么东西上来。”
“死胖子,你要死了,说这个干什么?”曾雯雯嗔怒地拧起了他的胳膊。
“疼疼,别掐了,我说的是真的,真变沉了。”胖子笑着躲闪起来。
胖子顾着打情骂俏了,少了他那膀力气,木筏的速度明显减慢了。我回过头喊道:“哥们,差不多得了啊,还没完没了了,快使劲,眼瞅着就要到了。”
“好嘞。”胖子应了一声,提起竹竿就准备接着使劲。水花四溅中,竹竿被扬起,大半截露出了水面,上面赫然挂着一条白色的东西,犹自活蹦乱跳。
“啊!”胖子惊呼一声,飞快地把竹竿往水里插了回去。习惯使然,一看到水中凶物他就犯怵。
他动作虽快,但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大伙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了,竹竿上面挂着的赫然是一条张牙舞爪的洞鱼。
“他娘的,这些死鱼改吃素了还是怎么着?竹竿都啃!”胖子恨恨地说,同时使劲一撑,就想尽快远离这片水域。
“咔”地一声闷响,好像什么东西断折了。胖子使错了力道,整个前倾,要不是旁边曾雯雯扶了他一把,就掉水里去了。
这下把胖子吓得够呛,落水没什么,但水里的家伙可是会吃人的,真要这么下去了,只怕连骨头都没得剩。
好半晌,惊魂未定的胖子才缓过气来,提起只剩半截的竹竿到眼前瞅了瞅,惊呼道:“妈呀,这是给咬断的。”
“涛子,这是咋的了?这些鱼抽风了还是怎么着。”
没顾得上回答胖子的话,此时的水面,愈发的不平静了起来。刚还静如处子的水面,现在不时地溅起阵阵水花,更有无数的涟漪不规则地发散开来。
“估计是刚才那具人俑激起了这些家伙的凶性了。”我跺了跺脚下的木筏,接着说,“这底下现在不知道有多少怪鱼拿着刀叉准备开饭呢!”
“妈的,这些死鱼当我们是死的啊!”胖子怪叫一声,提着半截竹竿在旁边的水里死命地搅和着,水面顿时再起变化。先是数不清的波纹飞速地向外面扩散,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又聚集了过来。
不过转瞬的功夫,胖子手上的竹竿,只剩下可怜的小半截了。
胖子愣愣地看了会手上的半截竹竿,怒吼一声随手抛到了手里,然后伸手就去捉备用的那根,看样子是跟这些凶鱼卯上了。
看这情形,我赶忙伸手拦住昏了头的胖子,死活把备用的竹竿夺了下来。
“没用的,别白费力气了。这段水路是顺流,最多五分钟,我们就可以上岸了。这根竹竿要是再喂了鱼,等等我们怎么出去?”
曾雯雯在一旁看我们哥俩你争我夺的,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候忽然眼珠子一转,说:“张哥,咱这木筏可是好木头,应该不会被咬断吧,可以撑过这五分钟吧!”
我有点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说:“木筏是不会被咬断的,不过……,这底下的鱼越聚越多,就怕筏子会吃不住劲!”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明显的筏子又往下沉了一截,看这情形是撑不过五分钟的路程了。
“把装备都扔下去,减轻重量。快!别犹豫,不然我们都得他妈的去喂鱼。”木筏的上沿已经快与水面持平了,现在不是可惜装备的时候了,我当先一脚,就把身边的旅行袋一脚踢到了水里。
“扑通”的数声响,我们携带来的装备,包括一直架在筏子前端的大型矿灯,一齐都被我们扔到了水里,筏子好歹是上浮了一截。
“这还有多远啊?鱼越来越多了,撑不了多久!”
“前面那个岔路左转就是了,那条水路很短,绝对不超过五分钟路程。”没有看地图,我指着前面的岔路口说。那副地图我研究好久了,刚又走过了大半,已经清楚地记到了我的脑子里,现在就是不用地图,我也可以轻松地走个来回。
两分钟过去了,木筏顺利地转入了岔道,前方的陆地已经依稀可见了。此时的空气格外沉闷,大颗大颗的冷汗顺着额头鼻梁滑下,流入嘴中,泛起一阵苦涩。
“撑不住了,怎么办?”前方的曾老头大声地吼叫了起来,原本苍老模糊的声音此刻变得尖锐无比。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能扔的东西都已经扔下去了。水已经渐渐漫上了木筏,已经不时有洞鱼艰难地跃出水面,然后搁浅在筏子上。
“涛子,快想想办法!”胖子一脚踹飞一条跃向他的洞鱼,大声地叫道。
妈的,我有什么办法,我又不是神仙。眼前最多两分钟的路程,此时竟有如天堑一般。除非……除非……,我的眼神一直在曾老头他们四个人身上晃悠,却怎么也下不了决心。
紧握着军刺的手,几次抬起又颓然放下,虽然明知死七个人不如死一个,死外人好过死自己人,却始终下不了决心。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身旁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是Hellen的声音。
心叫糟糕!我急忙一回头,便看见曾雯雯手持着一把小巧玲珑的银色手枪,正指着胖子的脑袋。
我对枪支并没有太多的认识,可这种手枪,我偏偏知道。这是一把掌心雷手枪,以前胖子还跟我说,这种枪太小家子气,没男子汉气概。
可现在,他偏偏被这小家子气的东西指着脑袋。
我从来不知道,人的眼睛,竟可以在一瞬间表达出如此多的情感。胖子的眼中,惊慌、错愕、愤怒、伤感的神色一一闪过,最后转为一片死气,其中更有一丝阴暗的,毫无温度的火焰在燃烧。
“曾……雯……雯!”我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
“胖哥,对不住了。”曾雯雯转过头,不去看胖子的眼睛,淡淡地说。同时,“咔”的一声,枪的保险已经被打开。
“等等。”我大吼道。
“胖子,看着我,我张涛还没死呢,不要做傻事。”此时胖子的拳头捏得紧紧的,一丝血色也无。
说完我看着曾雯雯的眼睛,狠狠地说:“曾雯雯你最好听我把话说完,不然我张涛对天发誓,你一定会后悔的。”
“张哥你知道,现在这种情况……”
“别他妈的废话,听我说。”我粗暴地打断她的话,缓慢地把手伸入怀中,掏出了张纸,然后飞快地扔入水中。刚一落水,它便被水中的洞鱼撕了个粉碎,连渣都看不到了。
看了我的动作,曾雯雯的眉头一皱,冷冷地看着我。
“别过来!”我头也不回地喊道。虽然没有回头,我依然清晰的感觉到身后有人在靠近,最可能的就是那个跟曾老头形影不离的黑金刚保镖了。
话音未落,我已经飞快地掏出一直没有离身的铜镜,随即用军刺在背后猛地划了几刀。
“张涛,你想怎么样,想大家一起死吗?”曾雯雯面无表情地说。
相信她已经猜到了,我扔下水里的就是水道的地图,而铜镜背后又让我划花了,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我张涛,大伙就得全部老死墓里,别想走出这个水道。
即使这样,曾雯雯依旧只是冷冷地看着我,从面上看不出一丝波澜。她现在的样子,跟以往的表现完全是两个人,那副天真可爱的小女孩形象荡然无存了。
我不得不做这样的准备,不用回头我也知道,后面至少有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在指着我。
“你要是敢伤胖子一根毫毛,我让你们一起陪葬。”我用同样冰冷的语气对曾雯雯说道。
“张涛,你是个聪明人,现在的情况你难道还看不明白吗?”曾雯雯厉声说,声音中已经夹杂丝焦急,因为,水已经越漫越高,再拖延下去,真是所有人都得葬身鱼腹了。
“反正,死个人就是了!”我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说,同时,伸出左手,搭到了小三儿的肩上。按我们入洞时的安排,他跟Hellen一直都跟在我身边。
我的手一搭上小三儿的肩膀,曾雯雯立马神色一变,想是猜到我的想法了。她的脸色先是一沉,张口欲眼又生生忍住,最后铁青着脸转过去不再看我。
这是默许,也由不得她不同意,要嘛牺牲她这个小跟班,要嘛就大家一起死,是人都懂得选了。我有拼命的觉悟,她没有,所以做出牺牲的只能是她。
小三儿的脸上先是一阵迷茫,然后现出惊骇欲绝的神情,癫狂地嘶喊道:“你……,你想干什么?”
“对不起了。”我在心中默念,同时搭在他肩上的左手猛然加劲,紧紧地钳住他的锁骨。
“啊……”他神经质地大叫了起来,双手一起扳住我的左手,想把我拖到水中去。我一咬牙,左手使劲把他拽近,然后持着军刺的右手猛地在他的脖子上一抹……
一腔温热的液体喷涌而出,溅到了我的脸上、手上。他的叫声随之戛然而止,手上的力气也渐渐流失。我挣开他的双手,一脚踹在他快速流逝着生命的躯体上。
筏子陡然一轻。
沸腾,鲜热的血肉让洞鱼们疯狂,周边的水域瞬间便被染红,一分钟前,还是会说会笑的生命,一分钟后,只剩下森森白骨。
一声“对不起”凝固在我的喉咙,却怎么也吐不出口。结束他年轻生命的刽子手就是我,我又有什么资格,道出这种廉价的歉意呢!
摇了摇头,把所有的杂念甩了出去,事情,还没结束呢!
伸手抹去脸上的鲜血,我起步向曾雯雯走了过去。自从把枪指到胖子的头上后,曾雯雯便换了个人似的,成熟、冷静、狠决,但在此时,我却从她的眼中看出丝丝颤抖,慌乱。
“放下枪,事情已经结束了。”我沉声道。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胖子,犹豫不决。
“放心,我会看着他的。”我伸出手,扣住胖子的手腕,把他拉到我的身边来。
此时的胖子,有如一个牵线木偶一般,任我拖拽,但他的脸始终朝着曾雯雯的方向,死气沉沉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她,无一刻放松。
“胖子,先忍忍,等出去了,兄弟一定替你讨个公道。”我在他耳边低声说,不是安慰,而是确有此意。我最亲的兄弟,在我面前被人用枪指着脑袋,一个颤抖,一个失误,便可能让我永远失去这个唯一的兄弟,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一声闷响,木筏终于考上了岸。
七手八脚把木筏拖上陆地后,众人一时无言,面对面地沉默着。
“呵呵”,我忽然摇头轻笑出声,为什么笑,我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却只觉得,这一切,都是这么的可笑。
摸出支香烟来,正待点上,没想到手一滑,把打火机掉到了地上。俯身捡起,顺势端详了下我的双手,上面沾满了滑腻腻、黏稠的血液,更有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传来。
这么多年来,我的双手,也染上了鲜血,身上,也背上了人命。
这么做,我不愿,却不后悔。即使再来一次,用一个陌生人的生命,换我兄弟的命,我绝无半点迟疑。
缓缓把香烟叼到了嘴上,“咔嚓”一声点上了火。我深深地吸了一口,伴着艰难燃烧的“哧哧”声,一股温暖涌入了我的咽喉。
有烟草的香味,淡淡的苦涩,有潮湿的腥味,浓浓的铁锈气,激起阵阵恶心的反胃感。低头一看,本该雪白的香烟上浸满了血红的黏稠,“哧哧”声中,燃烧的不仅仅是烟草。
——不知何时,香烟上已经染满鲜血!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3:19
Re:第二卷 第十五章 【秋后算账】
罢了,半截染血的香烟被我屈指弹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闪亮的红线落入水中,“哧”的一声,消失在无边的黑暗里。
就这样吧,我不后悔,也别无选择,有什么报应,都朝我张涛来吧!
我直起身子,朝曾雯雯走了过去。
此时的曾雯雯,目光清澈,虽然衣衫凌乱显得有点狼狈,但丝毫不减娴静平和的风韵。单看眼前的她,实在无法想象途中的那个天真烂漫的女孩,之前杀伐决断,凶狠果决的女人,跟现在的她,居然是同一个人。
当真是一个百变的女人。我叹了一口气,看着她的眼睛说:“我该叫你什么呢?曾雯雯吗?我不信曾老头能养出你这样的孙女!”
曾雯雯莞尔一笑,说:“张哥,你还是叫我雯雯吧!”
不知何时,一道黑影已然静静地站立在曾雯雯的身后,是曾老头的那个黑金刚保镖。再看曾老头,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一旁,满脸的卑微,像极了……,现在已是一堆白骨的小三儿。
“好吧!雯雯,现在都已经到这地步了,给哥哥交个底吧!”我依然毫不放松地盯着曾雯雯的眼睛,现在对这个小女孩,我已经没有哪怕一丝的轻视了。
曾雯雯轻轻一笑,颇有些云淡风轻的味道,过了半晌,她缓缓地开口说:“张哥,发生这些事,我们也不想的,请张哥原谅。”
说这些废话干嘛,我有些不耐烦了,好在曾雯雯很快就指着曾老头接着说:“老曾如他自己所说,不过是一个文物贩子,只是跟我们组织有点关系,所以请他来牵个头。”
“至于我们吗?是沉沙海洋资源开发公司的。”
海洋资源开发公司我倒是知道,也就是名字好听,实际上也是同行,靠老祖宗留下来的好东西发财。不过人家靠的是高科技的探索再加上史料的分析,专门打捞沉船,特别是那种满载着瓷器,古中国海上丝绸之路上沉没的远洋船只。
他们打捞出来的东西,行内人称之为海货。因为常年处于海底,海水侵蚀再加上微生物之类的原因,古玩上常带着些或白或灰的海垢,并且多半破损,价值并不高。
古玩行当里,讲究的就是个品相完整,往往一整箩筐的海货瓷器,还比不上品相好的单件呢!潘家园像大金牙那样倒腾古玩的就打上主意了,常常从他们手中收购一些没有考古价值的海货,然后自己“加工”,再以几十倍的价钱卖出去,堪称暴利。
就是有一回大金牙跟我吹起了他的这个生意经,我才第一次知道,还有海洋资源开发公司这种名堂,不过……,你们捞海货的跑陆地上的斗里来干什么?这不是捞过界了吗?
我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听说过,正待让曾雯雯详细说说时,上岸来一直闷声不响的Hellen忽然扯了扯我的袖子,表示她有话说。
曾雯雯眼睛很尖,当即笑了笑说:“没想到Hellen姐居然知道我们的底细!”
Hellen横了她一眼,没有搭腔,拉着我把她所知的沉沙海洋资源开发公司向我叙述了一遍。
原来,这家所谓的海洋资源开发公司,根本就是挂羊头卖狗肉。早在民国时期,它就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倒斗集团。国民党军为充军费进行的官倒、东陵大盗孙殿英挖掘乾隆、慈禧的陵墓,身后都有这个组织的影子。
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这个组织随着国民党退到了台湾,趁着国家初立,有些东西还不完善,不时派人回到大陆,大肆挖掘古墓。发展至今,表面上以海洋资源开发公司做幌子,实质上,已经是东南亚最大的文物走私集团,每年不知使多少国宝文物流失海外。
乖乖,集倒斗,走私为一体的庞然大物,还有台湾官方的背景,了不得。“沉沙”?好名字啊,别不是“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吧,是的话,那真是所谋者大了。
按Hellen的说法,这个组织在东南亚已经臭名昭著了,不知道多少国家都想捣毁它,可它行事谨慎严密,一直拿不到证据而已。
“雯雯小姐,你们这样的大组织,应该有自己的人手吧,又何必扯上我们兄弟呢?”听完Hellen的介绍,我既震惊于该组织的强大,也对这次的行动产生了怀疑。
“对不住了张哥,这是组织的秘密,小妹不能回答了。不过我们的确是有难处,才来烦劳二位元良,这里面有我们势在必得的东西。”曾雯雯回答得不亢不卑,滴水不漏,一派大家风范,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组织,随便派出个人来,都能有这样的水平。
“具体是什么东西?如果不说清楚的话,抱歉,到此为止了。我张涛虽然是个倒斗的,但有些东西是不做的。”话要说清楚,这个组织既然有台湾那边的官方背景,那这些东西就要搞清楚,别不明不白的做了国家罪人,那就不划算了。
曾雯雯犹豫半晌,应该是在权衡利弊,好一会儿,才轻轻吐出一句话来:“我们要的是一个画卷或是一副丝帛。”
说到这,停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道:“上面绘着地仙生前亲手所书的天下墓葬总图。这是我们组织多方查探才得出的消息,望张哥保密。”
天下墓葬总图,我的天啊!这可是盗墓者的无价之宝,怪不得这个组织势在必得了。如果传说是真,那个地仙当真能知道天下古墓所在,那这张图,当真是给个金矿也不换。
“张哥,按我们之前的约定,所有明器归你,我们只要这张图,希望张哥能遵守规定,出完这次活,大家留个交情。”曾雯雯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有点软硬兼施的味道了。她身后的黑金刚更是把一只手探入怀中,一副一言不和,拔枪相向的架势。
“再说,小妹刚刚虽然是有点冲动了,但毕竟没有造成什么伤亡不是,希望张哥不要有什么芥蒂!”看我没有什么反应,曾雯雯接着说道。
好一句没有什么伤亡,在她心中,小三儿仿佛压根不曾存在过一般。不过想想,亲手要人姓名的人是我自己,倒也没有什么立场说她薄情寡义。在我看来,我还真宁愿,这一切真的没有发生过,那我的手上,也不用染满鲜血了。
曾雯雯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要嘛合作,完事之后,所有矛盾一笔勾销;要嘛,就现在拼个你死我活。经过我刚才的举动,这个墓穴的水道示意图,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了,再加上那个天下墓葬总图如此重要,即使今天我能完好无缺的出去,也避免不了那个组织的无穷骚扰。
再说了,看黑金刚的架势,就不难明白他是一个职业高手,搞不好还是什么前特种兵之类的。现在跟他们动手,即使能赢,也铁定避免不了损伤。与其如此,不如跟她们先合作,等出了斗,再从长计议,找回今天的场子。
想明白后,我挤出丝笑容,伸出手去,说:“那好,雯雯,前事暂且不提,一切等我们倒完这个斗再说。”
曾雯雯明显也松了一口气,春风满面地伸出手来跟我握在一起,笑盈盈地说:“多谢张哥通情达理,事后,小妹以及组织对今天的不愉快必有补偿。”
她的小手温润柔腻,握起来手感不知道有多好,可我偏偏一丝绮念都没有,只觉得一阵阵恶寒。我们俩个,笑得那都叫一个虚伪。
天下墓葬总图,没有便罢了,如果有,他们岂容得下知情人的存在,不杀人灭口才叫有鬼呢!同样的,不管她说得天花乱坠,什么狗屁补偿,今天的过结没完。
她现在转什么心思我不好说,但想来跟我一样,总是脱不出“秋后算账”四字。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3:20
Re:第二卷 第十六章 【地仙陵园】
主意既然已经拿定,我们也就没有再耽搁了,出发去寻找那个所谓“地仙”的灵柩。
刚踏上陆地那会,我稍稍瞄了一眼,对这个陵墓就有了大致的了解。这不是那种传统的墓葬,灵柩并不是安放在深入地底的地宫之中,而是把这整块的陆地,建成了一座陵园的模样。
既然已经开山为陵,那再建造复杂的地宫深埋便没有什么意义了,因此,看这墓穴是陵园式样的,我心中顿时大定,只要找到主棺椁所在,那便算是完事了。
往前走大概100来米吧,整座陵园的大门便出现在了我们面前。这是陵园的入口,高约10几米,成古时的城墙式样,中开穹门,上部竖有垛墙,间有垛口(望口)和射洞。垛墙后是一座精致的屋宇,黄瓦飞檐,堂皇无比。
更让人吃惊的是,整个门楼似的建筑都漆上了红色,看上去,就像是袖珍版的天安门一般。
众人都对墓主的大手笔感到吃惊不已,不过是门楼而已,至于按城墙的样式来造吗?这得费多少人力物力啊!
我指着这个“城墙”,笑着对胖子说:“你看这像不像北京的天安门?丫的还挺有超前意识的。”
胖子没精打采地抬头一看,“嗯”的一声就算完了。
看胖子那一副死狗样,我就一阵阵揪心。别看他平时咋咋呼呼的样,其实纯着呢,30好几的人了,也没什么恋爱经验。就他自己老自吹那个什么初恋,其实也就是在蒙古当兵那会,跟军马场一个小丫头对上眼了,时不时见见面,对对歌,直到军队拔营离开了,他还愣是没敢开口表白,也就这么没了下文。
这次难得跟曾雯雯这小妖精好上了,正乐着呢,没想到,上一秒还柔情似水的,下一秒就拔枪顶在他脑门上了,能不受刺激吗?
我也没什么办法,现在也不是开导他的时候,只能靠他自己走出来了。我叹了口气,也没看风景的心情了,领着众人穿过门楼,步入了陵园。
一出门楼,这个陵园也就呈现在了我们眼前。说起来也不是很大,大约两个足球场大小吧!地上铺着清一色的青石板,四下错落着为数不多的石屋似建筑,看似不像陵园,反倒更像个无人的死村。
踏着青石板缓缓向前,脚下湿腻腻、滑溜溜、虚浮浮的,完全没有应有的结识稳重的感觉,说不出的怪异。
“张哥,你出道第一次买卖好像就是倒的西夏墓吧,再加上这十来年你基本都在陕西一代活动,对西夏党项族风格的墓葬应该是有些研究吧!你看着,棺椁是在什么位置?”曾雯雯一开口就爆出了我的老底,看来这阵她跟胖子没白混,我的底细她只怕比我自个都清楚了。
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示地说:“雯雯你有心了!既然到了斗里,你张哥我自然能把棺椁给挖出来,你就放宽心吧!”
“张哥出马,小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您给指条路吧。”曾雯雯丝毫不以为意,巧笑嫣然地说。
“哼”,我冷哼一声,指着陵园的左上角说:“应该在那个位置,典型的西夏陵园,主墓穴的位置不在正中,一般都在在西北角。其它地方的那些石屋,十之八九是放些陪葬的明器,墓主生前的用品,或是布下了什么机关。”
“我们不是来考古的,其它地方也就不用看了,直接去主墓穴吧!”
众人都没有异议,于是我们六人沿着铺就整齐的青石板,小心翼翼地往西北角方向走去。
行至途中,Hellen忽然插口问道:“涛子,不是听说古墓里有很多机关吗?怎么一个都没有遇到。”
“呵呵,守墓之法千变万化,又岂是机关一种。”我笑着说道。
“两千多年来,建墓者与盗墓人互相斗法,发展出了无数种的手段,总的来说,可分为天、地、人三品。”
迎着Hellen好奇的目光,我详细地叙述了所谓天、地、人三品护墓术。
所谓“人”品,是最下等的手段,既封且树,好大一个土包子,再加上醒目的墓碑,内里又没有什么厉害的机关,那不是明摆着“此地有宝,欢迎来倒”吗?
