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圈|青岛旅游论坛's Archiver

青岛酒店预订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2 00:53

【灵异怪谈】艳邪巫女郎 作者:蛮蛮鸟

[u][size=4][color=#008080]她是都市中的女巫,游走于正邪边缘,有艳丽的面孔和高竿的手腕,为了达到目的,她不择手段。她会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但也要拿走你最宝贵的东西。

  如果有谁能把圣人逼疯,轻轻松松就能把周围闹得天翻地覆,除了伊灵灵,不做第二人想。伊灵灵是打不死的小强,毫无道德感的邪派女巫。想跟她斗?下辈子吧!

  她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捣乱分子耶!搅进巫师和毒枭的浑水是理所当然,可是这位冷静潇洒的大侦探也来插一脚,是为哪一遭啊?他不是还有明晃晃的大好人生嘛!干嘛跑来找气受?到底是谁在拖累谁?她也很想甩开江大帅哥好不好?!他以为她们的世界是谁都能来掺乎的么?[/color][/size][/u]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2 00:53

楔子

  一个破烂的巷子里,更破烂的一幢二层楼的阁楼里。

  几件火辣的短衫短裙随意地扔在地板上,衣服旁躺着几袋打开的薯片,几盘吃得残缺不全的精致糕点。丝绢大号软床上,正熟睡着一个性感美女。粉色的真丝睡裙的吊带滑到肩膀,盈盈不及一握的纤腰在薄裙里若隐若现,白嫩的肌肤贪婪的享受丝滑的触感。美人晶莹粉嫩的脸儿,漾着浅浅红晕,弯弯的眉宛如新月,嫩嫩的红唇呵出清浅的呼吸。大概是梦得过瘾,美女翻了一下身。这个姿势变换,使得粉色的睡裙扯紧,那纤细的柳腰,以及胸前贲起的柔软曲线,显得格外鲜明,衣衫下的丰盈,随着呼吸而浅浅起伏,粉嫩的肌肤几近透明,黑瀑般的长发包围着面颊,使她看来脆弱且诱人,教人移不开视线。

  几个身穿黑衣的彪形大汉逼近美女床边,看到这幅海棠春睡的美景,齐齐吞了几口吐沫,其中一个难耐地掩饰下身的凸起,急躁地搓着手,轻声哀求为首的黑衣人:

  “大哥,让我先把她解决了,咱们再动手,就几分钟就行!”

  “还有我!”

  “我也受不了了!”

  “都给我闭嘴!按原计划,速战速决!”

  于是,众兄弟每人拎着一桶汽油,不情不愿地洒在睡美人四周,恋恋不舍地撤下危楼。

  待全部撤到危楼下,为首的黑衣人点着一根香烟,准确地弹入阁楼的窗户里,就等待那“轰”的一声,阁楼着火,然后他们就像以前无数次一样,大功告成,完美完成任务。

  “轰”,却不是阁楼着火,千万根闪着红光的香烟嗖嗖嗖地从窗户里反射出来,刚飞出窗户,香烟上黑红色的烟雾便形成一只只火乌鸦的形状。扑啦啦!千万只火红色的乌鸦口内喷火,翅上生烟,凶猛地向楼下的大汉们飞腾而来。楼下的大汉们呆了一呆,来不及想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职业的迅速反应让他们撒腿就跑。轰!火乌鸦开始吐火,有的火团落在地上,有的火团喷在大汉们身上。

  “我靠!这怎么回事啊?”

  “赶紧离开这!”

  正嘈杂间,猛然一声“豁喇喇”大响,前面的墙忽然又坍下来。几个跑在最前面的大汉连忙再向后跑,谁知后面的墙也朝他们倒下来,正绝望间,大汉回头再向前看,发现前面的墙根本没倒,又一门心思向前跑,等他们跑到前面,墙又倒下来……如此循环往复,把几个身强体壮的大汉折磨得彻底崩溃,累得蹲在地上大喘:

  “他妈的!要砸就砸痛快点!老子说啥也不跑了!”

  而奇怪的是,前面后面的墙却都完好如初,连灰屑石子也不见一颗,火乌鸦也消失不见,落在地上的,还是黑衣人射进危楼的那支点着的香烟,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众人的幻觉。

  “这地方太他妈邪门了!难怪张老板发狠要焚尸灭迹!”

  “这活咱干不了!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吧!”

  灯火通明的城市夜晚,只有一片拆迁的废墟在黑暗中狰狞。

  “啪嗒”打火机跳动的小小火苗在这片废墟中亮了一下。

  一阵张狂的狞笑声传来。

  “你笑完了吗?”

  “……那个钉子户,今晚咱们办了她?”

  “说话专业点!那叫拔了她!钉子么!”

  “对!拔了她!敢说十八弯巷子是她的地盘?她是什么东西啊?让她下地狱吧!”

  “别说空话了!动作快点!”

  那片废墟迅速被清出一片空地,空地上有一座梯形的矮土台,台上设有香案,香案上悬挂着一道幡,幡尾上写着一个人的名字,借着台子上下方的昏暗灯光,依稀可以看出那名字是“伊灵灵”三个字,台子上方点着三盏灯,台子下方点着七盏灯。

  一个长头发的男人披头散发站在台子正中,手里举着宝剑。剑锋正指着那片还没有变成废墟的破烂巷子。

  “张总,您说一声ok,我就开始做法了!”

  台子后面有一张突兀的大沙发,不知道是谁家拆迁不要的,还是特意搬过来的。

  沙发旁站着一个年轻的助手,沙发上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老板,肥头大耳,抽着雪茄,阴沉地笑:

  “等我抽完这支烟——哼哼,行啊,姓伊的,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你不搬,就别怪我心狠!”

  老板眼神冷酷,狠狠吸了一口烟,把烟蒂弹出去:“徐法师,开始吧!”

  徐法师举剑对天,在台子上张牙舞爪地踱步,口中念念有词。

  “一转天地动,二转日月昏——”

  年轻助手看着师父做法,轻声向老板解释:“这种拜魂法会让人死得不知不觉,连法医都查不出来是怎么回事,症状就像心脏病发作。台子上方三盏灯代表三魂,台子下方七盏灯代表七魄。拜魂咒语一共要九转,第二转咒语念完,被咒的人陷入昏睡,头顶出汗。”

  “三转神魂乱,四转魂魄离——”

  老板向助手询问:“这个时候魂魄就应该飘出身体了吧?”

  “是。老板您悟性极强。”

  徐法师:“七转生魂迷、死魂迷——”

  此时,倏,一道绿莹莹的鬼火朝拜魂台一跳一跳地幽幽窜来。

  徐法师继续转着:九转摄亡——

  就在这时,那道鬼火忽然炸成一个骷髅影,诡谲地笑着,忽明忽暗,随后变成一道白光,猛地撞向徐法师的剑。

  “当啷!”徐法师的剑掉在地上,在白光的映衬下,徐法师脸色显得更加惨白,大惊失色,眼睛像看到怪东西一样惊恐地凸起。

  刹那后——

  “呼!”十盏灯全部熄灭。空间顿时阴暗,什么也看不见。

  黑暗中只听到徐法师和助手的叫喊:

  “啊!我的催魂促魄灯!”

  “师父!小心!”

  一道金光在黑暗中亮了一下,是一根一尺多长的金簪,正掷向徐法师。

  年轻助手想奔向拜魂台救师父,没想到脚却像灌铅了一样,怎么也迈不动步。在眼睛适应黑暗后,助手和张老板依稀看到了拜魂台上骇人的一幕:

  那根一尺多长的金簪拿在一只青葱玉手上,玉手一使劲,将金簪从徐法师左肋插进去,挑出一段肠子,然后用手腕绕成团,绕完肠子,像扔垃圾一样扔到一边,再狠狠踩上两脚,顺手拿起一块砖,使劲拍在那段肠子上。

  咣当一声,徐法师直挺挺倒下。

  黑暗中,就看见那道凸凹有致的轮廓一脚踩在徐法师的肚子上,阴阴的嗲声嗲气暗藏威胁,听得张老板头皮发麻,四肢发冷:

  “看到了吧?猪头张?你请的法师想拜走我的魂,还嫩点!姑奶奶向来睚眦必报,下一个就轮到你!你的徐大法师的魂,我挑出来,踩碎了,砸烂了,从此他就是白痴一个!这辈子别想翻身!我劝你识相点,你敢在我地盘上动一块砖,我保证没人给你收尸!事不过三,你胆敢再惹我一次,我灭你全家!你最好记住我说的话!”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2 00:54

第一卷 百变伊灵灵

第一章 第七类美女(1)

  阳光透过深深的巷子,照着一幢摇摇欲坠的危楼。

  几个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诡异青年就站在这栋危楼下。站在最前面的一个叼着烟,戴着蛤蟆镜,头发染得像火鸡,穿着紧身背心,举起一块斑驳的牌匾,迎着午后的阳光,十分鸟地侧仰着头看看牌匾上字迹模糊的“灵灵工作室”,再看看二楼上的阁楼。后面的几个小弟身后都扛着大棍,一脸肃杀。

  “就是这匾的主人骗走你们的钱?”红发烤鸡吐掉嘴里的烟蒂,十分拽地开口。

  “是啊天哥!兄弟们都咽不下这口气!”一个紫发小弟开口。

  “妈的!我还咽不下这口气呢!”嘭!烤鸡把牌匾砸在紫发小弟的肩膀上:“让一个娘们把钱骗走?!你们还有脸混?!”

  “那那那不是普通的娘们,难对付……”紫发小弟不敢揉肩膀,不敢掉眼泪,倒抽了两口气给自己争辩。

  “妈的!一个娘们能有多难对付?!”红发烤鸡一脚踹开一楼的破门:“都他妈把眼睛睁大点!看天哥是怎么收服那妖女的!”

  嘎吱……嘎吱,一步一摇晃的前进,地板一踩上去灰尘铺面,必须很小心才能避开地板上散落的钉子,而且整个楼看起来随时会塌成一堆废料。

  红发天哥十分恼火地回头看一眼在后面哆哆嗦嗦跟进的弟兄:“你们生孩子哪?残废啦?给老子走快点!”吼完不知怎么的心里也开始发毛,一个女的敢住这种地方,看来是有两下子哈!为了给自己壮胆,狠狠往楼梯上吐了口痰:“干!一堆废物!啊——!”

  天哥抱着脚跳起来,伴随一声怪叫:“啊!什么鸡巴玩意?!”

  一根锈迹斑斑的钉子穿透天哥的拖鞋,直插脚板!

  “他妈的!你们是猪啊?!愣着干什么?给老子拔了!”

  这幢危楼,共有两层半,其中一、二楼因可以理解的原因而不堪使用成为灰尘冢,只剩二楼天台那摇摇欲坠的小阁楼或许可容许一丁点人气进驻。

  现在红发天哥不知是脚板被穿钉子的关系,还是露怯,也走得慢了下来。潮湿腐朽的门板,被不知打何处吹来的阴风摇得吱吱响,随风而来的还有油污的过期报纸,随时准备糊在来人脸上;一盏沾染了厚重灰尘的小灯泡,完全成了点缀阴森环境的道具,至于照明的作用,早八百年也许就消失了,识相的人都不会再对光亮有所期盼,它不变成玻璃手榴弹正中头顶就谢天谢地了。翘起的木板足以发挥其暗器加陷阱的功用,时刻等待人的失足;残 破的窗帘、渗水的墙壁、脱落的壁纸,连角落里的老鼠都以同情的目光看着他们,一只蟑螂大摇大摆地在他们脚边散步,几只壁虎在天花板懒洋洋地打嗝,像在对四处觅食的蚊子叫嚣示威,而那些蚊子正虎视耽耽地盯着天哥一行身上年轻鲜美的血液……

  “天哥,要不,要不咱下次多叫几个弟兄再来——”

  “滚你妈的!怕就滚回去!别管我叫天哥!你那笔钱也不用找了!”

  “我我我就是说说,没说不上去……”

  “那还废什么话?!干!”  

  好不容易走到天台上的阁楼,天哥憋了一肚子鸟气,一脚把门踹开——

  嘭!不知是红发天哥脚劲太大,还是门板太脆弱。总之,那块门板直挺挺的落地,宣告阵亡。

  “哟!这么粗鲁不好吧!”在一个甜腻腻的声音响起的同时,一个鼠标带着长长的鼠标线,伴着这句娇叱直冲冲朝红发天哥面门砸来!手劲之狠辣,来势之凶猛不容置疑。天哥脚下有伤躲闪不及,正中额头,命中地点也很给面子的迅速凸起一个形状完美的大包。

  “他奶奶的!你他妈不想活了!”天哥凶相毕露,抄起身后的砍刀准备随时砍人,利目向罪魁祸首扫射,却在看到凶手的刹那,换成一脸傻呆呆的诧异。

  那罪魁祸首,正叉着腰,抬着下巴,一只脚踩在摇摇欲坠的椅子上,一只脚踏在由破木板diy的破电脑桌子上,显示屏上还有正在进行的网络游戏,而显示屏上方贴满了写着怪字的各色灵符。而那踩着三七步,摆出十足太妹姿势朝他耀武扬威的,是个绝世美女。

  绝对一等一的美女!

  红发天哥折柳攀花经验丰富,对欣赏美女颇有心得。据他总结,由于人类喜好各异,美女的标准也千差万别,不过古今中外的美女大体总逃不开以下几种类型:

  第一种,“自知型”。未必是得天独厚的美女,但却十分了解自己的长短,懂得突出优势掩盖弱点,让你一眼就发现她美丽的地方。当然,那些把瑕疵当成特点加以放大彰显个性的,也可归为此列。

  第二种,“古典型”。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而不张扬,永远让脸上充满温润的色泽,散发含蓄的光晕。

  第三种,“狂野型”。宛如吉普赛女郎,敢爱敢恨,个性张狂。她要掌握人生和爱情的主动权,除非她自己不想要,否则一息尚存,不顾一切。生死都可以抛到一边了,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

  第四种,“神秘型”。这样的女人会带着幽幽的眼神,含笑探询你,却屏蔽你的探询,你感到她全身都是故事,即使是平常的经历,被她的气质一渲染,都好像成了传奇。

  第五种,“可爱型”。这种美女通常要么经不起时间的考验而沦落,要么由经历的洗礼进化成以上几种类型的一种。

  第六种,“清丽型”。清清淡淡,干干净净,带点慧黠,带点洒脱。装点一下或可明艳,糟蹋一下也无大碍。

  第七种,“百变娇娃型”。想变成哪类美女,全凭她的喜好,而且能做到没有丝毫矫情!她高兴了能像变色龙一样,将自己的美和环境搭调;她不高兴了就随心所欲让魅力张狂,让环境配合自己。

  众兄弟眼前这位,就是第七种类型。而这第七种类型的代表人物,目前正以第三种类型(狂野型)的面目出现。她大概165cm的身高,下身穿时尚的窄裙,上身穿不时尚的大布衫,由于她叉腰和踩踏的恰北北姿势,而使身上矛盾的搭配有志一同地彰显凸凹有致的性感身材;五官柔媚古典,东方典型的细眉杏眼,却因为眼里不爽而又咄咄逼人的亮光抹煞了古典派应有的温润,能让人不合时宜地联想到冬日艳阳;而那温润的唇,线条细致,色泽浅红,让人感到神秘和明艳,想要一亲芳泽;她的头发凌乱但干净,在脑后随意地捆扎成一团,用一根一面带有菜色的方便筷子簪住,没簪住的几丝垂在颊边,平添几许性感。诚然,这间勉强可称为工作室的地方破烂不堪,到处是吃剩的桶装方便面碗,桌上地上散落着纸条和灵符和带油的纸巾,还有一些搞不清楚用途的道具;墙角堆放着半成品的刀枪剑戟;各色书籍随意地扔在地上,有心理学的、医学的、经史子集、神鬼专著、奇门遁甲、外文读物、周公宝典、时尚杂志、卡通漫画、游戏攻略……呃,还有色情读物……连主人的爱好倾向都如此杂乱而矛盾,就别说整间房子给人的感觉有多触目惊心的不搭调了。但就是这么奇怪,就是这充满落差的地方,让这个充满落差的女主人显得如此抢眼和自然……还有迷死人的性感。红发天哥是著名的淫虫,在淫虫界不是千人斩也是百人斩了,但这么要命的美女,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牌匾安装费,一千元;门板修理费,一千元;地板磨损费五千元;本姑娘的收惊费三千元;打扰游戏进度,损失游戏币折合人民币五千元。四舍五入,总共两万元。安装事宜现在就进行,其余款项明早之前汇入我帐户。”同时,一张写着帐号的破烂黄纸已然精准地弹到天哥发冷的手中。

  “啊!天、天哥——”

  “天什么哥!想讨价还价吗?那就三万好了!姑奶奶脾气不好,别把我惹毛哦!”美女温温柔柔地威胁。

  “好你个伊灵灵!天哥!就就就就是她骗走我们的钱!”紫发小弟找回舌头,没忘了此行的目的,指着美女指控。

  “是吗?”天哥收起砍刀,嘴角浮上一抹淫笑,咀嚼着这个名字,一步一步朝伊灵灵逼近:“伊灵灵……人比名字还正点啊……你大概不知道天哥我的厉害吧?别怕,天哥我会好好疼你的……”

  锦绣市公安局今天似乎格外热闹。

  先是一个大妈买完菜忘了回家的路,拨了110,被快要呕血的警察送回家;然后是一起民事纠纷,因为讨价还价不成功,卖碟小贩甲骂顾客乙是人妖,乙告甲卖盗版碟,事实证明乙确实做过变性手术,而甲确实在卖盗版碟。

  “当这是乌龙院吗?!什么事儿都当成案子往咱们这送!”刑侦队的郭怀远扔掉手边的资料,靠在椅子上揉太阳穴,方正大脸上写满了要扁人的冲动。

  “喂喂,你这叫什么态度啊!”同事李磊小心翼翼把郭怀远扔掉的资料放好:“这跟刚才的乌龙案可不一样!这是正八经的清溪案!百十来号人腹泻!多严重的事儿啊!”
  “那得找医生!腹泻关我们刑侦队什么事儿啊!头儿八成是看我们太闲了!”
  “这还闲啊?!我都三小时没关注大盘涨幅了!”李磊抱怨着,有连忙扫了一眼电脑上的股市行情,随即发出大喊:“啊!银行股又降了!我的三千股啊!”

  “他奶奶的!我就不信没地方能治你!咱们上警局说理!”说话间,警局的门被粗鲁地推开,红发天哥和众兄弟将伊灵灵推到警局里。
  啪!郭怀远刚平息的无名火又烧起来,再次将资料重重砸在桌子上:“嘴巴干净点!把这当成你家啦?!”
  “警察大哥!我要告她!”天哥的衣服已经破成一片片,浑身青紫,满身伤痕,恶狠狠地指着一脸无辜的伊灵灵:“她敲诈勒索、骗钱不还、杀人未遂、目无国法、罪大恶极!”
  此刻的伊灵灵正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白白净净的皮肤清纯透明,一副娇弱天真的邻家女孩样子,难掩的美色令警局里顿时蓬荜生辉,惊得众警察呆若木鸡,连正准备发飙的郭怀远都忘了找茬。
  “喂!我要告她!你们听明白没?!”红发天哥十分不满自己的话没有被重视,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
  下一刻,红发天哥的爪子就被郭怀远狠狠抓住:“想撒野回家撒去!这是警局!”
  “啊!警察打人啦!警察打人啦!”红发天哥扯脖子叫起来。
  “我还就打你了!”郭怀远瞬间被激怒,在拎起天哥的脖子前,被同事李磊和老韩拉住:“冷静点儿!”



[ 此贴被韩雪莲在2008-09-14 15:03重新编辑 ]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2 00:54

第一章 第七类美女(2)

  “你要告她是吧?先把事情说清楚!”

  “我告她——”红发天哥恨恨地打量伊灵灵,正在合计哪些语言更有杀伤力。

  “我告她——”紫发小弟也很急。红发天哥迅速给了紫发小弟一个凶狠的眼神,紫发小弟及时想起为人手下的礼数,立刻闭嘴。

  “她要对我进行性骚扰!你们看——”天哥扯着自己破碎的衣服:“把我衣服扯成这样,我不肯就范,她还打我!”

  为了增加说服力,天哥垂下头假装擦眼泪,可能是实在没眼泪可擦,又迅速抬起头,羞愤地指着伊灵灵控诉:“我坚守二十六年的童男身份,就这么被她毁了!她还嫌不够,还想再度侵犯我!”

  众警察看看天哥的大块头,纠结的肌肉和凶狠面相,再看看美女的弱不禁风柔弱无骨,都觉得天哥的话是天方夜谭。就算天哥是个臭皮囊没什么本事,他身后还有几个小弟,一个个绝非善类,怎么会吃这么大的亏?如果他说的是事实,那他也太让人羡慕了!被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欺负,啧啧……一定是他想欺负那个女孩子,偷鸡不成蚀把米,才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搞不好是这些小混蛋为了争夺美女自相残杀。再看看那女孩子,好像不愿意谈这件事,眼眶红红的,十分难过地垂着头,唉,一定是受了很大惊吓。这些坏东西!

  “那她是怎么打你的?”李磊有点掩饰不住语气里的义愤填膺。

  “她、她对我拳打脚踢!还对我用黑沙掌!”天哥露出自己胸膛上紫红色的掌印,那一掌差点要了他的命!本来还以为可以上了那美人儿,没想到美人儿这么毒辣!

  “哦?”李磊看了看掌印,又抓起天哥的手掌在他前胸上的黑沙掌印上比了比,不大不小,非常契合!又看了看女孩子青葱般的小玉手,光目测就知道比这大熊掌印小了好几大圈。

  “可是我怎么觉得这掌印是你自己的呢?根据掌印和身高的粗略比例,这只手的主人身高应该在178厘米左右,你如果不信,我们还可以取指纹化验。”有点匪夷所思,但掌印应该确实是天哥的,难道他有自残的怪癖?

  “我、我——”天哥有点尴尬,他怎么能说,他想要对伊灵灵做的动作,鬼使神差都做到自己身上,他以为扯开了伊灵灵衣服,结果伊灵灵没事,扯开的是他自己的衣服;他以为自己把伊灵灵打昏了可以霸王硬上弓,结果怎么都打自己身上了?

  “她会使妖法!”天哥只能这么解释,没办法,虽然是原告,但自己的犯罪动机也要好好掩饰。

  “哈哈哈!你嫌警局的气氛太无聊吗?妖法?哈哈哈……”众警察爆出狂笑。

  “你们!”天哥实在无法说清楚,又迁怒小弟:“你们不是被她骗钱了吗?怎么现在连个屁也不敢放了?!”

  “不是你要先说的吗?”黄发小子很委屈。

  “混蛋!”天哥暴喝。

  “你混蛋!当这里是什么地方?!”郭怀远一拍桌子,火气又窜上来。

  “警察先生,我们的血汗钱都被她骗走了!”紫发小弟始终惦记钱。

  “说具体点!”

  “她用糖豆当成药丸卖给我们,骗走我们每个人一万块钱!”黄发小弟补充。

  老韩和李磊面面相觑,有点匪夷所思,又看了看美女。美女似乎很累,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揉着太阳穴,没有丝毫心虚,一副慵懒的样子……哦,太迷人了!

  老韩连忙调回视线,心里大概有数。

  “把药丸当成糖豆?!你们是白痴吗?这都区分不出来?”李磊终于直白地把疑惑问出来。

  “刚开始交易的时候确实是药丸,后来、后来要出手的时候才发现全是糖豆……”紫发小弟支支吾吾。

  “是什么药丸?”老韩不动声色地问。

  “呃,呃,是,是——是治头疼的!”紫发小弟更加心虚,频频向天哥使眼色告急。

  “治头疼的药丸需要几万块钱?”郭怀远冷笑。

  “喂!我们是为社会除暴安良的!我们要告的是那个娘们!你们为什么不问问她做了什么好事?”红发天哥终于忍不住暴吼。

  伊灵灵看大家的视线终于转到她身上,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掏出一粒药片,递给紫发小弟看:“小兄弟,我卖给你的是不是这种糖豆?”

  天籁之音!

  这是所有警员对这位美女嗓音的震撼印象。

  紫发小弟和黄发小弟都凑过来,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还用舌头舔了舔,互相对视一眼,点点头。

  “没错!警察先生!这娘——这位女士卖给我们的就是这种糖豆!”紫发小弟肯定地说。

  “你们愿意买,我也没办法。我从来也没说过它不是糖豆。对吧?”伊灵灵温温柔柔地反问。

  “糖豆会是一粒一百块钱的天价?!我们每人买了100粒!”黄发小弟愤愤地用眼神使劲挖着伊灵灵,激动地拽下胯上的腰包:“罪证都在这!你别想抵赖!”

