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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岛酒店预订

狗蛋 发表于 2008-11-19 09:46

杜拉拉升职记(转)

引子(1)





  杜拉拉,南方女子,姿色中上。

  大学毕业那年,拉拉二十出头,先在国营单位工作了一年,就辞职跑到珠三角,进了一家做汽车配件的民营企业,任职业务员。

  公司的效益不错,老板胡阿发被当地镇政府树为农民企业家的旗帜。其实阿发最恨人家管他叫农民企业家,偏偏媒体和有关部门不知趣,但凡和乡镇企业或者农民企业家扯得上的,就要把他这面旗帜迎风招展一番。

  江湖传说胡阿发和读书人有仇。他不管需要不需要,收罗了一堆大学生到他厂子里,报酬还算付得不错,厂里的工作和生活条件也颇说得过去。但是,人家来了不多久,他就要开始在精神上折磨人家,特别要是碰上个名牌大学毕业又模样体面的,这种折磨更是要加倍了。看在报酬不错的份上,不少人选择了忍着。

  拉拉所在的业务部设在广州,但胡老板让她先到各车间去轮岗一圈,以便了解生产流程,日后对做业务有帮助,拉拉心里不愿意,还是装出一副积极向上的样子到了设在花都的厂子里。不到十天,阿发的秘书请病假,阿发就点拉拉暂且去填空。

  有一次,拉拉陪阿发出去办事,阿发在宝马上问她:“会背《陋室铭》吗?”

  其实这是阿发想卖弄,拉拉不明就里,还暗自高兴自己能很完整地背《陋室铭》,呆头呆脑地背将起来:“山不在高,有仙则明;水不在深, 有龙则灵……”

  阿发忍着气,等她背完,问她:“这《陋室铭》共有多少个字?”

  拉拉没数过,直接说:“不知道。”

  阿发说:“81个字。”其实阿发也没有点过《陋室铭》中到底有多少个字,只是他估计拉拉断然不确定字数,他总得说点啥她不知道的东西好镇她一把。

  拉拉心说:我知道《陋室铭》说啥的不就得了,管它有多少个字呢!虽然嘴上没有说出来,脸上全写着呢。

  阿发龙颜不悦。

  但是拉拉干活还是舍得下力气,对公司的活计忠心耿耿地傻干,老板阿发见了心中欢喜。

  他觉得要赏脸,就把拉拉叫到办公桌前,说起自己的创业史,唾沫星子都要喷到站在办公桌对面的拉拉脸上了,口又臭,足足喷了两个小时也不见停,从米粉肉与经济增长的关系,一直说到自己拉板车的故事:“拉拉啊,你知道我以前是怎么做销售的吗?白天我去单位找管事的人,人家不理我,晚上,我就骑个自行车到他家里。我天天去,人家家里有什么事情,我都知道,他一有需要我就马上去帮忙。我那时候年轻,什么苦没有吃过?为了运货,我自己去拉板车,板车你知道吗?胡总自己拉。”

  拉拉觉得自己挺聪明,找个由头从大写字台的正面转到侧面,好避开口臭的袭击。一气站了两钟头,拉拉少不得两脚轮流倒班支撑身体重心,因为缺乏锻炼,到后来竟累得脸都涨红了。阿发看了,忽然拉过她的小手,用自己熊掌样的手使劲往台子底下拽。

  拉拉有生以来第一次遇见这号事,连连提醒阿发:“胡总,叫人看见了不好!”

  阿发一面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面并不放手说:“你太可爱了,我被你感动了。”

  拉拉觉得阿发“感动”二字用得不通,她还算有点临危不惧的小胆识,赔笑道:“我有男朋友,胡总。”

  阿发不理她那个茬说:“拉拉,你并不漂亮,你知道吗?”

  拉拉赶紧自我检讨说:“是的是的,我皮肤太黑,也太瘦。”

  阿发努着肥胖的下巴说:“就是!”

  拉拉劝说道:“所以呀,您放开我的手呀。”

  阿发委屈地说:“拉拉,你把胡总当成随便的人了么?要知道,多少女的要勾引胡总,胡总都不理她们呢!不信,你看这个!”

  他松开了拉拉的手,从写字台下抄出一根黑棒子表白道:“你看,拉拉!上周还有个美女到我办公室来,好端端的就往胡总身上靠过来!嘴里说啥天热让我请她吃雪糕。胡总当场就抓起这电棒问她:‘雪糕和冰棒都没有,电棒要不要吃?’把她吓跑了!胡总可不是随便的人啦。”

狗蛋 发表于 2008-11-19 09:47

引子(2)




  拉拉只求他先松开手,他一松手,她几乎想大呼救命或者马上跑出去,但是拉拉舍不得那份薪水。都说EQ 在斗争中成长得最快,她果然急中生智,假装委屈道:“胡总,您事先也没有和我透一点意思,人家根本没有思想准备,您这不是欺负我嘛!”她一面说,一面使劲忍着恶心。

  阿发看她撒娇扮嗲十分受用,高兴地说:“你明天就回广州业务部上班去吧,给你一个空间好好想想,别整天坐在我办公室门口了。”

  傍晚下班,阿发送她回广州。有司机在车上,拉拉就放心享用了宝马的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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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发在车上坐得端端正正,小声和拉拉说,他以后会在中国大酒店长包一间房,给拉拉享用。