使用这种方法的,多是些乡绅官宦,想求永安,反遭开坟曝尸。这种墓葬,基本上都被同行们光顾过了,除了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外,几乎没有幸存的。
“地”品,则要好上一些,同样封树,有的上面还多盖一层明楼供后人参拜。同时地下有庞大地宫,机关阵图,巫蛊之术,无所不用其极。
使用这些手法的,多是皇亲贵戚,权柄赫赫之辈。若后人权柄依旧,那还好些,如若不然,无论再怎样坚固的墓穴,如何的机关算尽,总免不了洗劫一空,暴尸荒野的结局。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清帝陵,乾隆慈禧,生前何等威风,陵墓何其坚固,最终仍不免被孙殿英盗个底朝天。
慈禧枕头翡翠西瓜被当作了礼物送给了宋子文、口含的夜光珠落到了宋美龄的手上。乾隆也好不到哪去,他的朝珠成了戴笠的玩物,还有一柄九龙宝剑连孙殿英自己都弄不明白到底是送给了蒋介石还是何应钦。这都是血淋淋的例子,生前的最喜欢的东西,死后的陪葬,全成了军阀孝敬高官的礼品。
要想真正的富贵安宁,还是得按“天”品的手法来。墓穴不封不树,不留文字,待墓主进入,所有知晓墓穴所在的人便被全数杀尽,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这种手法的例子就是一代天骄成吉思汗了,他的墓穴至今没能找到,只留一座衣冠冢供后人瞻仰。
像那种“人”品的手法没得说,人见人盗。“地”品的手法,虽然设有精巧凶厉的机关,但也不会在远离主墓室的墓道里。那样的机关,流于下乘,只能吓阻吓阻小蟊贼,怎能阻挡真正的行家。而那些笨手粗脚的小蟊贼,又岂能进得了墓室的主体,所以说了,不过是白费功夫而已,伤人不成,反倒会提高盗墓者的警觉性,为行家所不取。
这座墓穴,便是典型的“地”品手法的杰作,外面迷宫似的水道,以人为食的怪鱼,便能把撞大运似的小蟊贼拒于门外,能进到这里的,多是下过功夫研究的行家,又岂能小机关能对付的。墓主也乐得大方,不做那些无用功了。
真正的凶险处,是在主墓室的所在地。那是整个陵墓的穴眼所在,也是墓主的最后停留的地方,当然,也是财宝最多的地方。只有那里,才会有最凶狠的机关,最诡异的术法。
说话间,我们一行六人,便已经走到了陵园的最左上角。这时候,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堵高墙,墙体正中有一扇巨大的木门,上面朱漆斑驳,顶部镂雕着无数精美的图案,虽年代久远,但仍依稀可千百年前的繁华璀璨。
此处,便是“地仙”最后的安眠所在了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3:21
Re:第二卷 第十七章 【过去的,永不再】
空气中,有一缕幽幽的檀香味,初闻极淡,但当你意识到它的存在时,却又变得极浓,环绕不去,让人不能不全神关注地注意着它。
我站在木门前,静静地嗅着,胸中忽然涌出一种渴望:好想知道,门后的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似乎……,不,是一定,有某种,我十分渴望的东西存在。
我缓缓地,但毫不犹疑地伸出手去,虚按在木门上,体味着上面密实细致的纹路,然后,轻轻地一推,门开了。
没有探查,没有防备,我就像匆忙拨开包装袋,急切地吮吸棒棒糖的小孩一般,迫切地想知道,门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大门洞开,眼前顿时一亮,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此时的我,就像被长久幽闭在暗室中的囚徒,忽然曝露在了正午明媚的阳光之下,虽然紧闭着眼睛,但眼前依旧一片亮堂。
淡淡的青草香气,隽永的花香,还有雨后弥散在空中,久久不散的泥土的芬芳。我闭着眼睛,细细体味着这种自然的感觉,尘世纷杂,人心险恶,好久好久,没有这种轻松愉悦的感觉。
睁开眼,也许眼前是一片自然美景,也许,依旧是昏暗压抑的墓穴,这时候,我心中充斥着久违的逃避的念头,我死死的紧闭着眼睛,生怕一张眼,这让我陶醉的芬芳便会消失无踪了。
琉璃易碎,彩云易散,美好的东西终难持久。慢慢地,自然的味道渐渐退去,代之的是一股似有似无的檀味,尘气,还有浓浓的,夹带着薄荷味道的烟草味。
闻到这种久违而熟悉的味道,我心中一阵激动,口中喃喃地默念着:不会的,不会的,不是真的。慢慢地,思绪纷来,我不再出声,只是静静地回忆着。
时间过得真快啊,我该有多久没有闻到这种味道了,该有20来年来吧!当年,爷爷还在世的时候,就喜欢往烟草里面掺薄荷,然后美美地吸上一口,满脸的皱纹都会舒展开来。强烈的渴望战胜了理智,所有的顾及都被抛开,我颤抖着睁开了眼。
时空转换,我已然身处在一个破旧的小院落中。明黄地夕照,洗去了最后一丝的锋芒,柔柔地照在院中的老人身上,凭增了分温馨。
老人年逾花甲,须发皆白,但两眼依旧清澈明亮,没有一丝浑浊。依旧挺直的身板上,穿着一身洗得泛白的道袍,长须及胸,一派仙风道骨。若不是怀中坐着一个3,4岁的小男孩,一老一少更不知说着什么,不时传来阵阵欢笑声,一副享尽天伦之乐的模样,不然,他老人家俨然就是一个红尘中谪仙人。
坐在爷爷怀中,小孩儿依然不老实,骨碌着一对黑漆漆的大眼睛,东瞅瞅西看看,更不时揪揪爷爷的胡子玩儿。
梳得整整齐齐的胡子小半晌功夫便被孙儿的小手弄得纠缠在一起,老人也不着恼,只是呵呵地笑着,顺手帮孙儿拂开掉落在脸上的落叶。
玩够了爷爷的胡子,小男孩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摊在老者膝上的一本小册子上。小册子纸质泛黄,脆生生的,一看就是有念头了。小男孩伸出幼嫩的小手,在小册子上指指点点,口中亦念念有词,好像他真看懂了一般。
老者一看更高兴了,耐心地捉着孙儿的小手,缓缓地在书册上移动,口中反复不停地一字一字地朗读,竟似以此为蓝本,在教孙儿识字呢!
幼童咿咿呀呀的声音,老者慈祥耐心的语调尚在耳旁,我的眼前却是一阵模样。原来,不知不觉中,泪水已经灌满了我的眼眶,正顺着脸庞,缓缓地,但毫不迟疑地滑落。世上多少美好,在我们还不能真正体味时,便如这泪水一般在我们生命中滑落,永远地,再也看不到了。
我亲爱的爷爷啊!你知道吗?孙儿好想你啊!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在你还在的时候,我从未想过,要为你做些什么,只知道,怄气、顶撞、厌恶……爷爷,你会怪我吗?
我飞快地用手背擦去泪水,恍惚中,似乎有什么冰凉而坚硬的东西硌了我一下,一种接近痛苦的冰凉沿着脸上的肌肤侵入,在我脑海中狠狠地撞击了一下。
没有心情去深究,我迅速地抬起头,以近乎贪婪的渴望望向院落中央。生命中,有尝试过的痛苦复来,却从未有过美好与幸福可以重来,我心中深知,这样的美好,只怕未必是真实的,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想再看一眼,再看一眼……
院子的中央,已然空无一人,独留我一个,在默默地擦拭着泪水。十余年未在我身上出现过的慌乱,重新占据了我的全身,我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着,生怕爷爷就这么消失,再不出现在我面前。
在院落的深处,房门前我找到了爷爷。他蹲坐在门旁,正摇着头往烟锅子里装烟叶呢。显而易见的,他的心思并不在正在做的事上,平时珍惜得不得了的烟叶掉落了不少在眼前的地上,爷爷却浑然不觉,只是伸长着耳朵,专心地留意屋内的动静。
房门紧闭,里面不时传来乒乒乓乓砸东西的声音,更有一个童声不时传来,或哀求或抗议,或撒娇或怒吼,每一刻安宁。
我缓缓地蹲在爷爷的身旁,看着布满他脸庞的忧心的皱纹,慢慢地被记忆的潮水淹没。这是在我七八岁的时候吧,那时候我贪玩得要命,时不时地趁着爷爷不注意,跑出去更胖子一起到处撒野,用弹弓打麻雀,到池塘里摸鱼,透摘邻居们种在园子里的瓜果,甚至约上大院里一些孩子,一起找地打群架去,总之没一天安生。
那天,我跟胖子约好了要去掏鸟窝的,没想到被爷爷堵在屋里,连门都给锁了,非逼我一字不拉地背完《寻龙补遗》的术数总篇,不然别说出去玩了,连晚饭都不准吃。
那时候,人人都在破四旧,打倒一切封建迷信,我哪肯学这个,撒着泼跟爷爷大闹了一场,于是,就被锁到了屋子里。
从小,爷爷就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从没有跟我红过脸,要什么给什么,我虽然不是什么军区首长的孩子,但论衣食住行,哪样也不比他们差了,称得上是娇生惯养了。爷爷这猛不丁地来这么一出,被我给气的,虽然最后到底是背下了那篇总篇,但连着三天没跟他说一句话。
记得那次,爷爷把我锁在屋子里后,就再也没有声息了,任凭我一再哭闹,也没像往常一样,从怀里掏出糖葫芦来哄我。我那时候想,爷爷一定是把我锁那后,就又跑到邻里那给人算命去了,虽然一分钱都不收,但爷爷就乐意干这个,也是他唯一的嗜好了吧!
慢慢地,屋子里的声响渐渐消失了,爷爷的神情顿时一紧,豁地站了起来,在门口踱了几步,伸出手去要去开锁,又迟疑了一下,小心地把耳朵贴在门上,聆听里面的动静。
爷爷眉头紧锁,一丝紧张的神色慢慢地爬上了他的脸,就在他忍耐不住,伸手到怀里去掏钥匙的时候,屋内忽然传来了阵阵男童的吟咏声。
“夫术数,以攻心为上……”声音有气无力,不用细听,也可以清楚地分辨出读书人心中的不耐与厌烦。
爷爷长出了一口气,缓缓地坐到在门前,点了烟叶,心不在焉地吸了起来。屋内的声音只要稍一停歇,爷爷便忍不住靠过去注意里面的响动,烟锅子中的烟叶早已燃尽,但他依然毫无所觉的吸着,全副心神都放在,屋内那个不听话的孙儿身上。
一个如此疼爱我的爷爷,又怎舍得放我一人在屋中,身为长辈的忧心,我又何曾懂过。
我爷爷,在人前一向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生老病死,福祸悲喜,他向来是不放在心上的,即使是在被认做封建迷信的残余,被一干儿孙的小破孩揪出去批斗时,他也泰然处之,不曾皱过一下眉头。也只有我,能让他如此举止失措,也只有我,能让他放下那副神仙模样,成为一个普普通通,对孙子怜爱无比的爷爷。
过了好久,爷爷终于察觉到手中烟锅子的不对劲,摇头苦笑,重新填上烟叶,点上了火。一阵青白色的烟雾随着爷爷的吸吮慢慢地腾起,模糊在我面前。
隔着烟雾,爷爷的面孔慢慢模糊了,烟雾恍如布帘一般,隔绝出了两个世界。
“爷爷,你知道吗?我多希望时间可以重来,孙儿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好想,能再跟你在一起,孙儿再也不会顽皮了,一定好好听话。”
“爷爷,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烟雾之后,爷爷叹着气,一声不响地吸着烟,除了不时倾耳到门上外,便再没有反应了。
在我贪婪地注视下,烟雾慢慢地扭曲,最终消散无踪了。随之消失的,还有浸满我欢乐与悔恨的小院。所有的东西,都消失了,过去的,永不再。
只有我,依然存在。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3:21
Re:第二卷 第十九章 【血之吻】
在我不舍的凝视中,老人与小孩,并周围无数的群众、意气风发的红卫兵小将,一切有如风化万年的石雕一般,瞬间化为灰烬,消散无踪了。
我心中一声长叹,百味杂呈。一步之遥,只差一步!我心中默念着,一丝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是遗憾,是庆幸?却是怎样也无法分辨了。
浑身一震,我缓缓地张开眼,还未及分辨是真是幻,是我非我,便觉得两侧各有一阵劲风袭来。意识未动,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
我身体猛地向后一倾,避开突如其来的熊抱,然后就势在地上一滚,拉开距离,同时两手一撑,双腿用力整个人弹了起来,顺势抽出了靴筒中的军刀横在身前。
这个动作一气呵成,熟及而流。面对危险的时候,第一时间拉开距离,同时不能让自己躺在地上,一定要站起来,不然无法应付对方的下一轮攻击。这都是多年在生死之间挣扎留下来的经验,已经深深地刻在了我身体的本能之中,因此一遇到危险,自然而然地就使了出来。虽然,我到现在还没有看清楚,攻击我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准备应付下一轮攻击,没想到的是,刚刚攻击我的“人”居然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追击我的意思。难道是我敏感了?仔细一看,顿时庆幸不已。
原来,刚刚离我一步之遥的,竟然是……人俑。就是在水道中看到的那种,不同的是,眼前的人俑四肢完整,躯体上色彩斑斓,刻满了诡异的符箓,显得妖冶无比。最大的不同是,眼前人俑的双眼,与之前的空洞不同,而是如画龙点睛般缀上了两个红点,一看之下,只觉得无数的锋芒在它的双眼中电射而出,直达人的心灵深处。
匆匆一扫,我对眼前的情况大致有了了解。
这些人俑,有个致命的缺陷,它们竟然——无法移动!
在门外,我们就中了招了,不知不觉的被这些人俑勾起了心中最深刻的美好,然后再无情地毁灭它,让我们无意识地自投罗网,自动投入到这些人俑的“怀中”。
想到差一点,我就会被这些人俑抱入怀中,我心中就一阵阵的恶寒。我敢肯定,那绝不是什么温情的拥抱。
手腕上依稀还有些疼痛,举到眼前一看,伴随我多年,我爷爷留给我的最后遗物——黑曜银镯,已然面目全非。
原本晶莹透亮的黑曜石,此刻上面布满了裂纹,仿佛被大锤子砸过一般。
我心中的执念,使我不能,也不愿清醒,最后,耗尽了黑曜银镯的最后一丝能量,才保住了我的小命。这么多年以来,我逐渐习惯了种种突如其来的惊变,心情不再像刚出道时那般容易波动,总能保持冷静到近乎冷酷的情绪去处理人和事,也就很少有使用到它的时候。之所以还佩戴着它,不过是一种习惯,还有对爷爷的一种怀念罢了。
我举起手腕,在碎裂了的黑曜石上轻轻一吻,自语道:“爷爷,你又救了我一次。”
这一切,说来话长,实际上不过短短一瞬而已。情况已大致了解,我连忙四处张望,寻找起胖子和Hellen来,至于曾雯雯他们三个嘛,自动忽略了。
这是个像大殿一样的建筑,一个入口一个出口,此外便再无一物了。殿中按着某种奇异的布置,在两旁错落零星地排布着数十个人俑,中间则让出一条道路来,尽头便是通往真正停陵的所在了。
天不从人愿,跟我在同一侧的居然是曾雯雯他们三个,胖子跟Hellen则在离我稍远的另一侧。他们无一例外地挪着脚步,缓慢但毫不停歇地朝人俑处走了过去,仿佛那里不是一堆恶心的死肉,而是母亲或爱人,温暖的怀抱。
他们脸上,或流满泪水,或堆满欢笑,或咬牙切齿,或含情脉脉,情绪都波动到了极点,一步步地走向人俑寻求安慰。
想想刚刚我也是他们那副模样,便没有继续看下去的兴趣了。快步朝另一侧冲了过去,那边还有胖子他们还正深情款款地朝人俑怀里扑呢!
这一路过去,恰好要经过曾老头他们三个身边。第一个经过的是曾老头,疾步走过,我毫不停留,顺手就是一个耳光甩过去,“啪”的一声,他给我打得整个身子都朝旁边歪去,站都站不住了。
甩了甩手,我心中念道:“让你丫的老奸巨猾。”
曾老头旁边就是他“孙女”了,她跟我刚才差不多,就差一步,就要给抱个结实了。这么漂亮一个丫头,虽然狠毒一点,但我也不能眼看着就这么喂一堆死肉了。我伸手拽着她的领子,生生把她拽到跟前,然后毫不手软的,“啪啪……”正反来回六个耳光甩过去,她白嫩的脸蛋顿时红彤彤的一片。
先收点利息,“让你丫的毒如蛇蝎。”
妈的,手有点疼,脸皮还真厚实。我甩着胳膊朝对面冲过去,对旁边的黑金刚看也不看,顺手一拳就擂在他鼻子上,没敢用耳光,这一看就是一皮糙肉厚的主,别弄不好我还得扭了手。
“让你丫的掏枪。”
甩出最后一句话,我就不再管他们三个了,是死是活看他们运气了。醒不醒那就不关我的事了,我没顺手推一把就算是仁至义尽了。
他们这几个,论这会的形象,就数胖子最不堪了。张大着嘴巴,哈喇子流得满胸口都是,他的幻境是什么,用脚趾头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估计跟贾宝玉在太虚幻境里经历的差不到哪去。
扶着他的脑袋,死命地摇了摇,喊道:“喂!喂,醒醒,醒醒。”
“啊!啥事?你捉我脑袋干嘛?”胖子迷迷糊糊地看着我,不耐烦地甩着脑袋,一副你有病的样子,不过好歹把哈喇子止住了,把我给恶心的啊!
看样子没什么大事了,我放下心来,朝Hellen走了过去。
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啊!瞧我们家Hellen,这形象,这气质,跟那满嘴滴哈喇子的一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越看越可爱。
上前扶住Hellen的肩膀,摇了两下没醒,她反倒死命地挣扎了起来,没想到她看起来一副娇娇弱弱的身子,居然有这么大劲,差点连我一起给拖到人俑那边去。
当然,我没舍得怎么用力气也是原因之一。勉强按住了她的肩膀,她的眼神依旧迷离空洞,虽然身体让我制住移动不得,脑袋还不停地朝人俑方向探去。
刚才抽耳光抽出心得来了,这种情况,最好就是一大耳光扇过去,立马清醒。可临到头了我又不落忍了,手掌那是高高扬起,轻轻落下,在她光洁的脸蛋拍了拍,口中不停地呼叫着她的名字。
小脸蛋拍着,小肩膀摇着,小名字叫着,这么三管齐下了好一会,Hellen才清醒了过来,第一句话就是:“涛子,别摇了,我脖子要断了!”
我讪讪然地放开手,又不放心,虚扶着她的胳膊,关心地问:“怎么样,好一点儿没?”
Hellen却不答话,只是满脸骇然地望着我背后,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我转身一看,一个血腥无比的场景跃入眼帘。
曾老头,踱出最后一步,完完全全的投入到了人俑的怀抱之中。我的手劲我清楚,刚叫醒Hellen之所以用这么长时间,那是我没舍得用力。哪像对曾老头,我是抡圆了抽的,这一耳光下去,想不清醒都难。
难道说,这些人俑还有使人二次迷幻的能力?我心中一惊,仔细看了看曾雯雯他们,果然,他们两眼茫然,抬起脚来又放了下去,好像正在剧烈地挣扎。
曾老头一挨入人俑的怀中,便见人俑双臂一环,随即“嘎嘎”声响起,听这响动,只怕曾老头的肋骨都得断几根吧!
随着这么一勒,曾老头的腰部紧紧地靠在人俑的身上,同时自然而然的,胸部以上随之后仰,整个咽喉要害就这么显露了出来。
曾老头一露出咽喉,人俑立刻裂开一张大嘴,朝他的喉结处“吻”了下去。
真真切切的“裂开”,人俑是由一堆死肉铸成,哪有什么五官,所谓的嘴,不过是一条刻线罢了。但此时,人俑的脸上,却沿着那条刻线,生生裂出了一张“嘴”。
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里面没有牙齿,没有舌头,纯粹是上下两片肉而已。不待我细想,人俑把嘴越张越大,如蛇吞吃猎物一般,张至近乎180度,然后,深深地“吻”落。
一声闷响,随着人俑的“吮吸”,一大块血肉被撕裂,填到了那张“嘴”中,同时曾老头的脑袋不自然地后仰了起来,咽喉处露出老大一块缺口,鲜血如喷泉一般,高高地喷起。
“啊!!!!”人俑刚一吻落,曾老头便被痛醒了过来,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叫声刚一拔高,便戛然而止,只余下“哧哧”的鲜血喷涌声。
曾老头的惨叫显然也惊动到了正挣扎着的曾雯雯和黑金刚俩人,只见他们已然伸出的双脚又急剧的缩回,浑身剧烈地颤抖了起来,显然已经恢复了部分神智。
看曾老头的惨样,我心中也不禁骇然,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一左一右架起Hellen跟胖子的胳膊,拖着还有点迷糊的二人,沿着中间的通路,朝墓穴深处跑了过去。
百忙中我还回头吼了一声:“不想死就跟过来。”
算起来我跟曾雯雯他们俩人非亲非故,还算得上是仇家,实在犯不着替他们担心,但无论如何,总不能让他们死在那些人俑的手中,那也……,太凄惨了一些。
我话刚喊出,还没来得及回过头来呢,就见黑金刚从喉咙中发出一声嘶吼,从靴筒中摸出把匕首,想也不想地捅进了左胳膊,然后眉头也不皱一下,趁着这股疼劲清醒了过来,上前两步一把拽过曾雯雯夹在腋下,朝我们这边追了过来。
“好汉子,够狠。”我在心中赞了一声,便不再管他们死活了,扶着他们俩人冲进了眼前的大门。门后,便是我们此行的最终目的地,是我们牺牲了两条人命,才能到达的地方。
我前脚刚踏出门去,黑金刚夹着曾雯雯,后脚便跟了上来。这腿脚,真是够利落的,夹了个人居然跟我们跑得一样快。
过了那道门,我顿时觉得脑中一轻,好像一条紧紧纠缠在我脑海在的丝线,在这一刻断了一般。
胖子和Hellen,还有曾雯雯他们几个,同时也抖了个激灵,眼中回复了清明。看来这间屋里,有什么东西,无形地克制住了人俑的带人入幻境的能力。
不管如何,总算是远离了那些来源和能力一样恐怖的东西了,我松了口气,缓缓地坐倒在地,一时竟然动弹不得。
他们也是如此,一个个面目还有点扭曲,脸上布满了汗水,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心中,到底是恐惧,还是劫后余生的激动多一点,只怕是谁也说不清楚了。
此时,我手腕银镯上的黑曜石,好像失去了最后一丝支撑,又似完成了最终的使命一般,忽然分崩离析,化作粒粒细碎的粉尘,四散在空气之中,再也寻不着一丝一毫存在的痕迹了。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3:22
Re:第二卷 第二十章 【天星石】
“涛子,刚才好悬有你在,不然哥们这两百来斤就交代在那了。”胖子有些唏嘘地说。
经过刚才这么一劫,胖子跟凤凰浴火重生似的,竟似脱了出来一般,虽然依旧正眼都不看曾雯雯一样,但至少不再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了。
“那些人俑太可怕了,不过他们怎么不追过来,难道这里有什么他们害怕的东西?”一旁Hellen也缓过了气,心有余悸地说。
刚才Hellen一直迷迷糊糊的,压根就没真正观察过那些人俑,竟然没有发现,那些人俑是给固定在地上的,根本不可能追上来。
这种绝代凶物,如果还能到处跑,那还让不让人活了?
“那些人俑都是给固定住的,根本不能移动。不过这个房间里面有克制人俑的东西那是一定的,他们的精神控制太变态了,隔着老远就中了招。要是对这个房间没有顾及,就这距离,我们照样会给乖乖地招过去。”
“你这个傻丫头,跟醉猫似地直往他们怀里钻,拽都拽不住,到底梦到什么好东西了?”
说着说着,我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亲切地勾了勾她的鼻子。
认识这么些天,我还从未主动做过什么亲密的动作,这是破天荒的头一遭。伸出手的时候,我还是心中还是无意识居多,但当手真正勾上她小巧的鼻子,顺着柔和的鼻梁滑下,在挺翘的鼻肉上轻轻一勾时,我心中充斥的,尽是珍惜眼前人的温情。
一抹红晕染上了Hellen的脸庞,不知是因为我的动作,还是因为我的问题,不过不管如何,我只知道,她此时羞红的脸庞,是如此的动人,这样的值得珍惜,这就足够了。
“克制人俑的,应该是这个。”
说话的是曾雯雯,出了那个恐怖的大殿后,她一直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瘦削的肩膀一阵阵的颤抖,像个易碎的花瓶一般,显得那么柔软,虚弱。
不过这一会儿功夫,她说话的时候,脸上又是一副坚毅的表情,当真是个了不得的女人啊!
她说话的同时,伸出脚尖轻点脚下的石头,示意我们细看。
经她这么一提示,我倒也看出点不同来。脚下的,铺的是清一色的青石地砖,奇怪的是,最靠近门前的两排地砖与之后的大不相同。
不同之处,就在于地砖的中心处,镶嵌着一块青灰色的菱形石块,不注意看,很容易便会忽略过去。可一细看,便不难看出这些菱形石块与众不同的地方来。
千余年来,这个房间只怕都没有生人落足过,因此地上薄薄地积聚着一层灰尘。可奇怪的是,在菱形石块附近,一个巴掌大小的方圆处,竟然干干净净,一丝灰尘也无。
“这应该是一种罕见的石材,叫‘天星石’。据说是得自天外,所在处寸尘不染,同时有平心静气,安神醒脑,驱一切邪祟的功效。”
“按现在的说法,这应该是一种特殊的放射性物质,估计就是这种东西,隔离那些人俑的影响。”
“这些人俑,可能是古巫法中的一种咒术,有个名称叫做‘魂祭’。基本原理是通过各种残忍的手段锤炼生魂,再以秘法把生魂封入肉身之中,使无数酷刑形成的怨念集中在一起,经过符箓的放大后,便成为一种很强大的精神力量,能勾起人心中深埋的感动与美好,再无情地摧毁,使人沉溺不出,或精神崩溃而亡。”
“至于它们为什么会以血肉为食,那可能是另有秘法,具体的我就不清楚了。”
刮目相看,当真是刮目相看,之前我一直认为,这小丫头就是演戏演得好,再加上有几分手段罢了。没想到,居然有如此细腻的心思和广博的见识,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精彩,精彩,雯雯,你真让我刮目相看啊!你才多大年纪,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都不知道,谁教你的?”我拍着手,难得真心诚意地说。
“谁教我的?”曾雯雯先是一阵苦笑,然后转为感动,神色间竟似有些朦胧,好半晌她才继续说道,“小时候,我给人贩子拐卖,每天都在街上乞讨,稍不如意,便是一顿责打。你知道吗?当时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吃上一个完整的馒头。就这,都是奢望。”
“直到,我七岁那年,遇到了我义父。是他给我衣服穿,给我东西吃,教我知识,把我养大,没有他,我早变成一堆烂肉喂了野狗了。”
说到这,曾雯雯的眼中闪过一丝温情,又慢慢转成了坚定:“只要能让他高兴,做什么我都不会后悔!”
她的话音刚落,不知是否眼花,我似乎看到曾雯雯飞快的瞄了胖子一眼,眼中似乎有歉意,有温情,但更多的是百折不挠的坚定。
“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那么,反过来是不是可以说:可恨的人,必有其可怜之处呢?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曾雯雯看来,为她义父做任何事,甚至欺骗别人感情,都是正确的事情。设身处地地想想,这又何尝错了呢?每个人,心中都有他的价值观和善恶观,这没有什么好争辩的。
判断一个人的善恶,那是上帝佛祖之类的人干的是,我等不过是区区凡人,就事论事,快意恩仇,足矣!
