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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0:03

荒村客栈小说版——《荒村公寓》 >_____<

[img]http://i2.sinaimg.cn/book/nzt/lit/1109743415_huangcun/U21P112T21D2526F370DT20050302140444.jpg[/img]
[color=deepskyblue]某天,四个大学生突然来访。他们说看了“我”在《萌芽》杂志上发表的中篇小说《荒村》以后,被激起一睹究竟的欲望,执意去荒村探险。四人从荒村返回后,短短几天内纷纷遭遇意外……《荒村公寓》讲述了一个恐怖至极又唯美伤感的故事。贯穿始终的除了紧贴皮肤、深入骨髓的恐惧,更有亘古不变爱的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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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lor=deepskyblue]亲们如果觉得我转载的慢,可以自己去看[/color]

[color=deepskyblue]网址:[/color][url=http://book.sina.com.cn/nzt/lit/1109743415_huangcun/index.shtml][color=deepskyblue]http://book.sina.com.cn/nzt/lit/1109743415_huangcun/index.shtml[/color][/url]

[[i] 本帖最后由 水狐儿 于 2008-9-13 09:26 编辑 [/i]]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0:03

还记得那是一个雨天的下午,窗外蒙蒙的烟雨模糊了视线,仿佛一切都是从滤光镜看出去的,只有植物们放肆地吸吮着雨水,枝叶的暗绿色正悄悄蔓延。此刻,房间里也弥漫着潮湿的空气,雨点不断敲打着窗玻璃。

  我独自面对电脑屏幕,思考下一部小说的开头。忽然,急促的门铃声响起,就和窗外的骤雨一样让人心神不宁。我一向讨厌在这种时候被人打扰,却只能屏住不快打开房门——看  
到了四张陌生的面孔。

  为首的年轻男子体形健硕,肤色黝黑,似乎经常从事户外运动,他的头发上还沾着一些雨珠。他小心翼翼地问起了我的名字,在知道了我就是《荒村》的作者后,他们都松了一口气。

  一个皮肤白嫩的小个子女生喃喃地说:“哇,真没想到啊!”

  “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传说中的作者居然这么年轻啊。”

  我搔了搔头,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在夸我。

  女生兴奋地说:“嗯,这里看起来很不错嘛,《荒村》就是在这里写出来的吧?”

  为首的男生瞪了她一眼,然后微笑着对我说:“对不起,我们都是你的忠实读者和书迷,尤其是在《萌芽》杂志上读到《荒村》这篇小说以后,我们有许多问题想要当面请教你。”

  原来如此。可我还是有些犹豫,平时我从不当面接待读者——

  不过还是让他们进来了。四个人小心地把雨伞放在门口,身上虽有些湿,我却并不怎么介意,倒了饮料招待这些不请自来的访客。

  四个人都背着书包,两男两女,和我一样是年轻人,应该还在读大学一二年级吧。

  我的猜想得到了他们的证实,另一个高个子女生说:“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韩小枫。”

  然后,她又依次介绍了每一个人,为首的大男生叫霍强,小个子女生叫春雨,最后一个男生叫苏天平。他们都是大二的学生,参加了有名的“知更鸟大学生探险俱乐部”。

  霍强开门见山道:“你所有的书和小说我们都读过,读了你的中篇小说《荒村》后,我们全都被震撼住了,反反复复地看了十几遍。我们实在是忍不住了,所以特地登门拜访,想请你为我们解答一些问题。”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小说发表后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对不起,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的地址的?”

  “这个嘛……”霍强尴尬地抓了抓头,然后说出了一个名字。

  原来是那家伙!居然把我的地址透露给这几个大学生了,下次遇到他一定要骂他几句。

  叫春雨的小女生说话了:“对不起,这是我们对他死缠烂打,他被逼无奈才告诉我们的。”

  算了吧,那家伙一定是看到人家漂亮的女学生,经不起诱惑才出卖了朋友的吧。

  “好吧,你们究竟有什么问题?”

  叫苏天平的沉默男生终于说话了:“首先我很喜欢你的这篇小说,我觉得《荒村》实在太奇特了,甚至每一个文字都是一个陷阱、一个待解的谜团。在荒村的故事表面之下,一定还隐藏着其他秘密,是吗?是不是因为篇幅的原因?我觉得你还有许多故事没有透露给我们。”

  “是不是还准备要写一部关于荒村的长篇?”

  韩小枫突然插了一句。对于他们的这些问题,我还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又随口敷衍了几句。但这几个大学生却不依不饶,机关炮似的向我追问着。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昏暗的天光笼罩着房间,很容易让人产生某种错觉,好像这四个人是从另一个时空赶来的。

  终于,霍强忍不住了说:“好吧,现在请回答一个问题,荒村到底存在吗?”

  “我已经说过几遍了,这只是一篇小说而已,请不要太当真。”

  春雨突然有些激动:“不,你骗人,荒村一定存在,它一定存在!”

  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就算再铁石心肠也撑不下去了。也许我那位朋友也是因此而“出卖”我的吧,毕竟我们都很心软。我咬咬牙,勉强点了点头:“好吧,我承认,荒村确实存在。”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0:04

点击“你漏了那口井”的标题,一段文字跳进我的视线——

  你好:你就是《荒村》的作者吧,如果你认为这封信是骚扰邮件的话,那请你现在就删除它。今天下午,我看完了你的中篇小说《荒村》。请原谅,我现在是以一个知情人,而不是以读者的身份来评价你的小说。我要告诉你,你在小说里遗漏了一样重要的东西,不知你是故意隐瞒还是记性太差,假定你是真的去过荒村老宅进士第,而不是道听途说的话。还记  
得老宅进士第后院里的那口井吗?你可以不回复。打扰了。

  一个读者

  看完这封奇怪的e-mail,我愣了好几分钟,电脑屏幕上的那些文字似乎跳过了眼睛,直接进入到了脑子里。

  摸着鼠标的手犹豫了几下,还是没有按下删除键。我缓缓闭上了眼睛。

  井?

  在合上双眼的一刹那,黑黝黝的洞口又出现了——

  小心地把身体探到井口,狭窄的古井深不见底,似乎沉浸在光阴的漆黑中。突然,几丝波纹出现在了井底,微微荡漾的水纹反射着洞口的光线。瞬间,我在井底的水纹里,发现了自己脸庞的倒影。

  我颤抖着看着井底的自己,就像面对着爱因斯坦假设的“黑洞”,那个亿万光年外的宇宙黑洞正以无限的力量吸收着一切物质,而时间则在它的周围扭曲变形。是的,面对这口古井的我,似乎也感受到了一股气息,自井底缓缓地升起,通过宛如婴儿出生的产道般狭窄湿润的井壁,从狭窄的井口汹涌而出,直喷到我的脸上、我的鼻息,又随着呼吸而充满了我的胸膛。我摸不到它,但能贪婪地呼吸到它,我知道它在这里。现在,它从井里跑出来了……

  它是谁?

  我猛然睁开了眼睛,那口幽深的古井瞬间消失了,眼前还是电脑的屏幕保护。我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刚才浮现的那一幕实在太刻骨铭心了,甚至不知道该用恐惧还是忧伤来形容当时的心情。

  但我知道自己不应该打开那口井,因为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能做的只能是隐瞒这口井的存在。

  这封奇怪的e-mail说的对,古井确实存在于荒村,就在古宅进士第的后院里,只是我没有把它写进小说《荒村》里。

  因为我对这口井有一股特别的恐惧,以致无法想像当它进入小说中,展现在无数读者的面前时,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不!我无法想像。

  现在,我面对着这封奇怪的e-mail,不知道对方是如何知道那口井的,或许也仅仅只是道听途说而已?

  虽然,对方说我可以不回复,但我想还是回复一下的好,至少我想知道对方究竟是谁?是穷极无聊幻想出一口古井来吓唬我,还是确实和荒村有着某种关系?

  思前想后,我还是给对方回复了一封e-mail。

  你好:我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也不知道你究竟是谁。但现在我必须承认,在进士第的后院里确实有一口古井,请问你是如何知道那口井的?一定要回复。

  发完这封e-mail,我关掉电脑,终于长出了一口气。雨点继续敲打,宛如荒村海岸渐渐退却的潮汐。那晚并没有意识到,我的生活将因这两封邮件发生巨大的改变。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0:04

  果然,第二天子夜时分,我的电子邮箱收到了对方的回复——

  你好:我说过你可以不回复的。

  但既然你承认了那口井的存在,那么为何在小说中遗漏了它?至于我究竟是如何知道那口井的,对不起,我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


  恕我直言,在看完你的《荒村》以后,我有一个感觉——如果你不是故意隐瞒什么东西的话,那么你根本就没有去过荒村。因为你这篇小说里的错误实在太多了,等我什么时候想起来,我会一一向你指出来的。

  如果我没有想起来的话,那算你走运。

  告诉我,你真的去过荒村吗?

  这回结尾没有落款,看着这封e-mail里咄咄逼人的文字,我实在想像不出对方会是什么样子。

  犹豫了片刻之后,我做出了回复——

  你好:你是谁?

  我觉得我们现在的交流,就像是在大房子里玩捉迷藏的小孩,两个人都相信对方猜不到自己的藏身之处,而自己却能准确地猜到对方藏在哪里。

  再说一遍,《荒村》只是一篇两万多字的小说而已。

  小说是什么?我觉得小说就是梦,所有的小说都是小说家的梦话。而无论是美梦还是噩梦,无论这梦看起来有多么真实,梦与我们的现实生活总是有距离的,所以我们才会喜欢做梦,才会喜欢小说。

  好了,不管你是否相信,我确实去过荒村。但是,小说中的荒村,与现实中的荒村,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否则也就不称其为小说了。

  最后,有个小小的请求,能不能留下你的落款呢?

  回复发出以后,我顺手关掉电脑,坐在椅子上想了很久。

  自从中篇小说《荒村》在杂志上发表以后,脑子里一直就很乱。奇怪,现在怎么也记不起来,几个月前我决定要写这篇小说时,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记忆一下子崩裂成碎片,怎么也拼不到一起。我竭尽全力地在脑子里搜索着,直到想起那个寒冷的冬日下午——

  没错,我记得那天据说要下雪,仰头看着天空,期待着雪花飘舞的那一刻。周围全是嘈杂的人声,并且散发着一股不知几百年前的陈腐味道。对了,那天我去了旧书市场,站在市场中间的走道上,两边全是收破烂似的旧书摊。

  告诉你们吧,我一向很喜欢收藏,尤其是线装的古旧书籍,谈不上是收藏投资,纯粹只是喜好古物而已,往好里说也算是“抢救文化遗产”吧。

  雪迟迟没有落下来,我低头向旁边走去,在一个专售清版线装书的摊位前停了下来。在厚厚一摞线装书里,有一本名为《古镜幽魂记》的旧书。奇特的书名立刻吸引我打开了它的扉页。

  作者署名是“荒村狂客”,乾隆四十三年杭州孤山书局印行。书的内页里还有几方收藏印,除了书页有些发黄以外,并没有破损或者虫蛀的迹象,封面和封底也比较完整。乾隆四十三年到现在已有两百多年,这本书能保存成这样应该还不错。

  摊主开价实在太高,他还真把这书当成古董了,其实就算拍卖也不过几百块而已。但这本书确实不错,不仅保存完好,更重要的是里面的文字,我刚翻了几页就有了一种特别的感觉。

  正在为这本书犹豫再三时,一粒湿湿的东西忽然落到了手心里,又缓缓地融化成水——

  是雪子!我惊讶地抬起头,天空中果然下起小雪来了。我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趁着一股突如其来的高兴劲,爽快地把钱掏给了摊主。带着这本意外收获的《古镜幽魂记》,兴奋地赶回了家里。

  回到家时雪已经停了。虽然还是对人民币有些心疼,但起码我是这本线装书的新主人了。我很有耐心地等到晚上,房间里只开一盏昏黄的小灯,效果颇似古人点的蜡烛。终于,我毕恭毕敬地打开了这本《古镜幽魂记》。

  原来这是一本笔记体的书,分成几十篇小文章,说不清是小说还是散文,记载的大多是江浙一带的奇闻逸事,感觉风格有点像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0:05

  全书第一篇笔记的名字就叫《古镜幽魂记》,说的是明朝一个女子冤死后,幽灵留在古镜中不散,后人在镜中常可以照见当年女子妖艳的脸庞。

  这故事让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更要命的是还有绘像的插图——

  在一间闺房中有面古铜镜,镜子前并没有任何人,镜中却照出了一个正在梳头的女子。


  竖排的文言看起来非常费眼神,我花了很长时间才看完这第一篇笔记。但已经停不下来了,在幽暗的灯光下,我一篇又一篇地看了下去,完全沉浸在这位“荒村狂客”编织的奇异世界中,直到笔记的最后一篇——