  拉拉大学实习的时候在一家有钱的国营单位,见识过五星酒店的派头。听阿发说要在中酒给她包一间房,她虽然肯定不会去,小脑袋里还是不禁神往了一下。

  阿发又和拉拉说:“你知道蓝妮吧?她现在自己办公司办得很好,她原来就是胡总的员工,上海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的,这人和你一样聪明,胡总培养过不少人啦。”

  拉拉不知道蓝妮是谁,她也不关心这个。宝马在中酒附近把她放下,她暂时化险为夷,迷迷登登地回住处去了,一路上只感觉自己两只脚的长度好像不一样,走起路来高一脚低一脚的。

  第二天,拉拉开始在业务部上班。业务部经理是北大毕业的,挺好一人儿,说话做事处处露着才子气,但又有别于常见的牛B哄哄的北大才子,他为人谨慎,甚至有点软弱。拉拉后来想,大约是叫胡阿发给折磨成那样的。

  业务部其余的几位同事,都是些25岁至30岁不等的年轻人,个个聪明活跃。和他们在一起,拉拉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大学时代,精神一放松,气色就红润起来。

  这么过了两个月,阿发一直没有动静,拉拉不仅没有再看到他,甚至没有接触到和他有关的文字,比如《陋室铭》之类的。

  拉拉天真乐观地猜想并希望:胡总有钱,他自己不是都说骚扰他的女人多吗,保不准他遇到中意的,就不使电棒,和人家吃冰棒去了。

  这天拉拉出了个长差,兴冲冲地回到业务部,一进门就发现阿发正在和自己的经理谈话。阿发一眼看到拉拉,温厚地打个招呼道:“拉拉回来了。”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

  拉拉很高兴,觉得大约可以双赢了,不由得活泼地说:“胡总,两个月没有见到您了,您气色很好呢。”

  阿发只是憨厚地笑,招呼拉拉坐。

  拉拉的经理出去接个电话,拉拉坐下看一份传真,忽然感觉阿发拿脚在摩挲她的脚背。正是夏天,拉拉没有穿袜子,光脚穿着凉鞋。她浑身一激灵,活像有只又湿又冷的肥老鼠爬过她的脚背,一夜回到旧社会的感觉霎时扫去她满脸阳光。

  拉拉把脚抽回来,假笑道:“胡总,不好意思,我乱伸脚,碰到您了。”

  阿发凑近她一点,说:“说得好。你真的不是很漂亮,但是又真的很聪明。你刚才这话就说得得体呀。”

  拉拉又开小差了,魂不守舍地想:“得体”这样的词可是很书面的,阿发用在这里不算错。

  这时候拉拉的经理走了进来,她赶紧告退。

  经理叫住她说:“拉拉,胡总的秘书身体不好,不能来上班了,你也许要顶替一阵那个位置。”

  拉拉脑袋“嗡”的一大,恍惚间看到阿发笑着点了点他的大头。拉拉连假笑都没有顾得上做,就夺路逃跑了。

  离开业务部,就得去花都这样的乡下地方,拉拉不干,她不要去花都做乡下人。当然,更要命的是,人家胡总暂时没有打算和别的他“中意”的女的好。

  拉拉明白了,要想不付出,又保住这份她还算喜欢的工作,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她在纸上划了半天,企图找出个两全的法子。

  过了两天,阿发打电话到业务部,催促拉拉立马去花都厂子上班。

狗蛋 发表于 2008-11-19 09:47

引子(3)




  经理放下电话和拉拉说:“拉拉,抓紧吧,胡总的口气不太高兴了。他今天下午会来这儿。”

  拉拉干脆说不舒服,要去看医生。经理也不多事,由她去了。

  拉拉有个朋友在同一幢写字楼里一个小办事处上班,她跑到人家那里散心。这个小办事处就两个女孩子守着,平时她们倒也悠闲自在,拉拉对比自己的处境,不由得叹了口气。两女孩问起缘故,拉拉一五一十地说了。

  其中一个叫夏红的女孩,颇有模仿天分,便说:“拉拉,那阿发兄是从化人,他要说起从化的乡下白话就是这个样的——冰棒没有,电棒要吃吗?”

  她站在地毯上,煞有介事地模仿着阿发农民企业家的派头,一口从化乡下白话惟妙惟肖,把拉拉两人逗得直笑到死去活来。

  两人逗夏红道:“你在这里说得好,敢不敢去说给阿发听呀?”

  夏红一拍胸脯说:“怎么不敢!我不说给他听,还浪费了我的天分呢。浪费天分可是罪过!”

  拉拉猛然想起经理说过,阿发下午会来业务部,没准这会儿人已经到了。

  夏红豪迈地说:“把电话号码给我,我打过去。”

  她要打之前,又问拉拉:“哎,你们公司的电话有没有来电显示的?”

  拉拉担保说:“放心,没有。”

  夏红果真把电话打过去,一个男人接了问她找谁,她捏着嗓子说找胡总,那人没有问她是哪里,便给她去请胡总。

  胡总马上来了,夏红本想捏起嗓子开讲,却猛地把电话给撂下了。

  原来阿发到底是个老总,有老总的气势,夏红虽然豪迈,还是怯场了。

  拉拉们又扫兴又好笑,夏红觉得很惭愧,休息了一会儿,决定再来一次。

  接通电话后,她又捏起嗓子找胡总,人家还是不问她是哪里就给她请胡总去了。胡总来了,夏红再接再厉又猛地把电话给扔了,并惊吓得浑身发抖手脚冰凉。

  拉拉们笑得不行,几乎要瘫到地毯上去。然而夏红非常有恒心,她说失败是成功的妈妈。

  夏红给自己冲了杯牛奶,补充体力后说:“第三次,不成功便成仁!”