坦白说,听了曾雯雯的话,我心中竟然有了一丝动摇,还好,迅速地让我扼杀在了摇篮中。当我以同样坚定的目光回望她的时候,竟似在她眼中看到了丝丝的惋惜,难道?这也是她在演戏?
我说过,我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别人,姑且当她是在算计我吧!我谨慎的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不用多说了,干活吧,早做早了。”
说完我也不看她的反应,掏出军刺,蹲下神来就撬起了那什么“天星石”,既然这东西是人俑的克星,那不撬几块下来带在身上,等等就是倒出了东西也没法往回走了,我可没有第二个黑曜银镯可以救命了。
这里没有人是傻子,一看我的动作大伙就明白过来,一人逮一砖头就开撬。胖子更是了得,仗着自己力大,噼里啪啦一阵乱捣鼓,一会儿功夫,除了我们人手一块,刚满满两排的天星石,现在仅存一小块孤零零地杵在那,其余的,全进了胖子的口袋了。
眼看着胖子盯上了最后一块,我连忙制止道:“打住,打住,好歹留一种子不是,别一下子给人断了根去。再说了,你不至少留他一块,那些玩意怎么应付。”
说完我朝门外努了努嘴,意思是:你丫的要想撬这最后一块,可以!跟门外那些哥们商量去。
胖子嘻嘻一笑,也就放过了最后一块天星石,把鼓囊囊的腰包一背,惬意地拍了拍,心满意足的神情表露无遗。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3:22
Re:第二卷 第二十章 【天星石】
“涛子,刚才好悬有你在,不然哥们这两百来斤就交代在那了。”胖子有些唏嘘地说。
经过刚才这么一劫,胖子跟凤凰浴火重生似的,竟似脱了出来一般,虽然依旧正眼都不看曾雯雯一样,但至少不再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了。
“那些人俑太可怕了,不过他们怎么不追过来,难道这里有什么他们害怕的东西?”一旁Hellen也缓过了气,心有余悸地说。
刚才Hellen一直迷迷糊糊的,压根就没真正观察过那些人俑,竟然没有发现,那些人俑是给固定在地上的,根本不可能追上来。
这种绝代凶物,如果还能到处跑,那还让不让人活了?
“那些人俑都是给固定住的,根本不能移动。不过这个房间里面有克制人俑的东西那是一定的,他们的精神控制太变态了,隔着老远就中了招。要是对这个房间没有顾及,就这距离,我们照样会给乖乖地招过去。”
“你这个傻丫头,跟醉猫似地直往他们怀里钻,拽都拽不住,到底梦到什么好东西了?”
说着说着,我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亲切地勾了勾她的鼻子。
认识这么些天,我还从未主动做过什么亲密的动作,这是破天荒的头一遭。伸出手的时候,我还是心中还是无意识居多,但当手真正勾上她小巧的鼻子,顺着柔和的鼻梁滑下,在挺翘的鼻肉上轻轻一勾时,我心中充斥的,尽是珍惜眼前人的温情。
一抹红晕染上了Hellen的脸庞,不知是因为我的动作,还是因为我的问题,不过不管如何,我只知道,她此时羞红的脸庞,是如此的动人,这样的值得珍惜,这就足够了。
“克制人俑的,应该是这个。”
说话的是曾雯雯,出了那个恐怖的大殿后,她一直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瘦削的肩膀一阵阵的颤抖,像个易碎的花瓶一般,显得那么柔软,虚弱。
不过这一会儿功夫,她说话的时候,脸上又是一副坚毅的表情,当真是个了不得的女人啊!
她说话的同时,伸出脚尖轻点脚下的石头,示意我们细看。
经她这么一提示,我倒也看出点不同来。脚下的,铺的是清一色的青石地砖,奇怪的是,最靠近门前的两排地砖与之后的大不相同。
不同之处,就在于地砖的中心处,镶嵌着一块青灰色的菱形石块,不注意看,很容易便会忽略过去。可一细看,便不难看出这些菱形石块与众不同的地方来。
千余年来,这个房间只怕都没有生人落足过,因此地上薄薄地积聚着一层灰尘。可奇怪的是,在菱形石块附近,一个巴掌大小的方圆处,竟然干干净净,一丝灰尘也无。
“这应该是一种罕见的石材,叫‘天星石’。据说是得自天外,所在处寸尘不染,同时有平心静气,安神醒脑,驱一切邪祟的功效。”
“按现在的说法,这应该是一种特殊的放射性物质,估计就是这种东西,隔离那些人俑的影响。”
“这些人俑,可能是古巫法中的一种咒术,有个名称叫做‘魂祭’。基本原理是通过各种残忍的手段锤炼生魂,再以秘法把生魂封入肉身之中,使无数酷刑形成的怨念集中在一起,经过符箓的放大后,便成为一种很强大的精神力量,能勾起人心中深埋的感动与美好,再无情地摧毁,使人沉溺不出,或精神崩溃而亡。”
“至于它们为什么会以血肉为食,那可能是另有秘法,具体的我就不清楚了。”
刮目相看,当真是刮目相看,之前我一直认为,这小丫头就是演戏演得好,再加上有几分手段罢了。没想到,居然有如此细腻的心思和广博的见识,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精彩,精彩,雯雯,你真让我刮目相看啊!你才多大年纪,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都不知道,谁教你的?”我拍着手,难得真心诚意地说。
“谁教我的?”曾雯雯先是一阵苦笑,然后转为感动,神色间竟似有些朦胧,好半晌她才继续说道,“小时候,我给人贩子拐卖,每天都在街上乞讨,稍不如意,便是一顿责打。你知道吗?当时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吃上一个完整的馒头。就这,都是奢望。”
“直到,我七岁那年,遇到了我义父。是他给我衣服穿,给我东西吃,教我知识,把我养大,没有他,我早变成一堆烂肉喂了野狗了。”
说到这,曾雯雯的眼中闪过一丝温情,又慢慢转成了坚定:“只要能让他高兴,做什么我都不会后悔!”
她的话音刚落,不知是否眼花,我似乎看到曾雯雯飞快的瞄了胖子一眼,眼中似乎有歉意,有温情,但更多的是百折不挠的坚定。
“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那么,反过来是不是可以说:可恨的人,必有其可怜之处呢?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曾雯雯看来,为她义父做任何事,甚至欺骗别人感情,都是正确的事情。设身处地地想想,这又何尝错了呢?每个人,心中都有他的价值观和善恶观,这没有什么好争辩的。
判断一个人的善恶,那是上帝佛祖之类的人干的是,我等不过是区区凡人,就事论事,快意恩仇,足矣!
坦白说,听了曾雯雯的话,我心中竟然有了一丝动摇,还好,迅速地让我扼杀在了摇篮中。当我以同样坚定的目光回望她的时候,竟似在她眼中看到了丝丝的惋惜,难道?这也是她在演戏?
我说过,我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别人,姑且当她是在算计我吧!我谨慎的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不用多说了,干活吧,早做早了。”
说完我也不看她的反应,掏出军刺,蹲下神来就撬起了那什么“天星石”,既然这东西是人俑的克星,那不撬几块下来带在身上,等等就是倒出了东西也没法往回走了,我可没有第二个黑曜银镯可以救命了。
这里没有人是傻子,一看我的动作大伙就明白过来,一人逮一砖头就开撬。胖子更是了得,仗着自己力大,噼里啪啦一阵乱捣鼓,一会儿功夫,除了我们人手一块,刚满满两排的天星石,现在仅存一小块孤零零地杵在那,其余的,全进了胖子的口袋了。
眼看着胖子盯上了最后一块,我连忙制止道:“打住,打住,好歹留一种子不是,别一下子给人断了根去。再说了,你不至少留他一块,那些玩意怎么应付。”
说完我朝门外努了努嘴,意思是:你丫的要想撬这最后一块,可以!跟门外那些哥们商量去。
胖子嘻嘻一笑,也就放过了最后一块天星石,把鼓囊囊的腰包一背,惬意地拍了拍,心满意足的神情表露无遗。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3:22
Re:第二卷 第二十一章 【铜椁竖棺】
刚脱离遍布人俑的大殿,进入这个房间的时候,我只是匆匆一瞥,确定没有危险,便没有细看,瘫倒在地上躺尸去了。
这时候,才开始真正观察起这个房间来。
说它是个房间,其实不太准确,确切地说,这应该是一个厅一般的建筑。四堵墙上均开有一个洞开的门户,南面,就是人俑栖身的大殿了。
北面的房间内,堆砌着一些瓶瓶罐罐,金石器皿之类的东西,随便拿一件出去,也称得上是上品之物了。我随便瞄了瞄,便有鎏金银塔、鱼龙提梁银壶、唐代塔式罐等罕见的珍玩,地上更是散落着一些形状材质各异的玉器,瓷器,珠光宝气的,直晃人眼睛。
若在平时,看到这一屋子珍玩,我还不得高兴上天去。但此时,经历过刚才的惊险,再加上对曾雯雯口中“天下墓葬总图”的好奇,我生生忍住了掏出大麻袋,死命往里装的冲动。
西面的房间里,整齐地摆放着一个个木架子,上面堆着大堆大堆的灰烬。按照当时墓葬的格局,这个房间内摆放的,应该是绫罗绸缎之类的陪葬品。
现在看来,不过是毫无价值的灰烬,在当时,这可是能直接当成货币使用的,美轮美奂的绸缎!
也许,是在千余年来任何一次的地震中;也许,就是我们踏入这个房间后的第一声噪音,让这些千余年前的华美布料,化成了眼前这些看不出轮廓的尘灰。
东面的房间内,杂乱地堆放着一些,刀枪棍棒、戈戟斧钺、强弓重弩,甚至还有一具完整的马骨,横卧在地。看来,这里堆放的便是墓主身前收藏的兵器,还有他的爱马。千年前,这些兵器也许散发着丝丝寒光,让敌人望之胆寒;千年前,这具马骨,也许是能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良驹,在草原上追风逐月般的奔驰着。可眼前,刀兵锈蚀,良马遗骨,在它们主人逝去的一刻,也就是它们千载蒙尘的开始。
这些不过都是普通的应有之物,没有什么稀奇的,真正古怪的,是房屋正中矗立着的一个巨大的青铜块。
确切地说,这应该是一个铜椁才是。不过铜椁我见得多了,可没见过这么大的,直如一个小房间一般,四四方方的,横纵都3米有余,当真是硕大无朋。
这个铜椁缝隙紧密,若不是敲击时轰然回响,我还以为这是个实心的铜块呢!我们五个绕着铜椁转了半天,愣是没有找到可以开启的机关。无论什么地方,都拼接得严严实实的,连条缝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总不能让硬来吧?就是想硬来我们也没工具了,早喂了那些怪鱼。
“涛子,你看,这上面有浮雕。”
这叫目的不同,行为亦不同。我们是冲明器来的,因此心思都放在找机关上,人家Hellen是冲考古来的,于是便围着那些浮雕转悠。
浮雕有什么奇怪的,见得多了。哪个墓主不在最后安息的地方刻上这些玩意,开始我还饶有兴致地看看,后来看得多了,难免兴致缺缺。
上面基本上什么东西都有,就是没一句真话。好点的嘛,就在上面表现他修桥补路,开仓放粮的功德,实际上呢?丫的就是一万恶的地主老财,周扒皮一类的。
绝点的嘛,便刻上些神神鬼鬼的玩意,什么云车啦,天门啦,神兽啦的之类,总之就是说他老人家一归西,天门立马打开,神仙们屁颠屁颠地跑出来迎接他。
还真把自个当回事了,实际上呢,要不就是一有俩臭钱的商人,要不,就是某个致仕的小官,反正跟神仙之类的搭不上边,活着的时候也不见他有什么神通,更没有什么功德。
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不是显摆他身前怎么行善积德,就是奢望死后如何的超凡入圣,永生不灭,什么都有,独缺一些有意义的东西,比如:那该死的机关在哪?我都绕了三圈,愣是没看到一个突出来的地方,别说是机关了,连个搭手的地方都没有,真是见了鬼了。
“涛子,这上面的东西很好玩,我说给你听听!”Hellen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光听声音就可以感觉到她的兴奋。
真的这么有意思?我来了兴致,静静地听她叙述了起来。
按浮雕上的说法,这个所谓的“地仙”还真不是普通人。他来自一个很奇怪的世界,周围人的眼睛都长长地凸出,耳朵更是又大又招风,胯下的马匹大得异乎寻常,四足生风。那些人还长着硕大无朋的翅膀,可以在天际自由地翱翔。
奇怪的是,生活在这些怪人身边的“地仙”,却是一副普通人的模样,如果浮雕的纪录属实的话,真不知道他是怎样在那群怪物中生存的。
这个“地仙”经常出没在一些幽暗低矮的屋子里,空手而入,出时手上又都捧满了金珠,乖乖,别真让我猜中了,丫的真是倒斗的吧?
在一次行动中,他似乎遇到了什么袭击,晕倒在地上。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世界已经不一样了。身边不再是那些稀奇古怪的人形,而是一些身着古装打扮的古人。很显然,这就是“地仙”的首次出现了,看来他真的不是那个世界的人,而是因为某些奇特的原因,出现到了唐朝而已。
此后,剩下的浮雕用极其繁杂,琐碎的笔法,把他一生大大小小的事无一遗漏地都雕刻在铜椁上。我国的雕刻壁画之类的东西,一向讲究极简,传神即可,含义嘛,基本靠猜。这里的浮雕正好相反,繁琐到极不人道的程度,我当时就犯嘀咕了,这铜椁造这么大,该不会是因为造小了就刻不下这么多浮雕了吧!
如果这些浮雕上讲的是真的话,那么难保这个“地仙”真有常人所不能及的异术,毕竟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搞不好还是外星人之类的,有什么特意功能也不奇怪。这么说的话,那幅“天下墓葬总图”的价值就要重新衡量了,就这么交出去,似乎有点吃亏。
我一边琢磨,一边眼睛在铜椁上乱扫,触目处尽是浮雕,看得我脑袋一阵阵的发晕。这小子,生前估计也是一爱显摆的主,我说你死就死了吧,至于把你的一生刻得这么详细吗?说说你的来历也就罢了,至于连一个郊游都刻得这么清楚吗?老大一太阳,底下有破马车,旁边靠着一臭男人,这有意义吗?居然还刻到了正中央,简直是……
自言自语地说到这,我心中猛地一动,趴到近前仔细地盯着那幅浮雕研究了起来。透着股诡异,但又看不出诡异在哪里,直到我摸索到了那个硕大的太阳,终于大笑出声,就是它了。
从怀中掏出那面铜镜,摁到浮雕正中太阳所在的地方,缓缓地转动着,慢慢地将镜面上浇铸着的文字,与太阳里面的凹槽一一对正了位置,然后发力按入。
“咔”的一声,铜镜紧密地嵌入了浮雕当中,浑然一体,恍若天然生就的一般。随着铜镜的嵌入,“咔嚓、咔嚓”的机括声便连绵不绝地响起,由下至上,最终“轰隆隆”一声巨响,铜椁的箱体缓缓地朝四个方向展开,突显出了中心一口直直竖立着的楠木棺材。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3:23
Re:第二卷 第二十二章 【莲花落】
眼前的棺材,直直的竖立着在我们面前,显得那么的突兀与不自然。
棺材的木料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不过是普通的楠木罢了,没有什么出奇的。奇特地是棺材本身的构造方式。
我见过的寿材,都以完整为贵。就是说,整副棺材,最好是从一棵粗大的原木上凿下来的。如果是使用板材拼接的那种,便只是低档的寿材而已。
可眼前的棺材却与众不同,是它低档吧,偏偏造型高雅大方,打磨精致,漆层华丽,各个部分嵌套细致,完全不是贫家可以做得出来的。说它高档吧,又不对,这个棺材看着美观大气,实质上却是由各块板材,通过极精细的手法拼接而成的。
而效果来看,光是打磨拼接上下的功夫,换算成成本,就远高于一个完整的楠木寿材了。从这点看,这个棺材上只怕另有蹊跷,不能不小心了。
所谓行百步者半九十,在成功之前是最容易出事了,这时候更要加倍小心。
在场的人都明白这个地理,于是个个都望向我,等着我拿主意,没一个冒然上去开棺的。此时,我心中一阵的迟疑,久久下不了决心。
并不是这个机关太过复杂,也不是太过罕见,相反的,这个形制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像似了我打过多次交道的一种机关。
我心怀忐忑地走到棺材旁边,伸出手到棺材的左后面轻轻一摸,咯噔一下,我的心跳登时就蹦到了嗓子眼。这里,果然有一个机括。
论精巧。论实用,这个机关都是数一数二的,墓中出现这样的机关绝不奇怪,可是,在这里,在这个时代的墓里面出现这样的机关,那可不是等闲事了。
我抚摸着机关,一时间却犹豫不决了起来。如果真是它,那……就乱套了。
估计是看我久久的没有动静,胖子不耐烦了,走到我身边来,问:“涛子,怎么回事?硬碴子?”
再硬的碴子我也不怕,可这……,实在是太……太出乎意料了。我苦笑一声,说:“你自己看吧!”
话一说完,我下定决心,虚按在机括上的左手轻轻用力,向下一拨。
“咔咔咔……”一连窜的机关触发声响起,整个竖立起来的棺材,从2/3以上的部位开始旋转。上面的部分,一边旋转,一边飞速地如莲花般绽开,通过精巧地契合,嵌套,最终结成一个莲台般的底座。
莲台一成,一具尸体豁地从莲心中直挺挺地坐起,面朝前方。
“啊!小心。”一声女声惊呼响起,正对面的曾雯雯、Hellen和黑金刚三人登时趴倒在地。黑金刚更是在地上翻了个滚,连枪都掏出来,一副戒备无比的样子。
屋中,此时只有我跟胖子俩人依旧站立着,相顾骇然。
曾雯雯他们是被忽然坐起的身体给吓到了,其实这没有什么,不过是唬人的手段而已。莲花坐台形成之时,停留在棺材之内的尸身便会被顶起,并在背后形成支撑,使尸身能像活人一般坐起来。
若说有什么不普通之处,便是这具尸体了。尸体一头短发,身着对襟胡衫,虽说古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是没有人会留短发的,但这人毕竟是“地仙”并不是那个世界的人,不讲规矩也不奇怪。
他看上去十分年轻,大致30来岁的模样,可按照浮雕上所载,他明明在大唐盛世生活了3,40年的光阴,难道他真能不老不朽。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这么多年下来,什么稀奇古怪的尸体没有见过,这也不足以另我们惊奇。
真正让我们惊奇乃至骇然的,是这个机关本身。这个机关有个名堂,叫做“莲花落”,制作极讲究工艺,宋、明墓葬中时有出现,并不算是太罕见。这个机关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如果不寻着正确的机括,而鲁莽开棺的话,便会触动底下深埋的机关。至于是什么机关,那就看当地的地理条件而定了,绝大多数情况下是炸药。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与敌携亡。
这是个相当霸道,决绝的机关,使用它的墓主无不抱着宁可自己毁灭尸身,也不让外人所辱的心思,说得悲壮,但丝毫不影响他千方百计的想为自己拉个陪葬。比如最后尸身坐起来这个机关,并没有伤人的能力,作用就是唬人一下,最好对方惊慌失措下触动机关,大家一起上路。
这样的机关巧是巧,厉害是厉害,但遇得多了,也就不以为意了。真正让我们惊骇欲绝的是,这个机关,首创于北宋末年,真正流行开来,还是南宋以后的事情了。大唐时期的墓葬,怎么会使用到宋代的机关?
若说是历史记载有误,这个机关其实在唐时就有了,那是无稽之谈了。事物的发展,总是有阶段性的,机关也是如此,总是一步步的发展完善。眼前的这具“莲花落”带着“起尸器”的装置,这已经是元以后的手段了,在加上开启机关设于左后方,更是明之后的手法。明之前,此类机关的机括,都是设在棺材的底部,虽然不容易被发现,但也极难再度开启,一不小心,便有可能触动机关。于是在明代时经过高手匠人改良,将其定在了左后方,自此成为一种惯例。
若说这个机关是后人添加上去的?还是说不通。这种“莲花落”机关涉及的范围过大,需要大量的地下工程和对地利的利用,是少数无法后期添加的装置之一。
那么,便只剩下一种可能性……
这时候,我忽然注意到一个卷轴横放在尸身的双膝上,这难道就是——天下墓葬总图?
一个很荒唐的想法,在我脑海来来回地奔驰着,愈演愈烈。此时,他们三人还趴在地上,看不到高台上的动静。
我飞快地伸出手,在尸身怀里一捞,短小的卷轴便落入了我的手中。
缓缓地拉开卷轴,一行行清晰而熟悉的字迹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这样的一笔一划,一字一句,我依然抵不住心底深处涌上来的那股荒谬感,不禁发出一声呻吟。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3:23
Re:第二卷 第二十三章 【惊变-沉没】
卷轴被我缓缓地拉开,明黄的纸质上,漆黑的字体是如此的刺眼。
“江陵望山,楚王墓,出土:越王勾践剑。1965。
江陵马山,一号墓,出土:吴王夫差矛。1983。
广州象岗山,南越王赵昧墓,出土:金缕玉衣。1983。
湖南长沙市东郊五里牌,马王堆汉墓,出土:大量帛书、玉器、湿尸辛追。1972
……
……”
天呐!这就是所谓的天下墓葬总图?怪不得他熟知天下墓葬,怪不得那个门楼酷似天安门,怪不得他会有一具“超前”的棺材,原来……,他竟然,竟然是“未来”的人!以他对墓葬的熟悉程度来看,不是考古的就是倒斗的,没有第三种可能。
一时间我思绪纷乱,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件事情,直到很多年以后,我才明白,原来这种现象,叫做“穿越”。
这么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地仙”原本的世界里,那些凸眼睛,招风耳的人,指的怕不是望远镜,电话吧?那匹硕大的,四足生风的巨马,该是辆汽车吧!天呐,那么大的翅膀,估计是飞机了。
我的脑子里顿时一片糨糊。从这篇总图看来,这人应该是在1983年的时候,消失在现在的世界上,出现在盛唐,成为一代“地仙”,并扶持了党项一族,挽救了党项族的灭族之祸。
按浮雕上的记载,没有他的话,党项族早就遭到灭族之祸,举族都会成为别人的奴隶。正因如此,党项全族视其为恩人。可是……,在原本的,正常的时空中,党项族一样生存得好好的,并在后世建立其强盛一时的西夏国。又或者说,历史上本来就是有他的,他注定是要去到那个时空去的……
到底是先有了现在这个正常的历史,于是才有了他;或者是因为有了他,所以才有现今的历史,因此又诞生了现在的他。天呐,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就在我沉迷于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时,曾雯雯的冷冷地声音传入了我的耳朵:“张先生,请问,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
完了!刚刚我一失神,忘了把卷轴放回去,或者说,我压根就不应该碰这个卷轴。现在有理也说不清了,她怎么可能相信,这个写满1983,1972之类年份,又都是简体字的卷轴,会是一个唐代人所留。
这副卷轴,对验证时空穿梭的人也许有点意义,但对他们,一个盗墓组织来说,完全是废纸一张。任何人,到图书馆坐上一天,都能得到比这详尽得多的资料。
让你丫的手贱,不知道好奇心可以害死猫吗?我摇头苦笑着,无可奈何,随手将卷轴抛了过去。
曾雯雯单手接过我抛去的卷轴,另一只手一直缩在袖中,她就凭着单手,展开卷轴,充满期待地瞄了一眼。
“张涛,你当我是傻瓜吗?”她的脸顿时变得铁青,把卷轴往地上狠狠一掷,缩在袖中的右手伸了出来,其中现出一把银亮小巧的掌心雷,把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我。
“傻瓜的不是你,是我!”我只剩下苦笑了,还能说什么,这种不可能的事情都让我碰上了,当真是欲辩无言了。
继曾雯雯之后,黑金刚和胖子也先后掏出枪来,互相指着对方,投鼠忌器,两人都不敢擅动。
“不听我解释一下吗?”我尝试着最后的努力。
“要嘛交出真图,要嘛大家一起死!”曾雯雯状若疯狂地说,神色间毫无妥协的余地,也,没有丝毫听我解释的兴致。
真图?真正的总图已经被你扔地上,我上哪再给你找一份去?这句话我没有说出口,因为说出来也没有人信!
我叹了头气,抬起头朝Hellen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注意我的行动。胖子处就不用交代了,合作了这么多年,说得难听一点,我一撅屁股他就知道我要拉什么屎了。
“趴下!”我伸脚在脚边莲台处一个隐秘的小地方轻踢了踢,同时大喊一声,率先趴到了地上。
莲花落机关相当精密,我踢的部位又是全副机关的支撑点之一,这么一脚下去,机关必然发动。天崩还是地裂,就看我们的运气了!