  《荒村怪谈》。

  最后一个故事非常奇特,说的是有一个福建书生进京赶考,那年冬天浙东山区下了大雪,官道被罕见的大雪覆盖,书生不巧走了岔路,来到了海边一个叫《荒村》的地方。

  此时书生已是饥寒交迫,他闯进了荒村中最大的一所宅子。宅子的主人自称“荒村狂客”,乃是一位四十余岁的中年人。主人对书生出乎意料地友善,给他安排了一顿丰盛的菜肴,和一间宽大舒适的房间。

  当晚的荒村,大雪纷飞海浪滔天,书生正在老宅子里与主人谈经论道,忽然房门外闪过一个女子的影子。书生惊讶地走到外面,什么人都没有。书生随即回房睡觉去了。

  半夜,书生被某种奇怪的声音惊醒了。他循着声音来到隔壁的房间门外,用口水舔破窗户纸,发现房间里有一个美丽的女子正在梳着头发。

  年轻的书生大吃一惊,从小到大他从没见过如此艳丽的美娇娃。他按捺不住,悄然走入那女子的闺房。

  女子并不惊讶,而是招待书生喝茶。书生站在美人身前,不觉心猿意马,便向美人倾诉了爱慕之心,并说自己尚未婚娶。美人并未拒绝,说自己刚才偷听了书生与主人的谈话,自觉书生颇有经国济世之才,亦对他暗自倾慕。书生大喜,当晚便由美人为他侍寝。

  次日醒来,书生却发觉美人早已不知去向,就连大宅的主人亦毫无踪迹。此时大雪已停,书生只能万般无奈地离开荒村。

  当书生走到离荒村几十里外的西冷镇时,在一个未结冰的池塘前停留了片刻。

  啊!书生大喝了一声,原来他看到池水里照出自己的倒影,模样异常可怕,那张脸毫无血色,宛如僵尸一般。

  书生吓得魂飞魄散,紧接着又发现自己的脖子上有一个小小的伤口,就像被蝙蝠咬过一样。他急忙用刀切开自己的皮肤,但没有一滴血流出来——

  原来他的血都已经被吸光了。

  书生明白过来以后,当即气绝,倒地身亡。

  事后有西冷镇百姓路过池塘,发现路旁躺着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已然成为一具僵尸。

  这个故事就到此为止了,在最后一页还有一张插图,画的是年轻书生躺在床上,脖子上有个小小的伤口,而那位美艳绝伦的女子就坐在他旁边,嘴角上似乎还带着鲜血。

  突然,我觉得这最后一页仿佛变成了彩色,她嘴角上殷红的鲜血,似乎要从书本里流出来了。我连忙合上了书本,后背一阵发凉。

  已是凌晨时分,终于看完这本名为《古镜幽魂记》的奇书。给我留下最深刻的印象的,自然是最后一篇《荒村怪谈》了。

  最要命的是这本书的作者“荒村狂客”最后竟出现在了《荒村怪谈》这个故事里,而且就是那间恐怖大宅的主人。不知道这笔记里的故事是真是假,更不知道这位“荒村狂客”究竟是何方神圣,单就他的文字而言,我觉得并不逊于蒲松龄的《聊斋志异》。

  显然,这位“荒村狂客”是来自于荒村,那么荒村真的存在吗?

  就在那个瞬间,我决心一定要找到荒村。

  这本《古镜幽魂记》还躺在我的抽屉里。我不敢再去看它,只希望慢慢地将它遗忘。现在想来,如果那天没有去旧书市场,如果没有发现这本“荒村狂客”的灵异笔记,那么还会有后来那些不可思议的事情,还会改变那么多人的命运吗?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0:06

也许,人生就是由无数个“或然率”造就的。



早上,我收到了那个神秘人物的EMAIL回复——

  你好:

  你要比我想象中的聪明一点。


  “两个在大房子里玩捉迷藏的小孩”?你的比喻很有趣,但是不太准确。更确切的说,是一只猫和一只老鼠大房子里捉迷藏。我就是猫,而你则是老鼠。

  好了,我说过你的小说里很多错误,现在我想起来一些了,比如那三个关于胭脂的古老故事——在第一个故事里,你说胭脂的丈夫欧阳安,是因为打仗才离开荒村的。其实并非如此,而是因为荒村遭到了倭寇的袭击,欧阳安被强盗掳到了海上。从此,胭脂只能独守空房等待丈夫的归来。几年以后,人们发现海面上漂浮着一条倭寇的海盗船,船上所有的人都已经死去了,变成了一具具白骨,这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幽灵船”。他们就是洗劫过荒村的那一批倭寇,船上的文字记载表示,当倭寇乘船离开荒村后不久,这些海盗们就一个一个死去了,最后只剩下一个人,那就是他们的俘虏欧阳安。但是,船上并没有发现欧阳安的尸骨和衣服,他就像迷一样消失在了这艘幽灵船上。

  第二个故事,你说胭脂和欧阳安的鬼魂在重阳之夜相会,结果生下了一个儿子。你说错了,胭脂在与丈夫分别后的第三年,在海边发现了一个淹死的男人,原来正是她的丈夫欧阳安。胭脂把丈夫的尸体带回了家,每夜将自己的血涂抹到丈夫嘴唇上,终于使他复活了过来。但是,所有的人都认为欧阳安已经死了,所以他只能悄悄地隐藏起来,就像是个鬼丈夫似的,后来与胭脂生下了一个男孩。

  第三个故事,你说是坟墓里挖出来的墓志铭。知道那些盗墓者的结局吗?他们带着从坟墓里偷盗出来文物,坐上了一辆大客车要离开浙江,结果在出省境的时候发生了车祸,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车上的其他乘客都有惊无险,唯独那三个盗墓者全部死于非命了。

  听我说了那么多故事,你一定非常意外吧?

  然而,你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其实你早就犯下错误了,你根本就不应该写《荒村》这篇小说,更不应该让这篇小说刊登在杂志上,让那么多人知道荒村的存在。你一定会问我为什么,很遗憾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你我都无法想象,这篇小说将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如果你一定要我留下落款的话,我的落款是——聂小倩

  聂小倩?我忽然傻笑了一下,怎么《聊斋志异》里的美丽幽魂跑出来给我发EMAIL了?还有,我怎么总觉得她(他)所说的那三个故事比我的《荒村》更像是小说?

  大概她(他)也在和我一起编故事吧,我曾经在网上发过一则帖子,谈到了荒村古代的那三个故事——

  我们所见到世界,所听到的事情到底是真相还是虚相?同一件事物在不同的人嘴里,究竟会出现多少个“镜像”呢?我们听到的故事,其实并不是事物的实体,而是实体在镜子中反射出的影像,不同的镜子或许就会反射出不同的影像。比如,在镜子里我们所见到的字母都是反的,如果实体的字母本来就是反的,那么镜子里反而会出现正的,那么我们是否会认为自己所见的就是实体呢?如此一来,实体和镜像就变得模糊起来,我们谁都无法分辨清楚了。我提到了三个不同版本的故事,而每一个故事版本都与说者有着密切的关系——当然,最后一个版本是死人的墓志铭——虽然我在小说里说“死人是不会说谎的”,但只要我们更深的想一想,难道死人真的就不会说谎吗?到这里我们就发现,或许还存在第四种、第五种,甚至N种版本的故事,而我们阅读故事的人,就宛如站在一面布满了无数面镜子(镜像)的迷宫房子里,站在单独的每一面镜子前,我们都会认为自己看到的是真的,但如果看到所有的镜子——或许我们会发疯的。

  也许,还会有更多更离奇的版本出现吧。不过,现在我对于这个自称“聂小倩”的人,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0:06

  我立刻给她(他)回复了一个EMAIL——

  聂小倩:

  尽管我这么称呼你,但我不相信你是从兰若寺里跑出来的,要知道我可不是宁采臣,而是斩妖除魔的燕赤霞呢。


  另外,你说猫捉老鼠我不反对,但为什么一定要你做猫,我做老鼠呢?我觉得应该反过来说才对。

  我希望你仅仅只是在编故事,或者是在写一部小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我可以给你以支持。但是,如果你再装神弄鬼地吓唬我的话,那我会把你的EMAIL加入拒收地址。

  随便你回不回。

  这封EMAIL发完以后,我感到比前几天轻松了一些,要知道平时我可不是这么说话的。

  “聂小倩?”

  我忽然轻声笑了出来。



 这天我一打开电子邮箱,就开始寻找“聂小倩”的EMAIL。然而,我并没有发现她(他)的任何回复,算了吧,也许对方只是在和我开玩笑而已。

  我说过我在写一部新的长篇小说,我每次写小说都会要查许多资料,以至于我每写一部小说都会长很多知识。好在我擅长使用GOOGLE,所以大部分资料都能在网上搜到。这晚正当我在GOOGLE上狂搜时,忽然有人呼叫我的QQ了,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QQ号码,昵称更让我吓  
了一跳:“聂小倩”。

  莫非又见鬼了不成?只见“聂小倩”在网络的另一端对我说:我知道你在,快点出来现身。

  我摇摇头,只能乖乖地“现身”了:你从兰若寺里跑出来了?

  聂小倩:别和我提什么兰若寺,现在我们谈谈荒村吧。

  我:你是怎么找到我的QQ的?我可是很少在网上聊天的。

  聂小倩:这你管不着。

  我:你为什么总是盯着我?

  聂小倩:因为是你写了《荒村》,解铃还须系铃人。

  我:这句话什么意思?

  聂小倩:你会明白的。

  我:我发给你的EMAIL收到了吗?

  聂小倩:收到了。你会看到究竟谁是猫,谁是老鼠的。还有,我没有编故事,更没有写小说,如果说谁在“装神弄鬼”的话,那么这个人就是你。

  我:既然要我相信你,那么就请你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聂小倩:为什么明知故问?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

  我:你是说“聂小倩”?算了吧,那聂小倩和荒村又有什么关系呢?

  聂小倩:这个我也想知道。

  我:我受不了你了,我觉得你在对我搞恶作剧。

  聂小倩:不,我保证你很快就会相信我的。

  我:打住吧,我再也不想看到“聂小倩”了。对不起,我下线了。

  聂小倩:你逃不了的。

  我像逃生似的下了线,然后干脆连电脑都关掉了。

  真没想到这个“聂小倩”居然追我追到QQ上来了。不管对方是不是恶作剧,只要想想和“聂小倩”聊天,就足以让我联想到《聊斋志异》了。看来连上网都不安全了,这件事真是棘手,这时候我想到了叶萧——不,现在还没到打扰他的时候。

  我闭上眼睛躺了一会儿,心跳忽然莫名其妙地加快了——我的手机铃声响了。

  午夜响起的铃声总让人烦躁不安,我缓缓拿起手机,看到了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难道那个神通广大的“聂小倩”连我手机号码都知道了?

  我犹豫了好一会儿,《歌剧院幽灵》的铃声始终在响着,似乎在拼命地催促着什么。终于,我忍不住通话了,手机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略微有些刺耳,然后又平静了下来,仿佛是某种奇怪的呼吸声。

  “喂!说话啊!”

  我对着手机叫了几声,但那头始终都是那种奇怪的声音,正当我要结束通话时,一阵吵闹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朵:“喂,你好。我是霍强啊。”

  手机的信号很不好,有很多我从来没听到过的杂音——“嘶嘶”的缠绕在里面。

  “霍强?”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但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就是几天前来找你的大学生,我们一共四个人来拜访你的。”

  “对,我想起来了。现在都半夜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们想告诉你,我们现在已经到了。”

  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到了?到哪儿了?”

  “荒村——”电话里他的声音显得异常兴奋,“我们已经到荒村了。”

  这句话我听清楚了。我的手机差点没从手上摔下来,一瞬间我的脑子有些乱,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我语无伦次地问:“到了?做梦的时候到的吧?”

  “没有,我们真的到了!”这回说话的人换成了女生的声音,“我是韩小枫,我们确实已经到了荒村,几分钟前才刚刚赶到,现在我们就在村口的石头牌坊底下。我们用手电筒照到了牌坊上的字,和你小说里写的一样:贞烈阴阳,对吧?”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0:06

  手机里似乎还夹杂着海风的呼啸声,现在是涨潮还是退潮?我只能机械式的回答:“没错,你们是怎么找到荒村的?”