  拉拉怀疑,阿发是否会第三次来接电话。但是,胡总还真就第三次来接电话了。

  夏红不等他说喂,就捏着嗓子,高亢尖利而疯狂的急速嚷着:“想吃啥?冰棒没有,电棒要吗?”然后她“嘭”地摔掉电话,软瘫到沙发上了。

  拉拉们大笑不止,一面给女英雄捶肩抚背,夸奖她刚才不忘使用从化乡下白话,而且说得非常正宗。

  笑过,拉拉问夏红:“阿发说了什么没有?”

  夏红惊魂未定地回忆说:“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拉拉说:“那你怎么确定接电话的是阿发呢?没准是开始接电话那个人来告诉你胡总已经走了。”

  夏红才想到,这也有可能,不禁一阵沮丧。

  拉拉笑了几场,决定马上辞职。她对夏红的见义勇为竭力认可了一番,夏红还是不开心。

  拉拉过意不去,便说自己过半个小时就回业务部去打探,看刚才是否是阿发自己接了这个关于电棒和冰棒的电话。

  拉拉回到业务部,阿发已经走了。经理用怀疑的眼神研究着拉拉,然后告诉她:“今天有几个奇怪的电话找胡总,胡总接了后很不高兴,马上就走了。”

  拉拉哼哼着说:“老子也很不高兴,老子也要马上就走。”

  经理笑着说:“女孩子家家,什么老子老子的。”

  确认阿发接到夏红的电话后,拉拉高高兴兴地交了辞职信,向夏红她们报喜去了。

  拉拉在民营企业的职业生涯就这样短命地结束了。她觉得,这个传说里没有正义,也没有侮辱,只有选择。

  夏红关切地问她,接下来想找啥样的工作?

  拉拉想了想,向往地说:“我想进真正的外企,富高科技含量的500强跨国企业。那我就可以有一份不错的收入了,又不需要背《陋室铭》,更不会有性骚扰,而且老板肯定很忙,没有兴趣让我伺候他吹牛两小时,就算老板吹牛吧,一定也吹得非常有魅力。”

狗蛋 发表于 2008-11-19 09:47

01 忠诚源于满足

  大学毕业的第四年,历经民营企业和港台企业的洗礼后,拉拉终于如愿以偿地进了通讯行业的著名美资500强企业DB,任职华南大区销售助理,月薪四千。

  这个岗位有点像区域销售团队的管家婆,负责区域销售数据的管理,协助大区经理监控费用,协调销售团队日常行政事务如会议安排等。

工作内容琐碎,又需要良好的独立判断,哪些事情得报告,哪些事情不要去烦大区经理,遇事该和哪个部门的人沟通,都得门儿清。

  要干好这个职位,需要一个手脚麻利的勤快人,责任心得强,脑子要清楚,沟通技巧要好——总之呢,要求不算低,待遇不算高。岗位能提供的好处是稳定,所谓稳定,有两层解释:一层是变化不大的意思;另一层,是没出息没前途的意思。

拉拉其时很吻合岗位要求,因为她不但聪明能干有责任心,而且,当时她只求在500强企业里谋个稳定的职位——大学毕业后头三年不如意的工作环境,让她有点心累了。

  DB广州办的前台海伦,人们第一眼就能发现她是个出众的美女,也随即能感受到她与生俱来的广州式的亲切、乐观和不思上进。

  海伦是工人的女儿,在巷子里长大,工人阶级的无私和乐观对她产生了根本的影响,乐于助人的评语伴随了她整个学生时期,而她的易于满足和没有根据的乐观更是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为她赢得了一个当之无愧的绰号——“没心没肺”,简称“老没”。

  海伦从小不爱读书,到二十岁胡乱混了个酒店管理的大专文凭,算是学了点英文,生得又漂亮,便进了DB当前台。

  别的小姑娘当前台,只是为了有个进大公司的跳板,干上一两年,就要想办法在公司里另谋个助理之类的职位了,就海伦,一干三年,没啥进一步的打算,白白浪费了聪明的脑子和勤快乐观的性情。

  前途这类词语,对海伦来说太晦涩书面,她觉得在DB当前台就挺好,比到香格里拉大酒店当前台强,起码上班不用站着,还不用倒班。

  海伦还有个本事,据说只要她愿意,有个陌生人从她面前过,15分钟后她连人家外婆家的门是朝南还是朝北都能搞明白。后来拉拉告诉她,这叫“有亲和力”,可以在年终总结中作为自己的优点写进去的。

  拉拉上班的第一天,走进设计低调而牛B的接待处,一报姓名,海伦一面热情地说“欢迎、稍坐”,一面通知里面的人出来接拉拉,又忙着自我介绍,搞得拉拉心里暖洋洋的。

  拉拉看到墙上挂着的一幅合影,一个美国总统派头的老外正和某位重要的中央领导握手微笑着。

  海伦见拉拉在看照片,就主动介绍说:“那是我们的CEO,乔治·盖茨。”

  拉拉心里对CEO的派头很满意,觉得自己也跟着体面起来。

  海伦卖弄道:“乔治在一九××年来过中国,来的时候坐我们公司自己的飞机,飞行航线都是特别申请的。DB有好几架飞机,都是大飞机哦,不是小飞机。CEO来中国,坐的车都是001号的。”