  “我看看!”郭怀远拽过腰包,将包里的糖豆倒出来,拿起一颗闻了闻,脸色顿时大变,将糖豆递给老韩:“老韩你看,这居然是——”

  老韩和李磊,还有其他同事围过来,拿起糖豆仔细观察,一个个瞬间变得无比严肃。

  “今天终于有了一个像样的案件!”郭怀远看着各色头发,笑得不怀好意。

  “哼!这回看你有什么话说!”紫发小子认为真理终于站在他这边,很得意地看着满不在乎的伊灵灵。

  “客户发现你的货是糖豆,而不是摇头丸,很生气吧?”老韩把玩着“糖豆”,漫不经心地问。

  “那当然了!做我们这行最重要的就是信誉——”惊觉老韩问的是什么,紫发小子连忙住口,但已经来不及了。

  “我就说嘛,什么糖豆能让你们花几万块钱买?前世又不是蚂蚁!”李磊插嘴:“啧啧,这可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大案啊!”

  “这、这分明是糖豆!”黄发小子扑上来,抓起一个“糖豆”,随即像见鬼似的将糖豆扔给紫发小子:“啊!阿紫,又,又变回摇头丸了!”

  紫发小子终于失控,激动地抓着伊灵灵的肩膀:“一定是你又施了妖法对不对?!一开始是药丸,到我们手是糖豆,现在又变成药丸!”

  伊灵灵被他摇得头发散开,那羸弱的样子仿佛下一刻就要晕倒。郭怀远一个大巴掌把紫发小子擒住,令他停止摧残美女的恶行。伊灵灵一副晕头转向的样子,抚着自己被吓坏的胸口,头无力地靠在郭怀远的肩上,淡淡的清新的发香瞬间渗入郭怀远的感官,令他在微微沉醉的同时,又痛恨起坏小子的狠毒。

  “你们涉嫌倒卖摇头丸!已经被拘捕了!”

  “啊!那真是——我们冤枉啊!是她卖给我们的!”紫发小子和黄发小子哀号。

  “你刚才都承认了人家卖你的只是这种糖豆!而你们倒卖的是货真价实的摇头丸!”李磊拿起伊灵灵给他们确认的糖豆。

  “那是——啊!冤死我了!”

  情势急转,连见过世面的红发天哥也措手不及,连忙将自己撇清:“我绝对没参与他们的行动!没我的份啊!”

  “啊!天哥你不能这么不义气!哪一次你不是抽三成?害我们都没的赚!”紫发小子急了,开始口不择言。

  “就是啊!当时我觉得这娘们卖的比市价便宜好多,怕纯度不够,打电话问你,是你说全部买下的!我那一万块是凑的啦!”黄发小子可能刚出道,被这场面吓得快要哭了。

  “你们少胡说八道!别想拖我下水!这什么世道!”红发天哥一面骂骂咧咧,一面要走人。老韩向李磊使了个眼色。李磊反应迅速地堵住门口。

  “喂!这里有我什么事儿嘞!”

  “你涉嫌强奸!是否参与倒卖摇头丸,还要配合调查。”

  “什么?我?强奸她?我还没要她付医药费呢!”天哥眼睛瞪着李磊,手指着伊灵灵大呼小叫。

  “你带着那些人闯进我办公室,踹坏房门,还没赔我门板钱和损失费呢!”伊灵灵水汪汪的眼睛里全是委屈,悲悲切切地。

  “我还赔你?!行!伊灵灵!算你狠!你给老子等着!”

  “怎么着?你还想报复?”郭怀远怒喝。太目无国法了!在警局叫嚣!

  “哎哟!我肚子疼!”红发天哥不知是真疼还是临时起意,抱着肚子哀号。

  “老实点!肚子疼?肚子里边有坏水儿吧?!”

  “我咧!~!!@@#¥¥!”

  刑侦队长江劲风回警局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老韩和郭怀远在对几个五颜六色的飞机头录口供,红色飞机头痛苦地抱着肚子,在椅子上缩成一团。李磊热情地给一个衣不合体的美女倒水:

  “真的?你做技术分析师啊?那你看好哪个股?”

  “有个南方的科技股很有潜力,会很快涨上来,唉,这个说来话长了,这是我的名片,你还是上工作室咨询吧,我给你八折优惠。”美女柔声柔气地一边说着,一边递出一张清新的名片,上面印着“灵灵工作室——股票分析师:伊灵灵”。

  “啊,你说的科技股是——哦!江队!”李磊正要继续掏情报,猛然看见开会回来的队长江劲风面色不善,只好压下打破沙锅的欲望:“江队,刚才抓到个倒卖摇头丸的团伙!是这个女孩协助破案的!”

  伊灵灵扬起秀脸,漫不经心地向江劲风点头致意。

  江劲风不在意地瞥向伊灵灵,本想给个礼貌的点头就去办正事,现在手上的这个案子十万火急。却在看到伊灵灵的刹那呆住,不是被她的美色惊艳,而是一种若有若无的熟悉感。以刑侦人员特有的敏锐,很快意识到,这个人,似曾相识。

  情况的变化没给江劲风更多的时间细想。

  一声凄惨的嚎叫,红发天哥从椅子上掉到地上,蜷缩成一团,口吐白沫,面色青绿,面容扭曲变形,浑身抽搐了两下,摊在地上不动了。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2 00:54

第二章 毉(1 )

  红发天哥虽是无赖,善于使出装病这种下三滥的招术,但这次绝对不是装的。

  天哥倒在地上已经没有了知觉,白沫一直从他嘴里溢出,脸上还泛着可怕和诡异的青绿。抽搐后,原本蜷缩的身体直挺挺地摊在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向外凸出,脸已经扭曲脱相,样子十分吓人。

  所有人都奔到天哥身边。江劲风迅捷地跑去,一手翻开红发天哥的眼皮,一手搭在天哥的脉搏上,一边迅速吩咐:“快!叫120急救!”

  伊灵灵也奔过来,探了探红发天哥的体温,扒开他的头皮,发现连头皮都开始泛出青绿色,禁不住也喃喃:“这么厉害……”江劲风懂得一些急救知识,开始为红发天哥按压胸口帮助他呼吸。伊灵灵也就识相地离远点不妨碍他救人,想了想又晃晃头,掏出自己的手机,咔嚓咔嚓对着天哥从不同角度拍了几张照片。

  120来的时候,天哥已经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医生量了天哥的血压,天哥的血压已经量不出来,医生的脸色异常的严峻。几个护士刹那间为天哥插上好几根管子输液加氧,小心地将他抬在担架上。医生临走的时候看了看江劲风,对江劲风摇摇头:“很危险。又一个急性发作。”  

  几个飞机头都吓傻了。紫发小子紧紧捏着黄发小子的胳膊,都要把黄发小子捏出血印子来了:“天哥怎怎怎么会突然昏倒?!他他他一直都很强壮……”

  黄发小子被吓得彻底崩溃,猛地抱着郭怀远的大腿涕泪横流:“警察大哥!我什么都招了!我真的是刚出道第一次干这事!一共倒卖了一百颗总共一万块钱,还因为都是糖豆没出手……您怎么发落我都行!我经过这次教训再也不做违法乱纪的事儿了……我妈苦了一辈子就我一个儿子,我还这么不争气!我以后一定好好做人好好孝敬她……呜呜呜……”

  郭怀远也被黄发小子哭回神,有点心有余悸:“这是什么病这么吓人?”

  “我还以为他是装的……”李磊严肃起来。

  “他不是装的。这是清溪村怪病的急性发作。”

  一阵严肃的沉默。

  “也许我有办法治!”伊灵灵打破沉默。大家都不由自主地看向这个娇滴滴的美女,不掩饰眼里的怀疑。

  “我真的有办法治啦!他这八成是撞邪了!我们工作室也承接这类项目。这是我的名片——”喜滋滋地递上一张名片,满眼的¥符号。

  李磊就近接过,看到上面的名号:灵灵工作室——驱邪师:伊灵灵。

  对比刚刚得到的制作考究的股票分析师的名片,同样的名字,同样的工作室,完全南辕北辙的服务范围,完全不同的设计。李磊不得不对伊灵灵的多重能力产生怀疑:“你到底有多少这样的名片?”

  “我自己也没数啦!不过你不可以因此怀疑我的能力,我从小就被当成天才的!”

  先前把她当成小羊羔呵护的警察们终于发现此女有点不正常了。

  江劲风仿佛刚注意到这位美女闲杂人等还在现场,皱了皱英挺的眉,一时还真想不起来她为什么会给他熟悉感。

  美女倒很有眼力,看情势知道他们要办案,自顾自走到门边:“那你们慢聊!我还是那句话,我有办法治。价钱好商量。”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闲杂人等清场,江队长组织刑侦队开会。

  刑侦队长江劲风冷傲挺拔,二十八岁,锦绣市就是他的家乡。当年他是以全省高考状元的身份进入中国政法大学刑侦系,还在学校的时候就协助侦破了轰动全国的T市碎尸案。毕业后又考取哈佛大学法学院,镀了满身金,真正是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大家都以为他会留在国外,他却意外地放弃世界著名的bwise律师事务所的邀请,因为一个不可知的原因回到锦绣市,当起刑侦队长。刚刚江劲风去局里参加的会议,正是郭怀远和其他同事没有重视的清溪案。

  “清溪案的材料都拿到了吧?”江劲风开始交代工作。郭怀远心虚地将被自己摔过的卷宗拿在手上翻阅,斟酌着语气:

  “队长,清溪案的材料上只说了症状是腹泻……”

  “刚立案的时候确实只是普遍腹泻。从现在的最新材料看,发病第一天,胃痛呕吐,还有腹泻并带血;第二天,体温下降,血压下降,语言混乱;第三天,头晕,痉挛,严重昏迷;今天是第四天,出现急性发作病例,刚才的——他叫什么名字?”

  “吴天。”

  “——就是急性发作的症状。”

  “要不要先从水源找问题?”

  江劲风抿了抿嘴,英俊的脸上看不出更多表情:“检测了,水质没有问题。”

  “清溪村的饮食是否正常?”老韩也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目前也没有发现问题。”一抹焦虑从江劲风眉宇间掠过:“而且,清溪村的病例在增加,已经发病的病情更加严重,医生也没找出原因,甚至不能确认病情下一步的发展。”

  “会是中毒吗?”

  “从前三天的症状看,一开始怀疑是砷中毒,但医生经过洗胃,注射凝固剂,甚至为患者做肾透析手术,都没有太大效果。”

  “如果是这种急性的砷中毒,中毒者会在24小时内死亡。”老韩毕竟是老刑侦,对中毒案件有过经验。

  “嗯。医生排除了砷中毒的可能。市医院组成了专家组专门为患者施救,但目前为止没有治愈一例,也没有找出病因。”

  “这不应该呀!市医院的内科全国有名啊!”李磊徒然变色。

  “这种病只在清溪村出现吗?”郭怀远在确定范围。

  江劲风的表情变得沉重:“各地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上报了新情况,外地也已经出现类似病例。省里已经派下工作组协助调查。”

  “那么说这是具有传染性的?!”情况大大的不妙了!

  “是否有传染性还不能确定,但省里已经指示,要对清溪村进行隔离!案子要迅速查清!”

  “我们现在就要去清溪村!”

  出发前,江劲风深深地看了一眼刑侦队的弟兄,脸上带着沉凝:“这个案子有很大的危险和不确定性……大家注意安全!”

  清溪村隶属于玉林县的三德镇,依山傍水,是这一带有名的世外桃源。在以前,这里的人们敬畏自然界的神灵,有很多古老的仪式。现在随着现代化的纵深推进和青年一代的成长,那些古老的习俗慢慢湮没了。向大刚当村长后,积极开发这里的旅游业,那些被湮没的仪式像求雨啊祭天神啊也慢慢被村民重新捡起来包装一下,当成民俗旅游的一大卖点。但更吸引游客的不仅仅是山水和民俗,更因为这里盛产俊男靓女。这里的男子彪悍强势,一派狂放野性作风,足以让女人尖叫;这里的女子柔媚灵秀,慧黠中夹杂羞涩,足以让男人疯狂。如此种种,让众多怀揣艳遇梦想的人趋之若鹜。

  自从清溪村相继出现这种可怕又无解的病例,原本来猎艳猎奇的游客也在眨眼间消失。

  江劲风的刑侦队到来的时候,这里的气氛已经变得异常压抑。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2 00:54

第二章 毉(2 )

  病人被隔离在临近村里的镇医院,而那些没钱去大医院的也在家被隔离治疗,医生组成了专家组,穿梭在村里一边治疗一边分析病因,武警支队也调集了不少警力在这里维持秩序。几个胆大的记者穿着防护服,带着口罩,远远地在村边拍摄,偶尔有未发病的村民经过,也将麦克伸得老远采访,好像麦克风也是传染源,那副谨慎小心的样子,搞得本来就惊慌失措的村民更加恐慌,生怕下一个发病的就是自己。

  最可怕的是,这么多人命在旦夕,却找不到病因!当然合适的治疗方案也无从谈起。医生只能打强心针给失去血压的患者,给他们输液加氧,用一些常规的救治手段,但患者的病情以吓人的速度恶化,很多患者已经出现了休克和抽搐。

  到底是什么病,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还是没有血压吗?”卫生院里,护士长正在专心地为患者打强心针,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医生紧张地看着患者的血压脉搏和体温等数据,同为清溪村人,老医生庄教授对患者的痛苦感同身受。患者带着呼吸机,十分艰难和痛苦地呼吸,看样子很危急。

  “庄教授,情况有进展吗?”江劲风走进卫生院,焦急地询问那位经验丰富的老医生。

  老医生摘下眼镜,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手绢,擦了擦脸上的汗,眉头紧锁:“刚才这位患者出现昏迷和异位心律,肝肾出现衰竭,已经给家属发了病危通知。我从医四十多年,没见过这种病例……”

  “有没有可能是人为投毒?”江劲风提出一种假设。

  “我们也想过,可如果是砷或洋地黄中毒,用洗胃的方式都会有所缓解,可被洗胃的患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病情加重,出现心动过速,肌肉痉挛。然后就像这位患者,脏器和循环系统衰竭,这反而又不像是砷或洋地黄的中毒反应了。若是其他物质导致的中毒反应,这种物质是什么,我们还没有找出来……”

  “我弟弟为什么还没有醒过来?!”三十多岁的叶娟女士是镇里的服装店老板,此刻满脸是泪,恳切而急迫地追问忙碌中的庄教授。

  “我们会尽力的!”庄教授承诺。

  “你也是清溪村的人,应该比谁都了解清溪村的情况!为什么还找不出病因?为什么村里没有一个人治愈?”叶娟十分焦虑,做惯老板的她已经失去了耐性,开始质问庄教授。

  “这——”说来话长,庄教授在斟酌着怎样把专业术语说得容易理解。

  “你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对不对?!你们是不是专家?!为什么不派专家过来?!”几天来的焦虑和担心终于令叶娟失控。

  庄教授看了一眼这位病人家属,无言以对。

  “我要请专家来!我要请最好的专家给我弟弟治病!”叶娟擦擦眼泪,咚咚咚离开。

  怪病以惊人的速度蔓延,让人措手不及,将整个清溪村打击得千疮百孔。这个旅游村寨顿失往日的热闹,人心惶惶。一开始,大家还在看哪家有病人,一起帮忙张罗送医院,帮到后来,几乎家家都有病人,人人自顾不暇。由于村里实施了隔离,有想要出村避祸的,都被赶来帮忙维护治安的武警挡了回来。清溪村一百二十多户人家,已经数不出来还有哪家没出现病人了。老一辈的人相信神灵,一些老人颤巍巍地拿出很久不用的卜筮工具,一根一根地在龟壳上摆着稻草,用古老的方式寻找解决办法,还有一些老人穿上压箱底的袍子,在记忆库里慢慢回忆着那些蒙尘的咒语,尝试为家里和村里驱邪。

  焦虑的年轻人将对怪病的恐惧转移到对医生的迁怒上,都在埋怨医生水平差,在服装店老板叶娟的倡导下,每户人家拿出五千块钱——是啊,什么都没有生命重要,生命没了,留着钱有什么用——大家凑了六十多万,交给村长向大刚,让他去请市医大附属医院的世界级内科权威蔡楚鸣院长,出马为清溪村治病。

  清溪村村长向大刚看着眼前一捆一捆的现金,百感交集。

  村里发生这样的事,作为村长,他事前居然没有一点防备,事发后又无力阻止怪病的蔓延,这些天来,深深的自责一直在灼烧着这位年轻的村长。而眼前这六十万现金,是村民最后的希望。他们可能偏激,可能即使是蔡院长到来也无法解决问题,毕竟庄教授是蔡院长亲自提携,医术也非常高明了。但无论如何,村民把殷切的希望折合成现金交给他,即使他们的要求不符合程序,甚至有些任性,他也要为了这希望和信任,去请一趟这位王牌专家。

  然而,到了附属医院,迎接向大刚的是一个让人发狂的消息:

  “我们蔡院长去非洲援助医疗了,三个月后才回来。”

  向大刚无力地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心中无限沮丧,虽然蔡院长的行踪不是他能左右的事,但,回去该怎样面对村民殷殷的双眼?

  医院嘈杂起来,几个护士和一个一身血的女孩推着一辆小车匆匆跑过,小车上躺着一个年轻男性,也是一身血,不知道是从哪个伤口冒出来的。一滴一滴的血,延伸到不远处的转角。向大刚本来就心力交瘁,看到这场面,不由的想起生命垂危的村民,又想到王牌专家的非洲行……大脑一阵眩晕。

  “唉!生命真是太脆弱了!”向大刚不由地想着。但这句话他没说出口,是由一个女孩子说出来的。

  向大刚看向身侧刚落座的女孩子,好像就是刚才推伤者进来的女孩,首先夺取向大刚视觉的,是女孩衣服上大片大片的血迹,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向大刚将视线上移,女孩正用血淋淋的手擦着脸上的汗,手不在意地往脸上一抹,就是一个个血手印,当然也看不清面容。

  不过根据那双灵动慧黠皎洁乌溜溜的双眼判断,应该是个美女。向大刚满脑子的清溪村,即使现在有仙女下凡,他也不会在意。

  “你看样子不像病人,是来找医生的吧?”血人儿美女开口,侧着头问向大刚。

  “嗯,可惜医生不在。”向大刚说到这,又是一股沮丧涌上来,不想说这个话题:“你亲人怎么了?”

  “去世了。”女孩儿回答得干脆。

  “啊?对不起!那刚才推进去的——”

  “陌生人。不认识。在我工作的巷子里被掉下来的砖块砸破头。”

  “啊!你真是个好人。”

  “呵,这么说我的人不多。”女子自嘲了一下。

  “你已经工作了吗?”

  “你在问我的职业么?我的职业有好多,世上若有三百六十行,我就会六百三十行。我有至少五百种不同的名片,每次出门带几张。现在么——”女子一边说一边用血手在口袋里翻翻,翻出一沓名片在手里过了一遍,抽出一张原本是纯白色,被她印上血指纹的名片,递给向大刚:“现在我是医师。”

  向大刚一阵诧异,不由接过,上面是繁体的,如刀刻的古怪字体,复杂得难以辨认:“靈靈工作室——毉師:伊靈靈。”

  “正是我。所以我们说消防员周围总有火灾,侦探的周围总有案件,医生的周围总有事故。我偏偏又是通才,整日不得安宁。”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2 00:55

第二章 毉(3 )

  “你是医生?!那你是哪方面的医生?”联想到清溪村的怪病,向大刚仿佛见到曙光,开始抓救命稻草,顾不得有病切忌乱投医的古训。

  “你是中文系毕业的么?”美女一开口就是完全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

  “呃?我大学是管理。”向大刚有点懵。

  “唉!不是学中文的,对汉字的理解力就差好多!”美女颇为遗憾:“解释起来很浪费口舌的。”

  ……向大刚脑门浮现出黑线,他问的是医生门类,怎么话题转到说文解字上了?

  伊灵灵端详他几眼,然后指着自己名片上的字体,开始解释说明:“我这个名片上的字用繁体,是有用意的。你看这个毉(医)師的毉字——这个字不是我造的,是咱们老祖先造的。看到毉上面这个框框了吧?代表放箭矢的工具,里面这个‘矢’当然表示箭了!下面这个‘巫’代表巫术。现在你从这个字总该看出来,古代都是医巫并称,医生往往兼用巫术治病,所谓箭矢,是用它来射杀疾病,所谓巫术,是用它来帮助治疗使患者痊愈。所以我称自己是医师,不是医生。我不光用医术治病,还用巫术治病。这么说你懂了吗?”

  如果不是身处现代化的医院,满眼锃亮的医疗装备,向大刚真要以为自己走错时空了。巫医?用巫术帮忙治病?现在还有这样的人?而且是在现代化的不信邪的医院里,冠冕堂皇地在澄清自己是医师。

  伊灵灵看着瞠目结舌的向大刚,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我说的话别人都不懂呢?那我就不在这跟你浪费口舌了。名片本来我想要回去,我怕你到处乱扔纸屑,不过现在沾血了就送给你吧,就当再给你们清溪村一个机会。虽然客户在我门口被砸破头不是我的错,但是满身是血的出来吓人就是我的不对了。再见了村长大哥。”挥一挥衣袖,甩出一片血迹,不带走一片云彩。

  他听错了吗?她说再给清溪村一个机会?她知道他的来意?向大刚看着伊灵灵的血红背影,有点恍惚。

  “遇到麻烦了吧?”一个中气十足的男中音在向大刚耳旁响起,有点幸灾乐祸和不怀好意,打破了他的恍惚。

  又一个怪人。今天是撞邪了吗?以前还以为世界很正常。

  一个彪悍的男人。一头板寸,头发在头顶顽强地根根竖立,领口敞开,隐约露出里面的青龙刺青和一道道刀疤。正贼贼地看着向大刚,表情带点同情。

  “你是——龙哥?!”

  不是向大刚交友广泛,而是这位昔日的龙头老大实在太有名了!几乎全体市民都认识他,他可是锦绣市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典范。

  话说此龙头老大在道上腥风血雨混了十余年,大概是血腥场面见多了终于受到刺激,忽然从某天开始失眠做噩梦,让小弟从全世界网罗了几十个心理医生来进行干预,其中有擅长诱导的,有擅长催眠的,那个催眠专家还是很有本事的,当时一屋子的弟兄都被他催眠得抱着砍刀咧嘴大睡,可老大毕竟是老大,刀架在催眠师脖子上,眼睛瞪得溜圆,问催眠师是不是敌对帮派派来的,该催眠师顿时两泪纵横,宣布自己对老大的病无能为力……后来有一个大胆的心理医生,将老大的病确诊为间歇性神经官能症,老大对这个专业名词十分迷茫,此医生多余地加了一句,就、就是传说中的精神病……结果可想而知,他被暴怒的老大一爪子拎起来差点闭气,在见鬼似的逃回家中后,患上了间歇性神经官能症。

  万般无奈,求治无门,老大拐进了十八弯巷子,在耐心告罄要炸巷子之前,终于找到了“灵灵工作室”。半小时后,守在门口的弟兄惊见他们出生入死不眨眼的老大踉跄跑出,掩面痛哭。一小时后,众弟兄得到了一个让他们肝肠寸断的消息:他们可敬的老大决定退出江湖做良好市民了!这简直是比死还难让人接受的结果。失去理想的众兄弟冲进灵灵工作室预备砸场,出来后却像被清洗了灵魂似的乖乖去做了搬运工。

  新落成的市政大楼就是原龙头老大承揽的工程,在接受“文明市民”的荣誉时,原老大感慨颇多,口口声声感谢那个神秘工作室给了他新生,声称自从去了那,“找到理想归宿,睡得比婴儿还甜!”据说市里的民间八卦爱好者协会已经着手将这个浪子回头的故事改编成评书,以图编入市志永载史册。

  以上就是向大刚在媒体上对这位龙哥的了解。

  不过——灵灵工作室?那个灵灵工作室?

  向大刚脑袋可以稍微正常运转了,联想到龙哥人生的诡异转折点,终于想起,手里这张血淋淋名片的主人,也是很有名的。

  它以神秘闻名。

  不光灵灵工作室是怎么成为龙哥人生的转折点的,至今还是个谜,更甚的是所有去过“灵灵”的当事人,嘴都守得比蚌壳还紧,仿佛“灵灵”是个禁忌字眼。有记者曾问龙哥,灵灵工作室怎样改变了他?龙哥徒然变色,脸像见鬼似的变得惨白,冷汗直冒,并拒绝回答这一可怕的问题,只慎重强调,灵灵工作室绝不要轻易涉足,它在治你病前,很可能先要你命!劝慰市民谨慎谨慎再谨慎,除非是被比死还可怕的事困扰,否则离灵灵工作室越远越好!