  “不要担心,我们是自己查到的。好了,现在我们要进入荒村了。”

  “别那么着急,你们还可以等等。”


  “等等?现在可是深更半夜,难道你想让我们露宿在山上过夜。”

  “这——”

  我还想再说什么,但被她打断了:“好了,我们还会和你联系的,那么晚打扰你,实在很抱歉。拜拜。”

  对方手机挂了。

  我拿着手机怔了许久,耳边似乎还回响着荒村那可怕的风声。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了,索性走到窗边透了透气,希望能冲淡刚才的通话所带来的压抑感。

  他们真的到了荒村?

  不,恶梦开始了。



  是的,我的恶梦也渐渐开始了。

  当初写《荒村》的时候,我没有意识到它会有那么大的能量,使那四个大学生如着了魔一样,居然真的找到了荒村。知道他们抵达荒村之后,我实在无法预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要知道现实绝不会如小说那样浪漫,如果牙买加客栈真的存在的话,那么一定会比杜穆里埃的小说恐怖一万倍。


  这天上午,我的手机收到了一条彩信,发信人就是昨天半夜里,给我打电话的大学生的手机号码。

  我打开了彩信图片,是用手机的摄像头拍的,背景就是荒村村口的石头牌坊,四个大学生站在牌坊底下,表情都异常兴奋,做出了“V”的手势。

  四个人都在照片里了,那么又是谁为他们拍的呢?也许是请当地的村民为他们拿着手机拍的吧。昨天晚上,他们四个大学生一定都进入荒村了,不知他们是在哪里过夜的?

  看着彩信图片里他们的脸,虽然我也是个年轻人,却有了一种特别关心他们的感觉。是啊,如果没有我写的《荒村》,他们怎么可能会到那种地方去呢?如果他们在荒村出了什么情况,至少我在道义上是脱不了干系的。

  可他们又是怎么找到荒村的呢?

  但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当初我是怎么发现的荒村的——几个月前,我在一夜之间读完了那本《古镜幽魂记》的线装书,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荒村。于是,我去了上海图书馆,里面有一间内部资料阅览室,是我经常光顾的地方。

  不过,要查一个叫“荒村狂客”的清朝作者简直是大海捞针。那个时代,每个文人都有好几个奇怪的名号,许多有名的清代文章著作,后世只知道其作者的笔名,至于他究竟是谁已经无从考证了。所以,我先查《古镜幽魂记》的出版者:杭州孤山书局,而印行时间则是乾隆四十三年。我花了整整一天时间,总算查到了杭州孤山书局,据资料记载这家书局创立于康熙十九年,一直经营到咸丰六年才关门大吉。当年的“书局”就相当于今天的出版社,那时候的书局数量很多,但规模大多很小,随时都有破产关门的危险。杭州孤山书局到底印行了多少书,资料里并没有记载。而《古镜幽魂记》也未见其他文献资料里有提及,看来我手头的这本《古镜幽魂记》,应该是一本罕见的绝版书。这样一来,我的线索又中断了,在没有旁证的情况下,如何才能知道荒村在哪里呢?或许,它根本只是作者的臆想出来的一个地方?

  这时候,我突然想到了地方志。对,如果荒村和西冷镇真实存在的话,那么它们应该可以在地方志上反应出来。阅览室里正好收藏了大量的明清地方史志,我只要查浙江那一块就行了,而《古镜幽魂记》里的荒村位于海边,那么我要查的范围就更小了,只需翻阅清朝中晚期浙江沿海各府县的府志和县志就可以了。但这又谈何容易,一本清朝的县志就有好几卷,几天几夜都看不完的。我主要是是从目录和索引着手,看有没有关于西冷镇的条目。终于在下午五点,阅览室马上要关门时,我从一本府志上查到了西冷镇。

  在这本古籍关于西冷镇的注释里果然提到了“荒村”,我立刻把那段话记录了下来——

  荒村,今地名,西冷东二十里,城厢东南四十里,东滨碧海,西倚苍山,南枕坟场,北临深壑,地之不毛,故曰荒村。荒村自古不与外通,传其地不祥,其人不善,四邻八乡,无人胆敢入其村,闻荒村之名,皆惊惧之,若有稚童顽劣,但喝一声:送尔去荒村,稚童立胆寒矣。唯前朝嘉靖年间,荒村尝出一生高中进士,明世宗御赐牌坊一块彰表其母贞烈。

  (古书上的文言是没有标点符号的,现我自注标点以方便读者们阅读)

  看来这荒村确有其地,西冷镇也绝非作者杜撰。我又抄了几页府志,总算弄清了西冷镇和荒村所在的具体府县,便匆匆离开了图书馆。

  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我很快就根据清朝的府县名称和位置,查到了今天的K市,果然在K市的交通图上发现了西冷镇(浙江省地图我也查过,但在省图上是查不到西冷镇的)。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0:06

  终于知道荒村在哪里了,我立刻做了一些旅行上的准备,便带着那本《古镜幽魂记》,独自登上了上海开往K市的长途大巴。

  经过六七个小时的长途旅行,我抵达了K市,然后又坐了中巴,才到了西冷镇。我在西冷镇向人们询问荒村的情况,但当地的年轻人似乎没有听说过荒村这个地方。我又找遍了西冷镇上的汽车站,也没有一辆客运中巴是通往荒村的。


  后来,我问了镇上的几位老人,才知道确实有荒村,就在西冷镇东面二十里外的海边。因为据说荒村那地方很不吉利,西冷镇和附近的人都非常忌讳荒村,从来没有人敢到荒村去,而荒村人也很少到西冷镇上来,那里几乎是个与世隔绝的世界。如果要去荒村的话,只能步行走一段很长的山路。

  老人们一个劲地劝我不要去,我问他们为什么荒村不吉利,他们具体也说不清楚。其实,他们说的这些话,更加激起了我的探险欲。于是,我什么都顾不上了,当天下午就步行出发,走上了那条通往传说中荒村的山路。

  山路崎岖难行,四周的环境就如我在小说里所说的那样。傍晚时分,我终于抵达了荒村,当时的心情我实在难以用语言来形容。我记得自己在村口仰望那块明朝的大牌坊,“贞烈阴阳”那四个大字感觉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小心翼翼地走进荒村,偶尔能看见几个村民,他们看见我以后都显得非常惊讶,就像见了鬼似的,或许我成了荒村的不速之客。我在荒村里转了一圈,在众多的瓦房间,我发现了一所像是深宅大院的老房子。我大着胆子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我则如实地向他说明了来意。

  他就是欧阳先生,这栋老宅“进士第”的主人。欧阳先生待我还算客气,当晚我赶了二十多里山路,实在是饿得不行了,他当即留我吃了一顿晚饭,说实话到现在我还忘不了那顿晚餐的可口美味。欧阳先生又主动请我住在进士第里,他说荒村从来没有外人来过,所以没有一家旅店,而进士第里则有很多空房子。虽然这房子看起来有些吓人,诺大的宅子里只住了欧阳先生一个人,但这正好满足了我的探险欲和考古欲,我便在进士第里过了一夜。

  我在荒村的第一夜平安无事,并没有那些传说中的可怕事物出现。第二天,我向欧阳先生请教进士第古宅的历史,他向我娓娓诉说了古代的那三个故事。关于欧阳家祖先的三个故事深深震撼了我,后来我就把这三个故事,几乎原封不动地写在了小说《荒村》里。

  我还拿出了那本《古镜幽魂记》,欧阳先生显得很吃惊,他也拿出了完全相同的一本书,据说那是他们家族祖传的。显然,“荒村狂客”就是荒村欧阳家族在清代的一位先人,至于这位《古镜幽魂记》作者的生平情况,欧阳先生也说不清楚。

  此后的两天内,我在荒村周围走了走,仔细地观察了附近的地形和环境,果真是个险恶的不毛之地。虽然荒村正对着大海,却丝毫感受不到海边小村的浪漫,反而让人有一种被压迫感,似乎这黑色的大海随时都会把村庄吞没。也许正是因为环境的原因,才造成了荒村人沉没保守的性格吧。

  除此以外,我在荒村并没有更多的发现,只是觉得进士第里弥漫着一股特别的味道,似乎隐藏着什么东西,我也试图就此请教欧阳先生,但他总是闭口不答,似乎还担心着什么。

  我明白荒村还有许多秘密,但我的谨慎又使我不敢深入到村民中去,我觉得他们身上有一股阴郁之气,让人望而生畏。必须承认,我的那次荒村之行并没有达到预期目的。进士第古宅、御赐牌坊、海边的坟场,还有欧阳家族的那三个故事,都使荒村给我悬念更加强烈了。然而,我却无法真正深入进去,荒村的秘密就像一个巨大的迷宫,我已经找到了迷宫的大门,却没有打开大门的钥匙。

  够了,我不愿再回忆下去了,让这些记忆都永远地遗忘吧。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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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的神秘电话让我疲惫不堪,天亮后眼皮总是耷拉着睁不开。但是,这天我说好了要去编辑部谈稿子,上午还是硬着头皮出门了。

  在穿过地铁验票口的时候,我忽然感到后面有什么东西,回头一望是一排长长的人群,但我能感到人群里有双眼睛在盯着我。就这样我在验票口站了十几秒钟,后面排队的人纷纷愤怒地叫了起来,我只能摇摇头走了进去。


  进入地铁站台,那种奇怪的感觉依然存在,我警觉地向四周张望着,一张张冷漠的脸在我视线里穿梭,就像这冰冷的站台。

  地铁列车呼啸着进站了,我随着喧闹的人流挤进车厢,面对着一排靠窗座位。列车进入黑暗的隧道,我的脸随即在窗玻璃上时隐时现,在我的脸后面还有许多人的脸庞,那些眼睛和表情的印象是如此奇异,就像一部叫《天使艾美丽》的法国电影。

  是的,我能发现那双眼睛,我确信她正在某处悄悄盯着我,只是我现在找不到她。她就像个无声无息的影子,始终与我保持着一定距离,却又不让我从她眼里溜走。

  她在跟踪我。

  你在哪儿?你给我出来——你是闯入我生活中的阴影,还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幽灵?

  突然,我发现这节地铁车厢里所有的人都在盯着我看,就好像发现了一个精神病人。原来,刚才我大声地自言自语了起来,几乎让整节车厢的人都听到了。

  我羞愧地低下了头,幸好这时我到站了,急忙低着头挤了出去。我不知道她是否跟在后面,但我再也不敢回头看了,匆忙地跑出了地铁车站,像要甩掉尾巴一样飞奔起来,一口气跑到了巨鹿路上。

  下午一点半,我心神不安地从编辑部出来,随手叫了一辆出租车便回家了。

  回到家里,我整整一天都坐立难安,生怕那个“聂小倩”又会以哪种方式找到我,所以早上出门前就把手机关掉了。

  晚上,我连电脑都没有开,把发表在杂志上的中篇小说《荒村》翻了出来,“小枝”这两个铅字立刻跳入了我的眼帘。

  小枝?

  是的,在小说《荒村》里,我还写了一个重要的人物,这就是欧阳先生的女儿小枝,她成为了小说的女主人公,也激起了很多读者的兴趣——然而,这只是小说的虚构而已。

  事实上我从没见过小枝。

  几个月前我来到荒村,在那栋古老的宅子进士第里,我只见到欧阳先生一个人。他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时而沉默时而又喋喋不休,我还记得欧阳先生的脸,在古宅大堂昏暗的灯光下时隐时现。他就像不幸的祥林嫂一样,对我反复地唠叨着同一句话——他说他有一个漂亮的女儿,名字叫小枝,女儿从小就非常聪明,是荒村最优秀的孩子,现正在上海某著名大学读中文系。

  在荒村的那两天里,欧阳先生至少说到了女儿十几次,每次说起都似乎带着几分伤心。他说他很爱自己的女儿,但小枝在上海读大学,她已经很久都没回过荒村了。欧阳先生说自己非常想念小枝,有时会不知不觉流下眼泪来。

  回到上海以后,我立刻到小枝所在的某著名大学去找她了。在这所著名大学的中文系里,的确有一个叫欧阳小枝的女生,籍贯是浙江省K市。但是,结果却让我大吃一惊——

  欧阳小枝早在一年以前,就因为一次地铁事故死了。据说她在列车进站时掉下了站台,当即香消玉陨。

  知道这些消息后,我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再也不敢继续查下去了。我更不敢把这个噩耗告诉欧阳先生,他是那样地想念自己的女儿,如果他知道小枝早在一年前就已经死了——不,想起欧阳先生那副祥林嫂般的样子,我想他是绝对无法承受这消息的。

  此后的十几天里,我始终都被一种奇怪的感觉纠缠着。尽管小枝与我素昧平生,甚至从没有见过一面,但我却有了一种不可言说的悲伤和感慨,仿佛我们早就认识了似的。

  于是,我决定以荒村为素材写一篇小说,在这篇特殊的小说里,一年前死去的小枝将成为女主人公。小说里的她同样死于一年以前,但她的魂魄不散,终于又回到了荒村,回到了生她养她的父母身边,并且发现了爱。至于小说《荒村》中对于小枝的描述,则完全出于我的想象,但我宁愿相信那就是小枝的样子。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0:07

  尽管这样写法有很大争议,但为了纪念那个来自荒村又死于上海的女孩,我觉得这样做是有意义的。

  记忆就像溪流一样,汨汨流淌在我的脑子里,直到我闭上眼睛沉入梦乡。

  子夜,电话铃响了起来。


  这时候急促的铃声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部日本恐怖片,我的心被铃声刺激得狂跳起来,只能揉着眼睛接起了电话:“喂?”