  拉拉觉得她在吹牛,001号都是当地政府的车,怎么能给一个公司的CEO坐呢?CEO又不是政府要员,代表不了美国,只不过代表DB罢了。

  海伦看出拉拉不信自己的话,便翻出一本精美的杂志递给拉拉:“这是DB中国的内部杂志:《CHALLENGE》(《挑战》),这期有CEO来华访问的实录。”

  海伦被训练出来的前台接待式的身体语言,并不能掩饰她一刻不停的天性,拉拉觉得她的叽叽呱呱有点好玩儿,两人很快就混得N熟了。

  拉拉在新员工入职培训(orientation)中,听到“我们是排名第二十X位的幸福500强跨国企业,是全球通讯行业的领头企业”介绍的时候,一股自豪感涌上她的心头,她不由得把背脊挺得更直了一点——忠诚教育的第一步十分成功,这不仅源于洗脑者的需要,也源于被洗脑者的需要。这和婚姻没有什么两样,人们越满意自己的配偶,越为自己的配偶骄傲和自豪,就越愿意忠诚自己的配偶。

狗蛋 发表于 2008-11-19 09:47

02 单相思与性骚扰的区别(1)




  拉拉注意到,DB所有经理办公室沿走道的这一面,都是用大块的玻璃来做间隔墙。

  拉拉问海伦:“这么设计是为了美观吗?”

  海伦说:“不是,是为了预防性骚扰(sexual harassment)。”

  拉拉好奇地问:“发生过性骚扰吗?”

  海伦摇头说:“没有听说过。”

  拉拉追问说:“那万一有呢?”

  海伦干脆地说:“炒呀!公司有规定的。”

  拉拉本着严密的专业精神澄清道:“怎么样算性骚扰?人家要说是谈恋爱呢?”

  海伦说:“听我的经理玫瑰说,我们的总监李斯特给过定义,谈恋爱和性骚扰有明显区别,谈恋爱就是两个都愿意,性骚扰就是一个愿意另一个不愿意。”

  拉拉一听就笑了:“单相思也是一个愿意另一个不愿意。”

  海伦傻眼了,骨碌碌转着龙眼核一样的大黑眼珠答不上来。

  拉拉凑近她,玩笑道:“要不我给补充一下吧,下次你给新员工介绍的时候就不会受到人家挑战啦。单相思可以发展为性骚扰,前提是单相思的一方采取了行动,从而给另一方造成困扰甚至危害;人家要是只是放在自己心里里想想,就没问题——你可别告诉你们总监说我补充他的定义哦。”

  海伦佩服地点点头,心里奇怪这个拉拉干吗来做销售助理,她应该弄个主管当当,因为她说话像主管水平,助理们可不像她这样发表与总结或者定义有关的言论。

  拉拉看看玻璃墙心想:性骚扰是能预防,只是单身的经理要在公司谈个恋爱恐怕也被这玻璃墙搞得不方便了。

  海伦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主动说:“公司对谈恋爱没有相关限制,不过员工之间要结婚的话就有规定了,直线上、下级之间不可以有婚姻关系,否则其中一个要调开——一般说来,夫妻双方中会有一方主动离开公司。员工之间结婚的非常少见,尤其是经理级别以上的员工,到现在为止我还没见过哪位经理在公司谈恋爱呢。”

  拉拉说:“结婚的事情明确规定了吗?”

  海伦说:“当然,员工手册上写着的,新员工入职的时候不都让在员工手册上面签字、确认了解并保证遵守吗?回头你好好研究研究就知道啦。”

  拉拉听说员工手册上还有这内容,当下就回去仔细通读了一遍,发现这手册还真能回答很多问题。

  拉拉上班第一周,在几样文件上签了名,除了劳动合同外,还有诸如意外险受益人指定书、员工手册、商业行为准则等。

  商业行为准则,就是公司用正式的书面形式,告诉员工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如果非做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等,公司通过这套准则让员工明白,这里的企业文化认为,什么是道德的什么是不道德的。

  根据公司为员工购买的意外险条款,拉拉如果出了意外,她的受益人可获得相当于拉拉月薪六十倍的赔款,最高不超过人民币二百万——根据这一条,拉拉知道自己在公司里是赤贫阶级,她的月薪是4000元,赔款额度因此是24万,200万和24万的差距拉拉不用除法就看得明白,而这200万显然还只是属于公司里某一个比较高级的级别而已。

  正所谓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本来准备来过安稳日子的拉拉,在签这份保险利益授权书的时候,马上被激发起了升官发财的欲望,就是人们常说的职业发展的愿望。

  拉拉已经从海伦那里得知,在公司,主管级别以下的非销售类员工,年终奖是三个月,就是一年有十五个月的收入;到了经理级别,额外再有两个月的经理奖金,就是一年有17个月的收入。至于经理以上级别的奖金规则,海伦就不知道了。

  除了奖金以外,还有各种福利上的等级区别,比如年假,普通员工享受带薪年假15天,经理级别员工除此以外,另有若干天经理假。

  又比如手机费,一线销售经理(小区经理)的手机费报销上限是每月500元,二线销售经理(大区经理)的手机费就没有上限了,只要他们的手机产生话费了,即可实报实销。

狗蛋 发表于 2008-11-19 09:47

02 单相思与性骚扰的区别(2)




  拉拉惊讶地问海伦:“那他们爱报多少就报多少?”

  海伦没心没肺地说:“是呀,爱报多少就报多少。”

  拉拉怀疑地说:“那要是他们使劲打私人电话怎么办?”