  也有人不听劝,但那些寻奇的人回来后,不是目光呆滞,就是精神崩溃,还有相当一部分人患上恐慌症和狂躁症,还有人像疯子一样变卖家产给乞丐分钱。在经过铺天盖地的治疗后,这些人像躲避瘟神似的立马打包远走他乡。

  “她是很神的!”龙哥看着伊灵灵消失的方向,感叹地说:“一个神奇的女魔头。手法高竿!作风狠辣!明明是大姐头的料子,不在道上混太可惜了!”

  “她真能治病吗?”如果真是那样,倒可以试试,还能怎么样呢?毕竟权威医生也没有办法不是吗?

  “真能。她医术奇特但是深不可测,而且擅长出怪招,是个名副其实的怪人,完全不按牌理出牌……嘶,刚才她能跟你废话那么多,看来你麻烦还不小。我看你也有点印堂发黑,灾星罩顶……”

  “我是清溪村村长——”

  “什么?你是瘟疫村的?!”龙哥运动神经发达,当场跳起来,迅速和向大刚拉开距离,八卦状消失,换上一脸警戒,颇有当初混角头的凶狠架势:“你怎么不早说?!害我跟你那么接近增加被传染的几率!”

  “我——”向大刚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现在清溪村已经被人称为瘟疫村了吗?

  看到向大刚不知所措的样子,龙哥又有点不忍心,口气缓和了下来,但依然离向大刚很远:

  “如果医生都没办法,我劝你去找伊灵灵试试。和巫婆打交道虽然代价很大,但她总能给你你想要的。我不跟你多说了,我还要珍惜大好人生。”说罢,像躲瘟疫一样大步离开。

  向大刚低头看着手中的血名片,事已至此,要不,去找伊灵灵试试吧?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2 00:55

第三章 巫女进村(1)

  还没走到灵灵工作室,向大刚就快崩溃了。

  这灵灵工作室也实在太难找了!那九曲十八弯的巷子就像八卦阵一般,好几次向大刚绕来绕去,都发现又转回到原点,他甚至怀疑这巷子是不是设了桃花岛的迷阵。他从早上到下午就一直在这巷子里绕啊绕,肚子饿得乱叫,找不到工作室不说,现在他想出去吃点东西都出不去!越绕越没有信心,越找越崩溃!难怪所有到过这里的人都想拆墙炸巷!

  手机铃声及时响起,是好友江劲风。

  江劲风是向大刚的儿时玩伴,跟向大刚一起读完小学中学,从小就话少孤傲,专攻偏门。要不是朋友多年,向大刚还真怀疑这家伙是没感情的东方不败附体。随后向大刚去三流大学学管理,江劲风去一流大学学刑侦,各忙各的。直到江劲风回国,两人才又重新搭上线。

  他始终也搞不懂江劲风,搞不懂他生在书香世家怎么会去读刑侦,整天跟坏人和死人打交道;

  搞不懂他本来顶着响亮的声名,在前途无量之际为何又回到这里;几年不见,江劲风变得更深沉了,他也就更加搞不懂他了……

  “大刚,你在哪?” 接通电话,是江劲风清冷有力的声音。

  “我在市里……”还是先不要跟这个冰块男说他在找巫医的意图好了。

  “尽快赶回来,庄教授也发病了。村里局面很乱。”

  “什么?!庄教授?!”向大刚大惊失色。

  “嗯。村里人说你去请蔡院长了,据我所知他好像去援助医疗了。如果有可能就再请个医生过来,医疗人手不够。”

  “好、好的,我尽量……”

  真是屋漏又逢连夜雨,连庄教授都发病了,蔡院长又不在,还有谁能治?刚才在医院,医生护士一听他是清溪村的,都显得比平常更忙碌,好像他是传染源,再加上来治病的庄教授发病,还有谁愿意冒险来清溪村治病?现在自己又困在十八弯巷子里……

  “啊——!”

  万念俱灰之下,向大刚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一块门板,仰天长啸。

  他这中气十足的绝望一叫,真是震楼板,惊灰尘!草木为之含悲,小巷为之摇晃。终于,嘭!一个斑斑驳驳的木板被震得凌空飞下来,正沉重地砸在向大刚的脚前,要不是向大刚脚缩得及时,恐怕斩断脚筋的人间悲剧就要上演。

  “他奶奶的!是谁在那鬼叫鬼叫?!吓我一跳!带着牌匾给姑奶奶滚上来!!”

  很难想象,这种粗鲁的言语以一种柔媚的音调娇叱出来产生的效果,百分百的不搭调。
  向大刚绝对不是受虐狂,但他真的觉得这声音宛如天籁,叱得他就像浑身被熨斗熨烫过一样舒服……向大刚忘了回骂,怔怔地看向二楼,声音似乎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不过——牌匾?向大刚回神,左看右看,才发现那块差点让他后半生拄拐的斑驳木板上,似乎有依稀难辨的字迹。向大刚抄起木板抹了抹,才发现上面用劣质油漆草草刷上的几不可见的字迹:

  灵灵工作室!

  轰!脑袋一片轰鸣!

  何谓踏破铁鞋无觅处?何谓柳暗花明又一村?向大刚抱着牌匾,被巨大的欣喜和感动冲击着头脑,眼看就要喜极而泣,手忙脚乱地搬开他原来靠着的铁锈斑斑的门板,走了进去。

  毫无疑问,这是一幢摇摇欲坠的危楼。里面到处是掉落的门板和灰网,以及横七竖八的杂物。向大刚很难理解,为什么它没有被市政府贴上公告以示生人勿近、小心坍塌什么的,旁边还应该附上大大的“拆”字。没有电梯,而楼梯间的灯泡大概全部因故障叫停。仅有的日光灯危颤颤地拖著长长的电线,挣脱天花板的挟制,在半空中荡来荡去,放送稀微的光芒。一般人见到这小楼的架势,第一反应应该是逃命要紧吧?

  但向大刚顾不了那么多了!眼下清溪村满目疮痍,不知如何应对,他已经无计可施,不如死马当活马医,让传说中的伊灵灵试试,凡事要往好处想,也许她才是王牌专家也说不定……向大刚摒弃杂念,勇敢向前,踩着踏上去灰尘铺面的地板上,小心地避开地板上散落的钉子,往阁楼的方向前进!

  好不容易走到天台上的阁楼,劫后余生的向大刚早忘了他身处危楼,抱着牌匾兴奋地冲入失去牌匾只剩下挂匾钉子的房间内,刚起手敲门——

  嘭!不知是向大刚气场太大,还是门板根本就是装饰。总之,那块门板在向大刚敲门的同时直挺挺的落地,宣告阵亡。

  就是轻轻那么一敲,不会吧?

  没有了门的遮挡,一股甜香扑鼻而来。向大刚当下闪神,看向屋子内,破烂的电脑椅子上放着一盘看起来非常可口的小甜点,用精细的白瓷盘装着;上面摆着韩式的银色筷子,筷子还是雕花造型的;白瓷盘放着一只高脚杯,里面盛着红酒。

  一位粉雕玉砌的美人正悠闲地坐在破烂的电脑桌上,晃荡着修长白嫩的双腿,轻轻靠着电脑,午后的阳光透过摇摇欲坠的窗子撒到她身上,像一个误入尘世的仙女。她优雅地端着一杯冒着袅袅香气的茶,慢慢吹着,若不是这屋子太过简陋杂乱,他几乎要以为自己在五星级酒店,这情景看起来实在是太有品味了。

  原来,没有了血污染,伊灵灵竟是这样一个摄人心魄的美人儿。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呀!”美女伊灵灵抬眼看了向大刚一眼,继续吹着手里的茶。

  “钱带来了吗?”满足地喝了一口茶,美女开口。

  “呃,钱——什么钱?”向大刚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的话说,回神才发现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你不是请我去清溪村治病么?”伊灵灵清清浅浅地看着他,噙着若有如无的笑,淡淡开口,优雅冷淡的样子,跟向大刚在医院见到的那个率性的血美人判若两人。

  “什么——啊!对对对!治病需要花钱!您怎么收费?”

  “看你想要怎么治了。我这有几个方案供你选择:第一方案,便宜,只负责控制病情,让病人得以苟延残喘,20万;第二方案,也便宜,控制病情,并帮助病人恢复到植物人状态,30万;第三方案,贵点,包去根,包痊愈,50万。不二价。你自己选吧。”

  说完,放向大刚一人目瞪口呆中,美女伊灵灵夹起一块甜点,优雅地放在嘴里,享受美味。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2 00:55

第三章 巫女进村(2)

  向大刚毕竟学过管理,对财务也有认知,在大脑里飞快地衡量这几个选项。按说如果真能如她所说包治全村,那这些钱也不算贵,当然虽然她提出三个选项,但唯一的选择就是50万,谁会花30万让病人“恢复”到植物人状态?!不过,她能行吗?向大刚不免怀疑地上下打量这位品茶淑女。

  仿佛知道向大刚的顾虑,美女笑了笑:

  “当然,由于第一次合作,需要建立彼此的信任。你可以先给10万定金做活动费,其余的等治好后给我就行;如果没治好,我不但把10万定金还给你,再赔给你10万。”

  “成交!我选第三方案!”美女都开出这样的条件了,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没有头绪。

  还是没有头绪。

  这种奇怪的案件让一向镇定的江劲风有些烦躁。以往就算再棘手的案件,都会让他察觉到蛛丝马迹,但这次,完全没有抓到头绪。

  没有查出污染和中毒迹象,病人的病情得不到解释,不是瘟疫迹象却像瘟疫一样蔓延,也没有丝毫人为的可疑线索,会是什么原因导致清溪村怪病的泛滥呢?

  江劲风坐在村口那棵有百年历史的老樟树下,微微锁着眉头,点燃一根香烟,却不吸,看着袅袅升起的一缕烟雾,凝神思索着各种可能性。

  倏地,一抹红艳艳的身影轰隆隆隆地跃入江劲风的视线。他眯起眼,看着嚣张的闯入者。

  又是她。

  时髦的辣妹骑在一架油漆快掉光的落伍摩托车上,那是七八十年代马力强劲的幸福250cc,2冲程,力大无比,没排气管,此刻正拖着黑烟,即使已经停下来那巨大的噪音也不绝于耳。

  而在那辆堪称落难红牛的中古摩托车上,四处张望的,正是阴魂不散的伊灵灵。

  此刻她一身红艳艳的辣妹打扮,缀着亮片的紧身吊带,露出圆润白皙的香肩;窄腰身的超短裙,突出修长细嫩的玉腿;简简单单的休闲凉鞋,没戴安全帽,替代品是中看不中用的粉红牛仔帽,鼻子上架着大大的红色墨镜,背着一个大大的帆布包,骑在一架大型的破机车上,活像来郊游。机车后座正是脸色惨白,头发凌乱的向大村长。

  向大刚抚了抚胸口,跌跌撞撞从机车后座跳下来,指着伊灵灵,上气不接下气:

  “你、你、你骑着这种机车——”

  “怎么啦?难不成走过来?”

  “可以打车!”

  “哈?向大村长,你在痴人说梦吗?打车?你没见人家司机叔叔听说你的目的地是清溪村,全都踩油门跑了吗?”

  “那那那你也不该随随便便去废品收购站拉了一辆机车就上路!”明明打了一路腹稿要说说她的,但她怎么好像还很有理的样子?

  “别说得好像这车是废品好不好!告诉你,这是收购站老板的珍藏版!要不是我面子大他都不肯借!驾起风来那叫一骑绝尘!”

  伊灵灵跳下车,掀开墨镜,翻了翻白眼,嘲笑向大刚的无知。

  “而且还没有安全帽!”向大刚再接再厉。

  “拜托!我是没捡到好不好?那家废品收购站原来有好几个呢,顶多破了几个窟窿,带起来一点不差。你运气不好没捡到。”伊灵灵继续研究清溪村的地形。

  “你居然敢飙车!那个破车,还敢飙到130迈!”向大刚想到这,还觉得余惊未平。

  伊灵灵觉得有必要安抚一下这位受惊的村长,走过来拍了拍向大刚的肩膀:“大哥!我怀疑你兼职养鸡!走了啦!”

  “养鸡?什么意思?”

  “鸡婆!”

  “伊灵灵!”向大刚咬牙切齿。

  伊灵灵把破旧摩托扔到路边,招招摇摇地向前走:“行了!比唐僧还罗嗦!当初可是你说事情紧急的,我这不是配合你吗?客户要求至上嘛!”

  伊灵灵?!

  这个名字震住了江劲风,他像被人敲了一棒,眼睁睁看着那个辣妹身影走向自己,完全没有其他反应。隐隐约约的疑惑找到了归宿,原来萦绕在心头的对她熟悉的感觉是因为她是——直到香烟烧到手指,烟灰掉到裤子上燎起一个烟洞,他才倏然惊觉。

  是了。是她。那个盘亘在他脑海中多年,难以擦去的名字。

  难怪在警局里看到她,会大脑当机,回想起暗藏心底的阴影,当时没有细想,可能也不敢去想,原来真的是她。

  不会错的。

  伊灵灵。

  从上次在警局的反应来看,她似乎已经不记得自己了。

  是啊,那么久远的事,那么小,又没有经常见面,谁会记得,连他们的模样都发生了那么大的改变……

  那个大舌头的小女孩长大了。

  她来这里干什么?

  想到这,江劲风站起来,沉稳地走到路上,等着伊灵灵走向他。

  来了,她来了。

  伊灵灵看对方没有让路的意思,抬头看了看这尊门神,认出他来:

  “哦,原来是刑警大哥!”

  江劲风还是没动,眼睛深深地盯着她看,对比着记忆中的样子,心里暗潮汹涌,一时忘了自己拦路的目的,不知说什么好。去和她相认吗?她一定会觉得可笑吧?她已经把自己忘得干干净净了。那——说些什么好呢?

  伊灵灵疑惑地看向身边的向大刚:

  “怎么?进村还要收买路钱吗?”

  “哦!劲风!这是我请来的医师,伊灵灵。”

  “那个卖摇头丸的?”想起警局的一幕,想起警局的一幕,不知怎么冲口就是这么一句。她怎么会和卖摇头丸的搅和在一起?虽然小李他们都说她是帮忙破案的,不过,撇开她当时行为的怪异不提,既然知道她是伊灵灵,这种说辞就更要打折扣。伊灵灵是什么人?她会好心到帮忙破案?在没钱赚的情况下?

  “什么?!摇头丸?”向大刚被吓得不轻,再次怀疑伊灵灵医术。

  这个男人的眼光太过犀利,伊灵灵阅人无数,深知此人道行深厚,不可小觑。当下脑子里拉响红色警报,全身肌肉紧绷,进入备战状态。

  “是协助侦破倒卖摇头丸的团伙!大侦探,你少说了几句吧?”微笑挂在脸上,不达眼角,眼里散发的是彻骨的冰冷。

  不跟她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眼下,还是远离村子安全些:“大小姐,清溪村已经被隔离了。闲杂人等不能进去。”

  “我被定义为闲杂人等吗?”伊灵灵看一眼向大刚。

  “呃,劲风,市里医院的医生都不能出诊,她确实是来治病的。呃,我们已经签了协议……”

  看着向大刚不怎么有底气的样子,就知道是有病乱投医。也罢,村里人心惶惶,任何一个外来的医生都会给他们带来些心理安慰,不过她这个样子——江劲风禁不住又上下打量了一遍伊灵灵——只怕会让村民更恐慌吧?都沦落到需要太妹来拯救了吗?

  “我认为你还是穿戴整齐再进村比较好。”免得被狼狈轰出村。

  伊灵灵眼里顿时烧起熊熊的火苗!敢嫌她?!敢限制她?!他以为他是谁?!

  “哈!原来清溪村是高级会所,五星级宾馆,不穿正装禁止入内?”

  “我是好意。”还是那副该死的笃定样子。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2 00:55

第三章 巫女进村(3)

  “好!阁下是好意!”伊灵灵咚咚咚掉头就走。

  换向大刚着急了:“唉?你别走啊?咱们签了协议的!”

  伊灵灵也不答话,僵直着脊背,大步流星走开,走到倒下的机车旁,骑上,踩油门,轰隆隆,黑烟滚滚,一个回马枪,一路轰鸣着穿过向大刚和江劲风之间的缝隙,擦着江劲风的衣襟开进村。再一个回马枪,在村里停住,正对江劲风,伴着油门的轰鸣,得意洋洋地抬着下巴,十分嚣张地向江劲风挑衅:

  “我还就进来了!怎样?把我轰出去呀!”

  江劲风虽然大略知道伊灵灵的桀骜性子,但亲眼见到此女如此难缠,仍然被气得脸色铁青,额头的青筋突突地跳。在他自己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之前,人就窜出去,弹到伊灵灵机车的后座上,按着伊灵灵车把上的手,长腿一伸,踢开伊灵灵的脚,踩下油门,轰地飞出村。

  两人离得如此近,伊灵灵的长发飘着淡香,拂过江劲风的耳畔,江劲风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飘在伊灵灵的鼻端,伊灵灵不自在地扭着身子,贝齿咬得咯咯响。好你个江劲风,敢霸我的车?!

  江劲风的头贴着伊灵灵的耳畔,气息轻轻飘进伊灵灵的耳朵,仿佛在呢喃,却充满威胁:

  “不要试图挑战我。”

  “把老娘放下!”伊灵灵开始口不择言。

  “别急,我也不想离你这么近。”眉头为这句粗话微皱,嘴边却不自觉漾出难以察觉的笑意。

  嘎!车猛地停到三德镇一处服装店前,江劲风怕她跑,像抓犯人一样抓着她的手走进服装店,伊灵灵别别扭扭地试图挣脱,奈何江劲风手劲过人,没甩得开他,嘴里又咕哝了一句国骂,使劲踩他的脚,真恨自己今天怎么没穿高跟鞋出来?便宜了这龟孙子。

  江劲风毫不在意,就当伊灵灵在给他脚底按摩。目测了一下伊灵灵的身材,捡出一身古板的职业装,结帐,扔给伊灵灵,再抓她出来,扔上机车后座,自己完全操纵机车,一催油门,轰隆隆向清溪村开进。

  向大刚傻傻地站在村口,还在回味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一男一女又是进村又是出村的,搞什么飞机?还没想明白,就看那辆中古机车嘎地又停在他面前,江劲风面无表情地下车,对后座怒气未平的伊灵灵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大小姐!你可以进村了!看诊的时候记得穿上让人信任的职业装!”

  伊灵灵脸上被怒意催得红通通,像个复仇女神。但是仍旧面带微笑地下车,不过那微笑依旧带着明显的挑衅,眼里的狠厉一闪而过,在经过江劲风身边的刹那,拽着江劲风的脖领子,送给他一句甜腻腻的威胁:

  “不要太得意!你会遭报应的!”

  江劲风看了一眼那只越矩的白嫩猫爪子,环着肩,依旧一派气死人的气定神闲:“悉听尊便。”

  清溪村是旅游村寨,因此建了很多方便游人住宿的旅馆,由镇政府投资兴建的清溪宾馆是清溪村最好的宾馆了,干净整洁,设施齐全。如今这里住满了外地来此调查清溪案的工作人员、医护人员和警员。初来乍到的伊灵灵也住这。

  安排完房间已经是傍晚,伊灵灵将包往床上一扔,看着手里攥着的纽扣,阴恻恻地笑了。呵,这颗纽扣是她临别威胁江劲风时,顺手拽下的战利品。江劲风,敢欺负到我伊灵灵头上?!你好样的!今晚,就让你尝尝我伊大法师的厉害!

  江劲风在外办案习惯住顶楼,一方面为了安静,一方面是职业习惯,顶楼往往视野最好,方便侦查。

  现在,晚风透过窗户吹过房间,江劲风在桌前研究着卷宗,忽然想到一个新的切入点:既然在外部都找不到线索,何不从村里的人际关系入手,看看能不能找出点名堂?看看已经发病的人之间有没有某种关联?

  正想着,半空忽然传来一阵像老牛喘气的声音,起初江劲风并没在意,以为是风吹窗框发出的声音,但随后声音越来越大,窗框发出哗啦啦的巨响,墙壁震颤得摇摇晃晃,仿佛顷刻间会有地震来袭。

  江劲风反应奇快,“哗啦”一下关上窗户,已然来不及。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场面出现了:一个国色天香的美女硬是挤进到房子里来!

  美女体态丰满、玲珑凹凸,眉目更是美得花愁柳怨、淒淒动人,颦眉不语却令人爱怜不已。美女身穿热辣透明的橘黄色拉丁舞服,上面只穿件薄薄的胸衣,坠满亮片;腰上也只是围着短短的薄裙,上面的亮片叮叮当当,在朝江劲风行走时发出有节奏的音响。

  江劲风不明所以,但心下十分警惕,不由沉声问:“谁?”

  美女也不答话,当着江劲风的面,“呼”地一下甩掉胸衣,胸前的双峰霎时没有了束缚,美女抖动着双峰,眼神妖媚,一只手揉搓自己的胸,一只手伸向江劲风的脸。江劲风查案也见过很多香艳场面,但此女异常诡谲,江劲风仍然神经紧绷,不动声色地避开,冷眼看她下一步动作。

  美女竟绕着江劲风缓缓跳起舞来,舞姿极尽挑逗,享受般地伸直双臂,仰着头,喉咙里沙哑的呜咽着,腰肢慢慢扭动,垂在胸前的丰盈一前一后的摆荡着,眼神始终魅惑地盯着江劲风。

  江劲风毕竟是血气方刚,见到如此旖旎的画面难免心旌摇荡,何况美女如此热情主动地挑逗。但江劲风也是个异常理性的人,瞬间压制住慢慢升腾的情欲,此女半夜从窗户跃进,行事诡谲,来者不善,对她绝对不能掉以轻心。于是江劲风咬着下唇,眼睛也迎着半裸美女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不错过她眼里的任何欲念和情绪。

  半裸美女舞动着腰肢,开始渐渐面对面贴向江劲风的胸腹,猩红的指甲在江劲风衬衫的领口处游走,江劲风无视她的动作,仍旧盯紧她的眼神,随即,他从她的眼睛里捕捉到一闪而过的狠厉。

  下一刻,半裸美女的指甲呼地变成十根长长的利刃,直直向江劲风的脖子插过来!江劲风反应异常迅速,迅速弯腰避开,滚到一侧,再一回身,半裸美女完全变成另外一副样子。

  一个狰狞的怪物。

  简直像男版的鬼娃花子现身!怪物个头直达天花板,脸色黑如煤炭,眼里闪烁着黄光;上无衣,下无履,手提弓,腰插箭,腰上还是那件拉丁舞短裙,样子十分吓人。江劲风就算身经百战也没见过这样的怪事,但看怪物来势汹汹,立刻肌肉绷紧,紧密观察怪物的行动,进入备战状态。

  大头怪物动作十分迅猛,拉弓搭箭,一枚锋利的箭就朝江劲风射来。江劲风滚到一边,那箭一下子穿进墙壁。看来来者不善,江劲风利目扫向电脑前的瑞士军刀,呼地拽过来,握在掌中权当武器。

  那怪物见没有射中他,气得龇牙咧嘴,哇哇大叫,拔出佩刀,挥舞如风,朝江劲风身上使劲儿劈过来。江劲风轻捷地向前一跳,躲了过去。只听嘭的一声,那刀正劈在床沿。而江劲风看准这个时机,敏捷地窜到怪物身下,一刀削去它的足踝骨。刀骨相碰,铿然有声。

  怪物更加生气,大吼如雷,转身又朝江劲风砍来。江劲风急忙弯腰,又向它身下窜去。怪物的刀砍断了江劲风的后衣襟。这时,江劲风已闪到怪物肋下,向他身上猛刺一刀,这把瑞士军刀陪伴江劲风多年,极其锋利,只听那怪物噗地一声,倒在地上。江劲风怕它不死,举刀再刺,只听哐,哐,哐,就像砍在木头上一样。

  片刻后江劲风觉得够了,停止对怪物的袭击,气息有些不匀,仔细看刚才凶猛攻击他的怪物,却发现地上躺着的是一个黑色的木偶。像人一样高,弓和箭还缠在腰间。那木偶的脸刻得十分吓人,中刀的地方还有血流出来。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2 00:56

第四章 红玉贝壳(1)

  虽然最近清溪村怪事连连,但像刚刚这种不合情理的事,江劲风还从未遇见,难道是被操纵的木制机器人?可是那人偶上并没有任何机关。

  江劲风半跪在地上,将黑色人偶前后搬动反复查看,忽然在人偶装箭的口袋中发现一样十分眼熟的东西。

  是自己衬衫的纽扣。

  江劲风何等敏锐,立刻检查自己身上这件衬衫,发现领口的一颗纽扣不翼而飞。

  随后马上想起,伊灵灵抓着自己领口,威胁他会遭报应的动作。

  是伊灵灵!