  “我是聂小倩。”

  刚开始我还没睡醒,几秒钟后才突然反应了过来:“你说你是谁?”

  “聂小倩。”

  这个冷冰冰又极富磁性的女声,立刻让我惊出了一身冷汗,我连忙让自己镇定了下来:“今天凌晨打我手机的人是不是你?”

  “是。”

  “你为什么总是缠着我?今天在地铁里,你是不是在跟踪我?告诉你,我能感觉到你的眼睛。”我感觉当时我都有些要崩溃了,“今天我把手机关了,你现在又打到我家的固定电话,你真像个无孔不入的幽灵。”

  “幽灵?我就是个幽灵。”

  “精神病。”我终于忍不住了。

  但她的声音却很平淡:“没关系,你会相信我的。”

  “不要再来骚、扰我,否则你会后悔的。”

  “不,我会再来找你的,再见。”

  她的电话挂了。

  放下电话后,我才发觉后背的冷汗都浸湿背心了。我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刚刚从水里爬出来。

  聂小倩?

  她真是从蒲松龄的聊斋里跑出来的幽灵吗?

  昨天晚上又没睡好,早上艰难地爬起来后,我用了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考虑如何摆脱那可恶的骚扰。中午,我终于打开了手机,立刻收到了好几条短消息,让我感到惊讶的是,其中有一条正来自荒村——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0:07

  昨天晚上又没睡好,早上艰难地爬起来后,我用了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考虑如何摆脱那可恶的骚扰。中午,我终于打开了手机,立刻收到了好几条短消息,让我感到惊讶的是,其中有一条正来自荒村——

  “有重要的事情问你,请打我手机,霍强。”


  霍强?我想起来了,就是去荒村的那四个大学生里为首的一个。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0:07

  这条来自荒村的短信让我心里一颤,我又看了看短信发出的时间,是昨天上午10点。昨天为了防止骚扰,我把手机关了整整一天,也许他们真的出了什么事?

  我在房间里徘徊了好一会儿,终于拨通了霍强的手机。

  电话那头传来霍强焦急的声音:“喂,是你吗?昨天我们给你打了一天的手机,可你一直都是关机。”

  现在声音很清晰,并没有上次奇怪的杂音,我冷冷地问/道:“快说吧,出了什么事?”

  “我们找到了那间叫进士第的古宅,果然和你小说里描述的那样,深/宅大院,阴/森恐/怖。但是,诺大的古宅里一个人都没有,所有的房间我们都找遍了,全都是空关着的。”

  “欧阳先生不在家吗?”

  “什么欧阳先生啊,是你小说里编出来的人物吧?”

  我感到了一些不对劲:“你什么意思?”

  “昨天我们去问过村民们了,他们说欧阳先生在八个月前,就因为癌症病死了。”

  “什么?”

  “欧阳先生是个死人,八个月前就已经死了,荒村所有的人都这么说的,我们甚至还在山上发现了他的坟墓。”

  瞬间,我的后背心有些发凉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没有骗你啊,怪不得你在小说里写欧阳先生全家都死光了,是不是啊?”

  “不。”我一下子懵住了,不知该如何向他们叙述我所看到的一切——忽然,我预感到了什么,仿佛荒村的气息已通过电波传入了我的房间,我立刻大叫了起来:“霍强,你们现在在哪里?怎么样了?”

  “就在进士第里,我们四个人都在啊。”

  “快离开,你们快离开荒村,立刻回到上海来。”

  但霍强在电话里执拗地说:“不,我们还没有知道荒村的秘密,我们不能离开。”

  他把电话挂掉了。

  许久,我的思维才从混乱中慢慢恢复了过来,仔细地回想着刚才霍强说的话——欧阳先生真的死了?

  他说欧阳先生在八个月前就死了,可我在四个月前抵达荒村时,不是亲眼看到了欧阳先生吗?他还热情地招待我住在进士第古宅里,关于欧阳家祖先的那三个故事,也都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如果真如霍强所说,欧阳先生在八个月前就死了的话,那么四个月前我在进士第里,见到的那个欧阳先生又是谁呢?

  难道他是——不,我不敢再想下去了,虽然我写过那么多惊悚小说,可从没真正经历过这种可怕的事情:活见鬼。

  不可思议!我只能用不可思议来形容这件事。

  想想这个曾经与自己面对面接触过的人,居然在当时已经死去了好几个月,这叫人怎么相信呢?

  这时候我的脑子又乱了,正常的逻辑已经无法解释这一切,难道这也是荒村神秘的一部分吗?

  突然,我想到了一个人。

  他就是叶萧。

  读过我长篇小说的人都知道,叶萧是我的表兄,也是一位优秀的警官,他曾多次出现在各种神秘案件中,也曾经给予我许多帮助。

  现在我遇到了如此棘手的事情,能帮我的人看来只有叶萧了。

  晚上,我来到了叶萧的家里。

  我的突然造访让叶萧有些意外,他还是过去那副样子,年轻冷峻的脸庞里透着一股成熟气息。他说他最近刚办完一个神秘的案件,这几天正好在休假中。而且,他也看过我的中篇小说《荒村》。

  寒暄几句后,我便直入主题,把从几个月前我去荒村,到回来以后发表的小说《荒村》,以及最近我所遭遇的几件麻烦事情,全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叶萧。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0:07

  我说着说着,不免自己有些害怕起来,这完全不是我一贯的风格啊。说完最后一个字,我额头上的冷汗都掉了下来。

  听完这一切之后,叶萧半晌都没有吭气,他还是那样冷峻沉着,默默地回味着我说过的每一个细节。但这一次他陷入了长考之中,这像一个围棋高手突然遇到了一盘难解的残局。


  然而,他的回答却让我失望了:“你确定这些都是真的吗?”

  “当然,当然是真的,你以为这是我的幻觉,或者又是一部小说吗?”

  叶萧淡淡的回答:“你先不要紧张,我理解你的心情。现在,主要有两件事让你非常头疼:第一件是去荒村探险的那四个大学生,今天他们在电话里告诉你,你在四个月前见到过的欧阳先生,其实早在八个月前就死了,这让你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第二件是有一个自称聂小倩的神秘女子,她利用荒村的一些荒诞不经的传说,不停地骚扰着你,甚至还悄悄地跟踪你。”

  “没错,你一定要帮我。”

  “放心吧,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只是,我觉得你不应该继续插手,就让这些事情过去吧,过不了多久大家都会遗忘的。”

  “好吧,那请你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办?”

  “第一件事现在没法解决,除非你自己再去荒村一趟。”

  我立刻摇了摇头:“不,我不会再去的。”

  “不过,第二件事我倒可以帮你一把。”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0:08

  又下雨了。

  淋漓的雨浇凉了春夏之交的上海,所有的植物都在雨水中疯长着,向每一处缝隙扩展着绿色的枝叶。在郁郁葱葱的爬藤阴影下,我撑着伞悄然出门,四周弥漫着濛濛的水汽,如雨衣般把我笼罩了起来。


  雨天的地铁里也有一股霉味,一反常态地冷清而寂寥。我不紧不慢地穿过验票口,下到略显空旷的地铁站台里。我并没有如往常那样站在黄线后等车,而是不紧不慢地捡了个位子坐下,然后拿出一本书看了起来。

  地铁列车呼啸着进站了,我冷冷地看着车门打开,里面的人出来,外面的人进去,我却坐在站台椅子上不动声色。等待几秒钟后,车门又关上了,列车又飞驰着离去。

  不一会儿,另一个方向的列车又开来了,但我依然稳稳地坐在站台椅子上,眼睁睁地看着列车开走。就这样二十分钟过去了,我始终坐在这张椅子上,有好几列车从我两边开来又开走。

  突然,我离开站台向上层大厅走去。

  这时我加快了脚步,很快就从验票出口走了出去。

  就当我要离开地铁车站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阵清脆急促的脚步声。我立刻警觉地回过头去,看到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正撒开双腿向我这边跑来,她的头发随之而飘动了起来,那样子煞是吸引人的眼球。

  我发觉她在奔跑的同时,那双眼睛还在盯着我,我们冷冷地对视着,直到她跑过我的身边。突然,我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感觉就像捏着猫咪的骨头一样柔软。她嘴里轻轻地叫了一声,然后又挣扎了几下,但我是不会让她走的。

  “聂小倩?”

  我盯着她的眼睛问。

  她一下子怔住了,眼神里露出一股抑郁和倔强,然后低下头不再挣扎了。

  这时,叶萧总算跑过来了,他看着眼前的女子说:“肯定就是她。我已经悄悄观察她二十分钟了,她一直远远地看着你,你离开站台她也跟在后面,这时候我过来向她问话了,她立刻就向出口跑了过去。”

  原来昨天晚上,叶萧为我想了一个办法,用“引蛇出洞”之计,把这个“聂小倩”找出来。当我进入地铁站时,叶萧就悄悄跟在我后面。我装得像个傻瓜一样,在站台上坐着不动,故意错过许多次列车,这样如果有人盯着我的话,就会和我一样也错过许多列车了,这样很容易就会被发现的。果然,叶萧注意到了这个奇怪的女孩子,并断定她就是跟踪我的人。

  现在,她就在我手中了。

  她终于抬起头来,用带有几分委屈的眼神看着我,轻轻张动嘴唇:“你把我弄疼了。”

  “对不起。”

  我的手立刻像触电似的缩了回来,面对眼前这个楚楚可怜的年轻女孩,我变得有些不知所措了。她与我想象中的骚扰者完全不一样,我原来要大发雷霆的一长串话,现在却一个字都想不起来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看着我和叶萧说:“现在你们已经把我抓住了,随便你们处置吧。”

  我立刻象皮球泻了气一般,怯生生地说:“放心吧,我们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这时我轻声地对叶萧说:“谢谢你帮我找到她,我想单独和她谈一谈好吗?”

  叶萧看了看女孩的眼睛,然后对我轻声耳语道:“好吧,不过你要小心一些,千万不要心太软,依我的经验——天使往往与魔鬼同在。”

  说完最后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叶萧微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郑重其事地对女孩说:“不好意思,刚才让你受到惊吓了。我是一个警官,他是我的表弟,我们都不是坏人,希望你以后不要再骚扰他了,否则我会再找到你的。再见。”

  叶萧快步离开了地铁车站,只剩下我一个人看着黑衣女孩,不禁有些紧张了起来。她缓缓吁出了一口气,盯着我的眼睛说:“我就是聂小倩。”

  难以置信,她给我第一眼的感觉,活脱脱就是聊斋里的聂小倩——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0:08

  记得小时候看白话本聊斋,每当读到《聂小倩》时,眼前就会浮现起一个古装女子的形象:她无声无息地出没于古老寺庙中,有着披肩的乌黑长发,纤细修长的腰肢,美丽狐仙似的瓜子脸,还有一双春天池塘般的眼睛,最诱人的是她眼神里淡淡的忧伤,仿佛是微微划过水面的涟漪——

  现在,她就在我眼前。


  但我却不敢再看她了,她的脸就像重复播放的电影画面,又一次勾起了我对少年幻想的记忆,我情不自禁地轻叹了一声:“实在太像了。”

  “你说像什么?”

  如电话里听到的一样,她的声音宛如磁石,这就是聊斋里女主人公的声音了?

  我尴尬地摇摇头说:“没什么——我能请你喝杯茶吗?”

  她侧着脸说:“我已经是你的猎物了,随便你的便吧。”

  于是,我带着她离开了地铁车站,外面的雨比刚才更大了,我们走进了陕西南路的一家小茶坊里。

  刚一坐下,她盯着我的眼睛问:“你好像有些紧张嘛。”

  “我紧张吗?”我故意避开她的目光,看着窗外的雨景说,“当然,和聊斋里跑出来的人坐在一起喝茶,哪有不紧张的?”