  海伦嘻嘻笑道:“那他们就使劲打私人电话好了。我的经理玫瑰说啦,这叫变相的福利。不过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二线经理哪里有精力打那么多私人电话哦——反正,肯定是官当得越大,福利就越好啦。不过,当官也很辛苦的。”

  拉拉想想也对,都做到二线经理了,没事打那么多私人电话干吗?对比过往服务过的港台企业,要么是手机话费的报销额度较低,要么要求员工报销时要提交话费清单。

  拉拉暗自思忖,这也许就是外企和港台企业的一个不同吧,它会在一定范围内给你自由和信任,让员工舒服点。至少,拉拉觉得DB又有钱又有风度,虽然自己还没有享受到“爱报多少就报多少”的福利,内心里已经自豪地暗爽起来。

  拉拉忽然想到什么,请教海伦:“海伦,DB在中国有多少女总监和女大区经理呢?”

  海伦拿出电话分机表点了点数字说:“总监一共有二十四位,其中女总监有六位;销售部有三条业务线,其中商业客户部分为五个大区,有五位大区经理,大客户部分和公众客户部都分为三个大区,各有三位大区经理——所以共有十一位大区经理,其中女大区经理有三位。”

  拉拉心里马上默默计算出,女性在管理团队中的比例大约是四分之一不到。

  海伦想起前面提到大区经理会不会胡乱打私人电话的话题,就说:“拉拉,做大区经理的,都要显得身体好精力好,所以呀,他们就算真有点时间,男大区经理会赶紧去跑步打球,女大区经理上美容院还来不及,保证不会有兴趣去讲无聊的私人电话啦。不然哪能做到大区经理。”

  拉拉笑着点头赞同。

  海伦本着将八卦进行到底的精神,向拉拉介绍了公司员工的阶级划分戏称,拉拉给总结了一下:

  经理以下级别叫“小资”,就是“穷人”的意思,一般情况下利用公共交通上下班,不然就会影响还房贷;

  经理级别算“中产阶级”,阶级特征是他们买第一个房子不需要靠贷款,典型的一线经理私家车是“宝来”,公司提供的交通补贴能涵盖部分用车费用,二线经理则开“帕萨特”,公司提供的交通补贴基本能涵盖用车导致的日常费用;

  总监级别是“高产阶级”,“高产”们有不止一处房产,房子得是在好地段的优质房产或者“别墅”,可以自愿选择享受公司提供的商务车,或者拿相当于公司商务车型的价格的补贴额度自己买车,和车相关的费用完全由公司负担;

  VP和president是“富人”,家里有管家和门房,公司给配着专门的司机,出差坐头等舱。

  拉拉想,自己不能一直做销售助理,否则只有当“小资”了。

狗蛋 发表于 2008-11-19 09:48

03 老板心中谁更重要(1)




  光阴荏苒,不知不觉拉拉在DB已经工作了两年多。

  大学时天天骑着自行车在女生宿舍楼下等她的研究生男友,幸运地被公司派到国外后就不想回来了,可拉拉不想出国,志不同自然道也难合。

  长拉拉六岁的研究生男友启发她,爱情不是用来考验的,是用来珍惜的,与其远隔万里,不如早早结束。

  他又设身处地替拉拉着想道:“对女孩而言,青春苦短,守着一份变数太多的爱情才是最大的危害。”

  这话拉拉果然听得进去,于是分手表决一致通过。

  决定结束总是比决定开始更难,尤其当结束意味着对过去七年的抹去,即使出于惯性,也让人对未来茫然,拉拉感到痛苦,研究生男友引导说:“凡事都有两面,从乐观的一面看,你从此获得了自由,有了更佳选择的可能。”

  自由,谁不向往呀,诗人裴多菲说得好: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当你从十八岁开始,便和一个不单长你六岁、而且勤于思考的男人恋爱,有时候精神上是很压抑的。拉拉想想从此思想彻底自由了,痛苦当真有所缓解。

  研究生男友又建议说:“拉拉你在日历上每天做个标记,等你划过三个月,就解脱啦。”

  当痛苦有了一个时限,当事人就有了一个熬出头的指望,每过一天,你都知道你正在离痛苦更远,熬三个月而已嘛,于是拉拉果真觉得这个痛苦不是那么令人望而生畏了。

  研究生男友成功运用“SWOT分析”(指对优势、劣势、机会和威胁的分析)说服拉拉,再贡献上第三条计策道:“多参加集体活动,能加速良性进程。”

  这下拉拉不干了,她反对道:“参加集体活动要花钱的,不如在家看电视看书。”

  作为DB的“小资”,也就是“穷人”,“自由”了的拉拉把自己积攒了五年的12万元,用于支付了一个价值32万元、面积80平米的小单元的首期,从此结束了租房而居的生活。拉拉每天坐公共汽车上下班,精打细算,每年拿出收入的三分之二,用于偿还为期五年的房贷。

  这时候,DB广州办行政主管的职位空缺,需要找个replacement(替补)。HR的人找到拉拉,问她是否愿意考虑这个职位。

  他们看中她,是因为她的能干和责任心已经是被证实的了;她在广州办工作了两年,对这个办事处的人和事也熟悉;另外,这个职位需要一个英语比较好的人,而拉拉的英文在DB广州办即便不数一也要数二了。