  这个睚眦必报的野猫!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样做到操纵人偶的,但是江劲风更注重的是人的品行。一个可以对挖苦了她几句的人用这种狠毒的法术,也太任性妄为了!他还算有点功底的,如果换作其他没能力抵御的人,岂不是眼睁睁中招?!

  很久没有真正动气了,现在,平日冷静自持的江大队长终于按捺不住,推开门,直奔楼下403,那是伊灵灵的房间。

  连敲门的礼仪都省了,对这种能使出下三滥把戏的女巫婆,还用讲什么礼貌?!

  嘭地推开门,连伊灵灵的影子都没有。

  江劲风的利目在房间里迅速扫射了一圈,这是一间套房格局,进门是门厅,沙发、电视、餐桌和电脑桌都在客厅里,客厅和卧室的连接处伸出一道短短的走廊,卫生间和洗澡间在一起,在走廊的一侧,走廊的另一侧便是卧室,尽头还有个小小的厨房,当然厨具只是摆设,但冰箱和微波炉都可以使用,适合存储和消化各种垃圾食品。

  看来是拿了清溪村不少的“项目费”,出手才敢如此大方,江劲风暗想,清溪宾馆的套房只有两间,这种非常时期,谁有心思住套房?连省里的专家都住标准间,她伊灵灵何德何能,大摇大摆地在这里一边享受一边害人?

  厅里的沙发上扔着伊灵灵那套碍眼的吊带和窄裙,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女孩子装饰品。洗漱间的门关着,里面隐约有水被撩到地上的声音,还有几句不着调的哼唱:

  “我爱洗澡皮肤好好,哦哦哦……洗刷刷洗刷刷,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

  听到这些不着调的歌,江劲风不知怎的,憋着满腔怒火却忍俊不禁,像漏气的气球一样,噗哧,又好气又好笑起来,看来罪魁祸首很惬意,没准正在享受她的泡泡浴。

  好吧,暂且不急于一时,敌人再狡猾,也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就算是刁钻难缠的伊灵灵又怎样?在江劲风暗暗准备好战略部署的时候,或在他化守为攻的时候,绝对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江劲风也就平复下来,在沙发上坐下等那位洗刷刷完毕,好整以暇地把自己埋在沙发里,翘着二郎腿,随手摆弄伊灵灵扔在沙发上的那些小东西,呵,骷髅珠形状的脚链,嗯,符合她风格;硬币穿成的手链,也符合她风格,她一向爱财——可是就在这随意的摆弄中,江劲风发现一样不怎么符合她风格的挂件。

  一块温润的红玉。

  那块红玉和一元钱的硬币差不多大小,拴着不粗不细的红绳。一般的玉都是龙凤啊、观音啊、生肖啊这类图案,但这块玉不是。它的正反两边雕刻着两片漂亮的贝壳,贝壳纹理清晰柔和,仿佛能看到里面的光泽;红玉断面处,贝壳的顶端,雕刻着一只嘟起来的红润的嘴唇,十分精致,栩栩如生,很像一个身体柔软的小女孩躲在贝壳里,总是嘟着嘴,能象小金鱼一样,从嘴里吐出美丽的泡泡,仿佛不高兴或遇到危险就可以立刻缩回去。

  这是伊灵灵的玉贝壳,终于又见到了。

  小的时候,当他刚见到伊灵灵,除了那双灵动的眼睛不可避免的夺人视线,就注意到她脖子上挂的这件特别的装饰,虽然他从小就不擅长幻想,但看到这块玉,总会让他不由自主地联想到许多美丽的童话。以后他便格外注意红玉,甚至在出国的时候都在各种玉器行流连,只希望能找到一块相似的玉,一块童年的慰藉。但很遗憾,无论他花了多少心思,逛了多少家玉器行,搜索了多少网店,这种质地和图案的红玉,他今生只见过一块,就是伊灵灵的这一块。想必这里面也有不寻常的故事,是谁亲手为她打造的吧?

  江劲风看着这块玉出神,脑海中又浮现出一个粉嘟嘟的小女孩,这块玉在她脖子上晃啊晃的,红着小脸,一本正经的样子。

  那个时候……她才六七岁吧?

  没有人知道,冷情淡漠的江劲风,足足关注了伊灵灵十八年。

  江劲风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见伊灵灵的情景。

  时光退回到十八年前,那时江劲风还是锦绣市实验小学的六年级学生,学校要组织将要毕业的六年级学生去东郊的龙头水库,过最后一个儿童节,毕竟升入初中,他们就只能过青年节了。

  江劲风是大队长,那天正在学校礼堂组织六年级学生排练郊游要演的节目,老师们在下面一边观看一边提意见。就在六年级的学生一字排开,高唱校歌的时候,一个红艳艳的小身影冲进礼堂,跳上舞台,站到六年级老大哥老大姐们的正前方。

  大家被这突如其来的插曲弄愣了,众位正在高唱校歌的毕业生保持着引吭高歌的姿势,却失去声音。而那小身影的主人——一个十分漂亮耀眼的小女孩,脖子上挂着一块红玉贝壳,晃呀晃的,衬着她白皙的皮肤,十分可爱。女孩大概六七岁的样子,正扯着一张黄历,对台下的老师们煞有介事地大声游说。

  “黄历上唆(说),明天四(是)阴月阴易(日),绝对不能粗(出)行!”

  这个说话带着大舌头,一脸严肃的漂亮女孩,正是缩小版的伊灵灵。在场的人听到她这番话的内容,都嘻嘻哈哈大笑起来,一个这样天真的小女孩,说着这么老气认真的内容,着实矛盾得搞笑。

  小女孩发现没人重视她的内容,更加着急起来,在台上拼命跺脚,本来就红扑扑的小脸涨得通红:“你们别不信!我的预感不会错的!明天随(谁)也不要去龙头髓(水)库!我告诉你们!我看到、我看到——”

  “你看到什么了?”高年级的江劲风走到小女孩面前,好笑地问她。这个小妹妹太可爱了!虽然她的话是这么不着调,但跟她同龄那些只会抱洋娃娃的女孩相比,这个小妹妹比那些无知小公主多了很多灵性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2 00:56

第四章 红玉贝壳(2)

  小女孩好像意识到自己差点说错话,连忙捂住嘴,让语音从指头缝里流出来:“我不能唆(说)!唆了就全完了!但你们听我的不会错!我增(证)明给你们看!你!”她那胖嘟嘟的小指头指向台下的一个女老师:“你有过两次小宝宝,但都没有生出来,对不对?”

  “啊!”本来还充满兴味看戏的女老师尖叫起来:“你怎么知道?!为什么这样的事都会传到小孩子耳朵里?!是谁在讲我的八卦?”

  众老师都同情地看着她,老实说,他们也是第一次听到。难怪她每隔半年请一次大病假,大家还猜不出病因,原来……

  “也没森(什)么关系啦!那两个孩子是坏小鬼偷偷要投胎,被阎王搜(收)走了啦!下一次阎王会还你一个双胞胎的!如果你明天不去野游,一个月后就可以再怀孕啦!”

  “真的吗?”女老师兴奋起来,忘了为人师表有破除封建迷信的责任:“我真的可以怀上双胞胎?那有没有可能是龙凤胎?”

  “咳!”校长大人,即江劲风的老爸,不得不暗示这位老师,在学生面前注意自己的形象。

  女老师收到信号,及时噤声,记下小女孩胸前挂着的姓名标牌:二年二班,伊灵灵。嗯,有谱哦!听说她家里有这方面渊源,不管信不信,八卦是女人的天赋爱好。方便的时候要好好问问她。那明天的郊游到底去不去呢?她要好好想想……

  小女孩得意起来:“看!我唆的都是真的吧?所以你们明天不要去髓(水)库!”

  中队长向大刚觉得此时有必要站出来以正视听:“低年级的小娃娃,别在这瞎说!是不是因为你明天去不成,心理不平衡,才来捣乱的?”

  伊灵灵一下子被说得气鼓鼓的,小小的苹果脸仰起来,生气地看着向大刚,却不知为什么,在看到向大刚的刹那吓了一跳:“啊!你——”

  向大刚得意了,看看,低年级小孩子的心思就是这么简单:“被我说中了吧?放心!等你到六年级的时候,也有机会哦!”

  “你有个姐姐今年十四岁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向大刚奇怪了,他上初二的姐姐有这么出名吗?连小学生都知道?

  “哎呀,哎呀,不好。不好。太多的我不能唆(说)。总之,让她早(找)男朋友千万小心啊!否则有大灾祸!”

  倏!小女孩被脸上变色的向大刚一把拎起来:“小小年纪,嘴巴怎么这么坏!不许你说我姐姐坏话!小心我揍你!”

  小女孩也不含糊,鼓着小腮帮,张开小嘴,使劲往向大刚胳膊上咬了一口。

  本来只是想吓吓这个口无遮拦的低年级小豆包,没想到被反咬一口。向大刚恼羞成怒,加上被咬得疼痛,索性就把小女孩扔出去。小女孩还来不及叫,就跌入一个还不算结实的怀抱中。

  江劲风及时地接住小伊灵灵,伊灵灵扭头一看这个接住她的大哥哥,就抱着大哥哥的脖子,唔哇唔哇哭起来,其泪水之汹涌,直逼现下流行的动漫效果。

  江劲风一面轻轻拍着受惊的女孩,一面责备自己的好友向大刚:“她还是个小姑娘呢!”

  向大刚也不是没有轻重的人,实在是这小女孩轻易就触到他的雷区,自己的家人,是决不允许别人说三道四的!就算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孩!更何况她还咬了自己一口!就算好友向着她,他也绝对不会向这个小丫头道歉的!还好就要毕业了,否则他见她一次,就有揍她一次的冲动。她应该庆幸她不是个男的,否则他揍她会理直气壮些……

  于是,就在伊灵灵窝在江劲风怀里没完没了的哭声中,大家结束了彩排,当然,也把这小鬼煞有介事的警告抛到脑后了。第二天,毕业班高高兴兴踏上去龙头水库的旅途。那位被伊灵灵指名的老师,因为求双胞胎心切,采取宁可信其有的态度,谎称感冒,逃避了郊游。

  那天风和日丽,实在看不出什么阴月阴日的样子。在欢声笑语的人群中,江劲风坐在水库边的草坪上,脑海中却全是伊灵灵那个小丫头的影子和大舌头的话,他从来没见过如此有灵性的女孩子。那小家伙说话有板有眼,虽然幼稚,却显得十分煞有介事。听校长老爸说,伊灵灵的妈妈在生她的时候难产,生了两天两夜也没出来。就在她妈妈在痛苦中鏖战时,伊灵灵的外婆突然脑出血去世了。在她外婆去世一小时后,伊灵灵终于诞生。由于生伊灵灵几乎要了她妈妈的命,加上母亡的噩耗,更认定伊灵灵是天生的克母命,和老公商量要将伊灵灵送人,伊爸爸没有同意。于是就在伊灵灵的妈妈身体复原后,抛弃丈夫和孩子,带着一身的痛苦远走他乡,下落不明,至今都没回来见女儿一面。

  伊灵灵从出生就十分聪明,入学的时候她没上一年级,直接上的二年级,听爸爸说,她其实可以直接上三年级,但伊爸爸表示他可以不要求孩子是神童,但希望她能像正常孩子一样快乐。大家都觉得伊爸爸多虑,因为伊灵灵虽然没有妈妈,但她很会自己找乐,一件小东西能玩出好多花样,也没有那么不合群,还是小小的孩子王,嘴巴也甜,很讨大人喜欢,伊爸爸是船工,每次出船的时候,大家都抢着想让伊灵灵住在他们家,逗她玩。虽然她也有些古怪的习惯,比如会跟鸟啊虫啊的说话,好像跟他们能沟通似的,有时还会在空气中指指点点,仿佛在指挥隐形人搬运东西,有时也会一惊一乍,但这些行为也好解释,孩子嘛!她确实很小就会摆草棍,煞有介事地算卦,还会看天象,这个星那个星的胡说一通,大家都当成乐子。大概是遗传,与她仅仅一小时阴阳之隔的外婆,生前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神巫,但为人十分低调,锦绣市活着的人,没有几个见过她外婆做法。

  童年的江劲风想这些,想得有些出神了。一群孩子兴高采烈地上了游船,向大刚还在岸边因为没有挤上第一艘游船而懊恼,十分积极地排在第一个,等船回来接他们。江劲风倒对游船没有多大兴致,他此时在想着伊灵灵,想着有些人活在和自己不同的世界,不但背景不同,个性不同,似乎连内心正在建立的系统都大大的不同。他十分想弄明白,伊灵灵的小脑瓜里装的是什么。他也十分希望,伊灵灵能永远这样快乐……

  岸上传来的杂乱尖叫打断了江劲风的思绪。只见向大刚急切地往水里走,站在齐膝的水中慌张地朝岸上挥手。江劲风猛地站起,这才看到,第一艘游船在水中摇晃不停,船上的孩子慌乱地哭喊。船工奋力地掌舵想要停止游船的摇晃。但仅仅几秒钟的时间,船就这么在众人眼前,整个翻过去了!那位勇敢的船工在水下试图托起一个孩子送到岸边,但没有机会了,很少涌浪的龙头水库完全变出狰狞面目,一个大浪拍过来,再一个大浪拍过来……已经下水想要救人的孩子和老师忙不迭地跑向岸……转瞬间,游船和游船上的人,全部从众人视线中消失,连船板都没有剩下半片……

  这可怕的场面几乎成了所有孩子人生中最黑暗的梦魇。那次毕业郊游,夺去了二十三个孩子的生命,还有两名老师和一名船工,所有遇难者,尸骨无存。

  学校的礼堂,就在前一天还是彩排的歌舞升平,六一那天,却堆满了花圈,变成灵堂。江校长十分愧疚,面对悲恸的家长,不知如何对他们交代,虽然这不是他的责任,但孩子们鲜活的生命还未绽放便凋零,是谁也不想面对的。

  小小年纪的江劲风大队长帮父亲维持秩序,就算他再坚强,这幕人间悲剧也把他震得无法言语,他只能尽量为昔日的同窗多做一点事,来麻木自己的悲伤。

  就是这个时候,伊灵灵那穿着白色孝服的小小身影,又一次扑进他的眼帘。她大大的眸子盈满泪水,迷茫地四处逡巡,终于在礼堂的一角看到一个花圈,踉踉跄跄地飞扑过去,在花圈下哇哇大哭起来。

  “爸爸!爸爸!”

  爸爸?江劲风震惊地看着船工花圈上的名字:伊旭。

  小女孩无助而悲恸的大声哭喊着:“爸爸!爸爸!明天你还得送我上学,接我回家呢!爸爸!呜呜呜……”

  这样悲恸的感染力,已经远远超过少年江劲风的承受力。他憋了半天的泪水终于肆意奔流,夺门而出,逃开这种他没有力量安慰,也没有力量解决,更没有力量继续面对的场景。

  伊灵灵在学校礼堂,守着爸爸的花圈,不吃不喝不动地方,大哭了三天,谁劝也不好使。大人看到她这样子,无不转身抹眼泪,这么小的孩子,从小没有母爱不说,现在又失去爸爸,真正成了孤儿。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2 00:56

第四章 红玉贝壳(3)

  坐在清溪宾馆403套房的沙发上,抚摸着伊灵灵的这块红玉,这些往事如潮水一样不受控制地涌入江劲风的脑海。

  多少年没有回想这些了?不是不能想,是不敢想。不愿回忆那些惨痛的画面,绝望的面孔。风和日丽的一天,在人的掺杂强烈主观色彩的回忆中,也变成了阴霾狞厉的景象。

  江劲风的父亲江岩,在那次沉船事件后引咎辞职,消沉了半年,然后脱胎换骨,下海经商,做起红木生意。几年下来也做得风生水起,成为锦绣市鼎鼎大名的木材经销商。大概是儒学的底子始终让江岩有兼善天下之心,事业的成功没有让他变得跋扈,还是一径的谦和风度,十分热心公益。

  江岩曾几次到社会福利院想收养已成为孤儿的伊灵灵,当知道父亲这个打算,私下里,江劲风也十分盼望伊灵灵能在自己身边生活,她会成为全家人最呵护的小妹妹。奇怪的是,不管江岩如何有耐心,小小的伊灵灵软硬不吃,笑嘻嘻地江伯伯长,江伯伯短的很亲热,唧唧呱呱说些杂七杂八的事,说自己身边有意思的事,但就是不跟他走。再去找她,就根本抓不到人影了。

  谁没有恐惧?谁没有阴影?或许伊灵灵也想远离和父亲的死有关的人和事?就算是被认为坚强冷硬的江劲风又怎样?他一直是人们眼中的天之骄子,能让自己做到最优秀,但是在中学的那六年里,他一直都很迷茫,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什么,而那悲惨的一幕却老是在脑海中盘亘不去,或是隐藏在某个角落,一被触发便冒出来耀武扬威,黑色背景下伸出的求救的手,和灿烂背景下小伊灵灵纯真可爱的脸庞交错出现,这样残酷的对比让他头痛欲裂,除了逃避,他似乎别无选择。

  直到高三那年寒假,他在电视上看了美国的旧电影《保镖》,凯文•科斯特纳和惠特尼•休斯顿演的。他十分欣赏凯文•科斯特纳扮演的弗兰克,沉稳敏捷,冷静自持,他为了保护孩子和一个幸福的家庭而甘受指责与冷遇,在危急时刻又能挺身而出,这种至诚至善而又不张扬的品性瞬间赢得了江劲风的心。弗兰克是一个热情真挚、不动声色的热血硬汉,又是一个刚强勇敢之中不时透露出温馨的真人,棱角在外,宝玉深藏。这样的人让江劲风从心里生出对自己的盼望:自己也可以成为这样一个人吧?

  而让江劲风记忆深刻的,是影片中那样一个段落:在弗兰克的乡村老家,休斯顿扮演的梅伦跟弗兰克的父亲聊起弗兰克,说他出生入死,好像从未害怕过什么。弗兰克的父亲说,弗兰克也会害怕,他小的时候怕黑,就一直把自己关在一间黑屋子里,直到他不再怕黑,才从黑屋子里走出来。

  怕什么就去做什么,直到不再害怕。

  这个感悟如醍醐灌顶,让青春期的江劲风倏然惊醒。

  是啊,逃避有什么用呢?逃避了,它就不存在了吗?逃避的好处仅仅在于,在你还没有力量面对的时候,让你可以启动自我保护的机制,貌似正常地生活下去。但他已经逃避了六年,现在的江劲风,是一个身高即将突破一米八的十八岁的青年,有了成人的外形,也应该有成人的心智了吧?

  于是在填报高考志愿的时候,江劲风放弃了诸多热门专业,选择了政法大学刑侦系。周围人始终不能理解,他为何放着庞大的家业不管,让自己整天跟坏人和死人打交道?

  江劲风付之一笑。

  既然从前害怕生命瞬间消亡的惨烈,那就从直面生命开始吧!不但要直面,还要直面最残酷的一面,还要抽丝剥茧。

  有点自虐是吧?没关系,不给自己找麻烦,又怎能迅速发现真正的自己?从而战胜自己?

  这么多年,他总是去触摸人性中的极致,目睹和他一样躯壳的人在天堂和地狱间选择,同魔鬼交换卑微的条件,直到走向毁灭……或是涅槃。

  那一条正确的路往往太难走,荆棘密布,让人头破血流。坚持不下来的人望洋兴叹,一退再退,以为是在不断给自己解脱,实际却在一步步走向绝路。

  逃避是从深渊探出来的诱惑的骷髅手。

  所以江劲风还是相信那句话:

  怕什么就去做什么,直到不再害怕。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2 00:57

第五章 待偿我平生不足(1)

  “把玉放下!”

  裹着浴巾的伊灵灵出现在江劲风面前,头上的水滴滴答答往下流,眼神冷冽。

  刚洗完澡就看到江劲风这个不速之客,一派休闲装扮,大咧咧地坐在自己的地盘上。最可恨的是,还敢把她最珍爱的红玉拿在手里把玩,这可恶的家伙!不错嘛!居然这么快就摆脱人偶攻击了?真后悔没在黑色人偶里下猛咒,直接把他灭了算了!

  要知道,人偶是一种象征,是施法者灌注了意志力量在法术里,为其意向带来了驱力。各种颜色的人偶可以达到不同的功用。例如红色用于爱情,绿色用于金钱,黄色用于保护或袪邪,粉红获取力量,而伊灵灵之前的黑色,恰恰用于仇恨,用意相当狠毒。普通的施咒者想要让人偶有这种力量,需要将一些与施法对象有关的物品加进人偶中,增加其驱动力。例如贴上对方的相片,对方衣物的布片,或在布制人偶上割缝塞入对方的头发或指甲,等等。而伊灵灵的可怕之处就在这,她仅仅用一颗力量最微弱的纽扣,就使这人偶怪物有如此大的攻击力!恐怕若不是她在施咒的时候手下留情,江劲风也许要多费许多气力才能摆脱人偶的纠缠。

  “嗯?什么?”沉浸在回忆中的江劲风抬起头,有点迷茫地看着这个出浴美女。

  呼!伊灵灵来势如风,一把把江劲风手里的红玉抢过来,套在自己脖子上,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江劲风因为受到人偶的莫名攻击,本来想要来教训伊灵灵的,却在看到她的护玉反应后,嘴唇一动,微微笑了。

  “我忘了,那是你贴身的宝贝。只不过看到它,勾起一些往事。”

  “我呸!”伊灵灵一阵嗤笑,脸上带着嘲弄,手指放肆地伸过来,一下一下点着江劲风的额头,眼里含着警告:“别把我的任何东西跟你联系起来!哪怕是你的狗屁往事!”

  江劲风眼睛盯着伊灵灵,嘴角仍旧含着笑,无视那只放肆地戳自己额头的手,拍拍自己身旁的沙发:

  “坐下吧!我们聊聊。”

  伊灵灵一脸不屑和桀骜:“你当这是你家?你现在是闯入者好不好,别摆出一副主人对客人的姿态!别让我吐!”

  “不想坐吗?那你就站着好了。”

  “我为什么要站着?我偏要坐下!”

  说着,伊灵灵一屁股跃到沙发旁的红木餐桌上,大咧咧地盘腿大坐,居高临下地看着沙发上的江劲风,头发凌乱,一脸倨傲,只差嘴里没叼根牙签造势:
  “怎么样?!你奈我何?!想我坐下,可以!我坐下我也占尽优势,你小子就巴巴地仰视我吧!哈哈哈!”

  ……算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不跟她一般见识。

  只是,那红玉就这样无遮无拦地垂在她白皙的颈间,随着她的呼吸起伏……

  “这块玉是妈妈送给你的?”

  江劲风温和地看着坐在餐桌桌面上的伊灵灵,不动声色地发问,眼里却是掩藏不住的关心。

  “呃?”备战中的伊灵灵一下子被这没头没脑的问题卡住。但马上反应过来,仿佛浑身的刺根根竖起: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江劲风敏锐地捕捉到伊灵灵戒备的神情中,眼里一闪而过的受伤。想起她从来没见过母亲,不禁心生怜惜,也就不再继续这个问题。

  “没什么,就是觉得它很特别。”

  “关你屁事!!”伊灵灵被戳到痛处,浑身的防备都炸起来,声音都有些变调。

  江劲风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眼里有一抹温情和关心。

  伊灵灵愤怒地回瞪过去。

  他这叫什么眼神?怜悯她吗?怜悯值多少钱?她伊灵灵从来都不需要这个!伊灵灵是谁?她是打不死的小强!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珰珰的一粒铜豌豆!她最恨的就是江劲风的这种眼神!好像他有资格站在道德和物质的优越感上来抚摸她的伤口,期待她向他伸出援手,他好随弯就弯地以可耻的救赎他人来感动他自己的卑微灵魂。全是他妈的狗屁!他再敢这样看她,她就把那双眼珠子挖出来喂狗!他最好给她识相点!

  识相的江劲风及时转移话题:

  “在学校礼堂里,你哭了三天,后来去了哪里?”

  在学校礼堂哭了三天,后来去了哪里?

  去了哪里?伊灵灵忽然怔忡起来。

  仿佛久远的一页忽然被掀开,伊灵灵想起来了。

  她去了光大寺院。

  在礼堂里不吃不喝大哭三天后,伊灵灵不哭了,对着爸爸的花圈深深一拜,就去了附近闻名的光大寺院。抱着住持的大腿又哭了一场,把个六根清净的老住持哭得心都跟着碎成片片,决定亲自为她超度她爸爸的亡灵。

  “用水陆法会超度!”小姑娘抽抽噎噎着进一步要求。

  听到这种要求,旁边的僧侣居士吓得倒抽一口冷气。住持为凡人超度亡灵,且这凡人甚至称不上是施主,本来就是很难得的事,但这伊灵灵居然要住持举行水陆法会来超度。这小丫头也太胆大了!她以为水陆法会只是一个好听的名词吗?!