  但她不以为然,依然直盯着我的眼睛,冷冷地问:“你真的去过荒村?”

  “真的,我去过荒村,绝对没有骗你。”

  “可你的《荒村》错误太多了,一点都不真实。”

  “《荒村》是小说,小说就是真实与虚幻的混血儿。”

  她轻蔑地说道:“那你离真实可太远了,你的荒村不过是在望远镜里见到的一幅画而已。”

  “是的,荒村一定还有许多我不知道的秘密。”我可不想被她牵着鼻子,立刻转移了话题:“现在该轮到你回答了,你真的叫聂小倩吗?”

  瞬间,她的眼睛里掠过了一丝惊恐,我猜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但又一下子滑了过去。她点了点头说:“是的,我的名字叫——聂小倩。”

  她最后三个字拉了很长的音,几乎把隔壁桌子的人都惊动了。

  “太不可思议了,世界上竟有这么巧合的名字。”我苦笑着说:“你爸爸一定从来没读过聊斋,或者——读聊斋读得太入迷了。”

  “够了,一个人叫什么名字真的很重要吗?”

  我盯着她飘忽不定的眼神说:“是的,非常重要。你知道吗?你的样子真的很像书里写的聂小倩。”

  “好吧,我让步。”她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如果你坚持认为聂小倩这个名字,会让你联想起聊斋里的女鬼,那就请你就叫我小倩吧。”

  “小倩?”

  “对,聂家的小倩。”

  我连忙点了点头:“不错,这样叫起来就好听多了,感觉就像隔壁邻居的女孩——小倩。”

  忽然,她有些不耐烦了:“我已经对你让步很多了,现在我能走了吗?”

  “可我还有许多问题要问呢。”

  “现在我要上班去了,以后再慢慢问吧。”

  她急匆匆地站了起来。

  我跟在她身后问:“可谁知道再上哪儿找你去?”

  “我就在对面的冰激淋店上班,随时都能来找我。”

  她像只小鹿一样冲出了茶坊,淋漓的大雨浇在她身上,她低着头一路小跑穿过横道线,闪进了马路对面的一家冰激淋店。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愣在茶坊门口,不知道该不该到对面去。几分钟后,她出现在冰激淋店柜台后,身上已换了一件橙色工作服,长长的黑发在脑后挽了一个马尾。

  “卖冰激淋的聂小倩?”

  我忽然笑了起来,一些雨丝飘到了我的鼻尖上。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0:08

  清晨醒来,发现昨夜的大雨总算停了,但对面的几栋大楼都还湿漉漉的,空气中弥漫中潮湿的味道,不知荒村是否下雨了?

  奇怪,怎么又想到荒村了?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又是一颤,走到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轻声地说:“忘了那个地方吧。”


  心情终于好了一些,我给了自己一个笑脸,然后开始洗漱起来。

  几分钟后,正当我满嘴牙膏泡沫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我还来不及漱口,就急匆匆地拿起手机,听到了一个女生的声音:“喂,我是韩小枫啊。”

  是去荒村的那几个大学生?我的手一哆嗦,然后强作镇定地说:“你们还在荒村啊?又怎么了?”

  “救救我们,你要救救我们。”

  她的声音是那样刺耳,把我吓了一跳,周围似乎还有其他人在七嘴八舍的说话。

  我含着满嘴的牙膏泡沫说:“到底发生什么了?韩小枫,你慢慢说。”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

  听着这声嘶力竭的声音,我就能想象出她的表情。

  “看见了什么?”

  “昨天晚上......十二点钟......我......我在进士第里......看见......”她断断续续地说着,似乎有些语无伦次了,“我看见......看见......那个东西了。”

  “什么东西啊?”

  其实我也有些心虚,我真怕她会说出那个可怕的字——

  手机里传来韩小枫半哭着的声音:“你知道的......你一定知道那个东西的。”

  我知道那个东西的?天哪,那又是什么东西呢?我都快被问傻了。

  突然,对方的声音变成了一个男生:“对不起,韩小枫她没事。”

  “你是谁?”我警觉地问。

  “我是霍强。”

  我长出了一口气:“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没什么事,我们四个人都很好。一切......一切正常。”

  “那韩小枫怎么了?”

  “她早上醒来前做了个恶梦,到现在还以为是真的。现在她已经安静了,请放心吧。”霍强的声音显得非常匆忙,“对不起,打扰你了。”

  还没等我说话,对方就结束了通话。

  我缓缓放下手机,回想着这个来自荒村的电话,然后回到卫生间涮完了牙。

  不,韩小枫不可能是做恶梦,她一定在进士第里看到了什么。后面霍强说的那通话明显是在骗我,可他为什么要向我隐瞒呢?

  究竟在荒村发现了什么?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0:09

 10--

  这是一个特殊的数字,我觉得它更像是一扇大门,在“10”以前我们缓缓地在大门前徘徊,可以等待也可以回头。但只要我们走进这扇大门,“10”这个数字就会变成一捆绳索,套在我们的脖子上牵着我们向前狂暴,无论前头是天堂还是地狱。


  今天,就是这个故事的第十日。

  整整十天以前,那四个大学生突然造访我的家中,将他们大胆的探险计划告诉我。在同一天的晚上,我又收到了一封神秘的EMAIL,这封EMAIL来自一个叫“聂小倩”的女孩。从此,他们就把我拖入了漩涡之中,一步一步地将我带到恐惧的大门前。

  我该走进去吗?

  这个问题缠绕了我整天,搅得我心烦意乱。到了傍晚,我实在坐不下去了,房间里似乎还停留着昨天早上,那来自荒村的铃声和韩小枫恐惧的嘶喊。于是,我匆匆走出房门,向陕西南路走去。

  ——我去找一个人。

  在陕西南路那家小茶坊前,我终于停了下来,隔着马路上的滚滚车流,我看到了对面的冰激淋店——红色的霓虹灯照射着店门口,几个不怕发胖的小女生正舔着冰激淋。柜台里的女孩穿着橙色工作服,正在手忙脚乱地做着冰激淋,脑后的马尾随之而一跳一跳的。

  她就是“卖冰激淋的聂小倩”。

  今晚冰激淋的生意好得出奇,好不容易柜台前才空了下来,她终于有机会抬起了头。我仍然站在马路对面,就像看城市街头的夜景那样,安静地看着她那双眼睛,就这样过了大约一分钟,直到她也看到了我。

  我总不太习惯和别人四目相对,尤其是隔着一条车水马龙的街道。许多辆汽车从我和她之间呼啸着飞过,但奇怪的是,街头那盏霓虹灯始终照亮着她的脸,而她的眼睛也总是清楚地停留在我视线中。

  绿灯亮了。

  我从容地走过马路,来到了冰激淋店柜台前。她静静地看着我,丝毫没有惊讶的表现。柜台边没有其他人,我故意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说:“我要一个草莓冰激淋。”

  她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一声不响地转过身去,把一个草莓冰激淋交到我手里。

  “谢谢。”

  我站在柜台前咬了一口冰激淋说:“嗯,好久都没有吃过草莓味的东西了。”

  终于,她开口说话了:“你喜欢吃冰激淋?”

  “不,极少吃。”我一边说话,一边舔着冰激淋,“不过,今天例外。”

  她依旧那副表情,平静地看着我一点点吃完冰激淋,突然说:“对不起,你还没给钱呢。”

  “不好意思。”我急匆匆地把钱掏给了她,忽然有些尴尬地说:“你什么时候下班,我想和你谈谈。”

  “那你可能要等很长时间,因为我要等接班的人来。”

  我用满不在乎的口气回答:“等多久都行。”

  随后,我闪到冰激淋店门旁边,用眼角瞄着柜台里的她。

  但接班的人很快就到了,柜台里的她显得有些无奈。两分钟后,她换好衣服出来了。

  还是那件紧身的黑衣,霓虹灯下把她的体形勾勒了出来。她低着头走到我身边说:“还是去对面吗?”

  “嗯——好吧。”

  我们穿过马路,走进了那家小茶坊。

  坐定下来后,她还是摆着一副平淡的表情说:“你小说里写的就是这个地方吧?”

  “什么?”

  “在小说《荒村》中——你和小枝第一次认识后,你把她带到了地铁附近的一家小茶坊里,并向她提出了去荒村的请求。”

  “对,虽然这些内容都是虚构的,但这间小茶坊却是真的,事实上我经常来这里,可从没注意到对面的你。”说完,我看了看马路对面的冰激淋店,现在柜台前又排起了队。

  “我上个月才到那里打工。”

  “看你的样子还在读书吧?是哪一所大学的?”

  她不置可否地回答:“算是吧。但我不会告诉你我的学校的。”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0:10

  “你究竟是谁?”

  “这重要吗?”她回避着我的目光。

  “好吧,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就换一个问题——你真的知道荒村的事?还是根本就是你自己的幻想?”


  “当然不是。”她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我发誓,我所说的关于荒村的每一句话,全都是真的。荒村,可不是谁都能开玩笑的。”

  她的最后一句话我倒是承认,于是,我也变得严肃了起来:“那么,就请说说荒村的那口井吧,倒底是你看了小说后的幻想,还是人云亦云道听途说?”

  “你真的看到那口井了?”

  “当然看到的,就在进士第老宅的后院里。只不过,我感觉到那口井有股特别的味道,我不敢把它写进小说里。”

  “特别的味道?”

  “是的,当我面对这口井的时候,我立刻感到了一阵恶心,除了闻到那特别的味道以外,似乎还能听到某种奇怪的声音——”

  突然,我想到了什么,立刻打住话语,这种话怎么能在她面前说出来呢?

  她盯着我的眼睛,似乎在期待我接下来的话,但我并没有说下去。僵持了片刻后,她终于缓缓地说道:“我知道那是什么特别的味道——死人的味道。”

  立刻,她的话像冰一样扎进了我的心里,让我的心头莫名其妙地狂跳起来。我摇着头说:“你又在故意吓唬我吧?”

  她摇摇头,异常冷静地说:“现在,让我来告诉你——这口井的秘密吧。”

  “古井的秘密?”

  聂小倩微微颔首呡了口茶,便娓娓道来:“清末民初的时候,虽然荒村依然是不毛之地,但欧阳家族却做起了海上走私的生意,成为荒村最富有的家族。欧阳家族住在古老的进士第里,过着钟鸣鼎食的生活,前后三进院子装饰地富丽堂皇,在荒村这种地方简直就是宫殿了。进士第古宅的后院,在当时是一个小花园,里面植满了各种珍贵的树木和花草,地上铺着鹅卵石的小径,花草间有几块太湖假山石,每年最冷的时候,那树梅花就会悄然绽放”

  “梅花?”随着她柔声的叙述,我眼前似乎浮现起了那古宅后院的景象。

  “你看见梅花开了?”

  “是的。我见到的古宅后院,根本就不是你描述的小花园,就是一个凄惨荒芜的小院子。那口古井就在院子中央,在井边开着一树梅花,还有一些花瓣散落在井台边上。也许是巧合吧,我到荒村正好是最冷的时候,那树梅花就好像是等着我来一样。那种感觉很奇怪,在古宅荒凉的小院子里,只有一口古井和一树梅花,就好像是另一个时空的景象。”

  “另一个时空?”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这个比喻非常好,那就再说说另一个时空的荒村吧。民国初年,欧阳家的老爷已经四十多岁了,却一直都没有子嗣。当时欧阳家是一脉单传,老爷并没有其他兄弟子侄,这个古老的家族眼看要断香火了。虽然,欧阳家的生意红红火火,俨然是荒村的土皇帝,但欧阳老爷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结婚数年都没有怀孕的太太也终日以泪洗面。为了延续欧阳家族的血脉,太太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典妻。”

  “我想起来了——我很早就看过柔石的小说《为奴隶的母亲》。”

  瞬间,书中那些文字又浮现了出来,我拧着眉毛想起那部悲惨的小说——民国初年,浙江东部的农村有个不幸的少妇,丈夫赌博酗酒,儿子春宝久病不愈,丈夫以100块大洋的价格,将妻子“租”给了一个渴望得子的老秀才。少妇为老秀才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为秋宝,老秀才也很喜欢这少妇,但老秀才的大老婆却不容许她留下。少妇只能独自回到窝囊的丈夫身边,拥抱着病中的儿子春宝度过漫漫长夜......

  但我还是摇了摇头:“可是,这和荒村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典妻。”

  “你说什么?”