“轰隆隆”地下一声巨大的闷响,然后便是一阵地动山摇,无数的粉尘,甚至石块从屋顶崩落。
Hellen和胖子都领会了我的意思,我话一出口,他们第一时间就趴到了地上,躲过了第一劫。趴在地上,更能清楚地感受到机关造成的恐怖变化。先是火药爆炸的闷响,然后是什么东西轰然倒塌的声音,紧接着是巨大的水流声,冲刷声,连绵不断的断裂声……
通过这些声音,这个机关的大致结构我算是弄明白了。支撑整个陵园的大陆,其实底下早已经被掏空了,用几根支柱,及类似水阀的东西支撑着。机关一经发动,便毁去了最主要的支撑点,还有阻水用的阀门。于是大量的水直冲而下,灌入大陆的地基中,按这种冲刷法,过不了多久,地基很块就会尽数被毁,整个大陆沉入水中,到时那可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想及此,我一把拽起Hellen同时招呼了胖子一声,三人快速地朝陵园外面奔去。我们必须在大陆沉没之前登上木筏,甚至还要驶出一段距离,不然偌大的大陆还有上面的建筑沉没时激起的水流与漩涡,便足以将我们永远埋葬在这里。
烟尘缭绕之际,我们趁机冲出了房间,径直跑向了布有人俑的大殿中去。烟雾弥漫中,我顺手捡起了被曾雯雯弃如敝屣的卷轴,同时隐隐约约看到黑金刚好像被什么东西重压在腿上,无法移动。曾雯雯正死命地想要帮他脱身出来,一时间,连我们三个大活人经过她似乎都没有注意到。
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她竟然还能为救人耽搁逃生的时间?看来这人也并不是毫无可取之处。当然,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大家是敌非友,让我回去帮她救人?想都不要想!
身上携带着天星石,果然便不会受到那些人俑的影响了。我们飞快地穿过人俑大殿,奔出陵园,来到了岸边。
毫不停留地把木筏推入水中,我们三个人依次跳了上去。我操起了备用的竹竿,往水里一撑,木筏缓缓地漂离了岸边。
不知道是因为机关引起的巨大水流变化造成的,还是出鱼的时间到了,总之,我们上岸时泛滥成灾的怪鱼,此时销声匿迹,一条也看不到了。
我死命地撑着筏子,逆着水流,对抗着大陆下沉带来的巨大吸力,顺利地前行着。忽然,“啪”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扣上了我们的筏子。扭头一看,一只精钢制成的飞虎爪正死死地扣在筏子上,另一头,握在岸边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手中。
曾雯雯?她旁边瘫坐着黑金刚,看他的样子,腿只怕是断了。没想到曾雯雯娇娇弱弱的样子,居然能扶着这么一条大汉跑这么远,当真是了得啊!
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就在我在观察他们的时候,对面也在观察着我们。只见黑金刚忽然放开搭在飞虎爪上的手,掏出手枪,远远地朝我们射击。
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经颇远了,差不多有一百来米上下,再加上洞中黑暗,他的枪根本一点威胁也没有。
开了几枪,他也显然也察觉了这个问题,黯然放下枪,继续把手搭在飞虎爪的钢丝绳上,跟曾雯雯合力,妄图拖动我们的木筏。
竹竿承受不住巨大的力量,渐渐被拉弯,筏子更是慢慢朝岸边的方向移动了过去。
我一边死死撑着竹竿不敢松手,生怕一松手,对他们来说又是顺流,不过一瞬间的功夫,我半天的汗水就会付诸东流。同时,我看了胖子一眼,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胖子,你自己决定吧!”
然后便不再看他,专心撑着我的竹竿,不停地变换着着力点,免得一不小心就会失去我们最后的一根竹竿。
“砰”的一声巨响,飞虎爪依旧挂在筏子上,不过它身后的钢丝绳却无影无踪了。手上顿时一轻,筏子轻快地朝前窜出来一截。
很快地,岸边的二人,在我们眼中,慢慢成了两个细小的黑点儿,转眼间,便消失不见了。
胖子的一枪,打断的不仅是一条拽住我们逃生后腿的钢丝,更主要的是,他心中最后一丝的牵挂、奢求,所有的爱恨情仇,一枪而绝。所有的爱与恨,都将随着那块陆地,缓缓地沉入到水中,再也不出现在我们面前。
凭着我的记忆,我们一行三人,无惊无险地出了水道。
当我们重新出现在水道入口处,面对明媚的阳光时,我不禁生出恍如隔世的感慨。启程时,我们有七个人,彼此也还称得上融洽;回程时,只剩下区区三个人,其余的人,有一个直接死在我的手上,还有两个间接死在我们手中。
想到此,我们的心中就满是沉重,只想远远地离开,一刻都不想在这个地方逗留了。从没有过,出活出得如此郁闷的时候,不仅一点明器也没有摸出来,更是背上了几条人命。本质上,我们是亡命之徒,不过我们亡的只是自己的命,只是以自己的生命为赌注,寻求永不停歇的新鲜与刺激的生活罢了。
但当我们手上,真真切切染上鲜血后,性质就大不相同了。这其实是一种底线,突破了他,做事将变得毫无顾忌,必要的时候,像曾雯雯那样,可以毫不犹豫地对无辜的人拔枪相向。就是有这样一层觉悟,我们才生怕,有朝一日,也会变成那样的人。
怀着这样的想法,我们一路无话。半个月后,重新踏上了北京城的土地。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3:23
Re:第二卷 第二十四章 【疑云】
小店里,摆满了有真有假的古玩;来去的,是或买或卖的客人;柜台上,趴着的是半睡半醒的我。
没开店之前,我老是嘲笑大金牙有福不会享,好歹也是一小款爷了,不买车买房也就罢了,连店面都不置上一家,见天的往蹲地摊上,没治了。
现在自个当上了店老板,才知道,小店也不是这么好开的。特别是咱这种古玩店,来来去去的貌似人挺多的,可真正掏钱买件小玩意的,连百里挑一的概率都不到,典型的瞎忙活。
就这么,闲时闷出个鸟来,忙时又赚不到钱,不辞辛苦为哪般啊!说起来还是大金牙这小子聪明,蹲地摊虽然辛苦一点,但利润高,还人多,至少图个热闹。
我双手托腮,迷迷糊糊地胡乱想了一阵,又开始犯困了,趴到柜台上正打算眯会呢,一个中年猥琐男忽然逛了进来,背着手在店里转悠了起来。
得,又睡不成了。我勉强支撑起直打架的眼皮,就这么看着他东瞅瞅西望望的,走马观花地把我店里的东西看了个遍。
真想买东西的人是这德行吗?敢情又是一来“散步”的。得出结论后,我立马觉得意兴阑珊,索性不去看他,斜趴着身子,伸出食指在沿着新买的砚台边缘来回画着圈儿。
“老板,这砚台不错嘛!”猥琐男鬼一样地闪出来,指着我的砚台说。
“喜欢啊!拿起来看看喽。”
“那敢情好,我就不客气了。”猥琐男小心翼翼地把砚台托在手上,东摸摸西蹭蹭的赞不绝口,“真是好东西啊!你看这材质、这雕工、这形制、这创意,真真切切的好东西呐,一看就是有年……”
话说到这,猥琐男正好把砚台翻过来想看看年款,一瞥之下,满脸的笑容顿时僵住,讪讪然说不出话来。
我强忍着笑,从他手上把砚台拿了过来,摩梭着背面刻着的“北京洛水砚台总厂制”九个大字,用很是诚恳的语气说:“您真有眼光,洛水的砚台是最好的。”
脸上一本正经,肚子里肠子笑得都要打结了。这年头,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还真以为古玩店里的就一定都是古玩了?
这砚台,是我花五块钱在旁边门市部买的,没其它意思,就是想练字的时候有个地方磨磨墨而已。没想到,五块钱的垃圾货,到这位仁兄口中,就变成材质、雕工、形制、创意俱佳的珍品了,论起嘴来,我看他不输给大金牙。
“哥们,有事说事,我困着呢!”我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说。
“有事,有事,您这,收东西不?”猥琐男压低声音说。
我一拍额头,无语了。我说你卖东西就卖东西,装什么大尾巴狼,这都在我眼前晃悠了老半天了。
我平摊出右手,有气无力地说:“拿来吧,我瞅瞅。”
上门是客,随便应酬他下也就是了。我还真不相信他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就凭刚才表现出的那眼力劲,我就对他没什么信心。
猥琐男从包里掏出卷东西,然后手忙脚乱地剥开至少四层报纸,才显露出那东西的原貌来——是一幅画卷。
看他小心翼翼的样,我也不好意思太过怠慢,双手接了过来,轻轻地展开。
宫装仕女图,初步断代:唐。笔法一般,但极其用心,于细微处下足了功夫,虽然失之意境,落了下乘,可也还算过得去。
不过吸引我目光不是这些,而是这个古代女子本身,如若去了宫装换成现代服饰,再把眉目间的哀婉换成天真,就像似了我多年前认识的一个人——林灵。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我与陈教授带着一男一女两个拖油瓶和向导塔娜,去毛乌素沙漠考古,男的叫方城,女的那个,就是林灵了。
记得那会跟她处得还不错,蛮可爱的一个女孩子,不知道现在嫁人了没有?哈哈,怎么可能没嫁,我真是昏了头了,算起来,该有13,4年了吧,当时的小丫头,现在也奔三张了,要是还没嫁,那就真嫁不出去喽。
改天得打个电话给陈教授,问问这丫头的联系方式。
要是以后有机会跟小丫头见了面,拿来当礼物还是不错的嘛!虽然我已经打定注意要买下这幅画了,可做了这么久的买卖,好恶不形于色是基本功还是有的。
也不把画卷起来,就这么随手放到桌上,以很随意的口吻问:“什么价想出手?”
“一万”,猥琐男狮子大开口。
“一百”,我随即还以颜色。
他立马软了下来,说:“老板啊,你不能这么狠呐,这可是我家的传家宝,唐朝的呢!”
我拿小指头拨了拨散在桌面上的画,说:“唐朝倒真是唐朝的,不过笔法粗糙,画家嘛……,蒙冲之?这是哪颗葱?无名小卒而已。”
“就这样的画,你敢叫一万,我就敢还一百。”
猥琐男的脸都垮了,臭着张脸说:“老板你开个实价吧!”
“1000块,爱卖不卖,我敢说,整个潘家园里,你绝对拿不到比这更高的价钱了。”我报出了价码。
“好吧!”猥琐男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答应了。
钱货两清后,我看也不再看那猥琐男一眼,小心地把画卷了起来收好。
“啪啪”一阵清脆的鼓掌声响起,我抬头一看,耀目的阳光下,Hellen倚着门框,正笑靥如花地拍着手。
“张老板的算盘打得真响,赚了不少吧?”Hellen打趣着朝我走来。
“哪有得赚?我开的可是实价。”我挪了挪屁股,拍了拍身边的椅子示意她坐。
“真的假的,我可都看见了哦!被你从一万砍成一千还没赚到钱?”Hellen一边说着,一边自然地贴近我坐下。
“最多就值这么多,他刚是狮子大开口。”
“嗯?没得赚你还买?”
“呵呵,不说这个,没意思。Helllen小姐今天怎么有空光临寒舍?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吗?”要我怎么说,总不能说是为了送给另一个女孩子吧?那不是找不自在嘛!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啦,闷死了出来走走,呵呵,不知怎么地,就转到了你这里,可能是这里风水好吧?”
说话的时候,她晶莹透亮的大眼睛中,始终蕴藉着淡淡的笑意,显得格外的俏皮可爱。这么近距离的欣赏她眼眸中的神采,这对我来说还是第一次。
大家总说,天下哥们有三铁:“一起同过窗,一起下过乡,一起抗过枪。”我现在觉得嘛,还可以再加个:一起倒过斗。(某淫民大喊,还有“一起嫖过娼”,纯洁地偶无视地飘过)
野生动物有一种领地意识,过了界就是一阵好打。这其实是一种自我保护意识造成的行为,我们人类也有这样的意识,不是熟悉到一定程度,人们都会自然的保持一定的身体距离(大约是半米)。如果突兀地靠近的话,便有会相当不愉快的感觉。
除非是血缘上的关系,不然要达到那种自然而然的亲近,没有长期的磨合或者铁与血的考验,是做不到了。倒斗正是提供这两种考验的上佳途径,有了上次一起倒斗的经历,我跟Hellen之间那份生分与隔膜便消失不见了,根本看不出我们认识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对了,我早上就来过了,你怎么不在?”Hellen拿起我桌上的镇纸把玩着,随口问道。
“去参加一个朋友的葬礼了,说去就去了,老朋友是越来越少了。”提起正我还真有点黯然的感觉,也真是因此,我才会想要跟老朋友们重新联系。
“哦,对不起,我不知道。”
我摆了摆手表示不介意。
“他跟你很要好吗?”Hellen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挺不错的哥们。”
“那胖子去了没?”
“当然去了,胖子跟他更熟一点,毕竟是一个大院里的孩子,光屁股玩泥巴的交情。”胖子现在还窝家里难过呢!
“哦,那大金牙呢?”
“也还行吧,算是哥们。”想当初,那哥们还是经我牵的线认识的大金牙,丫的也是一卖古董的败家子。
“那他怎么没去,我听黄姐说他坐早上的火车出远门了。”
“是我让大金牙帮我去广州查件事,活人的事怎么也比死人重要点吧!”Hellen不能理解我们兄弟之间可以换命的交情,因此有机会就喜欢寻根问底的。
唉,这些死死活活的事,说了没劲,我正想换个话题,跟Hellen谈谈人生什么的,还没来得及张口,搅局的就上门了。
一个20来岁出头的波斯猫走进了我的小店,盯着架子上的一个香炉看了半天,还好奇地拿手摸了摸。
“whatisthis?”她转过身来用英语问道。
“香炉。”英语我是不懂的,不过这句话我倒是听明白了,大金牙教我的“商业英语”之一。
“what?”洋妞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
完了,碰上一不懂中文的,这下鸡同鸭讲了。香炉这个词难度太大,就是我老师大金牙在场估计也说不明白。想了想,还是决定用手势表示了,不是说,全世界的人类,手势都是通用的吗?
我左手虚握成环状,右手竖起一根食指,代表线香,朝在左手环成的圈圈里插了插,抬头满脸期待地看向她。
还是茫然。
我不死心,把手抬高,又重复一遍。
让我目瞪口呆的是,波斯猫忽然脸上涨红,唾了一口,然后满脸不可思议地望着香炉。
我虽不会读心术,但波斯猫心里在想什么我倒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毕竟这副模样太常见,一般小姑娘遇到流氓口花花都是这样,动作神情,丝毫不差。
难不成,这洋妞认为香炉是用来插……
这玩笑可开大了,我向祖师爷发誓,我绝对没有朝那方面想过。
一旁Hellen笑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好半天才顺过气,对那洋妞说:“Thisisincenseburner.”
然后她走上前,用一口流利地英语给那洋妞介绍给香炉的功用来。没过多久,那洋妞张口问:“Howmuch?”
这句我听懂了,是问价钱呢!接着Hellen口中吐出的一连窜单词,我就傻眼了,没一个听过的,愣愣地在一旁看Hellen忽悠。不过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满山跑吗?瞧Hellen这口英语溜的,比起大金牙强到天上去了。
五分钟不到,便见洋妞丢下把票子,兴高采烈地抱着香炉走了。这就成交了?也忒有效率了点吧!
“呐,卖了800块”,Hellen丢了八张大票过来,面带得色地看着我。
啥?卖了八百?我有点愣神了。
“怎么?卖便宜了?”Hellen可能是看我的神色有点不对,怯怯地问道。
“不会不会,那破炉子我五块钱从收破烂那买的,赚海了。”我随口应了声,捉起桌上的票子跑到门口,朝洋妞离开的方向张望了起来。
“什么?五块钱?”Hellen不敢置信地惊呼出声。
过了几秒钟,她走到我身边,也探头望望了,问:“想退钱给人家?”
Hellen显然还没从“五块钱”的打击中恢复过来,这种问题也问得出口。
“怎么可能?我是想要记住她的样子,下次要是再遇到她,得向她多推销几件,我那还不少库存呢!”
“……”Hellen无语了。
“晚上老莫,我请客。”一边说着,我一边心满意足地点着票子,转转手就有159倍的利润,毒品都没这么好赚。
咦?林灵!我正点票子的手猛地僵住了。
就在洋妞离去的方向,我忽然看到林灵,不,是一个极其酷似她的小女孩迎面走来,然后拐了个弯,看不到了。
那个小女孩,跟17,8岁时的林灵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我刚刚都要叫出声来了才反应过来,林灵至少也有30来岁了吧,保养得再好,也不可能是一副青春少女的模样。
难道是她女儿?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女儿啊!
“怎么了?遇到熟人了吗?”Hellen一张嘴就猜了个差不离。
“没有,只是长得像而已,人有相似吧!”我笑了笑说。
话虽如此说,但在进屋前我仍然忍不住又朝那里看了一眼,还是不能释怀。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3:24
Re:第二卷 第二十五章 【是耶非耶】
人有相似,物有相同,中国这么多人,偶尔有一两个相像的也很正常。
与Hellen一起回到屋里后,我慢慢就把这件事放下了。
“Hellen,没想到你英语说得这么溜,以前怎么没发现呢!”真不是恭维,我确实是佩服。语言上咱天生少点天赋,怎么学都不成样子。
“我没告诉过你,我是在美国长大的吗?”Hellen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说。
你什么时候说过了?我老实地摇了摇头。
“我还有耶鲁大学的学位哦!”她皱着鼻子,摆出一副别小看她的模样,可爱极了。
现在我才真正明白,女人,果然都是百变的啊!初次见面,Hellen成熟老练,现在处得熟了,便又常露出丝俏皮可爱,真不知哪个才是她的本性?听说这个问题,男人永远也不能搞清楚,于是我很光棍地不想它了。
“有学位啊!那你毕业的时候是不是有戴那个——学士帽?”
“当然有了,我有照片,明天拿给你看!”
“好啊!”
……
第二天一早,我都还没开门营业呢,Hellen便兴匆匆地抱着一大堆照片找上门来。
看在美女靓照的份上,起床气就不朝她发了。梳洗完毕后,我们凑在一起,看起了她的照片。
一开始的几张都是Hellen戴着学士帽,手上握着捆着红丝带的学位证,或独照或与人合照。看着照片上她意气风发的样子,我不由得有些嫉妒:我还没上过大学呢!
接着往下翻,便都是Hellen在美国时的生活照了,有青春靓丽的学生装、有英姿飒爽的探险装、有亲切温婉的家庭装、有活力逼人的运动装……
一张张都是那么赏心悦目,把各个方面的Hellen都展现在了我的面前。这么一直翻下去,直到……
“啊!拿错了,这张不能看!”Hellen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抽去了其中一张照片,掩在身后不让我看。
咱是什么人?再细小的机关也逃不脱我的眼睛,何况区区一张照片!她抽走的瞬间,上面一闪而过的肉色已经被我清晰地捕捉到了。
“呵呵,不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照片吧?没想到你这么开放啊!”我笑着打趣她,并没有坚持要看的意思。
“什么啊!上面又不是我,是我在美国的一个室友啦!”Hellen娇嗔道。
我立马配合地装出一副绝不相信的表情。
她看了看我,“扑哧”笑出声来,“想看就看吧,反正上面不是我!”
说着把照片从身后拿出来,甩到了我手上。
我笑着随意地瞄了瞄,没想到一看到照片中人的脸,我就再也移不开眼睛了,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林灵!又是她。
两天中,她的“影子”在我面前出现了三次,一次可能是巧合,两次可能是巧合,三次呢?我心中慢慢泛起了不详的预感。
照片中的女孩,身上只穿着胸罩和内裤,正斜躺在床上翻看杂志,傲人的身材表露无遗。
我对她的身材不感兴趣,引起我注意的是,她左边胸脯的上部,有一颗粉红色的痣……
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但我对那个在幻境中拼命撕扯着自己的衣服,口中喊着:“我是你亲妹妹啊!”的少女,依然记忆犹新。
我清楚地记得,她嫩白的左胸脯上,一样有着一颗性感的红痣。
两个人的相貌再像,也不可能像到连身体特征都一样吧!只有一种可能,她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你不是喜欢上她了吧?可惜现在联系不上了,不然我就可以介绍你们认识了!”Hellen凑了上来,用酸溜溜的语气,说着豁达的话语,要放在平时,我非得好好取笑她一番不可,但是现在,我却没有了那个心情。
“照这张相片的时候,她几岁?”我正色问道。
“17,8岁吧,她比我小一点。”我认真起来的样子很可怕吗?Hellen的声音中都带着丝丝的颤抖。
17,8岁?比你小一点?怎么可能!10几年前,我与林灵他们相伴,开始了初次考古之旅时候,Hellen还在读小学吧!
难道……
一种恐怖的想法出现在我脑海中,怎么也驱赶不散。
对了,那幅画得纤毫毕现的仕女图,我放在哪里了?我豁地站了起来,任凭膝上的照片散落满地,手忙脚乱地翻找起那幅仕女图来。
找到了!我深吸了口气,用微微颤抖着的双手,缓缓地展开了画卷。
一瞥之下,轰地我的脑海中嗡嗡直响,有如一个惊雷就在我耳边炸开了一般。画卷上的仕女,身着低胸的宫装,左边胸脯上,赫然也有着粉红一点。
作这幅画的人,到底投入了怎样的感情?连那颗红痣,都刻意调出了最接近的粉红来点染。
1000多年前、10多年前、6-7年前、今时今日,林灵这个女人,竟然始终保持在17、8的花样年华。
若不是那颗红痣,若不是痴心的画家,若不是拿错的照片,若不是,遇到这一切的人是我,又怎会有人知道,在我们身边,竟然有这样不老不死的人存在。
“Hellen,今天对不起了,我有急事,你先回去好吗?”这件事太过骇人听闻,我并不想让Hellen参与进来。
也许是从我的神色中看出事情的紧急性了,Hellen乖巧地点了点头,收拾了其余的照片,独自回去了。
看着手中的照片与画卷,用了好长的时间才平静下来。我始终觉得,这些几乎不可能得到的线索,鬼使神差的落到了我这个唯一可能知情的人手上,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拿定了主意,我拨通了陈教授的电话。
这几天陈教授基本不到第一线工作了,就是坐办公室研究研究现有资料,给年轻人做做指导,有空得很,一个电话就能找到他。
“喂,我是陈光复。”
“陈老,是我涛子。”
“嘿,听出来了,听出来了,你小子怎么会想起给我打电话?”
“呵呵,这不是想念您老了吗?”
“少给我耍贫嘴,我还不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有事说事!”
“陈老,你还能联系到林灵不?”
“林灵?你怎么会想起联系她了?联系不到了,她给的地址根本没有这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写错了。”
“哦!”
“唉!当年你们怎么没成呢?真是可惜了,多般配的一对啊!”
咦?不对劲,当年我跟林灵虽然关系不错,但还远不到那个地步,充其量不过是兄妹的关系罢了。当然,按现在我掌握的资料来看,这个“兄”字很值得商榷。
陈教授又不是个信口雌黄的人,难道,有什么是我忽略了的?
“陈老,你乱点什么鸳鸯谱,我跟林灵啥关系都没有!”
“还说没关系,混小子没良心呐,自个想想,好像是72年秋吧,你请假离队了一个月,是干什么去了?和谁去的?”
“72年秋,好像有这么一回事吧,我不是去探查墓葬去了嘛!”不知道怎地,我下意识地不去回想,我到底是去探查什么墓葬。
“探查墓葬?笑话,你张涛什么水平,别人不知道老头子我还不知道吗?什么墓需要你用一个月时间去探查,始皇陵吗?”
“有那时间,就陕北地界那些墓,你倒十回时间都还有富余,哼,探查!”
是不对劲,我这辈子,何曾实地探查什么墓要足足一个月那么长时间,如果是如此高难度的墓葬,我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记不清了,陈老你告诉我吧,我当时请假是干什么去的?”
“谁知道你干什么去了?你跟林丫头两个人一起请假,我难道还能干涉你们小年轻的事吗?”
“什么?我是跟林灵一起请的假?陈老你没记错?”
“我会记错才有鬼呢,我亲手批的假条。谁知道那一个月你们跑去哪了?回来后,一个一直有点不太对劲,一个干脆直接就回了北京。”
“……”
“涛子,你没什么事吧?”
“没……没事。”我脑子里一片混乱,陈教授的这件事,我怎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陈老,关于那个月的事,你还知道些什么,都告诉我吧!”
“没有了,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太管你们小年轻的事。你去问问方城吧,你们年纪差不多,可能他会知道得多一些。”说完陈教授报上了方城的电话。
“涛子,你确定你没事吗?”
“没事,只是脑子里有点乱,先这样吧,先这样吧,我再打给你!”
“喂……喂”
挂上电话,我才觉得额头上一阵冰凉,伸手一抹,湿漉漉的,不知不觉中,流满了冷汗。
犹豫了一下,我又拨通了方城的电话。
“你好,国家文物局,我是方城,哪位找?”
“方城是吧,我是张涛,还记得吗?有日子没联系了。”
记得刚到考古队的时候,我跟方城处得不太好,后来也就慢慢融洽了。73年他离开了考古队,回到了北京进了国家文物局工作,一直到今天。
“哦,是张哥,是好久不见了,怎么,找我有事?”方城的声音,少了些当然的锋锐,多了些沉稳厚重。
“是这样,有一些往事想问你一下。”
“嗯……,张哥您说。”
“记得72年秋的时候我请过次一月的长假吗?”
“记得记得,跟林灵一起请的嘛!”
果然……
“当时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还有印象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可能是在回忆吧!