  拉拉还不懂权衡在核心业务部门任职和在支持部门任职的区别,她还不知道要紧挨着核心业务这棵大树来发展,才不会被边缘化并能最快地发展。拉拉只想到一个主管的级别总是比一个助理的级别来得高的,而且,不是每一个区域销售助理都能有机会转行做另一个职能部门的主管的。

  当时拉拉做了两年销售助理,经过两次8%的加薪,年薪达到七万(一年十二个月底薪,外加三个月年终奖金),要是做行政主管,马上就能达到年薪八万五,这笔账拉拉很容易就算出来。

  于是,拉拉成了广州美女海伦的主管。

  她自己报告给DB中国总部的助理行政经理,名为“玫瑰”的上海美女。

  玫瑰长得很娇嫩,声音嗲得要滴水。拉拉的声音也嗲,但是嗲不过玫瑰。拉拉本来有着中上姿色,怎奈上司、下属都姿色上乘,搞得她华光顿失。

  拉拉一上任,广州办要做一个小装修,她便按照公司甄选供应商的标准操作流程,找了三家供应商来报价。经过两周的对比和谈判,她挑出其中最满意的方案报给玫瑰。

  谁知玫瑰不由分说地从上海指定了一个供应商来做,拉拉奉命和这家供应商接洽。

  装修就是个考验细节的活,结果拉拉发现对方的方案总是有这样、那样的错误。比如,实地有一个大柱子,拉拉一看供应商在图上标的位置,就知道画图的人没有到实地认真丈量,真要按他的图纸去预订家具,到时候那个位置的家具根本就摆放不下,还得重买。又比如他们出的图纸上,电源点的位置是离地40公分,但是配套家具的挡板却离地仅30公分,要是按图施工,电源就会被家具挡板挡住,必定导致日后使用者要插电源的时候,还得把办公桌先挪开,真这样,以后使用部门还不得把行政部骂死呀。

狗蛋 发表于 2008-11-19 09:48

03 老板心中谁更重要(2)




  诸如此类的错误不断发生,几个回合下来,拉拉觉得很不得力。这天,拉拉又在机电图上发现,两个经理办公室共用的空调开关,是装在其中一个经理房的房间内部的。

  拉拉质问供应商道:“为什么不把空调开关装到两个房间外面的走道上呢?这样两位经理都可以很方便地去控制开关。如果装在其中一个房间里,另外那位经理要调节开关的时候,岂不是还得跑到别人的办公室里去操作吗?这多不方便!”

  供应商狡辩说:“很多公司都是把这样的共用开关放在其中一间房间里算数了,你事先又没有说开关一定要放到房间外面的走道上呀。”

  拉拉听了很生气,到底谁是装修方面的专家呢!他拿了钱不就该把活干好吗?自己不尽本分,给他指出来,还屁话一堆!

  海伦凑上去告诉拉拉,这家供应商之前在广州办做出的活计就很不好,各部门都不满意。她带拉拉去实地看了这家供应商以前的粗糙活计,鼓动拉拉把这家供应商赶走。

  拉拉不知深浅,当真把自己的感受和从海伦那里听来的信息直不笼统地告诉了玫瑰。

  玫瑰勃然大怒,一顿臭骂,杂七夹八,不带一个脏字(跨国公司文化强调尊重每一位员工,不兴用骂人话骂人,谁要是用骂人话骂人,就是不融入公司文化),直骂得拉拉摸门不着。

  结果拉拉只有把头在电话这边点得鸡啄米般,结论是:玫瑰选的供应商才是正道,拉拉自己应和指定供应商更多的沟通,以确保工程质量。

  拉拉一一答应下来后,玫瑰和气地说:“拉拉,不好意思呀,你刚上任,就干涉你的工作了。”

  拉拉赶紧说:“哪儿呀,我刚到这个岗位上,很多东西还不熟悉,您多提醒指点我,我才不会犯错。”

  海伦鬼灵精一样,见拉拉打完电话脸色不好,在一旁假借打抱不平,火上浇油地说:“拉拉,用这家供应商,到时候工程质量有问题,还不是你来背责任嘛!”

  拉拉如此郁闷了几回,总是不得要领,甚为烦恼。弄得玫瑰的电话一到,她就神经紧张唯恐要挨骂,不知道哪里又做错了。

  现在的问题是,她不能正确地做出判断,到底哪些问题该请示,哪些问题该自己做决定;在公司政策许可范围内,到底哪些事情的处理只要符合政策就行,哪些又该特别按照玫瑰前辈的专业经验来处理。

  有时候她请示多了,玫瑰就不耐烦起来:“拉拉,我很忙的,你是广州办的主管,你要有自己的决定嘛。”

  拉拉于是自己去做决定,结果一报上去,玫瑰骂人的电话又到了。

  拉拉能做的只有咬死一条:在没有搞清游戏规则之前,将温顺进行到底。

  于是,每次吃了玫瑰的教训,拉拉都要当场及时做出类似“您老见教得是”的总结。

  玫瑰反倒和气地说过几次:“拉拉,我知道你以前在台资公司做过,对上级总是特别服从。我们是美国公司,DB的文化很open(开明)的,提倡直接沟通,你要是有不同意见,尽管提出来大家讨论,不必太小心翼翼啦。”