  “《为奴隶的母亲》说的就是‘典妻’的风俗,按照一定的价格把妻子‘租’给别人,租期结束后再把她还给原来的丈夫。柔石是浙江东部沿海一带的人,‘典妻’就是当时浙东沿海流行的习俗。”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0:10

荒村也在浙东沿海——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当年荒村也流行这种‘典妻’的恶俗?”

  她点了点头:“对,当年欧阳老爷和太太,为了延续家族香火,就在荒村挑选了一户贫穷的夫妇。那夫妇生有一个健康的儿子,但丈夫体弱多病,年轻的妻子辛劳操持着家中一切。欧阳老爷花了八十块大洋,那少妇便成了他的‘典妻’,租期三年。这少妇被送入了进士第古宅里,进门当晚便为老爷侍寝。‘典妻’虽然生在贫苦人家,但很有几分浑然天成的姿  
色,比那浓妆艳抹正房太太美多了,所以颇得老爷的欢心。一年以后,‘典妻’果然为老爷生下了一个儿子,欧阳家族也终于后继有人了。”

  “古人云:母以子贵。这‘典妻’的日子肯定要好过了。”

  “哪有的事,生下了儿子以后,太太对‘典妻’的脸色就变了,时时打她骂她,欧阳老爷有惧内的毛病,也不敢护着‘典妻’。租期是三年,‘典妻’还要在进士第里待上两年,她非常想念原来家中的丈夫和儿子,但老爷却不准他们相见,‘典妻’被锁在古宅的后院里,过着奴隶般度日如年的生活。她开始诅咒这栋古宅,诅咒给她带来苦难的欧阳家族,她几次想要逃出进士第,但都以失败告终,每次都被打得遍体鳞伤。”

  听到这里,我不禁叹了口气:“看来,她比小说中的‘典妻’还要惨。”

  “是的,后来终于有一天,她逃出了进士第,找到了原来的丈夫和儿子,他们要一起逃出封闭的荒村,到外面的世界去寻找自由。然而,欧阳家在荒村势力强大,哪能容许‘典妻’逃出去。很快,他们就在附近的山上被欧阳家抓到了,那可怜的丈夫被打断了腿,而‘典妻’则被押回了进士第。太太早就视‘典妻’为眼中盯,认定‘典妻’在租期内对欧阳家不忠,荒村是个保守落后的地方,对女子不忠的惩罚就是用私刑沉井。”

  “沉井?”

  “尽管欧阳老爷还有些舍不得,但太太却早已丧失了人性,将‘典妻’五花大绑地押到后院,然后——亲手把她推到了那口古井里!”

  “天哪。”

  突然,我似乎听到了一阵落水声,井水飞溅到了四周潮湿的井壁上,然后便是永远的黑暗......我捂着自己的胸口,半晌说不出来话来。

  “你怎么了?”她那明亮的眼睛又向我靠近了一些。

  “没什么,只是你说的这个故事太悲惨了,我听了有些胸闷。”

  她忽然轻蔑地冷笑了一下:“你不是作家吗?写了那么多惊悚小说,那么多悲惨故事,怎么会对这个害怕呢?”

  “我不知道怎么搞的,也许我本来就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吧。”我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

  “好了,关于荒村那口井的秘密,我已经告诉你了。”

  “可后来呢?那口井就没有再用过了吗?”

  “淹死过人的井,还有人再敢喝里面的水吗?不但是那口井,就连后院的小花园也没人敢去了,人们传说那‘典妻’的冤魂不散,经常在深夜的花园里哭泣。”

  “所以,后院的小花园就渐渐荒芜了,只剩下一口井和一树梅花。”忽然,我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怪不得,那树梅花开得如此诡异艳丽,那是因为‘典妻’在井底的缘故啊。”

  说到这里,我自己都有些害怕了。

  “别再多愁善感了,现在你该相信我了吧。”

  “这就是荒村的秘密?”

  “当然不是,这只是秘密的一小部分。对我们这些人来说,荒村永远都是个迷。”

  “你是说:荒村还有许多更重要的秘密?”

  她郑重地点了点头:“你永远都想象不到——荒村的秘密将有多么可怕。”

  我将信将疑地问道:“真有这么可怕?”

  她盯着我的眼睛对峙了片刻,忽然站了起来:“对不起,我该走了。”

  “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我一时有些意外。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0:10

等下次吧,我会回答你所有的问题。”她说着已经走到了茶坊门口,“今天实在太晚了,我要回家去了。”

  来到陕西南路上,不远处的淮海路依旧灯火通明,照亮了她聂小倩般的脸。

  终于,我忍不住叫了一声:“小倩——”


  她回过头来,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对不起,我能这么叫你吗?”

  她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说:“当然可以。”

  “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别,千万不要——”她的话突然中断了,似乎想起了什么,“记住,今夜不要接电话。”

  “你什么意思?”

  但小倩并没有回答,立刻就钻进了夜行的人流中,很快就被淮海路的男男女女淹没了。

  我再也看不到她了,独自站在马路边上,一阵凉凉的夜风吹过,忽然又使我想起了那个‘典妻’的故事。

  回家的路上,我反复回想着小倩的话,还有那口井的影像——不,也许这只是出于她的想象,可能是在她看了我的小说《荒村》以后,联想到了柔石的小说,便把《为奴隶的母亲》的情节,放到荒村和进士第的环境中,编织出了这个关于荒村和‘典妻’的可怕故事。

  可是,那口井确实存在啊?还有那树梅花,我都没有对其他任何人说过。而且,她的眼睛告诉我,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很认真的,她的样子实在不像那种骚扰者。

  不,我不应该被她的外表所欺骗,天知道她还会说什么呢?

  一路胡思乱想着,总算回到了家里。时间已经不早了,我觉得自己特别疲倦,没来得及开电脑,便早早地睡下了。

  但我睡在床上,仍感到一阵忐忑不安,翻来复去了许久都没睡着。不知过了多久,我觉得自己越来越烦躁,默默地在心里数起了羊。

  一只羊,两只羊......一百只羊——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我条件反射似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我这才回过声来,所有的羊瞬间都消失了,只剩下耳边的手机铃声。

  “今夜不要接电话。”

  突然,我想到了她临别时最后一句话,该不会就是她打来的电话吧?

  想到这里,我立刻接起了手机:“小倩,是你吧?”

  但让我意想不到的是,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男生的声音。

  “不,我是霍强。”

  “霍强?”是去荒村的那个大学生——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立刻凉了半截,但我仍故作镇定地问道:“你们在哪里?”

  “我们已经回到上海了。”

  “那么快就回来了?”

  这个消息让我非常意外,既然已经回到了上海,我应该为他们感到高兴才好,可我却什么高兴的话都说不出来。

  “是的,我们正在汉中路的长途汽车站下车,现在准备坐车回学校。”

  我听到电话里夹杂着许多汽车喇叭声,应该是在车站。

  “你们四个人都没事吧?”

  霍强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说:“没——没事,大家都很平安。”

  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我吐出一口气说:“平平安安就好,我早就劝你们早点回来了。好了,现在快点回学校吧。”

  对方又没声了,我只听到一些嘈杂的人声和车声。

  我的心忽然又紧了一下:“喂,你们怎么了?说话啊?”

  可电话里还是没有回音,我等待了几秒钟,然后结束了通话。

  奇怪,后背心怎么出了许多汗?

  黑暗中我摸索着打开了灯,现在是子夜十二点钟。也就是说,那四个大学生是连夜从荒村赶回上海的。

  我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忽然又想到了小倩,她说今夜不要接电话,想必指的就是这个电话吧——可小倩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摇了摇头,实在没有办法解释,便关掉电灯重新躺下。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0:11

整整一天,我都在写新的长篇,我希望这部小说能够跳出我原有的思路和框框。我知道这过程将会是非常痛苦的,但我并没有想到,还会有更痛苦的过程在等待着我。

  晚上,叶萧突然来到了我家里。

  他面色冷峻地闯进来,用一种冷酷的眼神盯着我,顿时让我心跳加快起来。虽然他是一  
个警官,但平时待我还是很随便的,我说过我写过许多关于他的小说,他经手的许多神秘案件,我也是亲身参与的,我们可以说是兄弟加挚友的关系。但是,他从来没有用这种目光看过我,那是一个警官特有的怀疑目光。

  终于,我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你今天去哪儿了?”

  “哪里都没有去,就在家里写小说。”

  叶萧淡淡地说:“别那么紧张嘛。”

  “发生什么了?”

  “今天上午,我接了一个案子。”他在我的地板上踱着步说,“死者是一个大学生,死在学校的寝室里,同寝室的同学早上醒来,发现他睡在床上怎么也叫不醒,才发现他已经死了。”

  “他是怎么死的?”

  “下午已经做过初步的尸检了,死因是心肌梗塞。”

  “那就是自然死亡喽?至少可以排除他杀。”

  “可是,死者并没有心脏病史,而且死者的表情非常怪异,好像是极度惊恐的样子。”叶萧又拧起了眉毛,“那种表情实在太恐惧了,到现在仿佛还晃动在我眼前。”

  “他会不会在半夜里见到了什么?”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可与他同寝室的同学们都作证,从凌晨时分他回到寝室睡下,一直到发现他死亡的几个小时里,寝室里的四个同学,没有一个人听过或看到过任何异常的情况。”

  “这么说来,他是死在睡梦中了?”我使劲摇了摇头,“这实在太离奇了。”

  “对,法医也认为他的死因非常离奇,因为死者心脏既无器质性疾病,死时又没发生过其他事情,那么唯一的可能是——死者是在做恶梦的时候,被自己活活吓死的。”

  “做恶梦?”

  我还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做恶梦把自己给活活吓死。

  “这只是我的一种推测而已,就连法医也不太相信这种事情,可能是做的恶梦过于恐怖,在睡梦中严重刺激到了心脏,使之突然心肌梗塞,瞬间停止了呼吸而死亡。”

  “这真可怕,就像有人突然受到了惊吓,立刻就停止了心跳一样。”

  叶萧点了点头:“对,有时梦中的惊吓更加恐怖,也更加致命。”

  “是啊,有时侯我半夜里做恶梦醒来,发觉自己满头大汗,心跳也快得不得了,许多人都有过这样的体验吧?只是还没到被自己吓死的地步,可我还是不太敢相信,好像还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啊。”

  “对,我也从未听说过。所以,我觉得这件事太离奇了,那个大学生也死得太蹊跷了,这件事背后一定还有什么秘密。”

  “什么秘密?你调查过吗?”

  突然,叶萧直视着我的眼睛说:“是的,我调查过了——在死者的手机里,我找到了他的通话记录,在昨天半夜十二点钟,他的手机曾打出过一个电话。而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已拨出的电话号码,正是我的表弟——你的手机。”

  我的心一下子坠落到了井底,摔成了无数块碎片。我无力地坐下,吃吃地问:“死者叫什么名字?”

  “霍强。”

  “天哪,就是他——”但我突然又忍住了。

  叶萧冷冷地说:“我知道你一定认识死者,所以我才来找你。”

  “他怎么会死在寝室里的呢?”

  “据与霍强的四位室友说,前几天霍强去了外地,昨天凌晨两点才回到寝室里,一到寝室就匆匆睡下了,直到早上同学们起来,才发现霍强已经死了。”

  我继续僵在那里,真难以置信,昨天子夜霍强还给我打过电话,可几小时以后,他就死在了自己的寝室里——他真的死于恶梦吗?还是恶梦才刚刚开始呢?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0:11

叶萧显然从我的眼睛里发现了什么,他追问道:“你怎么了?想起了什么,是不是?”

  我坐在椅子上,茫然地点了点头。

  “好的,同学们说前几天霍强去了外地,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沉默了好一会儿,我终于吐出了那两个字——

  “荒村。”

  叶萧略吃一惊:“荒村?那不是你小说里的地方吗?”

  “对。叶萧,我不是对你说过吗?曾经有四个大学生来找过我,他们决心去荒村探险,几天前他们真的找到了荒村,还几次给我打电话。”

  “我明白了,霍强就是那四个大学生中的一个,是吗?”

  我慌乱地点了点头:“昨天子夜十二点钟,我接到了霍强打给我的手机,他说他刚刚回到上海,正在汉中路的长途汽车站,准备和同伴们一起回学校。”

  “别紧张,你提供了重要的线索。”

  虽然,叶萧只比我大三岁,但看上去要比我老成了许多。接下来,他向我询问了那四个大学生的详细情况,我把知道的情况全都告诉了他,没有任何的隐瞒。

  看起来叶萧对我的回答很满意,我们又聊了一会儿,他让我保持镇定,不要因此而担心,更不要深入到这件事里,就像我在小说里写的那样——恐惧源于未知。

  晚上九点,叶萧离开了我家。

  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呆呆地面对着窗外的黑夜。直到现在,我还是无法接受叶萧带来的消息,我下意识地摸了摸手机,似乎霍强还在与我通话。可他居然死了,就在与我通话结束后的几小时里,他究竟梦到了什么?