  水陆法会是极为隆重的大型佛事,全称为“法界圣凡水陆普渡大斋胜会道场”。法界是指诸佛与众生本性平等,通称为法界;水陆则是指众生受报之处——水陆空三界。其中水陆两处尤为苦重,故称水陆大会。普度是对六道众生悉皆度化,使之解脱。法会中救度者与被救度者集会于一堂,食与法都在一起,普摄受苦众生,是佛家大型法会之一。

  住持听到这种要求,也微微吃惊。一个小女孩能知道水陆法会虽然不简单,但水陆法会规制浩大,非一般人所能承担,光准备工作没有一年半载也很难完成……

  想是这么想,但住持还是慈祥地摸着小姑娘的脑袋,轻轻地问:

  “为什么非要举行水陆法会?”

“因为水下有脏东西!”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2 00:57

第五章 待偿我平生不足(2)

  别人可能以为伊灵灵童言无忌,胡说八道,住持心里明净,伊灵灵所说的都是实情。这女孩子应该是在出生的时候就带了天眼,是天生的法师。普通人想要达到这小姑娘的见地,不经过“八正道”(正见、正思推、正语、正业、正命、正精进、正念和正定)的修炼是不成的。这小姑娘轻轻松松便语出惊人,若再勤于修习,定将成就不凡!可惜现下这小姑娘的心性十分杂乱,既有佛缘也有仙缘,甚至还有魔性,是个矛盾体。

  但是尽管这样,在各种信仰的世界中毕竟没有世俗的等级差别,只有智慧的高低,所以它超越一切而存在。释迦摩尼已经发现摆脱苦难的最终法门是修炼智慧,生命发现了它最高的存在方式以后,一切就永恒了、涅槃了,没有苦难、也没有愉悦,那是一种永恒!

  “老爷爷!你救救我爸爸!他做了很多好事!还救过人!一旦在水下身首异处,再进六道轮回就难了!”伊灵灵摇着住持的胳膊使劲哭喊着。

  住持想了想,有了主意:

  “小姑娘,不必做水陆法会,我也可以超度你父亲和其他水下冤魂。”

  于是,住持亲自做超度的法会,斋戒七天,在水库边设下内坛和外坛为伊旭和其他人超度。内坛供毗卢边那佛、释迦牟尼佛及阿弥陀佛像,并挂上二十席水陆画像,列插莲座牌位,佛前放着供品他们使用的法器。外坛有六个道场,大坛24位僧人拜《梁皇忏》,诸经坛7人诵诸经,法华坛7人专诵《大乘妙法莲花经》,净土坛7人念阿弥陀佛圣号,华严坛2人静阅《大方广佛华严经》,瑜伽坛在夜间施放焰口。整个法会蔚为壮观。

  这是广大寺院近年来最大型的超度法会,不管是不是信徒,围观的人都被这种严肃宏大的气氛感染。而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也得到强大的心理抚慰,感到经过高僧的超度,他们的孩子会在另一个世界得到幸福。

  法会进行到第七天,老住持在六个道场正中的高台上诵经,一位僧人毕恭毕敬地将一道命过幡递给老住持,住持一边更高声地诵经,一边将命过幡高举过头轻轻转动。

  此刻已是法事的关键时刻,坛下的小灵灵乌溜溜的大眼眨也不眨地看着老住持手里的那道命过幡。老主持用命过幡,意味着要为死者积福。

  很多人的一生都是在克服前半生的缺陷,而前半生的缺陷大多由与生俱来的性格铸成。小小的伊灵灵,身上有以德报德,以怨报怨的是非分明的性格。她对住持用幡十分不满。当初要住持举行水陆法会,她心里想的不光是要超度父亲,还要惩罚水下的脏东西,一报还一报!而现在住持用命过幡而不用降魔杵,说明住持只想超度亡灵,为亡者积福,并没有惩罚的心思。想到这,灵灵咬了咬嘴唇,暗暗有了一个决定,四下看了看,偷偷溜到内坛。

  “幡随风转,破碎都尽;至成微尘,其福无量。若亡者在世罪福未定,承此功德必得往生;若亡者在世有罪业应堕八难,幡灯功德必得解脱。”

  老主持一边高声念诵着,一边庄严地转动着灵幡。说也奇怪,伴随着老主持的这番言行,水库中怒涛澎湃,潮降潮生,浪头掀起有三四米高,那架势像海啸一般,似乎要卷人灭顶。水库边的围观者被这景象吓得四散奔逃,远远观望着。

  而这边的法事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僧人和住持都镇定自若,依旧高声诵经,浪头越涨越高,水下的情景也看的越来越分明。忽然浪花在一处向两边分去,一道金光,从水底冲起来,触着众人眼帘。众人捂着眼睛,好像被针刺了一般,一个个疼得要死。

  “愿亡者神使生十方无量刹土……”

  “臭家伙!往哪跑?!”就在老住持庄严的诵经声中,突然突兀地冲出一个稚嫩的声音。随即老住持心念突转,便看到伊灵灵手里举着外坛供奉的金刚杵,不知死活地冲到水库边,将金刚杵对准分水处大喊:

  “八部神听着!神旨已到,请速行刑!”

  完了!老住持难过地闭了下眼睛,这法事算是白做了!虽然超度了一些亡灵,却没有为他们送去应有的福报。伊灵灵的这一举动,破坏了整个法事的用意,内坛的六坛诵经僧人知道不妙,全部停止诵经。

  压下心头的无奈,老住持改诵《法华经》,既然小姑娘执意惩戒,破坏超度法事,只好暂且顺她的意,好让法事继续,否则不但整个光大寺院面子上不好看,还可能招致祸端。众坛僧人立刻会意,全部改诵《法华经》。

  不只是金刚杵的威力,还是老主持诵经的威力,总之大家不会相信是小女孩的威力。此时黑云顿起,云层边缘闪烁金光,光亮无比。一时云头骤低,只听得半空中顿时炸起一个霹雳,出现一片金光。雷声轰轰,水库震动,却只不见电光。围观的人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继续看热闹,拼命地跑开,踉踉跄跄,唯恐跑得不够快。

  雷声一起,水下便传出一阵呼号,但是雷声太盛,比水下的哀求之声,大过万倍。可怜水下这一番将死的善言,竟不能上达天听。而阵阵雷鸣,却在水面盘旋,欲下不下的样子,最是使人难受,于是水下哀号声更大。

  伊灵灵报仇心切,不管水下的哀号有多凄惨,再次将金刚杵举向空中:

  “神旨已到,请速行刑!”

  话音刚落,空中金光又起,雷声又响,比刚才更猛烈,雷电起处,电光随至。只听见“啪啦啦”一声响,顿时空中充满硝磺味儿。随着水下传来的这一声凄厉大叫,浪花被击成碎片,一层暗红的血随着水翻涌上来,夹带着一股刺鼻的腥臭味儿,片刻后,水上浮起一块焦木黑炭。乌云散去,雷电消失,天空又恢复到之前的样子。

  “善哉!善哉!”老住持摇着头,神色凝重地走下法台。在经过暗自高兴的伊灵灵身边时,留下一句话:

  “你以为你惩罚了这道魂魄,为你父报仇,让它变成焦炭?他业报未到,你这一来,反助它修行,冤孽更深。”

  说着摇摇头走开:“真是孽缘啊!孽缘!”

  ……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2 00:58

第五章 待偿我平生不足(3)

  “他妈的!你到底是谁?!”居然知道她小学的事!敢打探她?!伊灵灵忍无可忍,一拍桌子,一个翻腾跳下桌子,弹到江劲风面前,脸上被怒火烧得通红,又一把抓到江劲风的脖领子,更让她不爽的是两人不平等的海拔,害她不得不抬起下巴才能把怒火传达过去。

  咻~~~江劲风嘲弄地看着她,竟然不知死活地吹了一声口哨:

  “你已经没有纽扣可扯断了,而且,我想你现在放开我比较明智!”

  “你做梦!!”

  “你浴巾要掉了。”

  “……”

  “干你屁事!我就是要它掉!”完全没有一般女孩子遇到这种尴尬情况的大惊失色,伊大小姐不但不裹紧点,反而索性一把将浴巾全部扯掉!

  江劲风脸上浮出一层不易察觉的红,迅速将头偏到一侧,力图让自己眼睛清静。

  现实永远那么不尽人意,对方没让他躲,扯下来的浴巾整个套到江劲风的脑袋上,江劲风被蒙着头,反射性地一伸手,身上一凉,衬衫就被扯下来,随即是伊灵灵的胳膊或是腿呼呼带风地就朝江劲风的脑袋上攻击过来。江劲风顾不得先掀开浴巾,敏捷地一把抓住攻来的暗器……手感不错。随即头一偏,另一只手将那恼人的浴巾从头上扯下来,颇有些恼火地盯着罪犯。

  而罪魁祸首伊灵灵,嚣张地一只脚抬得老高,想来是想用它攻击江劲风,此时被江劲风抓在手里,还想继续发挥暗器的作用,江劲风就那么不轻不重地端着她的腿,让她无法攻击,却也放不下去。好在她有穿底裤,否则这种高抬腿的姿势……

  但最让江劲风诧异的,却是自己的衬衫。

  在被套头的刹那确实感到身上有凉意,衬衫离身,但他扯下浴巾,抓住那只该死的小腿,也不过电光火石间,江劲风刑警出身,动作的迅速可想而知。但让他诧异的是,有人比他更迅速。

  他那件衬衫,就在这转瞬之间套在了伊灵灵身上,帮她遮体,而且扣子都是扣上的!

  虽然穿在她身上长了点,快到膝盖,但该遮的地方却都遮住了。

  察觉到自己抬着伊灵灵小腿的姿势过于暧昧,江劲风松开手,伊灵灵小腿刚获得自由,立刻贼心不死地再度向江劲风踹过去,江劲风侧身躲过,一把抓起穿在伊灵灵身上的,自己的衬衫领子,将伊灵灵抓到自己面前。

  “向我道歉!”低沉且薄怒的男音趋近伊灵灵,凌厉的眼散发着十足的威胁性。从来没有人敢在他头顶作威作福,浴巾罩顶那几秒的工夫,若在出警的某些时刻,够他死好几次的了!

  这双利眼曾让多少亡命徒腿软脚软,换作别人,看到这双利眸就够脚软的了!但可惜他面对的是伊灵灵!伊灵灵是谁?在锦绣市的声名不是混假的!没几分本事,怎么能连龙头老大都收服?虽然从她今天的表现看来,她服务客户的经过必定也叹为观止,手法也可能卑劣得让人发指,但伊灵灵不在乎!她只在乎爽与不爽!眼前她就十分不爽,不悦的发现以她一米六五的身高,只能平视到他暗红的唇,以及碍眼的白牙,让她有种想要抡大锤把这口白牙敲掉的冲动。她眼光往上移,再看那一双深沉犀利的眸子,浑然一副我是菁英的呆相,让人不火大都难。这些还不打紧,眼下更碍眼的是那拎着她脖领子的烂爪子!他妈的!敢对她伊灵灵做出这种举动的,全天下就这一个不怕死的臭男人!

  “道个屁歉!”

  伊灵灵鼻孔喷气,一巴掌挥开拽她领子的魔爪,其中暗藏的力道让江劲风有几秒的错愕。江劲风的擒拿本就过人,加上有个国学深厚的老爸,自幼耳濡目染,十分清楚不论是跆拳道截拳道还是武术,其中的要义都逃不开一个“气”字,凭江劲风二十年有余的武学,很快就明白这伊灵灵的猫爪子里含的气力有多少。这伊灵灵,也许自己真把她小觑了!

  “姑奶奶等你这龟儿子道歉!”不再温柔的语调,迸出十足十的粗话。

  “你!”他倏地出手,一把抓住她的双手,强制地命令:“跟我道歉!”

  而这伊灵灵也不好惹,在双手被制的情况下,她立即抬高右脚踹向他胸腹,江劲风为了自保,不得不放了她一只手,往侧方闪过那凶狠的力道。认知到这妖女不仅身手不弱,而且下得了狠招。

  伊灵灵再度横飞来一脚,目标是仍被他擒住的左腕,他放开她手,双臂交叉抵御她的力道,随着手臂传来的疼痛感,他也看到伊灵灵略微踉跄的退了一小步。这结果多少缓解了一下江劲风的气闷。

  做女人的好处之一就是可以不理会游戏规则。伊灵灵被巨大的气恼冲头,不等脚跟站稳,迅速以猫扑状扑过来,江劲风大概没料到会有这种无赖式攻击,被来势凶猛的伊灵灵迅速压在身下,脸上瞬间多了两道猫爪印。

  不给江劲风反应的机会,伊灵灵以腿压住江劲风的腿,以一只白嫩有力的胳膊压住江劲风的脖颈。这种不顾一切的姿势造成的结果,就是使伊灵灵罩在不属于自己的宽大衬衫下的曲线若隐若现。但没给江劲风尽情欣赏美景的机会,伊灵灵抄起餐桌前的红木椅子,就要往江劲风头顶砸过去——

  江劲风岂能让这破椅子玷污他完美的面颊,在破椅子离自己的面孔五厘米不到的瞬间,用男人刚猛的内劲震开伊灵灵钳制在自己身上的胳膊,还手臂自由,接着一把抓住伊灵灵抡椅子的手腕,咬牙扳向一边。“嘭啪!”两力相持的结果当然是力大力巧者胜,椅子被江劲风扳开,重重砸在他旁边的地上,迅速沦为七零八落的木头断尸。

  “你他妈的!敢拆我家伙!让我赔钱?!”

  伊灵灵恼羞成怒,舞着猫爪又想挠上江劲风那可憎的脸,被这句污言秽语激怒的江劲风猛地翻身,再一个反扑,将伊灵灵压在身下。伊灵灵屈起膝盖就要踹向江劲风的要害,被江劲风及时地以膝盖压下,再腾出一只手臂将伊灵灵的双手高举过头,以防她这卑鄙小人再有任何小动作。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伊灵灵胸口因用力过猛而上下起伏,美眸夹着怒火,不间断地向江劲风扫射。

  “啧啧!真不知道你是天使还是恶魔!”江劲风摸着自己脸上渗出血迹的抓痕,夹着翻涌的怒火,毫不留情的嘲弄着身下被钳制的伊灵灵。不过,让他意外的是,身下那只桀骜的野猫,异常的柔软,仿佛多年前那个窝在自己怀里,被好友吓得大哭的小女孩。

  “干嘛?!想非礼呀?想吃老娘豆腐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实力!”一句粗话将江劲风的回忆生生打断。

  “……你何不试试?”江劲风咬牙切齿。

  “来呀!就怕你这龟孙子是太监!”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2 00:58

第五章 待偿我平生不足(4)

  男人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话!偏偏伊灵灵从不权衡,什么狠说什么,轻易就能让人抓狂得想揍她。江劲风决定先给她点颜色看看,让她知道今后要谨言慎行,于是——

  “嗤啦!”江劲风将伊灵灵身上的衬衫撕开一个足以暴露春光的大口子,白嫩如水的大片皮肤就这样无遮无拦地呈现在江劲风眼前。

  “我就让你看看我是不是太监!”半裸的江劲风像一头优美的豹子一样蓄势待发。

  眼前绝对是一片美丽的春光,伊灵灵裸露的白皙皮肤因怒气而泛出粉红的颜色。虽然撕扯得很有技巧性,关键部位还有遮挡,但浑圆的双峰呼之欲出,十分诱人。

  “啧啧,想不到是只白色的野猫!”江劲风极力压抑自己对美景的赞叹,让自己放出一句讽刺,掩饰暗暗翻起的情欲。

  伊灵灵似乎没料到真有人敢对自己下手,也呆愣片刻。随后,眼眶发红,眼睛里聚满了氤氲的泪雾,哀哀戚戚地低头看看自己的狼狈,委委屈屈地抽泣,那楚楚动人的无助模样我见犹怜。

  江劲风见识了伊灵灵的粗鲁和狠厉,却没料到会见到伊灵灵这么脆弱的一面。即使脑袋里警铃大作,一向自律的江劲风忍不住在内心苛责自己,是不是对她的惩罚太过了?毕竟对女孩子来说,就算再刁蛮,也会在乎自己的身体。现在,他该彻底教训她,还是就这样放过她,或是说声抱歉呢?

  就在江劲风左右为难的时刻,一碗吃剩的杂碎面带着刺鼻的辣椒汤就这样兜头罩在江劲风的脸上,随即原本被压在江劲风身下的伊灵灵趁他走神一跃而起,顺手掏走江劲风裤腰里的钱包。仿佛刚才的娇弱是海市蜃楼,衣衫不整的伊灵灵看着江劲风脸上流的汤汤水水得意地狂笑,从餐桌上的烟灰缸里抓出一把灰顺带倒在江劲风脸上。江劲风那张清俊的面孔,顿时变得黑漆漆的,和鬼一样丑。江劲风反射性地抹了两下脸,可惜毫无作用。那层黑色就像生漆一样,胶在脸皮上,剥都剥不下来。

  “我说过,想吃老娘豆腐,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实力!”

  方才的无助和羞怯委屈全部被野蛮替换。伊灵灵没事人一般扒开手中的钱夹:“今天砸椅子的钱就全算在你头上!外加给老娘受惊!有多少我收多少!哟,还有信用卡,那我就不客气地透支了!如果剩有余额我会考虑再请你吃顿麻辣杂碎面!哈哈哈哈!”

  伊灵灵肆无忌惮地狂笑着。江劲风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要是他气量再小点,早就被这巫女气得吐血身亡了。何谓不择手段,何谓卑鄙无耻,今天总算在这妖女身上了解到了!亏自己还颇有君子风度地替她着想,这种人根本不需要任何同情!只恨自己一时被多年的教育荼毒,忘了此刻面对的是无所不用其极的蛮女!她会在乎自己衣衫不整?她只在乎有没有机会报复!而自己就这么可耻地中招!一脸的汤汤水水不说,还被倒贴一脸黑漆。奇耻大辱!伊灵灵!你大概还不了解自己惹到了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你好样的!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2 00:58

第二卷 清溪村鬼婆

第六章 金鸡头向天(1)


  上次在清溪宾馆403套房的交手,以江劲风的落魄和巫女的桀桀狂笑收场。要不是队里的一个急电,他还真没想好该怎样教训她才解恨。只不过警队的人看到他黑漆漆的脸,还以为他去钻了煤窑。因为案子急迫,否则自己的糗样一定会让好事的李磊之流打探好几天。想到这,摸着脸上已经渐渐退去的黑漆,江劲风竟有些无奈地笑了。多年不见,这伊灵灵果然还是一径的野猫性子。她的问题,自己早晚会解决,哪能任她嚣张。眼下还是清溪村的案子要紧。

  清溪宾馆顶楼1205房间,现在是刑侦队在清溪村的临时会议室。从403出来,回自己房间套件衣服,江劲风就来到这,被告知,清溪村发病的人已经半数以上出现休克。老郭和老韩仍未放弃在食物链上找线索。

  江劲风沉思片刻,让老郭和老韩继续他们的思路,在食物和水源上探查,李磊调查村里五十年内的刑事案和民事纠纷,其他人配合省里调查工作,并随时报告新情况。随即江劲风吩咐李磊:

  “小李,马上帮我把玉林县县志找到,另外,帮我整理清溪村五十年内进行过的所有集体活动。”

  清溪村属于三德镇,三德镇属于玉林县,就是这层关系。

  现在,江劲风在自己房间里,研究着李磊送上来的材料。之前对清溪案的调查虽然没有突破,但也还是有进展的。

  清溪村依山傍水,一百二十多户人家,人口五六百,虽然不算太多,但却使老少的比例始终维持一个平衡。如果不是因为这里有许多少数民族,在政策上可以允许多生一两个的话,恐怕这里的计生办要集体辞职了。

  政策是政策,传统是传统,清溪村几乎没有一户人家响应“一对夫妇只生一个孩”的号召,计划生育政策在这里形同虚设。不过他们也不多生,只生两个,维护他们祖先所传下来的人口平衡标准。至于那些只有一个孩子或多于两个孩子的家庭,绝对是他们自身生理的原因。

  一个这样秉持传统的村寨,村里的社会关系应该相当紧凑,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也该是十分密切和团结,他们的道德倾向性以及做事的原则应该是有志一同的,否则怎么会经由村民叶娟的一个号召,就能凑足六十万让向大刚去请专家……虽然这“专家”要打上重重的双引号。

  因此江劲风相信,从调查清溪村的人际关系入手,一定会有收获。

  越是时间紧迫,就越要镇定自若,蛛丝马迹往往一闪而过,心智紊乱的人是绝对抓不住抓不牢的。

  次日清晨,“专家”伊灵灵粉墨登场,江劲风虽然讨厌,不过他强迫塞给她古板套装也有一定道理哈!总不能一身辣妹打扮去吓垂死的人吧?他们已经很脆弱了……呕,不要误会,她伊灵灵从来没有关心别人这份好心,但她善于见风使舵,知道怎样做对自己最有利。讨厌归讨厌,但有益的意见她还是会采纳滴。

  在一身大妈级套装的武装下,伊灵灵表情严肃,像模像样,无奈她总有办法让自己不搭调。现在,貌似严肃正统的干练职业女性伊灵灵,拎着一只足以破坏她整体形象的活蹦乱跳的大公鸡,身后跟着一群准备鉴定专家本领的村民,宛如当年的洪兴十三妹,浩浩荡荡走进之前扭她去公安局的混混红发天哥,即吴天的房间。

  红发天哥吴天之前虽然一副时髦的打扮,拽拽的熊样,但他家里却很破旧,只有他跟他奶奶。他父母在生他后不久离异,他归他爸。吴天的老爸长年喝酒赌博,打架斗殴,丝毫没有为人父的自觉,在一次喝醉后倒在路边的厕所旁不省人事,嘴里冒出的秽物掩住口鼻,就这样自己把自己憋死了。吴天的奶奶很命苦,拉拨完儿子又拉拨孙子,儿子不争气,孙子也一个德性。吴天本来就无人管束,家变让他愤世嫉俗,进入青春期后更是异常叛逆,好勇斗狠,打架敢下死手,跟着别人混角头,长年抓不到人影。

  吴天发病后,老人家看到村里其他发病人的厄运,就知道吴天没有什么希望了,也就不再继续浪费钱,把吴天接回家里,准备亲自送他上路,连寿衣都为他准备好了。这时听说全村要凑钱请专家,老人家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专家,反正请就请吧,老了,虽然过得紧巴,但经不起后悔,万一能换回孙子一条命呢?吴天再不争气,到底还是自己的亲骨肉啊!毕竟人活着就还有希望不是吗。

  老人家眼睛有点花,但还是看清了,眼前是位端庄严肃的专家,虽然年轻了点……敬畏的视线再往下,就看到专家拎着的不严肃的活鸡,看鸡冠应该是三岁的雄鸡,正当壮年。老人家有点懵,这活蹦乱跳的大公鸡除了报晓,还能充当什么角色?