  拉拉心说,我哪敢跟您直接沟通呀,那不是找抽嘛。

  可只是一味地“您老见教得是”不能根本地解决问题。拉拉想,不直接沟通就不直接沟通,可她总得搞明白和玫瑰沟通的游戏规则吧。

  玫瑰手下有三个行政主管的职位,其中上海办行政主管是个烂忠厚没用(或者假装烂忠厚没用)的主,拉拉是广州的主管,还有一个是北京的主管王蔷。

  拉拉给北京办行政主管王蔷打电话,假借横向联络,试探她是如何与玫瑰工作的。

  这王蔷也是个受压迫的,两个人因为有相同感受,所以不免嘀咕了半日。

  但是拉拉放下电话一总结谈话内容,其实有价值的部分不多。她只搞清楚:玫瑰对王蔷也是那么个风格。

  王蔷在DB工作了三年,不过报告给玫瑰的时间并不很长。据她说,拉拉的前任,就是和玫瑰处得不好,结果玫瑰说服李斯特同意,把人家给炒了。

狗蛋 发表于 2008-11-19 09:49

03 老板心中谁更重要(3)




  王蔷对玫瑰显然不服气,她曾经把和玫瑰的不同意见写成e-mail,汇报给玫瑰的上司、主管人力资源和行政的总监李斯特,但是李斯特又把王蔷的E?MAIL转发回给了玫瑰处理。

  王蔷怂恿拉拉说:“单我一个人提,李斯特可能会认为我有问题,也可能会认为玫瑰有问题;要是你和我一起提,都说玫瑰有问题,老板就会想,总不会所有的行政主管都有问题吧?”

  王蔷的逻辑推断,拉拉明白。

  但是拉拉想,直接和李斯特沟通,就是越级申诉玫瑰了。越级可是外企最严重的行为之一。

  拉拉工作了六年,见过的越级行为多半以失意告终。也许当时就那件事情本身而言,你能赢,但长远看,基本上你还是输了。

  外企HR制度中的越级申诉制度,拉拉总以为更多的是起到预防告诫的作用,让那些做头的人,做到慎独。一旦有人当真踏上那条申诉通道,只是用自己的前途来维护了企业文化的开明形象。

  申诉本身,得到公正结论的成数很高;被申诉的主管固然受到重创,而对申诉者而言,在未来,没有人愿意重用一个申诉过自己主管的人,很可能是他将要面对的结局。

  拉拉觉得自己刚到任不久,还远远未到需要走越级申诉这步最后的棋子,应该多方设法和玫瑰磨合。

  另外,拉拉隐约觉得,本部门总监李斯特并无兴趣来为下属主持公正、评判是非,他更希望的是手下好好合作,别给他找麻烦——他把王蔷的MAIL转发给玫瑰处理,就表明了他的立场。

  李斯特是美国人,年近六旬。

  他在DB工作了二十几年,调来中国区并不很久。对他而言,安全地在中国任上熬到退休,是他最重大的战略目标,一切都要围绕“安全”二字。

  他尽量避免做决定。遇到事情总是让手下的经理去找各相关部门,甚至不相干的部门也最好全扯上,挨个儿地问过总监们的意见,最后得出个集体的决定。

  面对变化的时候,他总是能拖则拖,尽量等到把局势全面看清楚后,再决定which
way to go(行动方向)。

  拉拉刚升职的时候,到上海总部晋见过李斯特。他的领带打得整整齐齐,头发纹丝不乱,腰挺得直直的,虽然不年轻了,做派却像好莱坞的大牌明星。

  他对谁都客客气气的,早上上班一进公司,先亲切地和前台say哈罗,然后一路哈罗到自己的办公室为止。

  对于李斯特而言,行政经理玫瑰比行政主管王蔷、拉拉们更重要,假如玫瑰离职,至少两年内,王蔷或者杜拉拉都无法承担起玫瑰的职责,这才是硬道理。

  DB是拉拉所经历过的最好的公司。所谓好,一是收入,二是环境,三是未来。其间的很多好处,不是钱就能涵盖了的,比如和你一起工作的同事都是些个素质高又专业的人,让你在工作中更有愉悦感和成就感,这就是一种无形的福利。

  500强,全球也就500家,当年又有一多半尚未在华投资,在进入中国的500强里面,再刨掉其中的劳动力密集型企业,也就没有剩下多少可以选择了。

  对于拉拉而言,这样一个年薪八万五的小主管的职位并不是那么容易获得的,玫瑰虽然不好,但只是一个好选择中的一个小遗憾,她可以设法避开玫瑰;而要是意气用事失去在DB的工作机会,以后就难保再能进入类似DB的好公司。

  总之,拉拉找王蔷,只是企图找到一个游戏规则,并非奢想联手把玫瑰干掉,那可是一个麻烦的念头。

  拉拉试图劝劝愤怒的王蔷。但是王蔷有着北京式的骄傲和自信,她对拉拉的劝告不太听得进去。

  拉拉正想着和王蔷的谈话,海伦探头探脑过来了,她骨碌碌地转着大眼睛说:“玫瑰每个月都要看计费系统出来的通话清单,她很细心的,一看分机表,可能就会注意到你和王蔷通话很长时间。”

  拉拉很不高兴海伦的鬼鬼祟祟,为什么她和王蔷刚一通话,海伦就知道了呢?