  想到这里,我倒吸一口冷气,一股强烈的预感充塞了我的心头,瞬间就把叶萧的关照忘得干干净净了。不,我一定要知道真相,霍强究竟是为何而丧命?

  在这强烈的意念驱使下,我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趁着夜色匆匆跑出了家门。我在马路上叫了一辆出租车,便向霍强所在的大学疾驰而去。

  将近十点钟,我终于赶到了目的地,好不容易才骗过门卫,闯进了这所全国有名的大学。我已经从叶萧那里知道了霍强的班级,很快就找到了他所在的寝室楼。

  这栋四层的寝室楼显得很旧,我低着头走上楼梯。在昏暗狭窄的楼道里,我似乎能看到几个黑影,还有一些嘤嘤的哭泣声。

  在这幅看似虚幻的景象里,我大着胆子走到那几个可怕的黑影中间。楼道里的灯一下子亮了起来,一阵轻微的尖叫响了起来,惨白的灯光照亮了那几张年轻的脸。

  我立刻叫出了他们的名字:“韩小枫?苏天平?春雨?”

  原来是和霍强一起去荒村的那三个同伴,他们都面色苍白地看着我,苏天平哆嗦着问道:“你......你怎么来了?”

  我看着他们阴惨的脸说:“我已经知道了——”

  “霍强死了,他死了......”

  春雨又轻声地哭了出来,韩小枫一把搂住了她。

  “我能去霍强的寝室看看吗?”

  “当然。”

  苏天平点点头,打开了身后的房门。我小心翼翼地跨入房门,环视着这个大约二十平米的房间,两边摆着双层床,窗边堆着许多杂物,散发着一股男生寝室里特有的怪味。

  “寝室里其他人呢?”

  “早上刚死了人,谁还敢住在这屋里呢?他们都已经搬出去了。”

  苏天平指了指一张床的下铺说:“这就是霍强睡觉的地方。”

  显然,床上都已经整理过了,看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我回头问了问:“他还留下什么东西没有?”

  “都被学校收起来了,这里什么都没留下。”

  这房间的感觉让人窒息,不知道是不是死人留下来的气味,我匆匆地回到了楼道里,趴在栏杆上深呼吸了一口。我回头看着韩小枫说:“昨天半夜,你们是一起回学校的吗?”

  “是的,我们一起回到了学校,就立刻回各自的寝室了,没有发生过其他事情。”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0:11

奇怪,现在韩小枫又显得如此冷静,不像那天她给我打电话时的惊慌失措。而春雨依旧靠在韩小枫的肩头哭泣着。

  “你们知道——”我开始大声地问他们,“你们知道霍强为什么死?是不是?”

  他们三个人都微微一颤,彼此间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回答我的问题。


  我轻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说:“你们确实知道。”

  但他们依然不回答,楼道里死一般沉默,灯光照射在他们的脸上,宛如涂上了一层白色颜料。

  “那你们能否告诉我——你们在荒村发生了什么?”

  又是长久的沉默。

  终于,春雨抬起了头来,这个生得小巧玲珑的女生低声道:“不,我们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看到.....”

  我摇了摇头,又对韩小枫说:“韩小枫,你不是在电话里说你看到了嘛,看到了什么?”

  “不,那是一个恶梦,只是恶梦而已。”

  “可霍强就是死在恶梦里。”

  韩小枫的嘴唇颤抖了起来,喃喃的却说不出话来。

  忽然,苏天平烦躁不安地叫了起来:“够了,求求你不要再过问了,我们会管好自己的。”

  “不,为什么要隐瞒?是因为恐惧吗?”

  苏天平把脸别到了一边,他们三个人都不再说话了。

  我又叹了一口气,看来今晚不会再有什么收获了。我把语气放缓下来说:“如果你们需要我的帮助,随时都可以打电话找我。”

  说完,我悄然离开了这栋寝室楼,在黑夜的校园里穿行了好一会儿才走了出去。

  等我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将近子夜了。

  我疲倦地倒在床上,忽然猛地吸了吸鼻子,似乎又闻到了那间男生寝室里的气味。

  恶梦的气味?

  也许是冥冥之中的安排,我注定要卷入这件事中,因为一切都源自于我写的小说《荒村》,如果没有这篇小说吸引了他们,那霍强还会死吗?是的,事到如今我已经骑虎难下了。

  忽然,我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我立刻接起了手机,电话里传来一个颤抖的女声:“喂......我是......韩小枫.....”

  是她?我立刻让自己安静下来,用平和的语气问道:“韩小枫,有什么事吗?”

  “非常抱歉,刚才我们都没有说实话,我不敢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我们确实在荒村发生了一些事情。”

  听得出她的声音还是很紧张,而刚才她又不敢说出口,就只能偷偷地给我打电话了。

  “我早就料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来话长,电话里说不清楚。明天早上,你到学校里来找我好吗?”

  然后,她把她寝室的位置告诉了我,明早九点钟,她会在女生寝室楼下等我。今天实在太晚了,我没有继续问下去,草草结束了通话。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终于可以知道他们在荒村的情况了,可苏天平和春雨为什么要隐瞒呢?也许,还会有更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吧。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0:12

次日一早,我准时出门了。

  还是坐着出租车抵达了韩小枫的学校,小心翼翼地混进校园,来到了她所在的女生寝室楼下。正好是九点钟,阳光照射在我的额头上,女生楼下的尴尬,令我悄悄地退到了树荫底下。我看着一个个女生从楼里出来,她们的表情都有些慌张,彼此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当她们走过我身边的时候,有的人不禁盯了我一眼,让我颇有些不好意思。


  我等了十几分钟,还不见韩小枫出来,便给她打了个手机,可她那头响了半天都没人接听。我越来越疑惑,不禁大着胆子走到楼门口,小心地向里张望——

  突然,一只手搭在了我后背上,我立刻就跳了起来。但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个拍我后背的人,竟然是我的表兄叶萧警官。

  我张大着嘴问:“怎么是你?”

  “这也是我想问你的问题。”叶萧用充满怀疑的目光看着我,指了指里面的楼道说,“我们上去说话吧。”

  叶萧和我走上女生宿舍的楼梯,不断有女生迎面跑下来,全都惊慌失措的样子。我们来到二楼的走道里,在其中一间寝室门口,站着几个老师模样的人,正紧张地说着话。

  我的心跳又莫名其妙地加快了,双腿不由自主地跟着叶萧走到门口。叶萧向他们亮出了警官证,我也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又是那股奇怪的气味,就和昨天晚上霍强的寝室里一样。叶萧冷峻地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了靠窗的一张床上——原来下铺躺着一个女生,弓着身子蜷缩着,脸朝着墙壁。

  叶萧立刻戴上了一副白手套,小心翼翼地伸向那躺着的女生,将她的脸缓缓转了过来。

  ——我看到了那张脸。

  天哪,我差点叫了起来,我从没见过一个人能有那么恐惧的表情,那张嘴张得如此大,几乎要把自己的眼球生吞了下去。

  这是怎样的一种恐惧呢?对不起,我真的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她那张脸,我只能说如果你看了一眼,便会永远地刻骨铭心,成为恶梦里最恐怖的一幕。

  呆呆地看了十几秒后,我才突然意识到——我认识这个女生,甚至还知道她的名字——韩小枫。

  韩小枫死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下意识地退到了门口。我又猛吸了吸鼻子,没错,就是这个味道,霍强寝室里的死亡气味。

  叶萧又仔细地检查了一下韩小枫,然后离开了这具尚未僵硬的尸体,回头向一个老师问道:“她就是韩小枫?”

  老师也不敢靠近,一个劲地抹着额头的汗回答:“是的。今天早上,同寝室的同学们起床,发觉韩小枫还依然睡着,她们以为她在睡懒觉,就没有理会她。大约八点钟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死了。”

  “昨天晚上有没有什么异常?”

  “没有,同学们说她在子夜十二点半睡下的,晚上非常安静,寝室里共有五个同学,没有人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叶萧冷冷地说:“就和昨天的霍强一模一样。”

  她也是被恶梦吓死的吗?

  这时,另几个警察走了进来,他们开始对现场进行勘查。叶萧把我和老师都推出了寝室,说:“在勘查结束之前,任何人不得进入这个房间。”

  然后,叶萧自己走了出来,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对我说:“现在好告诉我了吧,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我已不能向他隐瞒,只能把昨天晚上我找到霍强的寝室,然后韩小枫又打电话给我的事都告诉了叶萧。

  叶萧严肃地说:“为什么不听我的劝告?”

  “不,这是我的责任,一切都因我的小说而起。”

  “这算什么?内疚,还是自责?记着,这不关你的事。”

  但我摇了摇头,怔怔地说:“我一定要查出荒村的秘密。”

  话音未落,我就飞快地跑出了女生宿舍。我要找到剩下的那两个人——苏天平和春雨。

  然而,当我几番打听终于找到他们的寝室时,却发现他们俩都已经失踪了,他们的同学从今天早上起,就没再看到过他们的影子。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0:12

或许他们已经听说了韩小枫的死讯?可现在到哪里去找他们俩呢?

  我搔着头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办法来,只能痒痒地回家去了。

  回到家还是坐立难安,整整一天都在胡思乱想中度过,根本就没有心思写小说了。我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回想着第一次见到韩小枫时的情景,那是这个故事的第一天,也是在这  
个房间里,她显得活力十足无所畏惧,和那个叫春雨的女生形成了鲜明对照。但后来她在荒村打来的那个电话,却又是那样恐惧和失常,我能百分之百肯定,她一定见到了什么东西,但出于某种原因,又不能或不敢说出来。

  究竟是什么力量,使霍强和韩小枫死于非命的呢?恶梦真的会杀人吗?

  突然,我的脑子里闪过了四个字——

  “荒村恶梦。”

  我的后背心都凉了,或许,谁都无法逃脱这个梦。

  可世界上真的有恶梦杀人事件吗?如果有的话,一定会有相关资料的。对,查找资料一向是我的强项,我立刻打开了电脑,在GOOGLE上狂搜了起来。

  然而,在网上搜了几十分钟,全都是一些无聊的网页,在忍无可忍中我下线了。

  也许在书店里可以找到?我立刻跑出了家里,在夜色中走进了附近的地铁车站,那里有家我常去的书店,也是我在小说中写到签名售书,进而认识“小枝”的地方。

  现在是晚上八点,书店里的人不多,我独自站在心理学与犯罪学的书架前,翻着一本本描述犯罪与死亡的书。

  但我还是没有找到需要的内容,也许,古今中外还从没有过这样离奇的案例吧?

  忽然,我听到了一阵细若游丝的脚步声,从我身前的书架后传来。

  不知为什么,我的心轻轻地一荡。于是,我把眼前的一本书拿了下来,书架上便空出了一块缝隙,让我见到了书架后面的那双眼睛。

  这是一双年轻女子的眼睛,正低垂着的脸帘,在翻着一本什么书。

  忽然,她意识到了有人看着她,于是缓缓抬起头来,那线柔和的目光撞到了我的眼睛里。瞬间,我和她都愣住了。

  ——聂小倩。

  隔着书架的缝隙,我看着她那双狐女般的眼睛,好像在看一幅突如其来的连环画。

  她忽然对我微微笑了一下,然后一闪就不见了。

  像烟雾一样消失?

  我紧张地趴在书架上,透过缝隙继续向前张望,直到有一只手在我的后背拍了一下。

  战战兢兢地回过头来,才发现她已经转到了我的身后。

  “小倩?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淡淡地回答:“你可以来这里看书,我就不可以吗?”

  “你是刚下班过来的吧,来看什么书?”

  她举起了手里一本书,原来是聚斯金德的长篇小说《香水》,叙述一个嗜香如命的谋杀犯的故事。

  我点了点头:“我也很喜欢这本书,一部非常棒的小说。”

  她似乎有些矜持,轻声地说:“我该走了。”

  然后,我跟着她走到收银台后,她买下了这本书,刚要离开的时候,我忽然叫住了她:“对不起,还能和你谈谈吧?”

  她犹豫了一阵子说:“好吧,给你十分钟,在哪里?”

  我向四周张望了一下说:“就这里吧——”

  原来,在这个书店的一角有个书吧,摆着几张桌椅,平时看书之余可以喝茶聊天。

  我们坐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桌子上点着一只白蜡烛,在摇曳的烛光下,我犹豫了半天却说不出话来。

  她瞄了瞄我说:“给你的时间有限,有什么事就快说吧?”