  吴天的奶奶正在心里合计着,就看那位专家刷地一下从衣兜里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弹簧刀。老人吓了一跳,十分希望自己的老花眼再花点。没办法,儿子和孙子都爱玩刀,她看到刀就心惊胆颤。

  不怪她,连伊灵灵身后的村民们见到这架势,都纷纷屏住呼吸。霎时间场面静得连头发掉下来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专家”伊灵灵似乎一点也不怕吓到老幼病残,“噗”的一声,利落地将刀子捅进公鸡的喉咙。

  周围纷纷的抽气声。

  不明就里,没有人敢说话。

  村里的养鸡大户老钱就在人群里,他对养鸡杀鸡有经验,据他观察,伊灵灵这一刀,刺进鸡喉大约七八寸,手法非常干脆。杀鸡一般都从最脆弱的鸡脖子地方下手,想让鸡痛苦少点,就握紧鸡脖子下部气管,用锋利的剪刀,咔嚓,快速一剪,一命归天,或者先给它灌点白酒再杀,鸡的痛苦少,鸡毛也好拔。

  但伊灵灵一刀刺进鸡喉,为什么没有一滴血滴下来呢?这就比他杀鸡干净多了。

  “我请问一下——” 老钱忍不住对新技术的疑惑:“您为什么要杀鸡呀?”还有你这技术是什么原理?当然后一句碍于在场人多不好追问。

  伊灵灵一手拎着公鸡,让刀子继续插在那,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非常有耐心地解答:

  “做我们巫医这一行,判断病人是否可救的方法就是捉一只雄鸡,用刀子刺进鸡喉大约七八寸,提着雄鸡对着病人诵咒,咒完后,鸡口不滴血的可救;刀子拔出来掷在地上,鸡必须仍然活蹦乱跳,像原先一样。如果滴下一滴鸡血,就拒绝施救,离开病人。”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2 00:58

第六章 金鸡头向天(3)

  “敢不捧场,小心我恼羞成怒,用杀鸡十三式对付你!”伊灵灵点着公鸡的脑门威胁:“先把你脑袋别在翅膀下,把你脖子上的毛拔得一根不剩,再用电锯在你脖子上锯啊锯啊锯啊……然后你就咯咯叫,但我不会同情你的,我会再补上一刀。等你眼睛快闭上的时侯,把你向天上一扔,你就回光返照,在天上遨游两圈再啪嗒一声落下地来。虽然你已经精疲力尽了,但我不会掉以轻心,你在闭目装死,妄想等我一接近你,你就溅我一脸血,损伤我的优雅形象,所以我干脆找块砖头,隔三至五米冲你脑袋上砸,嘭的一声,砸得你血肉模糊,我就可以用热水把你烫烫,抽筋扒骨炖鸡汤喝,在慢火上咕嘟咕嘟熬啊熬啊,再加点蘑菇……啧啧,美味的小鸡蘑菇汤……”

  这番无厘头的人鸡对话,把清溪村的村民听得大眼瞪小眼,连杀鸡杀得麻木的老钱都听得一身鸡皮疙瘩,他最残忍的做法也就弄根长针,插入鸡头部的阳白穴,搅一搅脑浆,鸡很快就一命呜呼了,虽然做法绝点,但鸡不那么痛苦,那他都不敢跟人说他的点穴杀鸡法,都跟人说他是用电击,再不就说他用灌白酒的方法醉杀。听伊灵灵这杀鸡十三式的套路,他忽然就对自己多年的心慈手软感动起来,不比不知道,一比较才知道侬本善良。

  伊灵灵放开恐惧过度的公鸡,公鸡获得自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捡起它早已退化的本领,几乎是飞着跃出吴家的大门。

  “乖乖,这么心急!”伊灵灵站起身,弯腰捡起地上的弹簧刀,优雅地掏出洁白的手帕,擦擦刀刃,擦擦手。

  “你们这病,不好办。”话锋一转,戏谑全部收回,徒然一本正经,像换了一个人。

  “呃?”变化太快,众人没反应过来。

  “六甲六乙,邪鬼自出;六丙六丁,邪鬼入冥;六戊六己,邪鬼自止;六庚六辛,邪鬼自分;六壬六癸,邪鬼自死。” 这一串专业用语放出来,成功地震住场面,村民听得头发蒙,不陌生的字词经她这么一排列组合,果然高深起来,霎时让人对伊灵灵愈加敬重和小心翼翼。

  “那,有救吗?”吴天的奶奶抖着颤音,胆怯地问。

  “你们知道为什么医生查不出病因吗?”以问代答。

  “为什么?”

  “简单点说,你们得罪人了。两个字可以提醒你们——”伊灵灵平静无波的眼环视了一下众人,吐气如兰,放出两个字:“鬼婆”。

  “专家”开诊的消息在清溪村闹得沸沸扬扬,连李磊都要求去看看这伊灵灵到底有什么本事,江劲风想,去就去吧,也许会有意外收获也不一定,这伊女虽然古怪难缠,但能依靠自己活这么大,活得还挺滋润,应该也有她自己的过人之处。

  忽然又想起小学毕业的那次郊游,郊游前,低年级的她撑着小小身影跳上舞台,中断他们高年级排练,煞有介事地告诫他们不要去龙头水库,虽然说了一大堆杂七杂八,阴月阴日,但说到底也没有说出来为什么不能去,只是从那乱糟糟的表述中明确传达了她的意思:龙头水库很危险。

  为什么会一语成真呢?是她第六感超强,还是她真有通天眼的本事?

  不想那些了,实在是想了这么多年,他也没有得到答案。

  眼下,他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江劲风调查了所有的发病者,发现得这种清溪怪病的,无论村内还是外地的发病者,祖籍全是本村原住民。

  难道这也有什么基因的说法么?

  不过医疗队之前也老早就想到这一点,经过抽血化验,病人的体质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江劲风继续对村里集体活动的研究,发现最近几年的大型集体活动,其中一个是村民集体上访要求撤销在清溪村建水电站的决定,理由是清溪村是自然村寨,不接受破坏自然环境的东西,清溪峡谷附近的居民也坚决表示不会因为要建水电站而搬家。

  那次上访的组织和食品,没有发现可疑之处。因为是村里自发组织的,非常团结,掺杂人为阴谋的可能性很小;而食品方面,因为准备绝食抗争,所以上访村民根本没带任何食品。而最后政府也取消了在清晰峡谷建水电站的决议,不是因为上访问题,而是在项目的可行性上,论证没有通过。

  第二项有记录的大型活动已经比较远了,是五六十年前的一次求雨活动。

  清溪村有祭神拜天的传统,要不是近年来旅游业的发展,清溪村还是养在深闺人未识的不开化的村寨。自给自足,奉行自己的一套价值观。遇到自然灾害,人们还依然求助于神灵。

  五六十年前那次大旱,村里人认为是由于旱神天女魃引起的。

  何谓旱神天女?江劲风在网上搜索了一番,得出下面的答案:传说中的旱神天女魃是黄帝的女儿,身穿青衣,头上无发,眼睛长在头顶上(不是比喻眼光高,是确实长在头顶上),能发出极强的光和热。在黄帝对蚩尤的一战中,蚩尤放出大水,黄帝的大军被狂风暴雨击得一败涂地。这时黄帝召来旱神天女,她来到阵前施展神力,风雨迷雾顿时消散。魃立了大功,但也丧失了神力,再也不能回到天上,便留居北方,从此北方多干旱,她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带来旱灾,都被人们诅咒驱逐。

  而这样的传说和驱赶旱魃的传统,在清溪村老一辈的代代相传和时光流逝中,渐渐变成另一副模样。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2 00:59

第七章 旱魃与女丑尸(1)

  在清溪村的认知中,旱魃仍然是会带来旱灾的怪物,但她已经摆脱了旱神天女这个尊贵的身份,而是死后一百天内的死人所变。

  变为旱魃的死人尸体不腐烂,坟上不长草,坟头渗水,旱魃鬼会夜间往家里挑水。只有烧了旱魃,天才会下雨。而那些修炼了近千年的僵尸,如果愿意,轻而易举地就可以使一州一县赤地千里、滴水无存,他们因此也被称旱魃。

  僵尸要变成旱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般来说僵尸可分为六级:

  一是“白僵”,尸体入养尸地后,一月后浑身开始长茸茸白毛,这类僵尸行动迟缓,非常容易对付,它极怕阳光,也怕火怕水怕鸡怕狗更怕人;

  二是“黑僵”,白僵若饱食牛羊精血,数年后浑身脱去白毛,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几寸长的黑毛,此时仍怕阳光和烈火,行动也较缓慢,但已经不怕鸡狗。黑僵见人也会回避,也不敢直接和人厮打,往往在活人入睡后才吸食人血。黑僵与白僵合称为“黑白僵煞”;

  三是“跳尸”,黑僵纳阴吸血再几十年,黑毛脱去,行动开始以跳为主,跳步较快而远,怕阳光,不怕人也不怕任何家畜。平时再能叫的狗,一旦遇到“黑僵”或“跳尸”也不叫了,但是猫见到这种僵尸就会冷叫;

  四是“飞尸”,由跳尸纳幽阴月华而演变,飞尸往往是百年以上甚至几百年的僵尸,行动敏捷,跃屋上树,纵跳如飞,吸食精魄而不留外伤;

  五就是“旱魃”了,僵尸修炼到这种地步已近乎魔。飞尸吸纳精魄数百年之后,相貌愈发狰狞,可谓青面獠牙啖人罗刹,还能变幻身形相貌迷惑众人,上能屠龙旱天,下能引渡瘟神,旱天瘟疫由此而发。更早些时候,瘟疫如果伴随着旱灾蔓延,老百姓们就会坚信不疑地认为是旱魃在作怪;

  最后一种也是最可怕的僵尸,应该说它已不再是“尸”,而是魔王。拥有着与神叫阵的恐怖力量,数千年甚至万年的道行,相传华夏大地只出现过一个这样的魔王,千年前它被地藏王菩萨收服为坐骑,赐名为“犼”。

  既然旱魃有这么大的威力,不除去它,旱灾是不能消除的。

  怎样知道旱魃藏在哪里呢?以前如果闹旱灾,老辈人看到哪家坟地上的土是湿的,会用竹签从坟顶往下钉,并用渔网网住坟。说是里面尸体变成了旱魃,吸干了当地的雨水。旱魃不但能喝尽天下的水,而且生吃活鸡。所以,出旱魃的新坟不仅坟头湿润,而且坟里藏有很多鸡毛。这也是检验旱魃的标志。如果这两个条件成立,就必须把旱魃打死。

  打时,先掘开坟墓的封土,露出棺材后立即用一张大鱼网扣住,以免旱魃逃跑。蒙好网,用钻子将棺材打一圆孔,把装好药和沙子的土枪伸进眼里,“轰” 的一枪,将棺材轰碎,此时参加打旱魃的人冲上前去,用活钩、锨、镢这些铁器将尸体拖出刨碎,然后拖着就跑。据说把旱魃的碎块拖到哪儿哪儿就会下雨。

  看到这,江劲风打了一个寒噤。这种残酷毁坏尸体的手段,在某种程度上,比他在大学时参与侦破的碎尸案都残忍。尤其是在讲究入土为安的过去,如果哪家被认定坟里出了僵尸,岂不是倒霉透顶?

  而那一年,被查出僵尸的那户人家,比江劲风想象的还倒霉。

  那年恰逢新中国成立后遭遇的最艰苦的三年自然灾害,旱情太严重了。村里主持查旱魃的老人摸了几乎所有人家祖坟上的土,都是干燥无比,摸到最后,只有一户梁姓人家的祖坟有那么一点点湿,当时梁家的大家长大惊失色,再三强调坟头上的湿土是小猫小狗的尿,而不是藏有僵尸。但村里人可不管这些,一来因为不是自己家的祖坟大大松了一口气,二来旱灾严重刻不容缓,好不容易找到可能藏旱魃的坟,哪有放过的道理?

  于是村民一哄而上,掘开坟墓的封土,直到露出一口柏木棺材,村民立即用一张大鱼网扣住棺材,以免旱魃逃跑。再用钻子在棺材上打圆孔,把土枪伸进眼里,朝里面轰了一枪,嘭!腐烂的棺材震的粉碎。

  这等于是拆了梁家的祖坟。

  先人都讲祖道保平安,事死如事生,福佑及后人。祖坟被毁,不论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对梁家都是毁灭性的打击。梁家家长梁延寿已是知天命之年,看到祖先的棺木就这样被众人折腾,霎时老泪纵横,悄悄退到一边,兀自掂量心理上背负的沉重枷锁。这家的年轻女儿梁霞和弟弟被轰坟的场面吓得不能言语,一人一只抱着她妈妈的胳膊,哇地一声大哭出来。

  梁霞的妈妈叫秦如,以前念过书,见过一些世面,这时候表现得非常沉静,她拍着女儿和儿子的背,目光清冷,一声不吭。冷眼看着那些参加打旱魃的人冲到自己家的祖坟前,用活钩、用锨、用镢将棺木里那具无辜的尸骨拖出来、刨碎、拖跑,将尸体的碎骨头块拖得到处都是。

  “我们没有做错事,不能哭。孝子孝女的眼泪不能滴到祖先的棺木中。”

  对梁霞说完这句话,秦如就一手挽着失神的丈夫,一手牵着梨花带雨的梁霞,用目光招呼着小儿子跟上,昂首离开,宛如决绝的蝴蝶,姿态极其大方优雅。

  几天后,大家盼望的雨水还是没有如期而至,大地依然旱得裂出狰狞的口子。

  在驱赶所谓“旱魃”过程中兴奋激素分泌过度的人们渐渐平静下来,又陷入忧愁:为什么还不下雨呢?以往驱赶旱魃求雨的方式往往都很灵验,难道真的找错坟地了吗?

  梁家似乎对下雨与否已经毫不关心,梁延寿从那日掘坟后,回到家里一病不起。秦如就带着十四岁的女儿梁霞,变卖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大家以为她是要给丈夫治病,谁知她拿着钱,没有去买药,反而买了一堆丧葬用品。

  “我丈夫的病是心病,我做了这件事,他的病自然就好。”没有多做解释,一味的清清淡淡。

  后来好奇的人才逐渐看出门道:她要重修祖坟。

  这还了得?被查出有旱魃的坟地就被当成弃坟,别说重修了,连新坟都要从它周围迁走,这不声不响的女人也太胆大了,居然敢忤逆传统,重修疑有旱魃的祖坟?!

  听到秦如要重修梁家的祖坟,村里的老人怒不可遏,他们一世英名,备受尊敬,当然不肯承认驱赶旱魃没有灵验是他们找错了坟地,而是认为天公不肯降甘霖,跟秦如的忤逆行为有很大关系!村里的老人恨恨地使出最后一招:设坛做祭雨仪式。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2 00:59

第七章 旱魃与女丑尸(2)

  设坛做祭雨仪式的方法很多。

  一种是绳拉云:紧闭南城门,打开北城门,挑选属龙的八个小孩,听候调遣,并让小孩搓出五十二丈的绳子备用。随后法师与八个小孩斋戒三天,登上神坛,诵念咒语,从辰时到午时。然后层层叠叠的云就会从东边飘来,像铺着绵缎一样。法师把长绳抛向空中,天上就好像有人死死抓住绳子,竟然落不下来。等绳子全部抛完之后,法师叫八个小孩拉绳子,但上面却仿佛有上万斤重。云在西边就向东拉,云在南边就向北拉,拉着绳子的感觉就像驾着风,飘飘悠悠;不一会倾盆大雨就会从天而降,积水一尺。

  一种是舞龙,这也是最常见的一种,在条件有限的情况下,还会衍生出其他方式,比如在潭洞或林木间设坛,先祭祀贡品告天地,再筑方坛三级,高二尺,宽一丈三尺。坛外二十步,界以白绳。坛上立起一根竹枝,张挂画有龙的画。那幅画的上面部分画一只向左看的黑鱼,环以天鼋十星;中间画白龙,吐出黑色的云;下面画水波,有龟左顾,吐出像细线那样的黑气。另外立起皂幡,将一只大白鹅杀死,放一盘鹅血,用柳枝将水洒在画中的龙上,龙就会为旱地带来雨水。等雨下足三日,再将画龙投在水中。

  还有一种叫激怒孛星。传说孛星本性淫荡,能够布云降雨,住在天上,赤身裸体,只有朝拜北斗神的那一天,才穿衣服。等到她下降那一天,把她摄到别人身上,再激怒她,便可雷雨交加。道士在求雨的时候要算好日子,等到孛星出现的那天,叫一名童子,在他手上画三道符,让他到田野等候。看见一个穿白衣服的妇人,就把第一道符扔过去,妇人大怒,丢弃裙子追赶;又扔第二道符,妇人更加愤怒,脱掉上衣,袒露双乳追赶;再扔第三道符,就听见一声霹雳,妇人将内衣全部解开发疯似的追赶。童子急忙将妇人引到神坛,道士大声喝道:“雨雨雨”,那妇人就躺在神坛下面,一股云气就会从她的阴部散发出来,遮天蔽地,紧接着雨就会连下五天。

  这种激怒孛星的方法十分歹毒,施法人得捐出十年阳寿,而让人想不到的是,清溪村准备进行的求雨方式比激怒孛星还要残酷。

  清溪村的求雨仪式,就是“女丑尸”仪式。

  之所以叫“女丑尸”,是因为旱魃是女性身份,而且长得奇丑无比。在这种求雨仪式上,要有妇女代替旱魃,扮成女丑尸。女丑尸要穿绿色衣服,用衣袖遮盖自己的脸,表示因为自己危害人间而羞于见人。然后人们把她抬到山顶上,架起火来焚烧,直到把女丑尸烧死,还要在山顶上暴晒,人们认为这样就是烧死和惩罚了旱魃,干旱也才会解除。

  而“女丑尸”的仪式,同“激怒孛星”一样,都是以牺牲女子为代价来求雨的惨烈过程。只不过“激怒孛星”是失去颜面,“女丑尸”是丧命。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2 01:00

第七章 旱魃与女丑尸(3)

  不幸的事再次降临到梁家。

  因为梁家的媳妇秦如要重修可能藏有旱魃的祖坟,触怒天公,引起公愤,因而“女丑尸”的求雨仪式,就要由秦如来做替代旱魃的女丑尸。

  主持村里祭祀的老人家,将这个消息颇为解恨地告诉秦如,心下想,但凡忤逆传统的,绝对不可能有好下场。你再要强又怎样?你有力量反抗庞大的传统吗?你甚至连同情都得不到!自古向来有日月朝暮悬,有鬼神掌着生死权。你哭吧!怨吧!一点用都没有!此刻你的地就是不分好歹,你的天就是错勘贤愚!你这一个身世浮沉的凡人躯体又能怎样?

  主事老人冷眼看着秦如,这个年轻时的冰美人,中年时的风韵美女,先用这番冷硬的心理活动来安慰自己,有什么好不忍心的?!如果牺牲一个秦如,能换来清溪村的天降甘霖,他就是当下折损二十年寿命他都愿意!就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二十年寿命。

  但出乎老人意料的是,没有歇斯底里,没有痛哭流涕。听到自己死到临头,秦如手上继续折着重修祖坟要用的烧纸,只是略微淡淡抬了抬眼睛,眼睛里一片宁静,碧波无痕:“定在哪一天?”

  “……三天后,癸日,是求雨吉日。”老人内心对秦如的反应惊叹无比,竭力让自己表现得冷静如常。

  “我知道了。您请回。”秦如淡淡朝老人笑了笑,一径的礼貌和疏离。

  “你——听清楚我说的话了么?”

  “再清楚不过。恕不远送。”

  主事老人头晕目眩地走出梁家,禁不住仰天自问,时也?命也?运也?让这样从内到外都风华绝代的女子充当万人唾骂的女丑尸,会不会遭天谴?!

  主事老人走了后,秦如手上的活计也停顿了下来,眼睛无限慈爱地看了看门口,早上,她的一双儿女就是从这里背着书包被她送出门,想不到就只能再送他们三天了。

  秦如想起被掘坟驱赶旱魃的当年晚上,自己的丈夫梁延寿忧心忡忡地对自己说:“你带孩子们走吧!这里不能住了。有天谴就都冲着我一个人来吧!”

  “我不走。我们还要在这里风风光光地活下去。”

  “你怎么那么糊涂!如果祖坟里有旱魃,被掘出来后也会为害后代;如果祖坟里没旱魃,被这么一折腾,祖先也要怪罪后人。我不想厄运再降临到孩子头上,你带着孩子走。”

  “我不走。我还要重修祖坟。”

  “……你,你疯了?!你这样做,会被万人唾骂的!”

  “只要对得起自己,对得起祖宗,谁骂我,我都不在乎!”

  秦如淡淡叹了口气,嘴边却浮现出一抹幸福的笑容。

  她没疯。她知道这事没完。她爱她的家庭。她不想孩子在没有学会顶天立地之前,先学会逃避。她要教给孩子什么是坦荡和骄傲。她想让丈夫好起来。而想让丈夫好起来,只有去了他的心病,让他做回个孝子,想要让他做回孝子,只有风风光光的重修祖坟。她也知道重修祖坟会遭来多大的非议,她不在乎!要是家里非得有一个人当罪人,她宁愿是她。

  在她沉思的此刻,一双手从背后抱住了她,用力地箍紧她,像要把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融进自己的骨血里,那么绝望,那么哀伤。

  在丈夫梁延寿肝胆俱裂的此刻,秦如倒显得很镇静。从决定重修祖坟后,她便预知了自己走向死亡的无可更改的结局。

  秦如回转身,如水的双眸映着丈夫眼中的绝恋和哀伤,和他僵呆站立的身躯。此时秦如反倒愈加沉静了。她像往常一样,用平静温润的口气对自己的丈夫询问:“身体好些了吧?给你炖汤吧?”

  这家常一样的问话使梁延寿僵硬的身躯霎时颤抖了一下,要不是扶着秦如的双肩,几乎跌倒。这个清溪有名的硬汉再也忍不住心里巨大的悲恸,将秦如紧紧揽在怀中,呜地一声哭了,那绝望撕裂的声音从梁延寿的胸腔传达到秦如的心肺。秦如自从嫁给梁延寿,也经历过很多风风雨雨的磨难,就算是被打成右派,脖子上勒着用细铁丝穿起来的厚重木板,就算是被人指着脊梁骂大反派,她也没见过丈夫如此这般的哭泣,这是头一回。秦如心潮起伏,被感动溢满,甚至觉得此刻的幸福值得她用毕生的所有来交换。她轻轻抚摸着丈夫的脸颊,仿佛在抚摸一个婴孩,一个内心的珍宝,眼神温柔如水,心旌轻轻摇曳。

  梁延寿泪眼迷蒙,看着他心中的天使:“小如,你丢下我,我往后怎么办呀……”

  秦如反倒温柔地笑笑:“这样最好。你就带着我那份,带着孩子好好活。”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2 01:00

第七章 旱魃与女丑尸(4)

  往后三天,梁延寿帮着秦如张罗重修祖坟,仿佛没事人一般,更加卖力地干活,忙前忙后,村里人都看呆了,还以为老主事的意思没有传达到,他们不知自己大祸临头。以往被选为女丑尸的,无不失魂落魄,也有想方设法要逃走的,只是没有一个成功,因为一旦确定了女丑尸的人选,村里会派人暗中监视,绝对不可能让她逃走。村民见秦如这样反常,便去问老主事,老主事长叹一声:“本是一等一的人物,奈何时乖命蹇。”

  秦如的沉静和有条不紊令整个清溪村震惊。她跟着丈夫忙前忙后,心无旁骛。夜晚,她就着昏暗的灯泡,平静地踩着缝纫机,忽悠悠忽悠悠地为儿女裁制春夏秋冬的衣服,缝被子,织毛衣毛裤,一眼都没有合上过。在这期间,她仍然一天三顿为丈夫和孩子做饭,饭菜的花样和味道变换频繁,孩子还不知道这事,吃得眉开眼笑,而梁延寿面对美食却如鲠在喉,有时候吃着嚼着就离开饭桌,找个没人的地方抽泣起来。

  直到新坟落成,只剩下最后埋土,梁延寿抄起一把剪子,将秦如揽到自己身前,抚摸着秦如的发辫,然后咔嚓一声,剪断秦如一大簇乌黑的头发,又挥动剪刀,剪断自己的头发,将两簇头发紧紧缠绕在一起。

  梁延寿便拉着秦如,跪在祖坟前,虔诚地举着这两簇紧紧缠绕的发丝,对着修好的祖坟起誓:

  “我梁延寿今生有幸,得妻秦如。我二人一生洁身自好,没有对不起列祖列宗,没有给梁家抹黑。请祖先保佑,来生再遇秦如,我二人,生生世世不分离!”

  秦如泪光盈盈,接过丈夫的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秦如今生有幸,嫁得延寿,我生是梁家的人,死是梁家的鬼,就算身不能进梁家的坟,也要让梁家记得我这个媳妇。再投胎,我还要嫁到梁家!”

  夕阳如血,发丝飘扬。

  做女丑尸仪式那天依然烈日当头,明晃晃地炙烤大地。

  秦如被巫师们带到一间隐秘的茅草屋里,脸上涂满黑漆,遮掩她的美丽,再被套上青绿色的衣服。

  秦如十分配合,即使被涂了满脸黑漆,在那身青衣的衬托下,仍旧是风姿绰约,轻盈飘逸。她含笑看着巫师们的一举一动,嘴角带着嘲弄,眼神却飘向远方。巫师们谁也说不出话来,只是加快动作,希望仪式早早结束。

  巫师们抬起她,将她抬向山顶。她没有像以往的女丑尸一样挣扎悲泣,而是双臂舒展,像是在日光浴。山脚下的人们目送她上山,却忘记了是要做女丑尸的祭雨仪式,仿佛他们要送女儿出嫁。那被抬着的人儿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人们看不到她脸上的黑漆,只看到她美丽得让人惊艳,就着明晃晃的太阳,只觉得头晕目眩。

  直到秦如被架到山顶的篝火边,巫师们手忙脚乱地将她绑到篝火中的竹竿上,好几次巫师手里的绳子都脱了扣。

  主事的老人颤巍巍地举起火把,定了定神,合了合眼,顺了顺气,唱起“甘露咒”:

  “悲夫长夜苦热恼三涂中猛火出咽喉,常思饥渴念。一洒甘露水如热得清凉,二洒法界水魂神生大罗,三洒慈悲水润及于一切!”