“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你就是跟我要了塔娜的地址,说是有什么问题要请教她。其它的我就不知道了。”
塔娜,我在心中默念了两声。
“好的,那就这样,再联络。”
算起来,两个电话足足打了半个多小时,我的耳朵给听筒捂得又红又软。
没想到,我一直认为清晰无比的记忆,竟似乎有一个月的时间,我的记忆跟周围人的印象大相径庭。更糟糕的事,仔细想想,我的所谓记忆,完全经不起推敲,反倒是陈教授和方城的话可信一点。
也就是说,我丢失了一个月!那个月里,我跟林灵两个人到底去做了什么事?为什么我会完全没有印象?
那个月,其实我无论做了什么,都无关紧要,真正让我忧心的,失去这个月记忆这件事本身。我一向认为,命运应该有自己来掌控,而不应寄于他人的慈悲或上天的怜悯,但这件事,却等于狠狠的给了我一巴掌。
不彻底弄清楚这件事,我便再也找不回那种掌控一切的自信。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3:24
Re:第二卷 第二十六章 【沙城魔国】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陈教授与方城两个相关人士都所知不多,我这个当事人偏偏记忆缺失,林灵方面根本想都不想去想,就是找到她,她也未必会跟我说。
总觉得,我现在的情况与她不无关联。
那么,唯一的线索,便是我当年请假后曾与我见过一面的塔娜了。
拽上因为朋友意外逝世而闷闷不乐的胖子,我们二人登上了前往陕西省最北端神木县的火车。
十几年前,我们就是在这里雇佣了那个活泼开朗的蒙古族姑娘塔娜。她对沙漠的了如指掌,还有她的乐观自信,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对能再见到这个毛乌素沙漠中的珍珠(塔娜在蒙语中是珍珠的意思),我也是颇为期待的。
按方城提供的,10几年前塔娜的住址,我跟胖子来到神木县城西。
“什么塔娜已经搬走了?”
完了,茫茫人海,要找个人谈何容易。这可是唯一的线索了,这条线要是断了,那,我失去的记忆,只怕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你们想找她吗?那就到城东去找吧,她搬到那里去了!”牧羊人老头慢悠悠的话,把我从天堂推入地狱,又在最关键的时刻把我拉了上来,真不知道是该骂他好,还是该谢他好了。
稍微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原来城东的郊外,因为沙漠的扩大,沙丘的移动,事实上形成了“沙撵人”的局面。其它住户都已经搬走了,只有塔娜他们一家还住在那里,因此十分的好找。
十几年前,对狼,充满厌恶与仇恨;对沙化,充满无奈和痛苦的沙漠的女儿,如今不知道又是怎样一副模样。
我曾多次想象与塔娜再见是在什么情形下,可我的想象力怎么也跟不上造化的神奇。
当我和胖子来到城东唯一的房子外时,眼前已是一阵鸡飞蛋打的混乱。
一个7、8岁的小男孩,一个中年妇女,绕着房子一前一后的追逐着。小男孩腿脚相当利索,跑得那叫一个快,明显是常跑给人追的。中年妇女就差多了,追了两三圈眼看追不上,一把脱下脚下的鞋子,朝小男孩的掷了过去,正中他的背心。
小男孩受此一击扑倒在地上,被赶上的中年妇女拎着耳朵带进了房子里。
留下我们两个外人,目瞪口呆的在屋外傻站着。
“涛子,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塔娜?毛乌素沙漠上的珍珠?”胖子一脸受到伤害的表情,狠狠地质问道。
我耸了耸肩,无可奈何。谁知道,当年的珍珠,现在是如此的……嗯,彪悍!
造化钟神奇呐,我叹了口气,上前敲了敲门。
“咿呀”一声响,房门被拉开了。
要不是从轮廓上还依稀可以看见当年的影子,我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头发纠结、满面尘灰,背都有些驼了的中年妇女,就是当年活泼爽朗,乐观坚强的塔娜。
“塔娜,我是张涛,还记得我吗?”我微笑着说,过往的记忆缓缓地在我心中复苏,依然记得,她教我们辨识油蒿、沙刺、乌柳等毛乌素沙漠中常见植物的情形。
“记着哩!张哥都没怎么变,城里人就是不显老,不像俺。来,快进来,别在外面站着,风沙大着哩!”在塔娜热情的招呼声中,我跟胖子踏入小屋。
屋里的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就是多了点灰尘,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在这遍地都是沙子的地方,再勤劳的主妇也打扫不干净一个房间。
“没啥好茶。”塔娜泡了两杯茶出来,两手在围裙上抹着,颇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塔娜,你男人呢?”看着这个跟记忆中完全不同了的塔娜,我忽然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了,只好随口问道。
“他呐,种树呢!”塔娜大声地说,神色中有掩不住的自豪。
“种树?”
“对哩,种树,俺也是刚回来做饭。今年种下的树,要是都能活,明年俺家门口就不会都是黄沙了。”说起种树的好处,她脸上显露出了久违了的神采飞扬,青春似乎也回到了她身上。
当年无奈地被沙漠赶得四处搬家的小女孩,今日不想让门口是一片黄沙而去种树的塔娜,终于融合在了一起,再也无分彼此。
“张哥你们先坐着,俺去杀只羊,晚上给你做手抓羊肉吃。”
“不用客气了……”我从回忆中惊醒,刚想推辞,话还没说出口呢,便又让塔娜的大嗓门给吓了回去。
“乌兰、巴图,出来!”随着塔娜的一声大吼,一个11、12岁的小女孩,还有刚刚已经朝过相的小男孩,推推搡搡地走出了里屋。
“这是俺闺女,乌兰。俺儿子,巴图,臭小子不学好,皮得要死。”塔娜一边让孩子叫叔叔,一边颇有些自豪地介绍道。
乌兰小丫头跟年轻时候的塔娜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了,连眉宇间的神情也很是相似,也不怕生,大大方方地叫了声“叔叔”。
巴图就没那么乖巧了,直到被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才别别扭扭的叫了人。
我笑着止住了想要继续教训儿子的塔娜,说:“男孩子不淘气,长大了没出息的,像你张哥我,小时候就是太老实了,30好几了的人还没什么着落呢!”
“张哥是有本事的人,要是巴图以后能有张哥的一半本事,俺也就知足了。他就是太不听话了,不然还是蛮灵醒的。”
“来,过来,陪你张叔叔说说话。”说完塔娜留下两个孩子跟我们在一起,自己到外面杀羊去了。
当初教书的时候练出来的,跟小孩子打交道的本事还没忘,聊了几句就跟他们熟络了起来。
“乌兰,长大了想做什么?”
“俺要去种树,要把这里全种上。”说这话时,她的小脸上竟有与年龄不符的坚毅,还有股百折不挠的拧劲。
种树?呵呵,不愧是塔娜的女儿啊!也许,她真能驯服这一片黄沙吧!我见过的,有这样坚毅和百折不挠心性的人,无不在各自的领域取得不小的成就。
十几年后,我偶然在报上看到,一个叫乌兰的蒙古姑娘,为了使门前不再是一片黄沙,承包了几万亩沙漠,想让沙漠变为绿洲。
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在沙漠上种着树,最后成了千万富翁。而那些当年冷言冷语的嘲笑者们,还在为柴米油盐酱醋茶而担忧。
我没能打听到,这个沙漠上的奇女子,是否我见过我的乌兰,不过想来应该是的吧,也只有塔娜能生出这样的女儿来。
与大方沉稳的姐姐不同,小小年纪的巴图,全身上下都写着别扭与不服气,他的理想是:“骑最快的马,喝最烈的酒。”
以他今日的跳脱倔强来看,可能真能成为草原上的一条好汉吧!不过……我后来好像听说,草原骄雄的后裔们,胯下多已换成了摩托车,不知道他怎么样?
没一会儿功夫,香喷喷的手抓羊肉就被端了上来。
上好的青山羊,被去皮去内脏,整只放在大锅中煮,出锅后直接蘸盐巴,便是一道让人口水直流的美食。
酒足饭饱后,我向塔娜打听起了当年的往事。
“塔娜,72年秋的时候,我是不是有来找过你?”
“有哩,你跟林灵妹子一起来的嘛!”
唉,我在心中暗自呻吟了一声,人人都记得,当初我是跟她在一起,怎么偏偏我就一点印象也无呢!
“还记得我来找你是为了什么事吗?”
“记得哩,你们是来打听沙城魔国的事嘛,本来是当故事说的,没想到你们还为这专程跑了一趟。”
沙城魔国……,这个我有印象。记得当年那次考古途中,每天晚上,我都会讲些自己倒斗时遇到的神奇事,而塔娜呢,则会给我们讲一些在毛乌素沙漠沙漠上流传的故事。沙城魔国,就是其中之一。
自古相传,在毛乌素沙漠的黄沙下,深埋着一座神奇的沙城,里面沉睡着一个不老的女王。每隔几百年,女王都会苏醒一次,沙城也会随之出现在世人面前。
女王醒来后,便会建立起一个统治和保护毛乌素沙漠上牧民的魔国。沙城只有在女王苏醒的时候才会出现,而且时光好像无法在沙城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它永远如新建一般崭新坚固。
“俺会记这么清楚,是因为你们走后,沙漠上发生了一件怪事。沙城,居然真的出现了。很多人都有看到,进去过的人都说里面漂亮得就像是神仙住的地方。不过,跟传说中不一样的是,几个小时后,沙城就凭空消失了。”
塔娜说这些的时候,脸上有欣羡,有遗憾,好像很可惜没能亲眼看看沙城是什么样子的?
沙城?看来就是事情的关键了。塔娜说我们走后不久,沙城就凭空出现了。那么,很可能,我和林灵,寻着了沙城的一些线索,并触发了什么,沙城才会突然出现的。
在传说中的沙城魔国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让我把这样的经历忘得一干二净,甚至生成了一个虚假的记忆。
这一切,只有找到那个传说中的沙城,才能大白在我面前。
十几年前的秋日,塔娜访遍了毛乌素沙漠上的老牧民,得知了传说中,沙城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
她详细地指明道路后,年轻的我和林灵,便踏上了旅程。十余年后的今日,同样的问明道路后,我跟胖子也告别出发了。
我们离开的同时,塔娜挎上篮子,给正在种树的丈夫送去了食物,这就是塔娜留给我的最后印象了。此后,虽然无数次意动,想再品尝一次她亲手做的手抓羊肉,却因为种种原因,始终未能成行。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3:24
Re:第二卷 第二十七章 【幡然醒悟】
成行之后,我才知道,当年为什么花上足足一个月的时间。
塔娜指出的,传说中沙城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是在毛乌素沙漠的深处,我们一路上马不停蹄,沿着直线距离前进,也足足走了小半个月才到。
塔娜提供的线索毕竟是得自老一辈口头传诵的传说,不够准确,可能范围也就划得很大。当到达大致地方,面对看不到边的可能范围,我手脚都软了,胖子更是唉声叹气地抱怨了起来。
“这么大地界,足足十几里地,要怎么找啊?”
都到这里了,还能半途而废不成,再说了,不把事情弄明白,我心里老是有个疙瘩,怎么都轻松不了。
我咬着牙说:“难找也得找,我他妈就不信了,十几年前我找得到,现在会找不到。”林灵身上诡异的事,还有我离奇丢失的一个月记忆,我都没有瞒着胖子。
“是得弄清楚,这事也太玄乎了。从唐朝到现在,不老不死的女人,啧啧,乖乖不得了。”
当时我把画和照片拿给他看的时候,胖子当场就傻眼了,再加上听了我亲眼看到的那幕,他这才动了心,被我从北京拉到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少废话,干活了。”两句话的功夫,两根长长的考古探铲已经被我组装好了。
胖子叹了口气,接过其中一根,认命地跟在我后面打起了下手。
方圆几十里地,或深或浅,或远或近,我们顶着火辣辣的太阳,拿着考古探铲,足足忙活一整天,才总算探着了沙城的边缘。
一铲子下去,碰到坚硬的物体,再加上深浅不一,错落有致的人工格局,认定沙底下的确埋藏着一个城市后,我们这才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找到了!
第二天又忙了一整天,才算把地下的城市范围和布局大致探明,画成了草图。
其实在沙漠里探土,比在土地上容易得多。沙质松软,又不需要断代,只需要完整的打点,就一定能找出来。
问题是,可能范围实在太大,城市规模也不小,所以才足足用了两天的时间。这太阳毒的,两天下来,我跟胖子手脸上的皮肤都给晒得通红,跟煮熟的螃蟹似的。
沙漠里的气候,一天四季。白天热得半死,晚上又冷得够呛,由于来得太匆忙了,没做好准备,结果每天晚上没有篝火取暖的话,根本就睡不着。
今晚,我跟胖子就围在篝火旁,研究起了白天画好的地图。
“涛子,我怎么觉得老鼠咬乌龟,没处下口啊!你看这沙城大的,又都让沙子给埋了,再加上根本不知道要找的东西是什么?这可怎么办是好?”
胖子说的是正理,不过其实只要仔细分析分析,并不难知道,我们要找的是什么?
“胖子,你动脑筋想想,一个至少活了一千多少年的老妖怪,为什么会找上我呢?”我循循善诱道。
“为什么?”胖子脑子都不动一下,马上接口道。
“我长得很帅吗?”
“一般,比我差一点。”
“我的嘴很甜吗?”
“屁,臭嘴一张。”
“我当时对沙漠很熟悉吗?”
“怎么可能,手上带着塔娜给的地图,你还傻子似的带着我绕了几圈,愣是白费了好几天功夫。”
虽然都是实话,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直白……,我叹了口气,接着说道:“那不就结了,你说说她为什么非带着我不可,是不是因为我有某项特长?”
“你有个屁特长,不就是会倒斗……”胖子说到一半顿了顿,拍了拍脑袋醒悟过来,“你的意思是说,她会跟你一起行动,是因为,你擅长倒斗?”
“嗯,除此之外,别无解释。”我点头道,“也就是说,这个沙城里面,应该有个机关复杂,类似墓葬的所在,她做不了,才需要跟我一起。”
“所以,其实我们只要探探这三个地方,就能找到那个地方。”我拿出笔,在草图上画了三个圆圈。
我标出的三个地方,都是按探察时得到的资料,最可能是宫殿寝室之类的地方。
古西域的那些城国有个习惯,总喜欢把陵墓建在宫殿底下。这个什么沙城魔国的女王,沉睡跟家常便饭似的,和死了又有什么两样。她估计是把自己沉睡的地方弄得跟陵墓一样机关重重,而林灵不擅长机关术数之类的东西,才不得不找我搭手。
胖子点了点头,赞同了我的想法,凑过来瞅了瞅我标出的三个地方,摸着后脑勺问:“你说,我们先探那个好?”
“这个。”我把毫不犹豫地把笔顿在正北方的那个圆圈上。
白天探到这个位置的时候,还没具体探清呢,这附近建筑的大致脉络就在我心中成型了。好像,我对这个地方很熟悉一样。
记忆本身已经消散了,但它的残片还在,始终留在我的脑海深处,当遇到熟悉的场景时,就会自然而然的出现。
就像一个失去了记忆的人,早就忘记了自己会骑自行车,但由于身体还掌握着那种平衡,只要他再次接触到,自然就会骑了。
也就是因为这种感觉,我终于真正确定了,我确确实实,是丢失了一部分记忆。之前虽然陈教授、方城、塔娜众口一辞,表面上我是相信了,可若说内心深处,依然是存着三人成虎的犹疑。
我坐在篝火旁,了无睡意的看着月落西方,日出东方,听着胖子雷鸣般的呼噜声,心中忽然一片平静。
是也罢,非也罢,无论怎样都好,无所谓了,我只是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忽然之间,发现我深信不疑的记忆竟是伪造,怀念着的友人藏着恐怖的秘密,巨大的惊慌和恐惧就此笼罩在我身上,让我放下手上的一切事物,不远千里地来到这里,挖掘当年的真相。
现在平静下来,才回过了味,自问道:我这是在干什么?
此时,走私团伙的人应该已经猜到他们的同伙出了意外,不知何时就会早上门来。大金牙更是受我所托,连朋友的葬礼都没参加,就远赴广东查探该组织的底细。
我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溜了号,为了解除心中的惊恐,跑到了这地方来,外面,不知道已是如何的天翻地覆了。
事情来得太过突然,感觉上太过诡异,让我一时间接受不了,自乱了阵脚,做出这么轻重不分的行为来。
唉,事已至此,也只能将错就错了,半途而废更是笑话。
地表的温度直线上升,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
我弯腰进了帐篷里,一脚踹在胖子的屁股上,说道:“开工了!”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3:25
Re:第二卷 第二十八章 【曾经年少】
术业有专攻,这句话说得当着不假。
要是在土里,我跟胖子要打个盗洞,那是件挥洒自如的事情,自然而然的就能以最少的土方数把洞打到目的地。
现在在沙地上就大不一样了。
沙质干燥松软流动,夯土的手法就不能用了。真不知道那些专倒沙斗的人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回去得找个行家请教请教。
不过那是以后的事了,现在没折了,只能用土办法。
值得庆幸的是,我选定的开挖点,底下的建筑顶部,离沙面不远,而且可能是附近有地下河流之类的吧,沙质中带着水分,还算勉强可以固定。
大约挖了三个多小时吧,终于碰到了沙城宫殿的顶部。
小心翼翼地清开附近方圆两三米内沙土,露出一段与黄沙同色的建筑物穹顶。穹顶的正中,则精细地嵌着一块白色的圆形木板。
怪不得叫沙城,看这段穹顶就明白了。颜色近沙,手感粗糙,表面肉眼可见地凸着沙状的颗粒,看上去,就像还没铺上的地砖的室内水泥地面。
那块镶嵌得相当精细的木板也是有讲究的。倒斗的活儿,不可能尽是在荒山野地里干,总有些时候,不得不在别人的眼皮底下出活。
遇到这种情况,同行们多是以建房落庙,或是在田里种上些作物做掩饰,然后大肆盗掘。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前些年有一个战国楚王墓在工程施工的时候被发现,考古队的人进行了抢救性发掘。在发掘结束后,才发现,就在他们挖掘楚王墓的时候,旁边的王妃墓同一时间被盗墓者在他们眼皮底下搬了个精光。
那位同行是怎么办到的呢?说起来一点也不神秘,他买下了附近一个小厂子,关上大门,直接从厂房里打了一个盗洞直通到了楚王妃的墓里。
这都是些普通的障眼法而已,真正的高手是不屑为之的。为什么?时间太长,如果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很容易就可以一网成擒。
真正的好手,都是在白天探好墓,然后在深夜里直接开始挖掘,一个晚上之内结束,绝不拖泥带水。这么做的时候,动作要快,遮掩要好,还有散土要隐蔽。出活的时候,即使有人从盗洞的上面直直的走过,也不会察觉到异常;无论挖了多深的洞,表面上看,绝看不出散过土的痕迹。
眼前这块木板,就是按这种手法做的,用来掩盖盗洞,基本要求是,从上面走过,必须丝毫无法觉得下面有异常才行。
其实做法也很简单,就是在挖好盗洞的开始部分后,在地表,以盗洞的中心为圆心,以略多出盗洞半径5厘米的长度为半径,画一个圆。再把这个圆内不属于盗洞范围的地方刨去,大致三、五厘米后,具体的以准备的木板厚度为标准。
盖上木板后,只要做好掩饰,倒斗的在底下作业,行人在上面走过,根本察觉不出异样来。
不过挖眼前这个盗洞的仁兄还真是无聊啊!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有谁会路过,随便找块板子遮下沙就行了,何必费那劲。
看到有盗洞我跟胖子一点都不觉得稀奇,见怪不怪了。谁叫咱倒斗行历史悠久,源远流长呢!2,3000年下来,共有多少盗墓者数都数不过来。所以只要看着有点料的地方,有几个盗洞再正常不过了。最夸张的是一个战国的王侯墓,具体是谁的想不起来,从建成日起就不断有同行光顾,累积下来,上面的盗洞足有300多个。
因此,我只是让胖子下去看看盗洞还结不结实,要是还结实的话早就不费劲了,直接进去。我也没有闲着,围着挖出来的穹顶,在四周用骆驼跟木板布下了一个防沙圈。这可不能省事,做好了准备,即使我们在下面呆的时候偏长,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要不然,老天爷什么时候不高兴了来场风沙之类的,那事情就大条了,几分钟之类,就可以在上面盖上厚厚一层。
我可不想刚找回记忆,就落了个活埋的下场,那可太冤了些。
防沙圈还没布好呢,胖子就已经上来了。他一边上前帮手,一边面色古怪地说:“涛子,盗洞很结实,没问题。下面也没怎么进沙,随时可以进去。只是……”
“只是什么?”
“那个盗洞……”胖子的神情愈加古怪,“看着像是你的手笔。”
什么?我的手笔?难道这个是十几年前我为了进到沙城而开的?
飞快地结束手上的活,我走到盗洞便上探了探,不用细看,只要瞄一眼就知道的确是出自我的手了。
少年时候,我爱玩些花活,比如开盗洞,从来不按古圆近方的套路来。虽然本质上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方洞,我非在外面的部分做些手脚,把方形的棱角去掉,弄成美观的八面体。这种没有什么实质意义又费事的行为,我20几岁之后就不干了,我自己都有些年没见到了。
“呵呵,看来没找错地方,就是这了。拿上家伙,咱们下去吧!”
顺着盗洞,我们很快就下到了沙城内部。
两脚刚一落地,我就开始打量周围的情况。这是个典型的宫殿式建筑,宽敞、奢华,在正中的地方好开了个圆形的大池子,估计是以前女王沐浴的地方吧!
宫殿的靠内一点的地方,摆着一张雕饰精美的红木大床,这么多年过去了,上面的雕饰、漆彩依然鲜艳如新,看来不仅仅是密闭得好,连漆料的配方只怕都有独得之秘。
宫殿里四周的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一看就知道没有人动过。唯一显得凌乱的地方,就是床前的一堆纠结在一起,泛出黑灰色的丝织品。
看着光秃秃的床板,就不难明白,这些丝织品本来应是洁白无瑕的床单被褥之类的东西吧!宫殿内的,不乏值钱的东西,比如那面一人高的落地大铜镜,还有摆放在四周的那些瓷器漆器,拿出去都能换不少钱,却碰都没有被人碰人,独独把被褥扔到了地上,原因再明显也不过了。
胖子也发现了这点,正立在床边,紧紧盯着床头一根独立的细柱。
“不用看了,那就是机关了,这张床是个暗门,下面估计是女王沉睡的地宫了。”我走上前去,轻轻地抚摩着那根细柱,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胖子皱着眉头说:“我知道这个是开启机关的机括,只是……,好像有点不对劲!”
我有点意外地看了胖子一眼,夸道:“哥们行啊,最近大有长进嘛!”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胖子不经夸,立时眉开眼笑。
“这是个‘三叠浪’机关,里面有三个档位,两死一生,只有拨到正确的档位,打开的暗道才是通往地宫的。另两个嘛,不是刀山就是火海喽!”
说完我爬上大床,同时招呼胖子也爬上来,就准备拉动细柱,发动机关打开暗门。
“喂喂,等一下,涛子,你就不用‘听听’?”胖子心有余悸地看着我握在机关上的手道。
胖子说的“听”是行内的术语,指的是,通过机关发动时发出的响动,判断机关是否经常被打开,或是长时间不用了。
这是破解“三叠浪”这类机关的不二法门。像这种机关,是没有具体线索指明哪条是活路,哪条是死路的。只能靠看机关表面的使用痕迹,还有机关发动时的声响来判断,如果这些都判断不出来,那只能一个个依次打开,然后放活物下去试了。
当年我来到这个地方是怎么判断正确档位的现在已经没有印象了,但是,哪个档位是正确的,我在握上细柱的时候,心中就有了明悟。
这是记忆一点点复苏的好现象。
“不用了,我有把握。”说完我用立拉动细柱,拨至正确的档位。
毫无征兆的,床板忽然由中间分成两半,向下打开,我们也随之落到了一条倾斜的滑道上,飞快地向下滑去。
滑道的设计颇为讲究,在中间还费力设计了一个盘绕,减少了整个滑道的弧度。也就是因为这,我们滑下的时候才没有把屁股摔成四瓣。
滑道把我们送到了一个看上去颇为简陋的房间里,四面的墙上露着粗糙的表面,没有任何装饰。正对面的墙上有一道石门,看上去是由两道石板合并而成的,可以向外拉开的。只是现在在石门正中的地方,挂着块巨大锈迹斑斑的铁锁。
胖子看到铁锁来了兴致,一边往外掏着几件开锁的家伙,一边对我说:“涛子你站一边,今让你看看哥们的手段。”
说完兴匆匆地就打算上前开锁。
我还不知道他,开锁的手艺是个精细活,胖子他耐不住性子,这么多年下来,还是个半桶水。要不是一看眼前的铁锁就是个粗笨货,他会这么积极?
我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说:“看仔细点再开,这玩意会要人命的。”
我倒不是吓唬他,眼前的铁锁上锈迹深浅不一,有刮落的痕迹,显然有人碰过了。刚一下盗洞我就注意到了,宫殿密闭得很好,并没有其它的盗洞,也就是说,除了当年我跟林灵外,并没有其它人来过这里。
既然我到过这里,这道铁锁如果只是一个普通货,又怎么会完好无损地挂在那呢?早不知道给我扔哪去了。
胖子半信半疑地看了我一眼,倒也不敢莽撞,凑近了碰也不碰那锁,小心翼翼地上下看了看,脸色顿时有点发白。
嘿嘿,知道厉害了吧?让你显摆!