  关于荒村的事情,实在是千头万绪,我真不知该从何说起,索性脱口而出:“已经死了两个人了。”

  “你说什么?谁死了?”她显然也被吓了一跳。

  “去过荒村的人,是两个大学生。前天晚上他们刚刚回到上海,就分别在昨天和今天凌晨死了。”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0:12

或许他们已经听说了韩小枫的死讯?可现在到哪里去找他们俩呢?

  我搔着头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办法来,只能痒痒地回家去了。

  回到家还是坐立难安,整整一天都在胡思乱想中度过,根本就没有心思写小说了。我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回想着第一次见到韩小枫时的情景,那是这个故事的第一天,也是在这  
个房间里,她显得活力十足无所畏惧,和那个叫春雨的女生形成了鲜明对照。但后来她在荒村打来的那个电话,却又是那样恐惧和失常,我能百分之百肯定,她一定见到了什么东西,但出于某种原因,又不能或不敢说出来。

  究竟是什么力量,使霍强和韩小枫死于非命的呢?恶梦真的会杀人吗?

  突然,我的脑子里闪过了四个字——

  “荒村恶梦。”

  我的后背心都凉了,或许,谁都无法逃脱这个梦。

  可世界上真的有恶梦杀人事件吗?如果有的话,一定会有相关资料的。对,查找资料一向是我的强项,我立刻打开了电脑,在GOOGLE上狂搜了起来。

  然而,在网上搜了几十分钟,全都是一些无聊的网页,在忍无可忍中我下线了。

  也许在书店里可以找到?我立刻跑出了家里,在夜色中走进了附近的地铁车站,那里有家我常去的书店,也是我在小说中写到签名售书,进而认识“小枝”的地方。

  现在是晚上八点,书店里的人不多,我独自站在心理学与犯罪学的书架前,翻着一本本描述犯罪与死亡的书。

  但我还是没有找到需要的内容,也许,古今中外还从没有过这样离奇的案例吧?

  忽然,我听到了一阵细若游丝的脚步声,从我身前的书架后传来。

  不知为什么,我的心轻轻地一荡。于是,我把眼前的一本书拿了下来,书架上便空出了一块缝隙,让我见到了书架后面的那双眼睛。

  这是一双年轻女子的眼睛,正低垂着的脸帘,在翻着一本什么书。

  忽然,她意识到了有人看着她,于是缓缓抬起头来,那线柔和的目光撞到了我的眼睛里。瞬间,我和她都愣住了。

  ——聂小倩。

  隔着书架的缝隙,我看着她那双狐女般的眼睛,好像在看一幅突如其来的连环画。

  她忽然对我微微笑了一下,然后一闪就不见了。

  像烟雾一样消失?

  我紧张地趴在书架上,透过缝隙继续向前张望,直到有一只手在我的后背拍了一下。

  战战兢兢地回过头来,才发现她已经转到了我的身后。

  “小倩?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淡淡地回答:“你可以来这里看书,我就不可以吗?”

  “你是刚下班过来的吧,来看什么书?”

  她举起了手里一本书,原来是聚斯金德的长篇小说《香水》,叙述一个嗜香如命的谋杀犯的故事。

  我点了点头:“我也很喜欢这本书,一部非常棒的小说。”

  她似乎有些矜持,轻声地说:“我该走了。”

  然后,我跟着她走到收银台后,她买下了这本书,刚要离开的时候,我忽然叫住了她:“对不起,还能和你谈谈吧?”

  她犹豫了一阵子说:“好吧,给你十分钟,在哪里?”

  我向四周张望了一下说:“就这里吧——”

  原来,在这个书店的一角有个书吧,摆着几张桌椅,平时看书之余可以喝茶聊天。

  我们坐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桌子上点着一只白蜡烛,在摇曳的烛光下,我犹豫了半天却说不出话来。

  她瞄了瞄我说:“给你的时间有限,有什么事就快说吧?”

  关于荒村的事情,实在是千头万绪,我真不知该从何说起,索性脱口而出:“已经死了两个人了。”

  “你说什么?谁死了?”她显然也被吓了一跳。

  “去过荒村的人,是两个大学生。前天晚上他们刚刚回到上海,就分别在昨天和今天凌晨死了。”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0:12

瞬间,她的脸色也变得惨白,用手捂着嘴说:“你说,有人从荒村回来不久就死了?”

  我哆嗦着点了点头:“是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能不能说得更详细些?”


  在白色的烛光中,我又仔细地回想了一下,从这个故事的第一天:那四个大学生突然造访,一直到今天上午发现韩小枫的死。然后,我呡了一口茶,把所有这一切都向她娓娓道来。

  我的叙述远远超过了十分钟,但她早已经忘记了给我的时限,直到我全部讲完以后,她也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我发现烛光下她的脸更像是“聂小倩”了。

  她幽幽地说:“谢谢你。”

  我有些摸不找头脑了:“谢我什么?”

  “谢谢你告诉了我这些事。我想,我们可以从那几个大学生身上,发现荒村的秘密。”

  “你也在寻找这个秘密吗?”

  她的神色有些怪异:“对不起,我也没有办法解释清楚。”

  “不过,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前天晚上,你在临别时告诫我千万不要接电话。而那晚电话确实来了,正是刚刚从荒村回来的霍强打给我的。真奇怪,你是怎么知道他会打电话给我的?”

  她盯着我的眼睛,沉默了片刻后突然说:“感觉,你相信感觉吗?前天晚上,在马路边的那个瞬间,当我看着你的眼睛时,我忽然听到了——”

  “你听到了什么?”

  她的目光离开了我的眼睛,对着白色的蜡烛怔怔地说:“电话铃声。”

  “不,这不可能,我不相信这种事情的。”

  “因为你在小说里写了太多的此类事情,所以你认为这一切都是人为制造的,是吗?”

  “你以为你是谁?兰若寺里的聂小倩?通灵人?还是萨满女巫?”说完,我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对不起,小倩——”

  她淡淡地哼了一声:“算了吧,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想的,你以为我只是个胡搅蛮缠的疯女孩,以为我说的一切都只是臆想。”

  “但你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话是真的,比如,你究竟是怎么知道荒村的?”

  “一定要回答吗?”

  我斩钉截铁地回答:“是的,一定要回答,就在今天晚上,现在,NOW。如果你不回答的话,我将认定你是个骗子,再也不会理睬你的骚扰。”

  “可是——”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不能说。”

  “既然如此,那你就没有办法让别人相信你。”

  我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当时的样子一定有些可怕。她冷冷地看着我,那双聊斋故事里才有的眼睛,在烛光下显得有些可怕起来。我站着,她坐着,双方的目光互不相让,就这么对峙了十几秒钟。

  终于,她的眼神柔和了下来,低垂下眼帘说:“好吧,我告诉你——”

  我点了点头,轻轻地坐回到了椅子上。

  隔着摇曳暧昧的烛光,她幽幽地说:“是我的外婆——关于荒村的一切,都是我外婆告诉我的。”

  “你外婆是荒村人?”

  “我不知道。”她有些烦躁不安起来,低着头说,“我只模糊地记得小时候,外婆把我搂在怀中,对我轻声地讲述荒村的故事。”

  “原来如此,你外婆现在在哪里?”我立刻着急地问了出来,如果她外婆还健在的话,我一定会登门拜访的。

  “我外婆早就死了,都已经十多年了。”

  哎,刚刚冒出的希望又被浇灭了,我傻傻地说了声“对不起”。

  但我接着追问道:“小时候听的故事,为什么现在还记得如此清晰?”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仰起了头,轻叹了一口气说,“你也许不相信,我连外婆长什么样都记不清了,只有那些故事还记得清清楚楚,好像荒村的故事已经替代了外婆,一直顽固地生长在我脑子里。”

  “嗯,如果那些故事都是真的话,那你外婆与荒村一定有着很深的渊源。”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0:13

她不置可否地叹了一声:“谁知道呢?”

  “我会知道的。”我冷冷地看着她的眼睛,像要把她眼睛里秘密全挖出来似的。

  终于,她看了看表说:“我该走了,早就超过给你的时间了。”


  “不好意思,我——”

  “再见。”她打断了我的话,匆匆地走出了书店。

  我紧紧地跟在后面,大声地喊道:“等一等。”

  但她就像没听到似的,风一样跑进了地铁检票口,一眨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直留下我独自站在空旷的大厅中。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5 00:13

今天是这个故事的第十三日。

  在西方人看来,这是一个非常不吉利的日子,更巧合的是,今天又是星期五。

  到这一天,事情的发展似乎已经失控了,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范围。也许,不但是荒村昨天的秘密让人恐惧,就连“明天会发生什么”也成为了恐惧的一部分。


  下午一点,我的手机响了起来。

  我立刻就听出了对方的声音,是去过荒村的四个大学生中的另一个男生——苏天平。

  “苏天平,是你吗?他们说你不见了。”

  “这你不要管,我现在能和你谈谈吗?”

  他的声音明显在颤抖着,但我尽量用平和的语气来回答:“好的,在什么地方?”

  “在我们学校大门对面的咖啡馆。”

  “好,我现在就来。”

  挂了电话,我立刻出门叫上一辆出租车,向那所大学疾驰而去。

  坐在车里的我忐忑不安了起来,会不会又同昨天早上一样呢?韩小枫约我出来谈话,要把荒村的事情告诉我,但我赶到时她已经死了,那么这一次的苏天平呢?难道那个可怕的恶梦,总是比我抢先一步?

  终于抵达了大学门口,果然对过有一个小咖啡馆,我悄然走了进去,里面是半地下室的,格调昏暗而阴郁。

  咖啡馆里几乎没什么人,放着低沉而哀怨的音乐,一刹那我还以为被欺骗了呢,但随即一个声音从我身后响起:“你终于来了。”

  我立刻回过头来,才发现苏天平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不注意的话几乎看不到他。

  他看起来忧心忡忡的样子,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已经等你好一会儿了,请喝一杯咖啡吧。”

  “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呆在学校里?”我象征性地喝了一小口咖啡。

  “霍强死了,韩小枫也死了,我们都去过荒村,下一个又会是谁?不,我怎么敢再回学校呢?”

  他看起来有些激动,但又蜷缩在角落里,就像卡夫卡笔下地洞里的生物,成天担心有人要夺取它性命。

  “所以,你想得到我的帮助?”

  苏天平哆哆嗦嗦地点点头:“是的。”

  “那你必须把所有的实情告诉我——你们在荒村发生了什么?”

  他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我,缓缓地吐出了几个字:“恶梦......恶梦......”

  “恶梦?”又是这个可怕的词,让我心里忽地一荡,“能不能说得清楚点,你们是在荒村做了恶梦,还是经历了恶梦般恐惧的事?”

  “也许,两者兼而有之吧。”他喝了一大口咖啡,总算让情绪平稳了下来,“我从小就喜欢历史和科幻,就和霍强喜欢旅行和冒险一样,我们因为不同的性格和原因,加入了大学生探险俱乐部。我看过你写的所有的书,非常喜欢你的小说,也许是因为你的小说,给我们的生活添加了许多未知和神秘,尤其是你的中篇小说《荒村》。”

  “你认为那是真的吗?”

  “这我不知道,但我认为荒村一定存在,而且还有许多特别的故事,否则是绝不会被写得如此栩栩如生的。正因为如此,我和霍强,还有韩小枫、春雨,都对荒村起了浓厚的兴趣,我们才决定去荒村做一次探险旅行。”

  “你们还费尽心机找到了我,却没有想到我拒绝了你们的请求。”

  苏天平摇了摇头说:“但这并不重要,我知道如何找到荒村。我去了地图出版社,把浙江省出版的各种地图都看了一遍,虽然在全省地图上找不到西冷镇,但在每个县市的地图上一定会找到的。果然,我找到了你小说里所谓的‘K市’,在K市的全市地图上,赫然标着西冷镇的地名,地图显示那里确实离海岸线很近。”

  “我明白了。”我叹了一声,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了。

  “知道荒村在哪里后,我们立刻收拾行装,坐上长途大巴前往K市。当天下午,我们抵达了浙江省K市,又立刻转乘中巴前往西冷镇。到西冷镇已经是黄昏时分了,我们在镇上匆匆地吃了一顿晚饭,就四处打听荒村怎么走。但让我们意想不到的是,在西冷镇那样富裕的地方,荒村居然连汽车都没有通,要去那里只有走上十几里山路。也许是过于兴奋和冲动了,大家都想快点看到荒村,霍强坚持要连夜赶路,因为他有野营的经验,我们也只能跟着他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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