  然后,轰!将柴点燃

  烈火炙烤着主事老人的脸,他眩晕地看着火中的秦如,她被风火缭绕的身躯仿佛化成了浴火重生的凤凰,直到秦如整个被火苗淹没,人们才听到她最后的遗言:

  “延寿!小霞!兵儿!”

  按规矩,女丑尸的家人不能到求雨现场,梁延寿揽着一对儿女,呆呆坐在屋里。孩子们知道气氛不寻常,也不敢开口问,屋里是从未有过的宁静。梁延寿看着那台昨天晚上还在忽悠悠响的缝纫机,看着缝纫机旁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感到一种可怕的寂寞和清冷,便把孩子抱得更紧了些,提醒自己还活着,还有责任。

  “爸,我妈呢?”小儿子被搂得喘不上气,忍不住开口。

  “她……”

  梁霞毕竟已经十四岁了,懂事些,滚滚的泪珠一串一串掉下来,她紧紧抱着爸爸和弟弟:“爸,你放心,我妈就跟还在一样!往后这家我扛起来!我给你们做饭洗衣服,我照顾你们!我一定好好带弟弟小兵!让他上大学!让他们看看,咱梁家个个都是强人!”

  女丑尸仪式后,仍旧没下雨,半个月后,下了场猛烈的冰雹,而后继续大旱。

  几年后,文革,很多家庭为了自保,夫妻反目,父不慈子不孝,互相揭短,梁家三口人却依然和睦安宁,再大的苦都一起咬牙撑着,任打任骂也对家人不离不弃,三个人就像一个人。因为文革,因为成份不好,梁霞无法参加高考,她咬咬牙,去做了玻璃厂的女工。弟弟刚步入青春期,血气方刚,想跟红卫兵一起砸别人家,报复那些害死他妈妈的人,被梁霞生生拦住:“咱妈要志气!有真本事那才叫骨气!报复那事咱妈不屑做,有本事凭真格的让人家高看一眼!”为了这番话,梁兵的血性硬是生生吞回去,安心学习,废寝忘食。文革末期梁兵跟知识青年下乡,都没抛弃课本。文革后恢复高考,梁兵考上科技大学。

  梁霞为了撑起家,供养弟弟,三十岁才结婚,嫁给高中同学向锋。一年后生下一个女儿,取名向丽丽,三年后有了一个儿子,就是现在的清溪村村长,向大刚。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2 01:01

第八章 鬼婆其人(1)

  “再加十万!这活不好干!”

  伊灵灵大大咧咧地将长腿伸到茶几上,把自己埋进沙发里,捧着一个大茶杯,毫无形象地坐在村长向大刚面前。

  “不是讲好了五十万不二价吗?”向大刚皱了皱眉头,虽然说村民的集资刚好还有十万,那也不能乱花呀!

  “我改主意了!这买卖五十万不合适!有人要置你们全村人于死地,这人难对付!”

  “是是是谁?怎么会这么歹毒?”

  “嗤!还说人家歹毒,你们清溪村也真够会造孽的!你们没有初一,人家能有十五?”

  “不可能啊!我们清溪村民风淳朴明事理重感情……”

  “得了得了!别跟我耍官腔,我不爱听这些!我就跟你明说了吧,这十万你砸锅卖铁也得出!清溪村这病跟你脱不了干系!”伊灵灵眼神犀利,直直要把向大刚看穿。

  “我?!”向大刚指着自己,目瞪口呆。

  “对!你!”伊灵灵跳起来,甜腻腻地坐在向大刚旁边,像条美女蛇一样忽然勾出向大刚的脖子:

  “大村长!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完全忘记了n年前我的提醒了是吗?”

  向大刚吓了一跳,屁股一个劲往后蹭:“你你你别离我这么近!让人看到还以为——”

  “哈哈哈!”伊灵灵狂笑几声,心情大好:“看!我就烦你们这些假道学!难不成我还能吃了你?”

  说罢,伊灵灵抓起向大刚的胳膊,含笑端详着,就在向大刚汗毛根根竖起的瞬间——

  “吭哧!”伊灵灵在向大刚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

  “啊!你属狗的?!”向大刚疼得龇牙咧嘴,条件反射地甩开胳膊。

  “呸!”伊灵灵擦擦嘴,仿佛嫌他脏似的:“跟当年的反应一模一样!一点没进步!”

  “你说什么鬼话?什么当年……啊!你是,你是那个——”

  “我是那个谁并不重要,关键是,你想起当年我为什么咬你了吗?”

  向大刚想起来了。

那年郊游前一天,在学校礼堂,他们毕业班排练,小班的伊灵灵来搅和,让他们不要去郊游,当时向大刚还说她心理不平衡来着:

  “低年级的小娃娃,别在这瞎说!你是因为明天去不成,心理不平衡,才来捣乱的吧?”

  伊灵灵小小的苹果脸仰起来,生气地看着向大刚,却在看到向大刚的刹那吓了一跳:“啊!你——”

  “被我说中了吧?放心!等你到六年级的时候,也有机会哦!”

  “你有个姐姐今年十四岁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

  “哎呀,哎呀,让她早(找)男朋友千万小心啊!否则有大灾祸!”

  就因为这句话,当时小女孩被脸上变色的向大刚一把拎起来威胁,小女孩也毫不含糊地在向大刚胳膊上咬了一口。

  “想起我当年的话了?乌鸦嘴了吧?”

  伊灵灵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上,把二郎腿再次横向桌面,幸灾乐祸地看着向大刚,呵呵,此男脸上阴晴突变,堪比云南三道茶。只不过三道茶是一道苦、二道甜、三道回味,而眼前这男人是一道苦,二道惨,三道痛不欲生。换作有点良知的旁人可能会假惺惺地安慰一下,只可惜她是伊灵灵,不但连敷衍的安慰都不愿意,还很享受看到这一幕。没办法,她是个坏心人,不是有句话么?天使外表,蛇蝎心肠。姑娘她敬谢不敏,平生最快乐的事就是看人家懊悔。

  “咳……我姐姐她当年,确实找男朋友不小心……她是个可怜人。”

  江劲风合上卷宗,陷入沉思。

  想不到向大刚家里还曾有这么一段曲折的往事。旱魃、女丑尸……一个家庭瞬间被毁。向大刚的母亲梁霞,该以怎样的坚韧,来熬过那些艰难的岁月?

  向大刚上中学的时候,梁霞因为肝癌去世,葬礼是向大刚的舅舅梁兵办的,葬礼过后,梁兵便出国,再也不愿意回到这个伤心地。

  向大刚的父亲向锋在邮电系统供职,经常出差。梁霞去世后,长姐为母,家里都是向丽丽在照顾。向大刚还有个小他四岁的妹妹向小柔,之所以很少被人提及,是因为向小柔十分乖巧,但有些自闭,大家很容易忽视她的存在。不过几年前她爆出清溪村最大冷门,一向低调的向小柔在旅行时获得奇缘,风光嫁到国外,这几年都没有回来。

  向大刚跟江劲风一起长大,一起上小学中学,这个人,江劲风是了解的,向大刚一直人缘很好,不爱计较,热心温厚,没什么城府。在人们的印象中,这样生活在主流中的,看起来人格非常健全的,没有什么企图心的人,是很难和犯罪挂钩的。

  但江劲风接触的案例何其多!很多罪犯都是人们意想不到的。美国那个杀人狂,就是老实巴交的面包师,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有点结巴的腼腆的中年男人,会以温和的方式将女性诱拐到地下室加以凌虐,用手铐将她们铐在栏杆上,鞭笞,抽打,打够了强奸,强奸完了再打,心满意足了便以私人直升机运送到猎场,像对待猎物一样将她们枪杀,就地将尸体掩埋在她们的被杀地点,他甚至有一张引以为豪的杀人地图,上面密密麻麻的红点,就是一个个惨死在他手下的无辜少女。案子侦破的时候,人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个残忍可怕的杀人狂,就是每天微笑着朝他们打招呼的和善可亲的邻居。

  他当然不认为向大刚是这种可怕的人,但江劲风从来不会让感性来影响理性的判断,用证据说话,用事实剖析蛛丝马迹,是一切刑侦人员的职业习惯。现在江劲风之所以如此关注向大刚,正是他的理性这样向他提问:为什么清溪怪病会波及这么多人,向大刚却是少数尚未感染的人之一呢?按说向大刚是接触村民最频繁的,感染的几率也应该是最高的,而他却毫发无伤。以他家的曲折背景,他完全有足够的理由报复。

  还有一点很可疑,就是向大刚的姐姐,向丽丽已经自杀身亡,她的资料非常模棱两可,很多跟她有关的事件在记录中都被一笔带过。

  而根据李磊搜集上来的资料,清溪村十年前有一次驱邪活动,驱邪的对象是被称为“鬼婆”的人。

  而这件事在资料上的记载十分简略:戊寅年,驱禁鬼,鬼婆亡。

  戊寅年正是十年前,向丽丽自杀的那一年。

  那么,江劲风忍不住猜想:向丽丽的死,是不是和鬼婆有关?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2 01:01

第八章 鬼婆其人(2)

  盯着电话想了想,江劲风还是拨出了那个号码。

  “今天有空吗?”他主动问她。

  “您老尊姓大名?”

  “……江劲风。我有事情想问你。”

  “你怎么知道我电话?”

  “你有到处发名片的习惯。”

  “请你主动把我列入黑名单!我对你这个人没有好感!”

  “我也是。你不想赚钱吗?”

  “……公事还是私事?”

  “公事。我需要你的专业知识。”

  “谈生意好说。咨询费两千。”

  “六点可以吗?”他回答。

  “三德镇民俗街有一间叫做‘甲乙丙丁’的pub,六点钟我们在那里见面。”

  “好。”

  江劲风沉思片刻,五秒钟后,放下手机,继续研究案子。

  三德镇的民俗街有很多风格各异的酒吧,就像丽江古城、凤凰古城、桂林阳朔的小街一样有特色,都是古老与现代元素的杂糅,能让人忘记时间和空间的确切方位,慢慢放任自我。这间叫“甲乙丙丁”的pub虽然在巷子里,但还不算难找。

  六点整,江劲风走进甲乙丙丁,坐在吧台旁边等。

  等了十分钟,还没有看到伊灵灵,江劲风皱了皱眉头,这蛮女一向不知道守时为何物吗?正打算打电话,周围突然响起一阵热烈的鼓掌声和此起彼伏的口哨声。

  江劲风向吧台看去。

  酒吧里的灯光突然闪烁起来,在明灭的灯光中,江劲风看到一个妖娆性感的女郎,穿着一身艳丽的紧身服装,忽然跳上吧台,就在那方寸之间,随着时而劲爆时而慵懒的爵士节奏,摆腰扭胯,有节奏地摆动起她曼妙的身躯……

  江劲风喉头一阵紧缩,由于他就坐在吧台旁,在热舞女郎的眼皮底下,甚至连她的底裤都看得一清二楚。他瞪着那随着乐声舞动的女性躯体。她款摆着曼妙撩人的舞姿,随着架子鼓的节奏一件件将外套褪除,有一件甚至还甩到江劲风头顶,江劲风有点急躁地将衣服拿开,就看见女郎身上只剩下三点式,眼神摇曳动人,不时张开嘴,露出丁香小舌。江劲风的血液慢慢沸腾,双手不自觉地握紧,非常想就近把她从众目睽睽中拉下来。

  她大胆的舞姿像伊甸园里的毒物,生来只为腐蚀男人的意志。

  舞到最兴高采烈,众人聒噪呼啸、兴奋难耐、口哨声一浪接过一浪的时刻,酒吧里的灯光突然一暗,等到灯光再亮起,吧台上那名令人热血沸腾的桌舞女郎已经不见芳踪。

  众人一齐爆出如雷的鼓掌声,还有人不死心地继续朝吧台上看,不愿海市蜃楼这么快就消失。

  五分钟后,伊灵灵来到江劲风身边,身上穿着刚进村时被江劲风指责的吊带短裙辣妹装,脸上挂着细密的汗珠,抓起江劲风面前的啤酒,非常豪迈地一饮而尽,咣当,把杯子放到吧台上,冲服务生招呼:

  “小七,给他再来个扎啤,给我调杯烈火冰山!”

  随即伊灵灵大咧咧在江劲风身边坐下,叭嗒,叭嗒,甩掉脚上的靴子,粉嫩的长腿一伸,玉足美腿就这么搁在江劲风面前的吧台上,两只胳膊舒服地往椅子后面一靠,就象在自己家的沙发上那么惬意。

  从头到尾,江劲风的视线紧紧盯着她。

  “看什么看!你要是愿意为我点支烟就更有大姐头效果。”目光充满不驯和挑衅。

  啪嗒,打火机一闪,江劲风真的为她点了一支烟。

  伊灵灵有些意外地瞪着那支烟,随即青葱玉手一伸接过,放在吧台上摁灭:“姑奶奶现在没兴趣!”

  江劲风失笑:“想不到table dance跳得这么专业的人,竟然不会吸烟。”

  伊灵灵脸上微微变了变色:“这世界上只有我不愿意做的,没有我不会做的!”

  “哈哈!别说得那么肯定!经常吸烟的人,他们熄灭烟头的动作比点烟的动作还要熟练。”

  她怎么忘了,面前是个狡猾的公狐狸。

  “跳一次table dance多少钱?”想忍住不问,却还是问了出来。

  “你是来向我咨询的,从现在开始,你的每个问题都要付费的!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200块,要回答吗?”

  “那我还是直奔主题好了!”笑了笑,江劲风从包里掏出一捆人民币,放在吧台上:“我不愿意算单价,麻烦。这些钱,够我今晚的所有提问吗?”

  伊灵灵目测了一下,看厚度大概有两万,心里的小算盘再来回拨打几下:“你要套餐也可以,那就按时间算,这些钱,半小时。”

  把钱揣入囊中,伊灵灵忍不住嘲讽:“我怎么不知道现在的警员这么有钱?办公事还要掏私钱?”

  “这个问题的答案2000块,要回答吗?”

  伊灵灵被堵了一下,这老狐狸居然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于是仰起脸,打算吓他一跳:“不需要!别人不知道,但我是谁?不用你告诉,我也知道你的秘密!”

  “哦?”江劲风眉毛一扬,坐直了些:“愿闻其详。”

  “刑侦队长的身份是幌子吧?你有其他身份。”

  江劲风眼睛眯了眯,紧盯着伊灵灵,将话题带开:“现在开始计时吧。”

  “哈哈!怕了吧!好,你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下子心情大好。

  “鬼婆是谁?”

  伊灵灵吐了吐舌头,用手指向下抻着眼皮,朝江劲风做鬼脸搞怪:“鬼婆就是鬼婆婆,就是这样——我是鬼鬼鬼鬼鬼鬼~~~要你命命命命命……”

  江劲风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别拿字面意思来唬我。”

  伊灵灵也就正经起来:“女人要是死了老公,老公又死得蹊跷,女人家里再有点什么其他破烂事儿,这样的女人就会被称为鬼婆,没有人再敢娶她。”

  “鬼婆和禁鬼是一回事吗?”

  “咳,想不到你还挺有概念的!”因为这个问题提得好,伊灵灵不禁高看了江劲风一眼:“这样的寡妇被称为鬼婆后,和禁鬼就是一回事啦!这边的人相信禁鬼会传染或遗传。被指为禁鬼的人,全家都可能被害。因此便有‘解禁’的禁术——啊!这烈火冰山真带劲!小七!你调酒技术越来越好了呀!”伊灵灵喝了一口酒,冲吧台后面的小帅哥眉开眼笑,小帅哥霎时红了脸。

  “那,怎样解禁呢?”看不惯伊灵灵到处调情,江劲风按捺住脾气,转移她注意力。

  “解禁的措施各地大同小异。”

  “以往清溪村是怎样解禁的?”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2 01:01

第八章 鬼婆其人(3)

  听到这个问题,伊灵灵收起调笑,上下打量了一番江劲风,有点不愿意相信。怎么?他这么快就查到这个问题了?看来也不全是臭皮囊,肚子里还是有点货的。看在钱的面子上,不情不愿地开口:

  “解禁么,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每当宣布查出禁鬼,要由全村驱赶。被指为禁鬼的人,要身背一块大树皮,众人在后面鞭打树皮,就当是打她身上的禁鬼,还要一边敲锣击鼓,摩拳擦掌,朝天开枪,让禁鬼胆怯。随后将禁鬼赶到河岸,把她逼进水里,其他人趴在河岸假装朝她射击,就算把禁鬼赶走了。最后让她把身上的所有衣服丢进河里让水冲走,扔一套男装给她,让她穿着男装回来,改名换姓,藏在一个地方几天都不能出来,使她原来不干净的灵魂找不到栖身之处。”

  “……很残忍。”江劲风被她描述的驱禁鬼过程堵了一下,缓缓喝了一口扎啤。

  “基本上被这么一折腾,这女人就永世不得翻身了。哼,人嘛!都想找个靶子发泄自己的原罪和过剩荷尔蒙。”说着表情上竟带了种悲凉的嘲讽。

  江劲风惊讶地看了伊灵灵一眼,这是她说的为数不多的正经评述性的话,更奇怪的是,这话说起来随意,但细细想,却很犀利,还带了那么一点点的正派味道,似乎泄露了一些这个表面看来邪气十足、满不在乎的艳女的真实想法……

  “大警探,你发什么呆呀?被我的词锋震住了?”伊灵灵回过神,看狐狸帅哥盯着自己研究,有点沾沾自喜,嘿嘿,轻轻松松就送他到云里雾里,送别人上云雾容易,送他去太虚幻境可就难了,他是披着人皮的千年老狐狸精。

  “……我在想一个问题——”

  “what?”江劲风的勾魂眼直盯着伊灵灵,伊灵灵没来由被电了一下,心里大骂江劲风是种猪,眨着梦幻般的眼眸来掩饰忐忑。你小子电我?我就电回去。

  “十年前的鬼婆,是不是向丽丽?”

  虽然不是她期待中的答案,但同样让她心惊肉跳。

  “你自己不会查吗?”伊灵灵神色一凛,满眼戒备,不愿透漏更多。

  “我就查到这,清溪村对此事很避讳。”江劲风一瞬也没离开伊灵灵的眼睛。

  “所以你那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那么肯定还问我干嘛?”

  “原本没那么肯定,看到你的反应就肯定了。”江劲风气定神闲。

  “你这只骚狐狸!别想插手我的事!”伊灵灵开始张牙舞爪,咬牙切齿,口不择言。

  一抹怒意在江劲风眼里凝聚,又飘过。

  “猫有猫道,狗有狗道,你做你的事,我不干涉你赚钱。现在我还是你顾客,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回答个屁!”伊灵灵收回搁在吧台上的大腿,“豁”地站起来,好几年没有这么频繁地动真气了,这个一身臭皮囊的家伙总能突破她的临界点。

  “我们谈好条件的。还有五分钟才到半小时。”

  “那么想知道,你何不去问你好兄弟向大刚?”

  “我希望先透过别人,毕竟——每个人都有不愿揭开的伤疤。”

  伊灵灵一下子就炸了:“哼,别一副有情有义的样子!你是怕打草惊蛇吧?你揭我伤疤怎么没一点顾及?”伊灵灵咬牙切齿,内火熊熊燃烧。

  江劲风静静地看着这个在几秒之内已经浑身充满攻击力的伊灵灵,没忽略她下意识抓着垂挂在颈前的红玉贝壳。原来,她的软肋在那?

  江劲风的眸光敛了下来,片刻后,低低开口——

  “如果我曾不小心让你难过,我道歉。”

  伊灵灵愣了一下,她被人捧被人恨都是家常便饭,却很少被人发自内心地真诚对待,这真诚跟她的美色和缺德完全无关。不过她很快恢复常态,绝不能让这龟孙子看笑话,随即脖子一仰,狂笑两声,装出一脸嘲笑和满不在乎:“让我难过?就凭你?你别王子病了好不好?自恋狂!”

  “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向丽丽是怎么死的吗?”

  这个男人真不死心,完全不上她的道,话题转来转去又转了回来。伊灵灵有点火大:

  “你耳朵聋啦?我刚才不是说过,被当成禁鬼驱赶的女人要改名换姓,藏在一个地方几天都不能出来。你智商为零啊自己不会想?”

  她情绪波动过大,以至于忽略了江劲风问话中设下的机关,没有想到去否认向丽丽和禁鬼的关联。江劲风此时可以百分百的确定,鬼婆确实是向丽丽,不禁眉头舒展了一下,看着伊灵灵生动的表情,若有所思:“嗯,你说过,目的是使她原来不干净的灵魂找不到栖身之处。”

  “那几天对鬼婆来说是禁闭期。狡猾的你,现在想明白了?”

  江劲风眉头皱了皱,一个想法浮出水面:“向丽丽就在禁闭期内自杀?”

  伊灵灵像摸小狗一样摸了摸江劲风的头:“乖!孺子可教!”

  江劲风陷入思索,没太在意她那只乱摸的猫爪子。

  伊灵灵看了看表:“我是个好心人,在我的服务接近尾声的时候,为了你请的烈火冰山,我可以买一送一,随机赠送你一条情报——”

  伊灵灵的脸凑近江劲风的脸,扑面而来的男性气息让她不自在地簇了簇眉,但还是不屈不挠地向前,维持神秘兮兮的架势:

  “向丽丽是割腕自杀。而禁闭期内鬼婆身上不能带任何利器。”

  “你在暗示什么?”

  “哈哈,你老真爱开玩笑,既然是暗示,当然不能明着告诉你。这么说吧,向丽丽曝尸三日才被允许火化。”

  江劲风震了一震:“当时向家人在场吗?”

  伊灵灵神秘地冲江劲风笑了笑,眼波流转,灯光打在她身上越发显得流光溢彩。

  随后,伊灵灵轻轻在江劲风耳畔留下一句话,带着娇嗔:

  “我都买一送一了,你真是——太贪得无厌了!”

  伊灵灵直起身子,拍了拍江劲风的肩膀,从他身边走开,走到pub门口,还不忘回头送给他一记胜利的飞吻。

  虽然江劲风每次跟伊灵灵碰面,血糖和心率都要偏离正常值好几个百分点,但无疑的,她也提供给他最有力度的信息。

  江劲风目送伊灵灵离开,转过身,仍旧坐在吧台前,轻轻摇动着眼前的酒杯,目光飘向远方,整理着整件事的脉络。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2 01:02

第八章 鬼婆其人(3)

  听到这个问题,伊灵灵收起调笑,上下打量了一番江劲风,有点不愿意相信。怎么?他这么快就查到这个问题了?看来也不全是臭皮囊,肚子里还是有点货的。看在钱的面子上,不情不愿地开口:

  “解禁么,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每当宣布查出禁鬼,要由全村驱赶。被指为禁鬼的人,要身背一块大树皮,众人在后面鞭打树皮,就当是打她身上的禁鬼,还要一边敲锣击鼓,摩拳擦掌,朝天开枪,让禁鬼胆怯。随后将禁鬼赶到河岸,把她逼进水里,其他人趴在河岸假装朝她射击,就算把禁鬼赶走了。最后让她把身上的所有衣服丢进河里让水冲走,扔一套男装给她,让她穿着男装回来,改名换姓,藏在一个地方几天都不能出来,使她原来不干净的灵魂找不到栖身之处。”

  “……很残忍。”江劲风被她描述的驱禁鬼过程堵了一下,缓缓喝了一口扎啤。

  “基本上被这么一折腾,这女人就永世不得翻身了。哼,人嘛!都想找个靶子发泄自己的原罪和过剩荷尔蒙。”说着表情上竟带了种悲凉的嘲讽。

  江劲风惊讶地看了伊灵灵一眼,这是她说的为数不多的正经评述性的话,更奇怪的是,这话说起来随意,但细细想,却很犀利,还带了那么一点点的正派味道,似乎泄露了一些这个表面看来邪气十足、满不在乎的艳女的真实想法……

  “大警探,你发什么呆呀?被我的词锋震住了?”伊灵灵回过神,看狐狸帅哥盯着自己研究,有点沾沾自喜,嘿嘿,轻轻松松就送他到云里雾里,送别人上云雾容易,送他去太虚幻境可就难了,他是披着人皮的千年老狐狸精。

  “……我在想一个问题——”

  “what?”江劲风的勾魂眼直盯着伊灵灵,伊灵灵没来由被电了一下,心里大骂江劲风是种猪,眨着梦幻般的眼眸来掩饰忐忑。你小子电我?我就电回去。

  “十年前的鬼婆,是不是向丽丽?”

  虽然不是她期待中的答案,但同样让她心惊肉跳。

  “你自己不会查吗?”伊灵灵神色一凛,满眼戒备,不愿透漏更多。

  “我就查到这,清溪村对此事很避讳。”江劲风一瞬也没离开伊灵灵的眼睛。

  “所以你那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那么肯定还问我干嘛?”