我轻轻地托住铁锁的底部,微微往上抬了抬,铁锁刚一抬起不到几毫米,便有觉得有一股阻力在后面拉扯。
我的手立刻稳住,静静地托铁锁不动,对胖子说:“看看,锁后面有什么东西。”
胖子闻言整个人都趴到了地上,从下望上瞄了瞄,惊叫出声:“这个机关有人动过手脚!乖乖,上面还连着根钢丝!”
“你没看错?”我心里早有准备,没有大惊小怪。
“肯定没错!”胖子很确定,完了还瞄了我一眼,古里古怪地说,“涛子,背后那个洞的断口看起来不像是几百年的样子,比较新。还有当时的机关应该不会用钢丝牵动吧?想一想,有没有印象?”
我慢慢把铁锁靠在石门上,然后才把手抽开,苦笑着说:“完全没有印象!”
断口比较新,还用钢丝牵引,胖子判断得没错,的确像是有人动过手脚的样子。至于他的表情为什么会那么古怪呢?这个……有点难以启齿。
我年轻时候毛病多,入到斗里,只要发现有机关就兴奋得不行,非全给拆开来研究研究不可。如果只是研究也就罢了,偏偏我还有一嗜好,喜欢“改良”。就是在原有机关的基础上做些变动,把它变得似是而非,然后才会心满意足地离开。
我是满足了,在我后面摸到那个斗的同行们就倒霉了。如果是个新手倒也罢了,毕竟我随手改动的机关,论精巧,论威力,也没有比原有的强多少,甚至还不如呢!但是,如果来的是个经验老道的老手,那……就算他倒霉了。
我改良后的机关,没什么强处,就是在表面看着没什么变化,内里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如果让老手碰到,由于惯性思维再加上太过自信,很有可能就会中招了。
要不是我早知道,当年来过这地方,下意识的留了点心,只怕也得吃点小亏。这种事我后来很少干了,当年主要是童心未泯,还有对机关很感兴趣,就喜欢做这种恶作剧。后来年纪大了,想想这样陷害同行好像不怎么厚道,怎么说咱也是倒斗界的一员,这种事干多了,会被祖师爷用雷劈死的。
最主要的是,那种热忱,随着年纪慢慢增大,渐渐消失无踪了,现在在斗里遇到机关,我是能避则避,能躲则躲,早没了当年的兴致了。
“涛子,这门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我沉浸于往事时,胖子一点也没闲着,竟让他看出了点门道来。只见他掏出把匕首,缓缓地刺入石门中间的缝隙,才大约刺进去不到五厘米,便再也插不进去了。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这道门是假的。
假如没有我插手,那原本的机关会是怎么样的呢?我从铁锁看到石门,又从石门看到铁锁,恍然大悟!
原本的机关应该是这样的:石门中间的缝隙是假的,根本就是用来迷惑人用的,其实是一整片的石板。铁锁原来应该是固定在石门上面的,锁后连接着机关,如果插入正确的钥匙,便可以正常的转动,触发机关把石门从一侧拉开,跟现在的门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没有钥匙暴力破坏的话,由于铁锁跟石门是连在一起的,就会触发攻击性的机关,看样子应该是毒烟一类的。
经过我的改动,那个铁锁就变成一个定时炸弹,无论有没有钥匙,是不是想暴力破解,只要一碰锁,就会触动机关。
可这么设计威力是提升了,问题也来了。原本用来开门的机关给破坏了,就是说,没有办法像原来那样,只要插入正确的钥匙,就可以开门。
也就是说,这个机关……,现在只是一个完完全全的纯粹骗局。
原来如此,我摇头笑了笑,伸出左手按在石门的左侧,猛地一发力。“咔咔咔”一阵响动,石门地被推开。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3:25
Re:第二卷 第二十九章 【千年孤独】
过了那扇石门,越往里走,越觉得这个魔国女王只怕不是愚民以讹传讹,而的确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存在。
一路上,机关无数,上至先秦流行,下至明末始现,应有尽有,简直成了各个时代的机关术的公开展览了。
可以想象,当年我来到这个地方时,心里该有多激动。以我当时对机关术的沉迷,怕不是如痴如醉,乐不思蜀了吧!
哈哈,当年如何现在还不知道,只知道现在我跟胖子倒是走得相当轻松。这里的机关早已被我自己在十几年前破了个精光,留下的也被改得面目全非。
无论如何,毕竟是自己的手笔,稍作留心就不难看出来。于是,无惊无险地,我跟胖子花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地宫深处。
无数时代都留下痕迹的魔国女王,正安眠在那里。
与上面装饰繁杂的寝宫不同,在这个她停留时间最长的地方,女王并没有做什么装饰。偌大的房间内,只停有一张青绿色的巨大石床,除此之外,便别无他物了。
那个石床明显不是凡物,在这炎热无比的沙漠深处,犹自不停地散发着丝丝寒气,犹如寒冰制成的一般。
不过,此时此刻,这些都转移不了我们的目光。一进入这个房间,我跟胖子的目光便牢牢被平躺于石床上的女人吸引住,不能亦或是不愿,移动分毫。
如果用“美丽”这个词来形容她,不仅无法表达出那种独特的气质,甚至让我觉得是一种亵渎。
我从来都想象不到,世间竟然有如此绝俗的女子存在,第一眼看到她,浑身的浊气便为之一清,好似我们不是相遇于闷热的沙漠深处,而是在一个鸟语花香,风光秀眉的幽谷邂逅。
她身裹一件宽松的,幽幽闪着蒙光的白袍,纤白的双手交叉在胸前,姿势自然已及,没有一丝僵直。若不是她的胸膛连轻微的起伏也无,简直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晶莹的肤光,白袍上的蒙光,青石的白气,交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恍如梦幻的迷蒙感,完美得令人心醉。
不,还不算完美。目光慢慢移上了她的额头,上面一道淡淡的,像一条展开了的表带般的白色印痕。
长年佩戴手表的人,如果把手表除下,手腕上就会出现这样的痕迹。想来,她的额上,也许也曾经佩戴着一件饰物,只是如今,那件饰物不在了,于是留下了这条遗憾的印记。
到底是怎样的饰物,才能配上她的容颜呢!
正在想象着,一个画面突兀地出现在我眼前。依旧是那张绝俗的娇颜,不同的是,她的额上佩戴着条链状的,由一个个黑色环形晶石窜成的饰物,眉心正中处,则覆着一块半透明的黑宝石。
同时,无数的图片有如拼图一般,飞快地在我的脑海中重组,构成了一个个连续的场景。
当年的记忆,终于在时隔10几年,重新见证这份绝美时,完好无缺地回到了身边。
有如看电影一般,当年的一幕幕在我面前重现,我有如一个看客一般,立在虚空中旁观。
还是在这个房间,一个犹带着几分稚气的少年正拿着一把小刀,静静地锉着指甲。身旁,女王依然如现在一般,躺在青石床上一动不动,只是,她还没有失去额头上的饰物。
一个少女,正站在床边,像欣赏一件精美首饰一般,低头俯视着沉睡的女王。
“林灵,有件事想向你请教一下。”好像锉指甲是一件重要之极的事,少年头也不抬地说。
世界上还有谁比我更了解这个少年呢,手肘不自然地抬得有点高,这是他手腕发力的先兆。刀尖,在烛火的映射下,闪着丝丝毫光。
少女好像才注意到少年的存在一般,回过头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游戏也玩完了,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吧?”少年抬起头,微笑着说。眼神中带着丝兴奋,好像正在期待精彩大戏的上演一般。
“为什么这么问,我是林灵啊!”少女小嘴一瘪,好似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林灵?呵呵,这名字不错,可惜叫的人不是太多。”少年满脸戏谑地说。
“嗯?我不懂!”
“你不用懂,听我说就行了。”少年好整以暇地掂着手中的小刀,盯着少女的眼睛说,“知青办的纪录,这两年,到过陕北插队的北京女知青,叫林灵这个名字的,只有三个。一个当了兵,一个回了京,一个还在山沟沟里窝着呢!所以说喽,可惜叫这个名字人不是太多。”
沉默了一会,少女忽然“扑哧”一笑,委屈的表情烟消云散。
“你怎么会想到去查我呢?”少女笑着说,青涩瞬间退去,眉宇间尽是妩媚。
“因为在鬼城那,你的表现太假了。”少年的表情略有点遗憾,好像对少女的反应不是很满意。
“嗯?”
“在幻境里,你不是做出副,好像在被你亲哥哥强暴的模样吗?”
“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你表现得很好。只是我不太明白,女人遭到强暴的时候,都是闭着眼睛的吗?”
“哦!”少女的脸上闪过了然的神色。
“既然敢在我面前脱衣服,怎么会不敢睁开眼睛呢?是害羞,还是怕我从眼神里看出破绽?”少年看着少女的眼睛,想了想接着说道,“那块血碑也是你有意踢到的吧?是为了借机让我可怜你同情你,方便你利用我来这是吧!”
少女用幽幽的语气说:“不是的,我并不知道有那个东西存在。博取你的同情倒是真的。”
“想知道,我为什么不敢张开眼睛吗?”
“因为当时我太高兴了,怎么也装不出悲伤的眼神。”说话的同时,她的眼神似乎穿越了时间与空间的距离,正看向虚空中的某处。
“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答应陪我寻找沙城。”少女的目光缓缓收回,重新放到了少年的身上。
“无聊陪你玩玩而已,看你到底想干什么!还有你到底是谁?”少年满不在乎地说。
“你知道吗?秦国大将出征,是不能携带家眷的?”少女突然伸手解下女王额上的饰物,同时用缅怀的语气说道。
少年皱了皱眉头,没有阻止。
“所以,当蒙恬将军被赐死于阳周县的时候,他新娶不久的夫人还不知情,犹自希望蒙恬将军能突然出现,拥他入怀。”
“说这些干什么?我只想知道你是什么人!”少年不耐烦地说。
少女好像沉浸在另一个世界中一般,丝毫没有停歇地继续说:“消息传回咸阳时,她直觉得,天都塌了下来。”
“大将军并不英俊,也不温柔,而且忙得没有时间陪她,可大将军便是她的整个世界,现在她的世界塌了,她也不想再活下去了。”
“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毫不犹豫地吞下了毒药。她想着,至少能跟最爱的男人,用同样的方法死去。”
“在毒药发作的时候,她静静地躺在床上,想着在另一个世界,会不会有记忆中那个温暖的怀抱在等着她。”
“毒药发作得很快,没一会儿,她就不能再移动哪怕一根手指。可是,过了很久,她还能清楚地听到侍女的一声惊呼,能清楚地感受到,被人抬着放入一个狭窄的空间。然后……便是无边的压抑。”
少女的声音,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可她没有停止,继续不停地叙说着。
“很久很久,她就这么一直‘清醒’着,就像一个永远不需要睡觉的人,徒劳地张大着眼,整个世界,却是黑漆漆的一片,没有风、没有花、没有声音,更没有期待中温暖的怀抱。”
“就在她以为,这样的日子将无穷无尽地,一直继续下去的时候。眼前忽然大亮,一股新鲜空气涌入,她惊喜地发现,她能动了。”
“是一个叫刘去的人,挖开了她的坟墓,撬开了她的棺材。很快她就知道了,这个人居然是一个王爷——广川王刘去。汉朝的王爷啊,大秦呢?原来,塌了的,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世界。”
“刘去对她很好,没有一个王爷的架子,整天陪伴着她。可她却还是不开心,因为她知道,刘去喜欢的,仅仅是一个死而复活的身份,而不是她这个人本身。”
“她依然很想回到那个温暖的怀抱,可她害怕。死,实在是一件太恐怖的事情。那样的日子,她已经过了上百年。”
“她甚至不敢闭上眼睛,不敢睡觉,怕一觉醒来,又回到那个狭窄的空间,闻到的,尽是死沉沉的气息。”
“好在,她也不再需要睡觉。没过多久她就发现,她可以不吃饭、不睡觉,而且,她还不会老。”
“身边的人,一个个老死,她却永远17岁。就像一个游魂一样,她到处飘荡,不敢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生怕人发现,她不老的秘密。”
“时间就像流水一样,一个千年,又一个千年。她遇到过很多人,有的,鼻子像他;有的,眼睛像他;有的,背影想他……,但,他们都不是他。”
“漫长的生命,有时候也不是件好事。她无聊,苦闷,又不能用整整两千年的时间,去回忆,在他怀里的两年。”
“直到有一天,她看到有人光明正大地挖开了一座坟墓,清点里面的藏品,然后用大车拉走。这些人,就像当然救她脱困的刘去一样,可以在太阳底下,无人阻挡的挖掘他人的坟墓。她感到很有意思,于是想办法混了进去。”
“这本不过是两千年来,她做过的无数事中的一种罢了。没想到是,在一次考古过程中,她无意间又看到了他,这时候,她才明白,用了两千年来酝酿的感情,爆发出来是多么的惊人。她开心极了,恨不得马上扑到他的怀里,凑到他的耳边,宣泄积聚了两千年泪水和委屈。”
“可是她不能,她面对的,不过是一个幻影而已。”
“这时候,她忽然想起塔娜曾提到过的,广阔的沙漠中,有一座沙城……。遥远的记忆慢慢复苏,她渐渐记起,在她的时代,沙城就已经存在。不过它有着另一个更美丽的名字:梦城。”
“梦城中有一个梦女王,她收集见过的所有人的美梦,然后陷入沉睡,用几百年的时间,去一个个经历。女王有一件饰物,谁只要能戴上它,便也能活在梦中的世界。”
少女把饰物缓缓地配到自己的头上,看着少年说:
“我只是想,活在自己的梦里而已,因为,梦里有他!”
话音刚落,一个黑色漩涡凭空出现在少女的身后。漩涡越来越大,少女长长的秀发忽地高高扬起,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扯向身后无边的黑色。
少女恍若不觉,只是微笑地看着少年,轻声说:“谢谢你,聪明的小男孩。你是唯一一个知道我故事的人,不过,还是忘了它吧!”
随着少女的话语,她额上的黑宝石忽然闪过一抹晶亮……
记忆到此为止,林灵得到了那件首饰,可她得到了真正想要的东西吗?
为什么,她还在世界上游荡着,是在收集别人的美梦吗?
孤独一个人,流浪了2000多年,没有一个可以诉说,这又是怎样的寂寞啊!
林灵的故事到此为止,无论我怎么搜寻,却再也也没有听到过她的消息。
只是,每每伫立在街头,看灯火阑珊,人来人往时,我总不禁四处张望,希望能再看到那个,孤独游离的倩影。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3:26
Re:第二卷 第三十一章 【密谋】
炉子里发出一声声咕噜噜的响动,水开了。
我起身沏了两杯乌龙茶放在桌上,氤氲的水汽中,我们两个大男人相对而坐,一时无言。
晕,静坐抗议还是怎么着,如果对面换成Hellen,我不介意跟她坐上一整天。韩志这个黑炭头,免了吧!
我摇了摇头,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笑道:“韩兄弟,现在管你们这块的公安,都要练这么一手?”
说着我放下茶杯,比了火中取栗的姿势。
“哪能啊!”韩志失笑道,摇了摇头,低头看着自己练有销金指的右手,沉吟片刻,缓缓地叙说出了一个秘辛。
民国时期遗祸,乱世的余波,再加上财帛暴利诱人,解放后盗墓行为仍屡禁不止,致使大量的国宝文物流失海外。
走私贩卖一块,由于涉及取证和牵涉到境外的一些事情,公安方面很难有效的打击。于是,有关部门痛定思痛,决定釜底抽薪,定下了一个长达三十余年的“饲虎”计划。
所谓的“饲虎”计划,就是由国家有关部门出面,招安了一批经验丰富,各具绝活,又愿意安度晚年的倒斗界老元良,以他们为教头,教导一批小孩子倒斗的各项绝活。这批小孩子有的是那些老元良的后生晚辈,有些则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韩志,就是这批小孩子中的一员。
待他们成年后,便由有关部分安插,通过各种途径,使他们跟那些倒斗团伙扯上关系,最好是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贩卖文物的,跟盗窃古墓的,二者之间的关系密不可分。没有前者,倒斗者的手中的珍惜古玩便难以出手,价值难免要打个折扣;没有后者,就没有货源,那走私组织也难以生存。
那批由国内顶级好手教导出来的孩子,各个都有一手实用的倒斗绝技,因此在盗墓团伙中都颇为混得开。而倒斗团伙跟境外的走私组织又多有联系,于是,靠着他们做内应行反间,有关部门多次顺藤摸瓜,着实捣毁了好几个在国境线上来回倒手的文物走私组织。
难怪韩志不是同行,却有这样一手我都羡慕不已的绝技,敢情是那些老家伙的嫡系传人啊!
韩志看着自己的右手,娓娓道来,有意无意间,眼中都流露出一丝伤感,好像这只右手中,蕴藉着什么哀伤一般。
他人的心事我没有兴趣去揣度,不过看他的神情不似作伪,我慢慢放下心来,跟他谈起了正事。
“说吧!你们想让我做什么?”我点上根烟,淡淡地问。
“我是来……”韩志想都不想地张口就待要说什么,被我挥手止住。
迎着他疑惑的眼神,我干脆地说:“别跟我说什么你们是来帮我的之类的,那些话留着骗小孩吧!哥们我是自己送上门来了,想怎么利用你就直说,做不做在我,免得到时再有些什么不愉快!”
我这是把话摆明了说清楚,生怕的是,他们脑子一热,又来卧底那老一套,让我到沉沙那边卧底去。这种事,我是坚决不干的。
这么多年来,我早就过了脑子一热,不管不顾的年纪了,深知什么叫做成名非侥幸。一个游走在法律与黑暗边缘的组织,数十年来屹立不倒,又岂是幸至!
韩志颇有深意地望了我一眼,语调中带着欣赏说:“张兄弟你放心,我们不会让你做有悖‘原则’的事。”
“原则”二字他特意重读,其中含义不言自明,丫的是嘲笑我胆子小来着。胆子小就胆子小吧,刚把人家的成员给做掉了,又屁颠屁颠地送上门去,这可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简直是把脑袋双手奉上。这种事,没得商量,坚决不干。
我叼着香烟,仰着头看向天花板,好像那里长了花一般,定定地看了好久,就是不答他的腔。
韩志看我不受激,摇头苦笑道:“你不用这么防备吧!我们没有恶意的。”
话音刚落,他随即又正色道:“陈教授提到过,你手上握有该组织势在必得的东西。我们的计划是,既然这样东西对他们如此重要,那用不了多久,他们估计就会找上门。希望张兄弟到时能跟我们配合,将他们的首脑一网成擒。”
我听了直皱眉头,疑惑地问道:“你们这是拿我当饵啊!可以,我可以跟你们配合。不过,你们怎么这么肯定他们的首领会亲自出面呢?据我所知,像这种组织的首领一向是不敢踏足大陆的,不是在公海是漂着,就是在台湾岛上猫着,没那么容易跟我见面吧!”
韩志自信地笑了笑,说:“这个你不用担心,只要你手上的东西有足够的价值,同时你坚持要见对方的首领,他就一定会出来跟你见面。因为,他现在就在大陆。”
咦?我愈加疑惑,他们如此神通广大,连对方组织首脑的行踪都这么肯定,那还要我干什么?
看着我疑惑的眼神,不置可否的态度,韩志苦笑一声,把最后的老底也竹筒倒豆子一般全倒了出来。
原来,在半个多月前,沉沙海洋资源公司的首领携几乎全部骨干来到大陆,并或邀请或胁迫地招来不少行内的高手,一起盗掘一座蕴藏丰富的古冢。
该古冢位于广东与福建的交界处,赫然是大名鼎鼎的南越王赵佗的陵墓。年前,赵佗之孙,赵昧的墓葬被考古发掘了,里面蕴藏之丰富震惊中外,由此可想见其祖赵佗之墓的富有。
赵佗其人,也是一个传奇性的枭雄人物。他本是大秦的官吏,也算是手掌军政大权的要员了。在陈胜吴广起义,刘邦项羽楚汉争雄的时代,他按兵不动,手握数十万大秦精锐,坐看兴亡。
待刘邦定鼎中原后,赵佗名义上俯首称臣,却一日也未曾受中央管制,更有称帝东南的行径,后见事不可违,立刻改弦更张,再次称臣。
赵佗年逾百岁后善终而死,到他死前为止,一直是名副其实的东南土皇帝,富不下大汉朝廷。
这种绝代枭雄的墓葬,说不感兴趣那是假的,职业病犯了,手直痒痒,恨不得亲身进去一探虚实。
“我们有一个兄弟,趁着他们广招人手的时候混入其中,以上的消息都是他提供的。”韩志说这话的时候,神色似乎有些黯然。
“这位兄弟?”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半个月前就跟局里断了消息,估计是凶多吉少了。”韩志以看似平静地语气缓缓说道,可那留下深深牙印的下嘴唇,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兔死狐悲,自古有之,他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我在心中着实嗟叹了好一阵。
“奇怪的是,国内的行家几乎都收到了沉沙的邀请,怎么会漏了张兄弟的那份呢?要知道,现在小字辈的行家,就以你跟胡八一为最。”韩志沉吟半晌,忽然开口说道。
当然不会找我了,那时候,我正被他们耍得团团转,在内蒙古的老林子里喂蚊子呢!可这话不能说,我只能苦笑道:“那会胡八一正在云南,我嘛,许是他们看不上我这两手吧!”
韩志意有所指地说:“张兄弟太谦了,可能是他们知道你那时另有要事,没敢打扰吧!不管如何,这次请张兄弟务必帮忙了。”
谁说跟聪明人说话轻松来着,我怎么觉得累的慌。不想再跟他绕圈子了,我颔首说道:“好吧,就按你们说的办,我会配合你们的工作!”
“嗯!”韩志点了点头,留下了他的联系方式,然后伸出手来跟我握了一下,便转身离开了我的小窝。
其实按我的本意,是不想跟他们合作的。给陈教授打电话,也是抱着打听消息的心思而已,没想到到惹来了这尊神。现在之所以爽快答应,大金牙的安危是个问题,另一个原因是:我毕竟干的是倒斗的这一行,虽说有自己的原则,国宝之类的东西坚决不往外卖,可往深里一想,其实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的遮羞布罢了。
我自己不往外卖,可买主往哪再卖出去,那是人家的自由,我也没法干涉。这么多年下来,摸着良心,我绝对不敢说,我倒出的国宝就没有一件流出到国外去。
算是赎罪也好,算是卖个交情,以后好相见也罢,总之这次我是拿定主意要跟他们合作了,如果能把大金牙救出来,再把这个走私团伙一网打尽,那也算是件功德了。
目送韩志离开后,我走至窗前,一把推开窗户,贪婪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心中的抑郁慢慢消散,整个人也平静了下来。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3:26
Re:第二卷 第三十二章 【城西梅园】
韩志离开有两三天了,我没有跟公安方面联络,也没有受到沉沙组织的消息,日子就这么平静地过着,仿佛所有人都把那件事抛诸脑后,没有人再提起,大金牙也依旧音信全无。
这些天来,我都守在店里,门都不敢出一步,说得难听一点,就是去方便,我也是一阵小跑。现在沉沙方面早知道我已经回来了,随时都有可能给我消息,要是因为我的怠慢,而让他们恼羞成怒,切下大金牙的手指头之类的给我送来,那就不好了。
这两三天来,一片风平浪静,但我的心里却一直不敢松懈下来,用一句话可以形容此时的情形,那就是:
暴风雨前的平静。
这样的日子就这么持续着,直到,三天后的午夜。
那时候我已经上床睡觉了,正做着美梦呢,忽然一阵剧烈的敲门声把我惊醒了过来。
自从开了这家小店后,我就在店后给自个筑了个窝,毕竟三十好几的人,见天的到胖子家里刷夜也不像话不是。
这时候来敲门的,不是来捣乱的就是有急事,无论哪种我都不能怠慢了。一阵手忙脚乱的套上衣服,拿了手电筒走过去开门的时候,五分钟已经过去了。
这么会时间,敲门声不仅没有停息,反倒有愈演愈烈的态势。
刚一拉开门栓,打开门,便见一个人影朝我跌了过来。我吓了一跳,以为是仇人找上门来了,下意识地就拉开架势准备接招。
定睛一看,才发现扑进来的竟然是个女人,看那衣服打扮,还有几分眼熟。
“你是?”我搀着她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看这样,刚刚这女人应该是趴在门上用手锤门,我这么猛地把门一拉开,她不就跌了进来吗?
“咦,黄娟!你怎么跑来了?”那女人一抬头我就认出来了,原来是大金牙的老婆黄娟。
自从大金牙没了消息后,她整天的以泪洗面,除了照顾孩子外,什么事也不敢去干,连门都不敢出一步,苦等着大金牙回来。我跟胖子和大金牙也算是老交情了,却也没怎么跟她说过话,跟她不是太熟,什么事能让她深更半夜的抛下孩子跑到我的这来?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来。难道……大金牙有什么坏消息了。
大金牙失踪到现在,沉沙方面一直没有跟我联系,难道……,他们不想拿他作为要挟我的筹码?
“老金出事了!张哥,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家老金啊!”黄娟像溺水的人捉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抓着我的胳膊,泣不成声地说。
好不容易才挣开都被她掐青了的胳膊,我扶着惊慌失措的黄娟到屋里,还给她倒了杯水,好不容易等她平静下来了,才问道:“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说,放心,万事有我。”
“张哥,老金让人给捉了,只有你能救他了。”黄娟的还是十分激动,她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家庭主妇,忽然遇到这种事情,有这种反应也是难免的。
安抚了好一会儿,才慢慢从她口中问出了事情的经过。
一个小时前,忽然有几个闽南口音的男人找上门来,对黄娟说,大金牙已经让他们给绑了,想他没事的话,就要乖乖听话,马上帮他们送封信到我这里来。
黄娟她哪经过这事,给吓坏了,才会到了我这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好不容易说清楚了,她才紧张地从怀里掏出张被捏得有点皱巴巴的信笺,双手递到了我的手上。
听了黄娟的描述,我稍稍放心了点。他们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大金牙已经在他们手里了,让我乖乖合作。至于送信,谁送不是送,为什么要让大金牙的老婆来送呢?摆明是想给我增加压力,让我不能不乖乖听他们的安排。
没事就好,我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轻轻掂了掂手中的信笺,轻飘飘的毫无重量,却又似重愈千斤,上面至少,挂着大金牙那小两百斤呢!
这件事,跟大金牙没什么关系,他纯粹是被我拖累的。就冲这一点,我也不能置之不理不是,再说了,我还正等他们送上门来呢,事情,总要有个了解的。
手上的这封信没有信封,只是一张单独的便笺,整整齐齐地折成三段。明黄色的信纸,被黄娟捏得皱巴巴的,上面附有她潮湿的手印,可见她有多么的紧张。
我有点怜惜地看了看她,心中叹了口气。男人间的事,何必让这样的小女人担惊受怕呢!他们这么做的意图我很清楚,但利用这么一个局外的女人,未免太不地道了。
“张哥,上面写着什么我看不明白,您瞅瞅,看我家老金到底怎么样了?”黄娟满脸忧色地看着我,指着被我拿在手上,却一直没有翻看的信笺说。
“没事,有我呢!小鑫怎么样了?没事吧?”
小鑫是大金牙的女儿,小丫头片子聪明伶俐,很得大金牙的宠爱,宝贝得命根子似的,要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大金牙非急疯了不可。
“我把小鑫放隔壁阿婆那照顾了,那帮人凶神恶煞的,我怕他们再找来,不敢让她一个人呆在家里。”毕竟是母女天性,提到小金鑫,黄娟的脸上那抹担忧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
我点了点头,打开了那张信笺。首先入目的是一笔珠圆玉润、含而不露却锋芒自现的毛笔字。好字,我暗自赞叹一声,这样的毛笔字,没个20来年的苦功,决计是写不出来的。
“张涛贤侄台鉴:
君技艺精深,人品高洁,吾虽僻居海外,亦闻君之大名,奈何缘悭一面,惜之憾之!
后闻敝属与君协力,吾心实慰。
惜哉命薄,其竟不能长伴君之左右,此非君之失,实乃其命该如此,与人无碍。
今于闽粤福地,偶遇君之挚友,幸甚幸甚!未敢怠慢,乃延之常住,望能请益一二,聊慰吾心。
恰闻君偶得一丹青佳作,以君之眼界,量非凡品,余不才,于丹青之道亦沉浸多年,望有缘能品鉴一二,足慰平生。
当此佳日,望君不吝,三日之后,城西梅园,余自当扫塌烹茶,以待佳客,盼与君晤!”
末端,盖着一个鲜红的印章,上面是篆体的“沉沙”二字。
哼!文绉绉一大堆,不外乎是说以往的过节一笔勾销,大金牙在他手上,想要他活命的话,带着天下墓葬总图来换。
其中有几分真诚,我连猜都懒得猜了,反正我也在算计他,大家彼此彼此,老大不说老二了。
想了想,我提笔给他回了封信。咱当然没有他那笔秀气的书法了,这玩意,我懂得欣赏,但要是让我写,还真不敢献丑了。
“沉沙主人如晤:
闻君之邀,余心窃喜之,诚惶诚恐,何幸至此!
三日之后,吾必携宝践约,必不使君空候。
然,偶闻君之伟业,心实向往之,望亲晤君面,聆听教诲,则不虚度矣!”
意思很简单,你的邀请我接受,天下墓葬总图我自会带来,不过,我要求当面给你,别派些小鱼小虾出来糊弄。
这篇文绉绉的东西把我整出了一身的汗,文化人真他妈的不容易当,把我给憋的。
我把写好的信笺交到黄娟的手上,让她带回去。沉沙组织的人既然通过黄娟把信带给我,必然也会派人到她那去取回信,这是题中应有之意了。
看来那群人实在凶恶,听我说还得再见他们一次,黄娟的脸色立马就白了。这我也没办法,只能好生地安慰了一会,保证大金牙一定没事,好说歹说的,才把她劝回了家。
三日之后,城西梅园,呵呵,这老贼头倒有一身雅骨。想了想,我拨通了韩志留个我的电话。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3:26
Re:第二卷 第三十三章 【沉沙梅老】
三日之后,城西梅园。
在北京住了这么多年,还真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地方。
到了地儿,报上名字,就有佣人在前开路,领着我们走进了这座园林。
流泉假山,林荫蔽日,当真是个避暑的好去处。这个沉沙组织的头目,还蛮会享受的嘛!大约走了十几分钟,佣人把我们安排到了一个不大,但精致的客厅之中,奉上茶,便再没声息,就这么把我们三个撂在那里。
忘了交代,跟我同行的还有胖子跟韩志二人,原本Hellen也想来的,我考虑了下没同意。按韩志的说法,只要见了正主,由他确认了身份之后,就通知外人的公安进来捉人。原则上是没有什么危险的才对,但是这种事谁说得准呢,毕竟大家都是亡命之徒,临死一搏的话,难免没有个损伤,所以仍她如何哀求,撒娇佯怒假嗔,我最终还是没敢带她来。
在路上我就问过韩志了,既然知道正主儿今天会在梅园出现,那干嘛不直接派人围上,瓮中捉鳖得了,非要这么麻烦,到人家地头跟他见上一面。
当时韩志那个表情,跟见了白痴一样。经他一解释,我也觉得自己很白痴。按他的说法,沉沙的主人,是个年逾花甲的老头子,一辈子闯荡江湖,都没栽过跟头,小心着呢!我要是不亲自出场,真真切切地坐到园子里,他压根连园子都不会进。
还说,之所以找我做饵,也是有原因的。我张涛毕竟在这个行当里混了十余个年头,货真价实干的是倒斗的买卖,也没有跟公安打过交道,信誉还是不错的。
要不是我正巧打电话给陈教授,而陈教授又跟他们专案组的人有联系,我跟韩志他们是无论如何也扯不上关系的。所以,那个老滑头(这是韩志的原话)才会同意跟我见上一面。
局已设下,就等正主儿入网了。
等了两个多小时,除了添茶的小厮外,连人影都不见一个。就在我们以为对方放我们鸽子,或是察觉到我们的布局,忐忑不安时,一声爽朗的笑声从门外传来。
“哈哈,失礼失礼了,俗务缠身,慢待贵客了!”笑声未歇,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从门外走了进来。
按韩志的资料,这个老人至少有7,80岁的年纪,但现在看来,老人笑声爽朗,面色红润,健步如飞,哪有一点老态?
“哪里,是我们早到了。”我向老人抱了抱拳,客气道。
“敝姓梅,单名起,字龙空,沉沙集团正是老夫的产业,之前小儿辈多有得罪,毋怪毋怪。”
“不敢,不敢,是晚辈处事鲁莽,让梅老见笑了。”
没想到,传言中老奸巨猾的走私头头,竟是这般爽朗豪气的模样。谁能想象,这样豪爽气十足的老者,竟会干出绑架勒索胁迫之类的事情,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这两位是?”梅老头一副刚看到韩志和胖子的诧异模样。
“这是林爱国,我的搭档。这位是韩志勇,也是倒斗行里的老手了,我们正在商量着一起出趟活。正好梅老见招,韩兄弟也想趁这个机会见老前辈一面,若能得前辈赐教一二,就够我们这些小字辈的受用终身了。”
这话肉麻的,说完我自己都浑身哆嗦,鸡皮疙瘩不知道掉了多少。梅老头倒似一副让我拍得很舒服的样子,笑眯眯地让我们坐下喝茶,眼神看似无意地多次扫过韩志,最后在他的右手上停留了片刻,才最终放过了韩志,又回复成人畜无害的样子。
看梅老头没起疑心,我暗松了口气。说起来韩志那个销金指的功夫还真是练对了,典型一个活招牌,行内人一看就是同行,绝不会联想到公安那去。
“呵呵,一个好汉三个帮,能有这样的兄弟帮衬着,怪不得张小哥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的成就名声,好生让人羡慕啊!”梅老头捋着胡须说。
“梅老客气了,我们要向您学的地方很多。不过……,晚辈有一个朋友,似乎跟梅老处得颇为不错,一直打搅着梅老。现在他家里有点事,梅老能不能高抬贵手,放我兄弟一马?”实在忍不住了,开口向梅老头要起了人来。
果然是人老精,鬼老灵啊,老丫的滑不留手,跟他寒暄了半天,硬是说不到正题上,太极推手的功夫让他玩得炉火纯青,没辄了,咱还是直说了吧!
“高抬贵手之类的话提也休提,老夫只是和金小哥相谈甚欢,留他住了几日罢了。”梅老头笑眯眯地说,同时两手一拍“啪”地一声脆响。
大门被从外面推开,一个身着旗袍,年纪约在二十出头的美丽女子一步一摇地走了进来。进门后,她先是对着梅老头后对着我们,分别福了福,姿势柔和自然,充满了古典的美感。
我要的是大金牙,梅老头让她进来干嘛?“梅老,您这是?”我忍不住问道。
“呵呵”梅老头笑了笑,没有回答我,而是向那个女子问道:“怎么样了?”
“金先生已经安全地回到家中,他说很感谢董事长这些天的照顾。”女子双手放在大腿上,躬身说道。
“如何,张小哥对老夫的安排是否满意?你们一进门,金小哥就已经启程回去了,小小梅园,又岂敢留客呢!”
虽说我既然进了这个门,那大金牙也就没有什么扣留的价值了,但未谈条件先放人,梅老头这手玩得倒是光棍。
他没必要骗我,看来大金牙的确已经回去了。这我就放心了,等等计划能够顺利实行,会不会跟他们翻脸动手,我心里都没有底,大金牙看是留在他们手中,总是个顾及。
“下去吧!”梅老头挥了挥手,那个古典美女立即柔顺地退了下去,同时轻无声息把大门带上。
等她关好了门,梅老头便用右手食指轻敲着桌面,两眼炯炯有神地看着我,意思很明确:人我已经放了,我要的东西呢?
我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那个以四条人命为代价,却一分不值的卷轴递了过去。
卷轴递到了梅老头的手上,我并没有马上放手,而是等到他皱着眉头看向我的时候,说:“梅老,看这个卷轴之前,请你耐心听晚辈讲几句话。”
说完我手一松,卷轴落入了他的掌中。
“梅老,您能接受得了一些无法置信的事吗?”我端起已经有点凉了的茶,在唇边抿了一口,轻轻地问。
“嗯?”梅老头眉毛一竖,疑惑地看了我一眼,答道,“老夫跟你一样,也是倒斗出身,什么离奇古怪、巫蛊邪祟的事没见过。何须多问!”
“那就好。”我点了点,说,“既然如此,希望梅老在看完这个卷轴后,能平心静气地想一想,再做结论,晚辈感激不尽。”
梅老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缓缓地打开了手中的卷轴。
惊愕、愤怒、疑惑、了然……,各种神色在他脸上一闪而过,不过一皱眉的功夫,又回复了云淡风轻的模样。
要不怎么说姜是老的辣呢,看人家着修养,想当初,我第一次看到这个卷轴时,是何等的震惊啊!
梅老头并没有轻易地下结论,只见他从怀中摸出个放大镜来,仔细地在卷轴的细微处查看了起来。同时,手掌轻轻地在上面摩梭,感受上面的纸质与纹路。好半晌,才见他长出了一口气,毫不珍惜地随手将卷轴抛到了桌上。
“原来如此,真是没有想到,一代‘地仙’,竟然是……,哈哈,当真是出人意料。”一笔巨大的财富,就这么化为乌有,梅老头居然神色不变,犹如局外人一般随口感慨,一得一失,似乎不能在他的心上留下哪怕一点的痕迹。
这也算是枭雄之姿吧!我暗暗感慨,语带恭敬地说:“多谢梅老的信任。”
“老夫淫浸古玩业数十载,如果连真伪都辨别不出来的话,这把年纪岂不是活到了狗身上去了。”
说完他摇了摇头,有点感慨地继续道:“看来我那几个不成气的属下,便是因为这个原因,跟你产生了误会是吧?”
“正是,是晚辈处世不周了……”
梅老头摆了摆手,止住了我的话,说:“那是他们有眼无珠,怪不得小兄弟。只是可惜我那个干女儿命薄啊!小雯她小小年纪就吃了不少苦,跟我的这几年我又没好好教她,始有今日之祸。”
什么?我眼睛登时睁得老大,曾雯雯是他的干女儿……
干女儿死了,他还可以跟仇人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喝茶?这个……,用修养二字,似乎不能解释了。
我暗暗观察四周的环境,已经有一言不和,转身逃命的觉悟了。没想到的是,梅老头绝口不再提这件事,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聊着些没边的事。
耐着性子应付了一阵后,我忽然看见韩志的动作有些不对了。只见他的右手慢慢地缩进了袖子了,同时袖口开始一抖一抖地颤动了起来。他这是在发暗号让外围布置的公安进来捉人。
看这情形,我忽然站了起来,对梅老头说:“今日多有打扰了,晚辈告辞了,日后梅老有闲,晚辈再上门讨教。”
说完拉着胖子跟大金牙就准备走人。
我话刚说出口,韩志立时满脸愕然地看着我。按他们的计划,是我们在这里拖住梅老头,方便他们外面的行动。
开玩笑,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这地方梅老头到底埋下了多少人手韩志心中也没数。外面的人一冲进来,梅老头又不是傻的,非当然闹翻了不可。做做鱼饵我没意见,拼命?想都不要想。
韩志是以我朋友身份来的,现在我要走了,他总不能赖着吧?于是他无奈地跟着我站了起来,狠狠地白了我一眼,然后眼珠子四处乱转,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不想这时候梅老头倒是帮了他一把,见我要走,梅老头也不挽留,只是让我们稍等片刻,他有礼物要送给我们。
礼物,不好吧!杀女之仇不报也就罢了,还送我礼物,我张涛没这么大面吧?梅老头也不给我拒绝的机会,招呼伙计把礼物抬上来,接着他就说人老了毛病多,屋子里呆久了气闷,跑到门外呼吸新鲜空气去了。
梅老头的反应很奇怪啊,难道在算计什么?琢磨了半天没有头绪,却听得旁边传来一声惊呼,还有大口吸气的声音。
转头一看,伙计们抬上来的礼物已被打开……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3:27
Re:第二卷 第三十四章 【琥珀少女】
当真切地看到这件礼物时,我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有这么激烈地反应。
那是个一人高矮的巨大的琥珀状物体,呈半透明的褐色,里面,赫然封着一个笑靥如花的娇嫩少女。
少女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身着红色的纱衣,梳着双丫髻,赤着双纤足,肤白胜雪,巧笑嫣然。
雪白的贝齿,轻轻印在嫩红的唇瓣上,微微侧着头,一抹笑容正在绽放,浅浅的梨涡也随之显现,更有清澈的大眼睛,看似犹在俏皮地扑闪着……
这是何等的美丽又是何等的残酷啊!这样花般的少女,就这么在她最美丽的时候,被久远地尘封住了。
转瞬即逝的美丽得以永久留存,但活生生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我使劲摇了摇头,狠了狠心把琥珀少女重新装回了箱子中,交给胖子背着,我独自一人走到外面的花园中向梅老头告别。
“梅老,晚辈告辞了,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我走到花园中时,梅老头正背手望着夕阳,不知为何,一股苍凉迟暮的感觉迎面扑来。
“只怕再见无期了,张小哥自己保重吧!”梅老头淡淡地说,眼神越过我的肩膀投向我的身后,没有回头,但我依然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他正在看着的是胖子抗着的琥珀少女。
再见无期?难道梅老头有什么预感了吗?以他的罪行,捉到该够枪毙了吧!
韩志的信号早已发出去了,刑警公安们随时可能冲进来,我没心情跟梅老头寒暄,也没时间深究,他为什么把琥珀少女,这种一看就是绝世之宝的东西如此轻易地送给我。
长叹一声,我对梅老头拱了拱手,权当告别,便与韩志及胖子,一起步出了梅园。
刚一出门,韩志便离开我们去跟大部队会和了。看样子他是对我余怒未消啊,到最后除了一个白眼,连句话都没再跟我说过。
当时不以为意,后来才觉得遗憾,今日一别,竟再无相见之日,我再也没有机会跟他说话了。
事后不久,行内便有传闻:沉沙梅老,于梅园被围,自觉脱困无望,又不愿受牢狱之灾、庭审之辱,终饮鸩而亡。
扪心自问,我对梅老头其实颇有点内疚的感觉,之前跟他是敌非友,现下更是一直在算计着他。他不仅不为手下向我报复,反倒送我至宝,我却这么对他,实在有点不够意思。
奈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接下来的事,由不得我做主了,不过是口头感慨罢了。直到此后一连窜的时候接连发生的时候,我才知道,就连这个口头感慨都是白费感情,一代枭雄,老奸巨猾,又岂会如此好心。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这件事过后,不知怎地,我总有种意兴阑珊的感觉,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甚至连大金牙跟我提供了几个富穴的线索我也提不起兴致去探上一探。
整日里都窝在店中,研究那个琥珀少女,偏偏多日的钻研、查阅、请教,却毫无头绪。我总觉得,它不仅仅是个珍玩这么简单,里面似乎蕴藏着什么艰深的奥秘。
事情过去很久,记忆渐渐模糊,可在梅园中,与梅老最后话别的场景却愈加清晰了起来。我慢慢地,竟似能捕捉到当日,梅老越过我的身躯,望向琥珀少女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异彩。他把这样一个东西如此随意地交到我的手上,又有着什么含义呢?百思不得其解。
除此之外,便是与胖子,Hellen,胡八一还有王凯旋他们一起喝酒聚会,神侃胡吹,日子倒也过得飞快。忘了说,这段时间,通过胡八一的介绍,我还认识了一个美国华侨——Shirley杨。
说起来Shirley杨身上与Hellen有不少相似之处,只不过Shirley杨更冷静,Hellen更感性一些罢了。听王凯旋跟我说,胡八一那小子似乎对Shirley杨很是有点意思,就差捅破那层窗户纸了。
因着胡八一的关系,我跟Shirley杨也着实见了好几次,但奇怪的是,除了初次的那点印象外,她在我心里的形象完全是模糊不清的。那几次见面,她到底说了什么,我竟一点印象也无。
放在其他人身上,这也许不足为怪,但出现在我身上,就很是奇怪了。我对这些细节,一向都是很留心的,习惯从细节处分析一个人。这是多年的倒斗生涯留下的职业病,我对身边出现的人和事,从来都是很小心的,不知为何,这次竟会如此马虎。更何况,Shirley杨并不是什么路人甲乙丙丁,而是我兄弟的意中人,我竟会如此大意,这其中,一定有着什么问题!
很多事情,如果及早的发现,便能轻易地避免。但这样的机会,却被我轻轻地放过了。也许是多日的平淡生活消磨了我的韧性吧,没过多久,我不仅没弄清我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失误,甚至连琢磨下这个事情的意图本身,也被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于是,很多本可避免的事,就这么微微凝滞了一下,便毫不停留地继续按固定的轨迹运行着。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我愈加慵懒,动都不太想动。人一静下来,思绪便跟泡到水里的海绵般,越胀越大。
这么多年的倒斗生涯下来,我第一次问了自己,为什么要倒斗?是啊!为什么?年幼时,是为了新奇,为了生存。到了后来,生存的压力,似乎也并没有像我自以为的那么沉重,支撑我乐此不疲的继续着的,到底是什么呢?
如果是在一个月前,我会毫不迟疑地说,是兴趣,我喜欢干这个。但现在,这句话我却再也说不出口了。不知怎么地,对倒斗这件事情本身,我竟似厌烦了起来。这个念头,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从小到大,除此我似乎再也没有其它的兴趣和能力了,现如今,对它也失去了热诚,那,我还能做什么?
混吃等死?算了吧,以我的性情,我宁愿自己朝脑门上开一枪,也不想让别人看了笑话。
一次喝酒的时候,我忍不住对胡八一吐出了我的想法。在我的印象中,他跟我一样,也是对倒斗有出奇的兴趣,并乐此不疲的人,不同的是,他比我纯粹,不会像我这样胡思乱想,最终自乱阵脚。
原本想来,他该是会狠狠地嘲笑我一翻,然后举出各种理由来说服我,好让我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没想到的是,他微微沉吟了一会,居然点头赞同了我的想法,还说他最近思量着,想再干最后一次,只要能解掉身上的诅咒,他就再也不干了,琢磨着跟Shirley杨一起到美国去,找点别的事做做。
此时的胡八一,刚倒完献王墓,取得了凤凰胆回来,解除诅咒的时候指日可待。我问他需不需要帮手,他灌了口酒,挥了挥手说不用,他自己能搞定。于是,我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记得那天喝酒回来,我心中一起充斥着一种奇怪的失望的情绪,似乎对胡八一没有能规劝我,没有能向我列举一些例子来反驳我,而感到由衷的失望。很奇怪的情绪不是吗?竟为别人的赞同而感到失望!
若说这些日子来,有什么是值得开心的,也许就要算我跟Hellen突飞猛进的关系了吧!这阵子,我们俩的足迹遍及天安门城楼、天台、颐和园、司马台长城、圆明园、居庸关长城……,乐此不疲地在这些地方留下我们的脚印,播撒我们欢笑。
每次我们两个单独相对的时候,我都有一种冲动,想拉着她的手说:别停下来,我们一辈子,就这么一起过好吗?
但每每话到嘴边,便有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迫使我将它们又生生地咽了下去。出现得次数多了,我慢慢琢磨出味来,那种情绪,叫做牵挂!
我在牵挂着什么呢?我孤身一人,无家无室,又有什么可牵挂的呢?我想不通,却不妨碍它紧紧地勒紧我的喉咙,让我怎么说不出心中的愿望。
一次又一次,我竟好似渐渐习惯了这种感觉,慢慢无所谓了。只有,在面对Hellen眼中偶尔闪现的失望时,心悸的感觉,依然清晰。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3:27
Re:第二卷 第三十五章 【迷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刚Hellen渐渐没有了话说。记得在不久以前,我们两个可以说上一整天的话,好像有说不完的话题。可是现在,更多是两个默默地对坐着,任由空气在我们之间凝固。
我知道,问题出在我身上。我本能地感到,有某样我珍视的东西正在远去,于是,我艰难地又一次约见了Hellen。
之所以用“艰难”二字,是因为,现在对我来说,走出房门,真地是一件很艰难的事。从未觉得,我生存了十几年的北京城,沙尘是如此的剧烈,阳光也分外的刺眼。
我几乎是以绝大的毅力走出了房门,来到了北海公园,我跟Hellen约见的地方。
草地上,我跟Hellen席地而坐,任清风在我们身畔拂动,相顾无言。
“涛子,我爸爸让我过段时间就回香港。”Hellen柔和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哦!”我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忽然对这次出门后悔不已。清风、草地、柔水、骄阳,还有赏心悦目的美女在身旁欢笑,这些本该让人欢愉的东西,不知怎地,给我的感觉只有厌恶。忽然好像,回到我阴暗的小屋中,似乎那里,才有我真正喜欢的东西。
“你……你想跟我一起走吗?”Hellen的脸上有些泛红。
“嗯?”
“我是说,你要到香港发展吗?”Hellen的神色怎么有点慌张?忽然觉得最近很是奇怪,身边老是发生一些我无法理解的东西,这在以前,根本是不可能的。
“香港?我去那干什么?有墓可以挖吗?”我淡淡地说,但出乎本意的是,语调中竟带着丝嘲讽。
“倒斗难道可以倒一辈子吗?”Hellen的有点激动,大声地说。
“除了倒斗,我还能干什么?”
“还有很多事可以做的,涛子,跟我回香港吧!”
“又是香港,香港有什么好的?”我有点不耐烦了,我们这是在说些什么啊?好想回家。
“香港……,香港有我!”Hellen忽然抬起头说,语调有点颤抖,但神情很是坚定。
香港,有我。我心里猛地阵阵抽痛,好像有什么很柔软的东西在被人触碰着。
转瞬间,所有的温和都被莫名的烦躁取代,我不由自主地吼道:“你把我当什么人?吃软饭的吗?我张涛有手有脚,还就干定倒斗这一行了,嫌弃的话你赶紧回你的香港去。”
Hellen脸上顿时血色褪尽,一片煞白。
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我心中一痛,喃喃道:“我这是怎么了,我这是怎么了?”