  “原本没那么肯定,看到你的反应就肯定了。”江劲风气定神闲。

  “你这只骚狐狸!别想插手我的事!”伊灵灵开始张牙舞爪,咬牙切齿,口不择言。

  一抹怒意在江劲风眼里凝聚,又飘过。

  “猫有猫道,狗有狗道,你做你的事,我不干涉你赚钱。现在我还是你顾客,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回答个屁!”伊灵灵收回搁在吧台上的大腿,“豁”地站起来,好几年没有这么频繁地动真气了,这个一身臭皮囊的家伙总能突破她的临界点。

  “我们谈好条件的。还有五分钟才到半小时。”

  “那么想知道,你何不去问你好兄弟向大刚?”

  “我希望先透过别人,毕竟——每个人都有不愿揭开的伤疤。”

  伊灵灵一下子就炸了:“哼,别一副有情有义的样子!你是怕打草惊蛇吧?你揭我伤疤怎么没一点顾及?”伊灵灵咬牙切齿,内火熊熊燃烧。

  江劲风静静地看着这个在几秒之内已经浑身充满攻击力的伊灵灵,没忽略她下意识抓着垂挂在颈前的红玉贝壳。原来,她的软肋在那?

  江劲风的眸光敛了下来,片刻后,低低开口——

  “如果我曾不小心让你难过,我道歉。”

  伊灵灵愣了一下,她被人捧被人恨都是家常便饭,却很少被人发自内心地真诚对待,这真诚跟她的美色和缺德完全无关。不过她很快恢复常态,绝不能让这龟孙子看笑话,随即脖子一仰,狂笑两声,装出一脸嘲笑和满不在乎:“让我难过?就凭你?你别王子病了好不好?自恋狂!”

  “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向丽丽是怎么死的吗?”

  这个男人真不死心,完全不上她的道,话题转来转去又转了回来。伊灵灵有点火大:

  “你耳朵聋啦?我刚才不是说过,被当成禁鬼驱赶的女人要改名换姓,藏在一个地方几天都不能出来。你智商为零啊自己不会想?”

  她情绪波动过大,以至于忽略了江劲风问话中设下的机关,没有想到去否认向丽丽和禁鬼的关联。江劲风此时可以百分百的确定,鬼婆确实是向丽丽,不禁眉头舒展了一下,看着伊灵灵生动的表情,若有所思:“嗯,你说过,目的是使她原来不干净的灵魂找不到栖身之处。”

  “那几天对鬼婆来说是禁闭期。狡猾的你,现在想明白了?”

  江劲风眉头皱了皱,一个想法浮出水面:“向丽丽就在禁闭期内自杀?”

  伊灵灵像摸小狗一样摸了摸江劲风的头:“乖!孺子可教!”

  江劲风陷入思索,没太在意她那只乱摸的猫爪子。

  伊灵灵看了看表:“我是个好心人,在我的服务接近尾声的时候,为了你请的烈火冰山,我可以买一送一,随机赠送你一条情报——”

  伊灵灵的脸凑近江劲风的脸,扑面而来的男性气息让她不自在地簇了簇眉,但还是不屈不挠地向前,维持神秘兮兮的架势:

  “向丽丽是割腕自杀。而禁闭期内鬼婆身上不能带任何利器。”

  “你在暗示什么?”

  “哈哈,你老真爱开玩笑,既然是暗示,当然不能明着告诉你。这么说吧,向丽丽曝尸三日才被允许火化。”

  江劲风震了一震:“当时向家人在场吗?”

  伊灵灵神秘地冲江劲风笑了笑,眼波流转,灯光打在她身上越发显得流光溢彩。

  随后,伊灵灵轻轻在江劲风耳畔留下一句话,带着娇嗔:

  “我都买一送一了,你真是——太贪得无厌了!”

  伊灵灵直起身子,拍了拍江劲风的肩膀,从他身边走开,走到pub门口,还不忘回头送给他一记胜利的飞吻。

  虽然江劲风每次跟伊灵灵碰面,血糖和心率都要偏离正常值好几个百分点,但无疑的,她也提供给他最有力度的信息。

  江劲风目送伊灵灵离开,转过身,仍旧坐在吧台前,轻轻摇动着眼前的酒杯,目光飘向远方,整理着整件事的脉络。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2 01:02

第九章 弱质冰美人(1)

  次日清晨。

  轰隆隆隆,震耳欲聋的破车轰鸣声撕扯着清溪村本来就很脆弱的神经。

  村口,伊灵灵从夜晚的勾魂女郎重新变回时髦辣妹,缀着亮片的紧身吊带,窄腰身的超短裙,背着大帆布包,架着大墨镜,骑在那辆油漆快掉光的落伍幸福250cc上,那辆没排气管的破摩托照旧拖着浓浓的黑烟,眼看着美女一踩油门,这辆红牛就会立刻呼哧带喘地窜出去。

  仿佛从睡梦中惊醒,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向大村长跌跌撞撞跑到村口,一边跑,一边着急地朝伊灵灵摆手:“你要干嘛去?你今天还要治病!我们花了——”

  呼!红牛还是毫不留情地窜了出去,伊灵灵还不知死活地回头冲向大刚飞吻:“拜拜甜心!偶这就是要去治病滴!”

  向大刚追到村口也没追上,半蹲着呼哧呼哧喘了几口,随即平复了一下心神,想了想,有了主意,转身往回走。

  清溪宾馆的顶楼视野很好,一抹颀长的身影穿着睡袍,站在落地窗前,敏捷而冷静地看着村口这一幕,拿起对讲机,干脆俐落地下命令:

  “小李,给我准备一辆车。不要警车。”

  几分钟后,向大刚骑了一辆电瓶车,沿着伊灵灵那辆破红牛的车辙,跟出村。

  随后,村口那棵大樟树附近的停车场,也有一辆现代开出停车位,缓缓跟上向大刚。

  省二级公路上,伊灵灵的斑驳幸福250拉着黑烟,像一头疯牛旋风刮向玉林县县城。坐骑上的伊灵灵十分享受拉风的快感,兴高采烈地喊着,不时还玩起大撒把,这种美女破车玩命飙的架势百年不遇,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交警小张和小吴一人坐在一辆GZ150太子上,正在十字路口执勤,就看见一个红色旋风扑面而来,那辆破车上的美女实在是太炫目了,致使一向兢兢业业的两位交警目瞪口呆,暂时忘了呼吸。直到那位完全不理会交通规则的美女拖着黑烟驶过他们身边,还不吝惜地抛给他们一记媚眼,两位交警才反应过来。

  “她她——那辆车没牌照!”小张喊起来。

  “她也没戴头盔!”小吴也反应过来。

  “还是逆行过来的!”

  “时速肯定超过120迈!”

  “追!”

  两人迅速跃上GZ150太子,一边喊,一边分两头包抄,朝伊灵灵的幸福250追去。

  “前面那辆车!请停车接受检查!”

  警笛随着哇呜哇呜响起来,声势十分浩大。

  GZ150太子的性能毕竟比幸福250先进太多,警车与落难红牛的距离逐渐拉近,眼看就要追上的时候,前面一个90急弯,路不宽,还在修路,路况十分不好,还有一辆小卡车在转弯口。只见幸福250来了个压弯一下就过去了,那么破的车啊,小张和小吴眼看她就要摔了,正为她捏了一把汗,奇迹发生了,被她过去了,奇迹啊。

  可是就因为帮不肖女捏的这一把汗,两辆警车到这个急弯地带就差点摔了,稳定了老半天才控制住车身,正紧张间,一声口哨声传来,就看那有车技没车德的火红伊灵灵停在半路,90度转身,一只脚踏在路面,大笑着朝他们竖起一个向下的指头,毫不留情地加以嘲笑:“GZ150太子连淘汰的幸福250都追不上,你们不觉得惭愧吗?亏我还好心地放水呢!追啊!怎么不追了?!我等你们啊!boy!run!!”她夸张到把手放到嘴边当传声器,学阿甘里的女主角,清亮亮的嗓子放肆地拨拉着当事人暴怒的极限,起劲地喊着。

  这两个血气方刚的交警被这伊灵灵气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重新稳定好车子就又要追上去。

  “喂喂!停停!我这不是停下来了吗?你们还真要追啊?死心眼!这样追车出了事故,你们担得起责任么!”

  两位交警显然也想起了法规,对视了一眼。实在是被这气焰嚣张的违法分子气昏了头,才会忘记规定。

  “别以为我是法盲啊!根据公安部颁发的《公路巡逻民警中队警务规范》第33条、38条规定:对一般违法犯罪嫌疑人乘坐的车辆及一般违章车辆不得进行高速追截,避免给违章人、乘客、被追车辆及其他人员、财物造成危害。我说得没错吧?这我要是车毁人亡,你们跑得了吗你们?”

  可恶!既然这么懂法规还要违章驾驶?!还是她只记住了钻交警空子的法规,记不住驾驶人的法规?不过这套法令还真背得一个字不差!小吴暗想,自己要是有她这记忆力也不用在考交规的时候打小抄了……可见她不是高级犯罪分子,就是同道中人。

  “你们这样是追不上人的!我也不怕告诉你们防追攻略。我早就抓住你们弱点了!你们要追我,我就让你们追,时速40就ok,交警即使追上了我,也抓不到我!”

  “你凭什么这么说?”太嚣张了!

  “因为我开的是摩托车,能充分发挥灵活多变的特点呀!交警要是追上了,叫我停车我就停车,瞧我多合作呀!你们追我,我不也停了么!但停车是停车,我可不熄火。等你们从车上下来给我酝酿罪名那会儿,我就开车跑了就行,让你们望洋兴叹。这样子停停跑跑,跑跑停停,如此循环往复,你们交警是永远抓不到我的,呵呵呵呵。”

  很显然,她不是同道中人,是个惯犯。

  小张从车上下来,牙齿咬得咯咯响,朝伊灵灵走过去:“那麻烦你出示一下驾驶证!而且我提醒你,我是省里短跑冠军!”

  “哎哟!真是人不可貌相!你这不是逼我动用第二套防追方案吗?!”

  小张按捺住心头的怒火,心想还是为了延年益寿还是少和她周旋,准备速战速决。正朝破烂红牛行走间,又一辆电瓶车带着小冷风从小张身边驶过去,指着伊灵灵就喊:“伊灵灵!你、你不能拿了钱就跑!”

  伊灵灵定睛一看,敢情这向大村长不屈不挠地追上来了,不耐烦地咬了一下嘴唇:“行了,我不跟你们玩了,先走一步!看!我又跑了!你们赶紧向指挥中心报告,拉网布控抓我吧!”说着突然就发动车子,按照原计划飞速向前方窜去,车后的滚滚黑烟就这么喷到向大刚脸上。向大刚恨恨地抹了一把脸,继续以电瓶车无可比拟的劣势,腾腾腾腾朝前追。

  就剩下小张和小吴面面相觑:

  “又跑了!”

  “……我想揍她!”

  “我也是!你没看还有人想要抓她吗?我看是偷车团伙!”

  “赶快!向上级指挥中心报告布控查缉。”

  于是两位气急败坏的交警不知是急火攻心还是训练有素,真的在下意识中,按照那个目无国法的伊灵灵临走的说法,一板一眼、咬牙切齿地向指挥中心汇报情况,丝毫没有在意,一辆现代汽车,从他们身边悄无声息地开过去,不紧不慢地跟着前面那辆目标专一的低档电瓶车。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2 01:03

第九章 弱质冰美人(2)

  拉网布控的结果,是成功截获向大刚。实在是他太好截获了,警笛一响,他虽然着急,但还是很配合地停车接受检查,反倒给伊灵灵反围剿创造了有利时机。

  伊灵灵一路飞飙,左奔右突,见缝插针,警车又不好太玩命追她,她要是给你来个狗急跳墙车毁人亡,这事还真就麻烦了。交警一看目标是她,无不头大气躁,她荣登交通稽查队黑名单榜首,又有丰富的反围追堵截经验,想抓她还真不那么容易。再说她也不是那么不上道,什么时候她高兴了,罚金一交,倒也干脆,再嘴巴甜甜地大哥小弟叫一圈,媚眼挨个抛一遍,就算对她再咬牙切齿,也会稀里糊涂地上了她的道。小张和小吴刚调过来不长时间,缺乏斗争经验,才会险些被伊灵灵气得七窍喷血。

  让人呕血的是,花了那么大力气布控,让真正的违法者跑了,十分容易就抓到的向大刚没有丝毫违法行为,严格遵守交通规则安全驾驶。而且向大刚和伊灵灵也不是偷车团伙,向大刚更是守法好公民,问他为什么追伊灵灵要钱,他说他只是担心伊灵灵没救完人就跑路。这下好了,被请到警局,目标顺利跟丢。

  不过,让交警十分怀疑的是——那个邪气的辣妹能救人?!她不害人就不错了!

  “亲亲美丽大老板,我来拿货了!”

  随着破红牛不绝于耳的苟延残喘,伊灵灵朝气蓬勃地跨进“幽幽”,一间规模颇大的女性精品店,大咧咧地走到柜台前。

  一位三十岁左右,颇有韵味的知性美女坐在柜台后的小沙发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伊灵灵,朝沙发上的大袋子努了努嘴:“喏,都给你准备好了!”

  “哦,甜心!我真是爱死你了!”

  说着,“啵”,伊灵灵使劲在美女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沙发上的美女,也就是“幽幽”精品店的老板,梅幽幽是也,被偷吻了一个,用手背很嫌恶地擦了擦嘴,优雅形象就此破功:

  “伊灵灵!我警告你,我的性向很标准,爱江山不爱美人!”

  “那么小气干什么,偶尔也让我尝尝嘛!呓,果然有电流!软软的,麻麻的,香香的——啵!”她又偷了老板娘一个香吻。

  “伊灵灵!你再玩下去我就加价了!”

  “知道啦知道啦!不会再偷袭你啦!真是!小眼睛小肚脐!总跟我计较这些不相干的!”

  “被你亲多了,我和帅哥接吻都没感觉了!这样下去——”

  “这样下去很快连做爱都没有感觉了,是不是?”

  “……你要的那批货,单件加价百分之三十!”

  这哪行啊?钱是伊灵灵第二生命,梅老板这不是谋财害命吗!伊灵灵连忙狗腿地上前给梅幽幽按肩膀,一面偷偷将那个大袋子纳入触手可及的势力范围:

  “哎呀,行了行了,你跟我动什么气啊!跟我生气你生的过来吗!就原价吧!没带那么多钱!”

  好!擒获目标袋!

  按摩服务顿时暂告一段落。

  放下一沓钞票,拎着大袋子,伊灵灵走到门口,看到一个台子上摊着的五颜六色的打折内衣,停住脚步。

  “咦?甩货呀?折扣挺大的嘛!批多少钱?”

  “你不是没钱了吗?问这干嘛?!”梅幽幽不怀好意地冷笑加嘲讽。

  “啊!那批货是没钱了——”指指内衣:“这批货还有点钱!批我几手吧,我卖那批货的时候顺便帮你把这批货甩甩!”

  “行了,趁火打劫就明说好了,我也不是刚认识你。你也不缺钱,干嘛那么贪财?”

  “我为人冲动花销大!”

  完全没有对话诚意的伊灵灵扔下这一句,不负责任地走出店门,手里多了一袋子内衣,啪嗒,啪嗒,伊大小姐把货往车后面一甩,捆了两下,就一声呼啸,扬尘而去。

  一路跟踪。

  本来他是要跟向大刚的,但向大刚有本事让伊灵灵给拐到了警局。没违法的良好公民进了警局配合调查,而那位肇事者却在法外逍遥,着实让人很头痛。

  于是江劲风临时改变了主意。

  他不能在警局外面等向大刚出来再跟,不如就直接跟上向大刚的目标——伊灵灵好了。

  不过这魔女的车技和车德让人发指!所过之处鸡飞狗跳,惊起小贩无数,她丢在后面造成的那一屁股路障,让那些追她的警车障碍重重。好在江劲风不是交警,不用害怕追她会有什么不良后果,加上车技好的没话说,就一路不紧不慢地追踪,一边慢慢思索。

  他有点烦躁了

  好像有什么思路呼之欲出,但又跟大部分人类的认知相背离。科学在他脑海中的统治地位遭到了挑战,很多线索,他发现,用他以往的世界观很难解释。而想要抓住那些线索,就要尝试换另外一个思维方式,一个他从没涉及过的,匪夷所思的思维方式。

  江劲风一直相信,这个世界是多元的。

  多元化体现在方方面面,除了现有大家都在遵循的由科学所笼罩的社会制度外,还有其他系统的存在。一度,江劲风曾经试图以他不算菲薄的见识和科学精神,来解释在科学领域里不能解释的现象。想要做到这一点,就得对研究对象有相当的了解才行。因此江劲风抱着攻克它们的意志来研究方术和其他神秘学科。却发现坚不可摧的自己竟有些不能自拔了。

  不是江劲风不够坚定和智慧,实在是这套包括轮回的系统太严密,天上,地下,水中,都有一整套的官僚体系和生存原则。神控制人,服务人,人若有特殊的际遇,也有变成各种神仙的可能;凡人凡畜死后变鬼,鬼再投胎变人畜;鬼死变聻,聻可以投胎为各种动物,经常朝生暮死,历经无穷劫难方可重回人道。聻所生活的鸦鸣国便成了冥界中最没有希望的地方。就连这样的地方,若做鬼时为恶太甚,城隍会将其腰斩,且不准押到鸦鸣国为聻,因其作鬼便害人,若作聻又害鬼,便扬灭恶气,以断其根。

  如此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鬼下有鬼,仙外有仙,层层叠叠,反反复复不知几多重。人若作恶,因业堕在恶道,等得报应尽,也可投生善道,若投生善道,六根不具,诸多横祸,转而又堕恶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一整套严密的逻辑,别说江劲风,就是逻辑大师都会俯首甘拜下风。

  世界三大宗教和中国道教包括现代科学,皆因它们对世界虽分属不同系统,但层层严密的理性逻辑和感性故事性说明,而使它们拥有大量的信徒。从某种意义上说,世上有思维能力的人都是有神论者。不是吗?那些高举科学大旗的人,“科学”就是他们的神。科学也有教义教规,也有相斥相吸。就算伟大如牛顿,如托尔斯泰,为何他们在暮年会专于神秘学领域?他们对科学和社会的理解如此深刻,他们的智商和实践比大多数人都超前,我们和他们不在一个层面上,不能以我们相对简单的思维来为他们的举动下这样那样的定义,也许在对科学进行的深入研究上,他们有难解的问题,以求索的心,以开放无偏颇的态度,来向其他领域问询。

  江劲风是有这样开放的心智的,他此刻最深的感慨便是:世界属于系统,存在即是合理。

狗蛋 发表于 2008-12-22 01:03

第九章 弱质冰美人(3)

  车子飞快的行经锦绣市中北区街道,江劲风看到伊灵灵从“幽幽”精品店走出来,甩着两个大包,豪迈地扔在破车后座上,突突突地一路黑烟开走。

  江劲风跟得有点累,一边沿着那让人发疯的排气声追踪,一边揉着太阳穴安神。咳,那魔女做事总是没有逻辑可循。

  跟着跟着,突地,踩下一个长而尖锐的煞车,打断他的思路,强烈的反作用力反弹着沉稳的车身,江劲风感受到些微的震动感。

  情况并非十分严重,只是忽然不知从哪冒出了一大堆人堵住了去路,刚才是为了躲一个急匆匆从他车前穿过去的大妈,大妈对这边的状况丝毫不在意,兴冲冲地扎入人堆。

  江劲风的眼睛看向窗外,一群女人聚集的方向。

  好像是一群疯狂的女人正在抢购什么东西。

  “是女人就向这边看!针脚细密耐磨耐洗,手织蕾丝柔软舒适,半遮半露的款式最引人遐思,不仅能衬托出胸部的柔软白嫩,还能轻轻松松让你升级两个罩杯,挺起女人的自信……”

  不用填硅胶不用吃激素,不需要太繁杂的动作就能调整出迷人的胸线,爱美的女人二话不说便向蛊惑女拢靠,拿起符合自己尺码的内衣在胸前比划,恨不能当街试穿。

  而那在路边扯着嗓子叫卖的,正是嗜钱如命的伊灵灵。

  混吃混喝这么多年,伊灵灵对人心理的把握细致入微,不用想就知道女人喜欢什么卖点,卖东西是她最拿手的特长之一,好不容易梅幽幽那有高质量的存货,趁机压低价码再高价卖出,其中赚取的利润相当可观。嗤,谁让梅幽幽那个女人玩优雅,心思根本不在卖货上,好东西到她手里都卖不动。

  “老板,我买这个尺码行吗?”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不好意思的问。

  光目测就知道拿大了一号,不过没关系,伊灵灵懒得换,宁可动嘴也不愿意动手:“这位美女你太有眼光了!这个尺寸最适合你,而且你的胸还有增长空间呢!我以前也是太平公主,自从我用了这款魔术内衣后,你瞧它还平不平?”为了增加说服力,伊灵灵肆无忌惮地将紧身吊带掀上来,露出里面的粉白色内衣,优美的曲线一览无余。

  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车窗后,江劲风的眼神一沉,倏然幽暗,说不出来为何会有种郁闷和……躁动。

  极品!

  这是所有人的第一反应。连善妒的女性看官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年轻胴体十分迷人。浑圆有致的雪峰包裹在粉白色丝质内衣中,雪嫩的肤色散发珍珠般的光泽,让人又羡又妒。

  “给!我买两个!”女孩见到这情景受到鼓舞,二话不说掏钱。

  “要不要再来一件?三件以上还有打折优惠。”伊灵灵看着迅速减少的存货,再接再励。

  “这位男士,如果你有收藏女士内衣的爱好,正好多买点啊!”伊灵灵眼尖地看到人群中一个突兀的男性,绽出甜美笑容,财迷地争取潜在客户。

  “呃,我没有这癖好。”

  “那你可以为太太选一款啊!以先生卓尔不凡的仪表来看,尊夫人一定仪态万方,再穿上这样的内衣,保证她能回归美少女,为婚姻注入活力。”谁说只有女人会买内衣?男人对内衣更有品味!为女伴挑选赏心悦目的款式,也好满足视觉享受。要人家心甘情愿捧出大把的钞票,第一重点就是要将人心分析到位,舌灿莲花才能把钱拐进口袋里。

  “我、我未婚。”男人有点脸红了。

  有没有搞错,看样子也奔四了,未婚?那——

  “那买来送给女朋友,她会马上想要嫁给你。”

  “那、那我多买几个,你愿意嫁给我吗?”问完还盯着她的胸部看了好几眼。靠!敢情在动老板娘的主意?!

  明亮的笑眼微露狰狞,她的态度依然可圈可点:“谢谢你的抬爱啊,可惜我18岁就被黑社会老大抢去当小老婆了。虽然人老珠黄不再得宠,沦落到卖私人收藏赚零花钱,可黑社会还是霸着我不放不让旁人动啊!”

  一听说是大佬小老婆的收藏,一定原先价值不菲,这么打折拍卖不是天上掉馅饼吗?这样的机会可不是天天有,女人们抢购得更疯狂了。

  男人遭受雷击,非常失望,低头默默走开,虽然美人如花,身陷魔窟,堕落得让人惋惜,但为了生命安全考虑,还是不要惹不该惹的人好了,他只是小小一介草民,不想明天就横尸街头。

  不死心的吆喝在他身后戏谑地响起:“不过你可以买几个给你妈妈啊!当个贴心的孝子多好啊!”

  “哈哈!”从车窗里看到这一幕精彩的美女大拍卖,实在是让江劲风想不笑都难!这女人顺口胡来的段数奇高,根本不用打草稿。大野狼魔爪下的小白兔?太平公主变大波妹?亏她掰得出来!不过看她水嫩嫩的脸庞和活力四射的眼睛,江劲风的烦闷却莫名其妙地获得舒展。瞧着她俐落的收钱、找钱、瞎掰,忽然觉得一阵阵的感动,自己以往将近三十年的人生都是沿着既定的轨迹没有偏离,而眼前这女人虽然无法无天,但却以她的方式在肆无忌惮地用力生活,这种生活的力量阵阵地撞击他的心坎。

  时间计算多了点,伊灵灵美滋滋地捂着鼓鼓的腰包,看着那个没有动过的大袋子,心想那个袋子的货想要卖出去还得配合客户的时间,这个时间差正好用来发横财。嘿嘿,今天能赚得杯满盆满,为下午挑战小冰美人,卖出那包东西,打下良好心理基础。

  敛完卖内衣所得的意外横财,伊灵灵扛上从“幽幽”精品店上的货,跨上摩托车,轰隆隆地胜利开走,直奔玉林县。

页: [1] 2 3 4

Powered by Discuz! Archiver 7.2  © 2001-2009 Comsenz In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