认识至今,我何尝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她,又有哪里说错了,我不是早厌倦了倒斗这行了吗?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对不起,Hellen,我可能是出了点问题,你让我一个人静静。”强忍着说完这句话,我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北海公园。
转角时无意间的一瞥,偶然看到草地上一个纤弱的身影,正在微微地颤抖着,依稀中,似乎有细不可闻的饮泣声传来。
脚步渐行渐急,回到屋里的渴望愈加强烈,周遭的一切都让我厌烦,只想赶快回去,关上房门,把这一切都隔绝在外面。
插上门栓,回到里屋,我顿时松了一口气,好像在三伏天里,饮下了一瓶冰镇啤酒一样,浑身舒爽。
我不自觉地伸出手去,轻轻地抚摩冰凉的琥珀表面,只觉得随着淡淡的,若有若无的凉意传递,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得到深深的平静……
“只有你,最了解我。”
“只有你,能让我平静。”
“只有你,不用让我去揣摩你的心思。”
“只有你,永远永远不会离开我的身边。”
……
阴暗的小屋中,我,对着尘封在琥珀中的少女,喃喃自语。
此后的七天,我一步也不曾离开房间。饿了,便随便找点吃的,渴了,就顺便喝口生水。这些,都不重要。我的心思,全部都放在里屋的琥珀少女上了,分不出哪怕一丝一毫。
每一天,我唯一做的一件事,就是静静地面对这块琥珀,凌乱地倾诉着我的心绪,慢慢地,好似也可以听到琥珀中少女的心声,于是,我愈加沉迷。
她洁白的纤足,并不是立在琥珀之中,而是踏在雪白的云端之上。她遍洒着欢笑,在远端亦歌亦行,翩翩起舞。
恍惚间,我也缓缓地融入到了琥珀之中,与娇憨的少女携手,无忧无虑,漫步云端……
清醒时,我与琥珀相视而坐;睡梦中,我与少女对面而歌。她就像是我生命中永恒的存在,无时无刻不陪伴着我,不曾有一刻稍离。
我与她融合得愈加紧密,与整个世界就分离得愈是彻底。渐渐的,我害怕见到生人,哪怕是熟人,我也完全无法理解他们在说些什么?
多少次,我与胖子在桌旁坐下,烟雾缭绕,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直到他无趣地离开,我便欣喜地回到里屋,继续与琥珀少女相伴。
这样的情形,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什么时候,跟最亲的兄弟之间,都没有话可以说了。一开始,我还努力地想跟他聊些什么,但那种抽烟神侃地日子,似乎真的一去不复返了,我用尽了全力,还是无法理解,从他口中迸出的词汇,到底有怎么样的含义。
一次两次后,我慢慢竟不以为意了,或者说不再在乎了。这样的日子过得越久,我不在乎的东西就越多。一个月前,隔壁开始装修房子,整日里轰隆隆响个不停。一开始我厌烦得不行,直想胖揍那户主一顿,懒得出门,也就罢了。到得现在,我竟然能对愈演愈烈的噪音充耳不闻。每到夜里,回想白昼的事情,总不能确切地记起,当日隔壁依旧在装修否?
此时的我,仿佛身处一个幽深且堆满烂泥的荷塘,缓缓地,但绝不迟疑地下沉着。我无心挣扎,反倒似乎很享受那种慢慢下沉、渐渐腐烂的感觉……
这段时间,好似有很多人上门来找过我,有胖子,有胡八一,有王凯旋,有大金牙……,他们说了些什么,我却没有印象了,又似乎当时就压根没能听懂。
很多年以后,我回忆起这段日子,终于能找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那种感觉:当时的我,就像一部DV,只纪录,不感受,也无法理解,只是如胶片般,飞快地转动,一直滑向了无边的黑暗……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3:27
Re:第二卷 第三十六章 【焰舞】
圆桌旁,烟雾缭绕,两个人静坐吸烟,默默无言。
这样的场景发生了多少次,我已经数不清了,只知道,很多很多,每次胖子跟我送来食物,都会发生这么一幕。
跟他在一起,我虽然依然无法理解他的话,一样无话可说,但是我却不会如对其他人一般,感到无可抑制的厌恶。对此,我感到很是庆幸。
“涛子,Hellen要走了!”什么时候,胖子的浑厚的声音也变得如此沙哑。
“嗯!”
“她要回香港了。”
“嗯”
“她说,再也不会回来了。”胖子紧紧地盯着我的眼睛,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
“嗯”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我说Hellen要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你听到了没有!”胖子忽然暴怒了起来,捉着我的肩膀说,两眼直欲喷出火来。
“Hellen,要……走……了,再……也……不……会……回……来。”我艰难地组织着词句,终于把这句话完整地吐了出来,同时,多日来,我第一次明白了别人话里的含义。
瞬间,我心中一痛,好像有什么我珍视的东西碎裂了。这种感觉,就像小时候,我缠着爷爷,要来了一对漂亮的核桃,就是老北京人喜欢拿在手上把玩的那种。我对它们爱不释手,直到有一天,它们被我失手掉落,裂成了两半。那次,我哭了好久。
现在,又有一个“核桃”,在我眼睁睁的注视下,正缓缓地跌落,我却束手无策,甚至连伤感的权利都被剥夺,这又是怎样的悲哀!
“我的兄弟张涛,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从来都是他告诉我,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这次,让我来告诉你,如果你再不醒醒,这辈子都会后悔!”
话音刚落,胖子放开我的肩膀,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摔门而出。
我知道我现在应该怎么做,我应该走出门去,来到Hellen的面前,然后跟她说,留下来,别走了。
这个简单的场景在我脑海里演绎了无数遍,我却没能挪动哪怕一根脚趾头。我只是,一遍遍地幻想着,同时整个人缩在床上,瑟瑟地发抖着。
直道……
事情过去很久后,我常常回想,如果没有那个电话,没有陈教授不远千里的赶来;如果没有胖子Hellen的陪伴,没有他们温暖的安慰;如果没有胡八一王凯旋的及时援手,没有他们的不辞辛劳,也许,我一辈子都要缩在床底之间,直到腐烂、发霉。
时间对我,早已失去了概念,不知道过了多久,里屋的房门被推开,刺目的阳光随之照射进来。慢慢地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光亮,我才发现,胖子跟Hellen正在站我面前,温柔地注视着我。
即使此时的我,再怎样的迟钝,他们眼中的那丝怜悯,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忽视的。怜悯,我在心中冷笑,我张涛居然沦落到要人怜悯的程度了?
我好像应该愤怒,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愤怒是一种什么感觉,最终只是木然地看着二人。若说我有如死水一般的心灵里有什么涟漪的话,那便是,我看到Hellen依然站在我面前,并没有弃我而去,再不回头。
“涛子,我刚刚接到陈教授的电话。”胖子点了根烟放到我嘴边,放慢了语速缓缓地说。
“陈教授?”我吸了口烟,感受着丝丝温暖与刺激循着喉管涌入了我肺部,喃喃地重复道。
“嗯,他说你这边的电话一直没人听,所以才打到我那里去。”
电话?好像是响过吧,谁知道呢!
“陈教授说,韩志死了。”
韩志?哦,想起来,是那个公安,他死了吗?那又怎么样?刺激的烟草一样无法使我清醒,我还是无法理解别人话中的含义。
“韩志他在梅园事必后的半个月,忽然在办公室公然强暴了一个女同事,然后开枪拒捕,打死了三个公安,最后饮弹自尽了。”
“据陈教授说,韩志死前的半个月一直神志恍惚,举止失常。死前更是高呼‘琥珀’二字”胖子几乎是以咬牙切齿的态度吐出琥珀二字的。
说完他豁地把目光投向立在墙边的琥珀少女,锋锐如有实质。
我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挡在琥珀少女的面前,遮住了胖子的目光。
“你还护着它!你知道不知道,你中的是一种古巫法,叫什么神传。这个鬼琥珀就是传播的媒介,让开,让我烧了它,看你能不能好起来。”
胖子狂怒地一把将我推开,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瓶子和火机,朝琥珀少女走了过去。
瓶子被打开,里面的液体散发着刺鼻的气味洒到了琥珀上。
汽油,是汽油。“不要啊!”我挣扎着站起来,口中嘶吼就想冲上去阻止他。
就在这时候,一双胳膊,温柔但又坚决地将我环住,仍我怎么挣扎,也脱不出她的怀抱——原来,我已经虚弱到了这种地步。
火焰,欢快地跳着舞蹈,将琥珀连着其中美丽无方的少女,一齐化作了灰烬。
我缓缓地软倒,瘫坐到了地上。没了,就这么没了,如此美丽的存在,在绚丽的焰舞,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将在琥珀燃尽的瞬间,我心中兀然出现了大片大片的空白,牵挂、依靠、眷恋,就这么随之消失得了无痕迹了。
刺鼻的烟火味,胖子因愤怒而显得粗重的喘息声,耳侧Hellen纤细香甜的呼吸,还有紧紧倚靠在我身后的那片温软……,这一切的一切的,忽然具体、锐化了起来,此时此刻,我才真切地感受到了它们的存在。
这份感觉,倏忽而来,转眼间,又随风消散了。巨大的沉重凭空压来,瞬间填补了我心中的空白,一个月来,长伴我身的朦胧与茫然又重新袭来,所有情绪立时被压抑,深深地重新沉入我心中最深的某个地方。
“怎么样?好点了吗?”胖子关切的声音出现在耳旁。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说不出话来。
焚烧区区媒介,又怎能断尽病根?冥冥中有着某种东西,依旧牵制着我的心神,细细体味,更似有一种深层的呼唤,慢慢地转为一种冲动,在我身上流淌。
思绪纷繁时,手中忽然一片温暖。一只纤白的小手,正紧紧地与我的手掌交握在一起,不停地传递着温暖。
抬头一看,Hellen光洁的脸庞,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夺目的光彩。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3:27
Re:第二卷 第三十七章 【神传巫法】
次日傍晚,陈教授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同来的还有胡八一和王凯旋,加上胖子和Hellen,小小的房间里面塞着六个人,显得拥挤不堪。
强提着精神跟陈教授交谈了几句,虽然今天的精神比往日来,要好上许多了,但言语间,仍觉得有些不得要领。
看了我的样子,陈教授慨然一叹,说起来他这些日子来调查的结果。
原来,在半个多月前,韩志就察觉到自己有些不对劲,于是找到了陈教授,想让他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解决。没想到的是,陈教授还没有研究出办法来,韩志就忍受不了,走上了自我毁灭这条道路。
韩志自从在梅园见到琥珀少女后,便日日在梦中见到她,夜夜在梦里颠鸾倒凤,很块的整个人就崩溃了,神智也不甚清醒了。
强暴同事,枪杀公安,都是他在神智不清的情况下做出的事。清醒后,他给陈教授打了个电话,讲述了他的情况,这才平静地吞枪自杀。
“韩志与琥珀少女只朝过一次相,并且他也不是普通人,却还是落得如此下场。涛子你日日与它相对,还能活着,可见你精神抵抗之顽强了。”
陈教授看来跟韩志应该关系不错,时至今日,提起韩志的事,依旧是一副慨叹不已的样子。
“据我研究,这个琥珀少女,应该就是古文献上记载的藏传巫法:神传。神传虽然带着一个神字,但却是实实在在的歹毒巫法,本是藏区一个邪教控制信徒的法术。后佛教西来,该邪教在与佛教密宗的竞争时失败被灭,神传巫法,也就此失传了。”
“没想到居然会让你遇到这么一个,那估计至少是2000年左右的古董了。害你的人还当真下得血本啊!”
琥珀少女,神传巫法,好精的算计,好毒的心思。
当日的一幕幕飞快地在我的眼前闪过,琥珀少女被抬上来时,梅老头借故离开了,还有最后相见时,他脸上的古怪神色……
原来如此。怪不得杀女之仇,说放过就放过了。怪不得我们知道他组织的那么多事,却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连一丝招揽或灭口的一丝都没有,敢情是在这里给我下了套了。
就是要我的命,也犯不着下这样的血本。估计在他看到第一眼看到韩志的时候,就看破了我们的计划,只是身在瓮中,无力逃脱,于是他干脆将计就计,假装不查,临死前还靠着那个神传琥珀,想将我们三个置于死地,与他陪葬。当真是好心计、好手段,盛名之下,果然无虚。
等等,是三个!胖子当时不是也在场吗?
“胖子,你有没有觉得什么不对?”我急匆匆地问道。
“什么?”胖子傻愣愣地应道。
“你当时不是也在场吗?你也看到了那个琥珀。”我记得清清楚楚,当时我们三个一起被神传琥珀的美丽所震惊,齐齐倒吸了口凉气呢。再说了,即使当时他没有看到,那个琥珀放在我房间里大半个月,胖子几乎天天来报道,不可能没有看到吧。
“还有Hellen,你不是也到我的房间,也看到了那个琥珀吗?”幸好这段时间胡八一他们出发去解决身上诅咒的事,一直没在北京,不然也少不了他们一份。
“神传也分男女的,如果上面封印的是女人,则只对男性有效,反之,如果封印的是男人,那就只对女性有效,所以Hellen是不会有事的。”陈教授向我们解释了几句,然后转过头向胖子问道,“倒是林小哥,你真的没事吗?见到神传琥珀后没有出现什么异常吗?”
胖子先是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我说呢,那阵子怎么那么不对劲,天天晚上做春梦,尽梦到跟一个女的在一个大茧子里胡天胡地的。天天这么下去,就是铁人也受不了啊!有天晚上我不干了,那女人偏偏死缠着不放,死活逼着我干。我老林什么人,能吃她那一套,心头火气,不知道从哪里操出一把刀来,当胸就给了她一刀。”
“然后,就醒了,再也没有做过那样的梦了。”胖子摊了摊手,示意就这样,完了。
胖子说完摸着脑袋,一副憨憨的样子,面对我们的注视有点不知所措,还有点害羞的样子。
“人不可貌相”,很轻易地,我从他们几个的眼中读出这样的意思。可不是吗?胖子一副憨厚老实的样子,被人多看两眼脸都会红,没想到竟然是能在梦中杀人的主,凶得没边了。
当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鬼也怕恶人呐!那个什么神传巫法,受了胖子这一刀,竟然就没敢再上门了。胖子在我家里来来回回不知道多少次,屁事都没有。
“咦,涛子你看上去好像好些了,怎么样,断根了没有?”胖子跟发现新大陆似地惊呼出声,表面上看是关心我,不过我看是被人看得浑身不自在,借故引开大家的注意力吧!
“嗯,是好些了,不过没有全好,还是一阵阵地犯迷糊。”现在我虽然可以听懂他们的话了,但感觉依然很迟钝,就像是我的感觉器官上,都被打上了马赛克一样,朦朦胧胧,迷迷糊糊的。
“那可怎么办是好?这烧都烧了还能怎么办,陈教授,我说你有折没有?”这次胖子是真急了,一屁股坐到陈教授身边,着急地问道。
陈教授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显然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其实,这个神传巫法看起来跟我们中过的诅咒有点像,也是通过一个媒介来传染,可能解法也会类似吧!”半晌没有说话的胡八一忽然插口道。
“你们中的诅咒是怎么回事,说来听听。”陈教授精神一振,朝胡八一说道。
“我们是在精绝古城碰到一个鬼洞,所有见过这个鬼洞的人都会染上诅咒。我们这次是赶到诅咒的发源地,完成了一个仪式,才最终把诅咒解除掉了。”
“涛子,这位胡小哥说的很有道理,很可能就是这样。你最好是马上到藏区去,到当地打听下那个邪教,看有没有遗址、法器之类的东西流传下来。这种巫法在藏区流传过很长的时间,说不定当地有解除的办法呢!”
“你们去当地想办法,我再去查些文献资料,我们双管齐下,一定能除掉这个巫咒。”
多年不见,陈教授的头发愈加的白了,背似乎也没有当年那么直了。就这样一个老人,为我的事忙上忙下,我若再不振作,还算是人吗?
“好,那就麻烦陈老了。胖子,你去准备下,我们后天就出发。”
我话音刚落,胡八一就紧接着说:“算我一个吧,革命战友有难,我们难道还能见死不救不成?藏区那里我去过,熟着呢!”
“那是那是,也算我一个,有你能没我吗?我王司令什么当过逃兵?”王凯旋瞪了胡八一一眼,拍着胸脯打起了保票。
“老胡,老王,你们不是要跟Shirley杨去美国了吗?就不要淌这趟浑水了吧!”
我这不是客气,是真的不希望把他们拉下水。他们已经洗手不干了,很快就能拿到绿卡,就要到美国去定居了。我这毕竟不是去游山玩水,要是有个好歹什么的,我心里如何过意得去!
“美国又不会跑了,早去晚去还不是一个样?涛子,你要是当我老胡是兄弟,就不要说这些废话了,你的忙我是帮定了。”胡八一槌了我一拳,毫不犹豫地说。
现在我的身体不怎么行,的确是需要他们的帮忙,再推辞就太过矫情了。我笑了笑,擂还了他一拳,说:“那好,我张涛承兄弟们的情了,后天出发。以前一直没机会,没想到赶在你老胡退休之前,我们还能合作上一把,也算是还了愿了。
由于后天就要出发,时间上急了点,所有胖子跟胡八一王凯旋他们,早早就离开去准备装备了。陈教授年老体弱,经不起舟车劳顿,也已经被我安排到内屋休息去了。
房间内,只剩下我跟Hellen两个了。
气氛顿时显得有些暧昧,Hellen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过脸对着柜子直看,好像从没见过似的。
我缓缓地伸出手去,轻轻地覆在Hellen的手上,柔声说:“Hellen,这次你没走,就再也走不了。我要你留下来,永远都不放你走了。”
“谁说……”Hellen回过头来,轻启红唇,话刚开了个头,便嘎然而止,再多的话也被堵在喉咙中,化做了吱吱唔唔的缠绵。
灯光下,我俩的影子,靠得是如此之近,直似融为了一体。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3:27
Re:第二卷 第三十八章 【铁棒喇嘛】
这世界上,有什么地方,既有独特的高原雪域风光,又不乏南国的温婉秀丽呢?
西藏,只有西藏有如此独特的美景。
入藏10余日来,我们奔波于各地,四处打听以神传巫术控制信众的邪教——纳噶!现在的藏民,已经完全不知道,在2000多年前,是这个教派统治了所有西藏人的信仰。
正事虽无所得,但西藏的美景却着实让我们陶醉。在度过了高原反应,习惯了“十里不同天”、“一天有四季”独特气候之后,我们简直如旅游一般在西藏各处游荡者,欣赏这种内地无法得见的美景,寻找纳噶教派线索的心竟然也慢慢地淡了下来。
我们之所以能如此悠闲,跟我的身体反应的变化大有关系。一入藏区,纠缠我一个多月的奇异感觉便消失得一干二净了,习惯了迷糊朦胧的观感,忽然被投身到清晰的世界之中,我激动得直欲流泪。
打过电话向陈教授请教,他认为,这种神传巫术的作用,可能是控制信众不得远离教派神物所在过远,覆盖区域可能是整个西藏地区。也就是说,只要我不离开西藏,那我便可以把巫术什么的担忧抛诸脑后。
因此我更加放心地沉浸在西藏的美景之中,打定主意,如果实在找不到纳噶教派的痕迹的话,那么,我干脆就长住西藏算了。
无他,西藏给我的第一观感,太好了。
天高气爽,万里无云,由于气压的原因,内地难得一见的好天气,在西藏不过是等闲事。
在这样的晴空下,我拉着Hellen的手,缓缓地在草地上漫步。伸出手去,感受中微风轻拂的舒爽,所有的郁闷都被一扫而空,人的心灵也为之一清。
“Hellen,如果真的找不到纳噶教的话,我们就留在西藏骑马牧羊,好不好?”
“好啊!那我要住在大大的帐篷里,天天做酥油茶给你喝。”Hellen调皮地甩动着我们紧紧牵着的手,语带向往地说。
“呵呵,酥油茶?不是吧?你不是说你养只乌龟都能给养死了,吃你做的酥油茶,等哪天,我活腻味了再说吧!”
“喂,喂,你打我干嘛,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别掐,青了青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
……
欢笑声在晴空中远远地飘荡着,散发着一股甜美的味道。
“涛子,找到了,找到了!”胖子浑厚的嗓音从老远的地方传来。
好一会儿他才跑到我跟前,累的直吐舌头。
“瞧你急的,找到什么了,西藏美女吗?”我打趣他道。
“喇~~喇嘛!”
“找到喇嘛?喇嘛有什么好找的,满大街都是。”
“不是,不是,这个喇嘛不一样,他知道纳噶!”胖子终于顺过了气,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来。
纳噶,你终于要出现在我面前了吗?
我此刻的心情,到底是高兴多一些,还是失落多一些,只怕我自己都很难分辨了。初来藏地时,我当然是希望能尽快找到纳噶教派,早点解决我身上的麻烦,好回到文明的世界里去。
但在西藏呆久了后,我竟有点喜欢这种自然的感觉。这时候我身上的巫法就相当于一个借口,一个大家可以无忧无虑地,在西藏各处游玩的借口。
我深吸了口气,控制住了情绪,微笑地看着随着胡八一和王凯旋二人缓缓行来的喇嘛。
与老胡他们同来的喇嘛一共有两个,一少一老,少者不过20不到年纪,虽一身的喇嘛装束,但脸上仍留着分青涩稚嫩,更不时用好奇的眼光在我们的衣服扫来扫去。
老喇嘛就大不一样了,七十出头的年纪吧,慈眉善目,手持一根镂花大铁棒,神色平静地朝我们走了过来。
“喇嘛,您好!”我双手合十,向老喇嘛施了个礼。在西藏这些日子,对密宗的规矩我大致也知道了些,称呼僧人直接叫他喇嘛就行了,如果称呼他为先生大师之类的,对方反而不喜。
“愿你吉祥!”老喇嘛也双手合十向我回了个礼。
这个老喇嘛虽然神色慈祥,但眉目中隐隐约约总带着丝威严,颇有久居上位者的模样。这不是个普通的喇嘛,我在心里得出结论。
“请问喇嘛在何处修行?”
“我师傅曾是哲蚌寺的协俄,现在发下宏远,要到拉措拉姆转湖终老,以度世人。”旁边一个年轻的喇嘛接口说道,神色中满是尊敬。
哲蚌寺的协俄?我顿时肃然起敬。协俄是藏语,意思是铁棒喇嘛。铁棒喇嘛在西藏可是权威赫赫的人物,执掌着本寺僧人和庄园百姓的生杀予夺大权。而哲蚌则是拉萨的三大寺之一,由此便可见眼看的老喇嘛,曾经有过怎样的权威。
这样的人,难怪能知道一些秘辛。
“年轻人,你因何事要寻找纳噶教派?”老喇嘛忽然张口问道。
也许是他铁棒喇嘛的身份给了我信心,我毫无隐瞒地把事情的经过,我身体的反应一五一十的向他讲述了一遍。
老喇嘛沉吟了片刻,颔首道:“你们推断得没错,年轻人,你的确是中了神传秘术。”
“可有解除之法?”
“没有。”老喇嘛摇了摇头,说,“神传秘术,本是纳噶教尊约束信徒,不得离开藏区的术法,并无解除之道。”
听老喇嘛这么一说,我的心顿时一沉,失望的神色溢于言表。
“不过……”老喇嘛想了想,继续说道。
还有不过,我说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一上一下的,很容易搞出人命的(不要想歪了哦^_^)。老喇嘛的话有如把我的心捧起,接着重重地摔到地上,然后喊一声摔错了,又给捧起来,弄得我直想挥拳教训教训他,不过看了看他手上的铁棒,我乖乖地收起了这个念头。
这么大一根铁棒子,他居然轻若无物地举在手上走了这么远还脸不红气不喘的,真要干上了,只怕被教训的,绝对不会是他。
“根据寺内的文献记载,纳噶教派有个世代相传,由教尊亲掌的神器‘遮卢比护’法珠,所有纳噶咒术的咒力皆来源于它。只要把它毁了,那咒术自然消解。”
说完,老喇嘛摇了摇头,又补充道:“自2000年前,我佛西来,纳噶教派消散后,遮卢比护法珠就随着末代教尊一起留于纳噶教圣地之中,只怕……难以毁伤啊!”
知道怎么办就好,不就是个圣地吗?老子把它当墓地给倒了也就是了。
“请喇嘛赐教,那个圣地到底在什么所在?”
“年轻人,你是不是一定要除去身上的咒力,要知道,只要你不离开藏区,便与常人毫无分别。”老喇嘛语重心长地说。
“一定,西藏虽好,但非我家。我的所有朋友、兄弟,还有过去的记忆都在外面,我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虽然,这里的景色之美,是我生平仅见的。”我望着水天交接处,淡淡的,毫不迟疑地说。
老喇嘛深深地看了看我的眼睛,颔首道:“那好,喇嘛便陪你们走上一遭吧!”
“啊!”两声惊呼响起,一声是我的,一声是小喇嘛发出的。
“喇嘛不需如此慈悲,只要指明道路,我们便感激不尽了。”我连忙劝道,到不是真的不想让老喇嘛帮忙,只是看他一把年纪了,要是为了帮我们,而出个什么意外,我良心上过不去。
“师傅,您不是许下了转湖之愿吗?”小喇嘛轻声寻问道。
“救人一命,胜过转湖千载。待到事毕,喇嘛若还留得命在,自将为众生转湖祈福,佛祖必不会怪罪的。”老喇嘛正色道,毫不出奇的脸上,此时看来,是如此的宝相庄严。
“谢协俄慈悲!”我向老喇嘛深深一礼,此次,就要诚心正意得多了。
在老喇嘛的引领下,我们一行七人,缓缓地向纳噶圣地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