狗蛋 发表于 2008-11-19 09:49

04 和上司要保持一致(2)




  李斯特给了拉拉半个小时,单独和她聊了聊她上任后几个月的情况,拉拉说,玫瑰教给她很多东西,感到工作得非常充实。

  李斯特频频点头说:“玫瑰的专业经验非常丰富。我很高兴你能在这个岗位上有满足感。”

  拉拉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只得在和玫瑰建立一致性之外,认真研究了玫瑰主要控制的方面,找出规律后,拉拉就明白了哪些事情要向玫瑰请示并且一定要按玫瑰的意思去做,只要玫瑰的主意不会让自己犯错并成为替罪羊,她便决不多嘴,坚决执行;哪些事情是玫瑰不关心的没有价值的小事,拉拉就自己处理好而不去烦玫瑰;还有些事情是玫瑰要牢牢抓在手里的,但是拉拉可以提供自己的建议的,拉拉就积极提供些善意的信息,供玫瑰做决定时参考用。几个回合下来,拉拉就基本不再接到玫瑰那些令她惴惴不安的电话了。


05 愤怒的王蔷(1)




  北京办要装修了。拉拉却听说王蔷住院了,她便打电话慰问。王蔷把病情告诉了拉拉,说是要做手术。

  拉拉听了,觉得有点不太妥当,因为王蔷的这个手术虽然不算大,前后还是需要休息十天左右的,而她的这个手术并不是个非马上做了不可的紧急手术。

  拉拉觉得装修正是要用上行政主管的关键时刻,要是换了自己,会等装修完再安排这个手术,至少不会像王蔷这样对离开期间的工作也不做个安排,比如交待给哪一位同事处理紧急问题。

  拉拉想,玫瑰本来和王蔷不和,焉有可能不抓住这个具体事例在李斯特面前批评王蔷?

  果然没几天,拉拉看到李斯特发了个mail给北区的全体同事,指定了北区的行政事务暂时由另一位同事负责。拉拉听说李斯特之所以发这个mail,是因为有部门抱怨不知道该找谁去处理一些急事。

  没过几天,拉拉看到王蔷发了一个mail给大家,宣布她已经出院,请大家一切和北区行政事务相关的工作仍旧和她联系。

  拉拉感到王蔷这个mail发得不妥,一是李斯特刚发了mail另行指定了专人负责,王蔷马上就给改回来了,众人必定觉得蹊跷,李斯特面子上不好看;二是要马上改回来,也该由李斯特或者玫瑰发mail,而不是由王蔷自己来宣布。

  拉拉感到李斯特之前发那个mail,多半是对王蔷在关键时刻休病假又不事先安排好工作不悦。她问王蔷,玫瑰同意她做手术是否爽快。

  王蔷不以为然地说:“我是在准备住院的前一天发了个mail通知玫瑰要休病假的。她后来打电话和我说,该等装修完成了再安排手术。我不理她——难道我如果要死了,她也说王蔷你等等再死,等装修完了再死吗?人家医院床位很紧张的,有了床位我就得赶紧去呀,难不成让人家给我hold(保留)着呀?!”

  拉拉听王蔷这样说,心里觉得不是个事儿,就不多言了。

  北京办装修完成不久,上海办有个大项目,玫瑰自己忙得七荤八素,加上拉拉积极和她建立一致性,她就渐渐地不管拉拉了,让拉拉自己管好南区的事。拉拉顺心了很多,气色也好看起来。

  王蔷仍是隔个两周就打电话找拉拉,发泄一下玫瑰给她的郁闷。

  这天,王蔷又气呼呼地和拉拉说:“长江水灾,北区的同事都说要捐款,我就找玫瑰商量怎么组织这事,结果她特不耐烦地和我说她忙着呢,让我别烦她。你说她怎么这么没有人情味儿呀?!”

  拉拉不好说什么,给灾区捐款当然总不是错事儿,而这不是正忙得不可开交的玫瑰的头等要事(priority)也是显然的。

  拉拉感到王蔷的逻辑不够好,而且也比较自我:一是在最忙的时候去休了并非马上休不可的病假,且没有对其间的工作做好安排;二是在主管忙的时候拿对主管来说并不重要的事情烦她。

  由于几次试图婉转的提醒,都没有好效果,拉拉也不敢和王蔷多说什么了。她不太想再接王蔷这类电话了,就吩咐海伦帮着挡驾。海伦骨碌碌地转着大黑眼睛说,知道知道。

  过了两个月,总部HR一位和拉拉要好的同事来广州出差,忽然说起王蔷被炒了。

  拉拉大吃一惊,虽然感到王蔷迟早要离开,但是事先没有听到任何风声。

  拉拉忙问:“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了什么?”

  那位同事说:“就昨天的事情,据说是因为王蔷在人际关系上有问题,北区很多同事都对她的行事风格有意见。”

  这个原因,拉拉也猜到了一多半,她接着问道:“有什么具体事例吗?”

  对方压低嗓子说:“王蔷去查locate(常驻)在北京的??总监的汽油和手机话费使用情况,说话不对,把人惹火了,人家找李斯特发了一通脾气,李斯特很生气。”

  在汽油和手机话费方面,公司本来就对总监级别毫无限制,这某某总监又是公司里当红的实力派,李斯特也要让他三分的。像这号人物,王蔷不知深浅去碰,被炒也算是deserve it(自找)了。

狗蛋 发表于 2008-11-19 09:49

05 愤怒的王蔷(2)




  王蔷虽然不够能干又有些自我,总算是有经验的大办事处行政主管,拉拉很不解她怎么会干这等傻事。

  拉拉说:“单凭这总监说王蔷不好,就可以让王蔷走路啦?”

  那位同事诡秘地说:“关键没有人出面帮王蔷说好话呀。要是这时候她的直接主管出来保她,她应该是能过关的,以后注意技巧就是了。可王蔷和玫瑰的关系,你也知道的。而且,北京办别的几个大头,也没有人有兴趣维护王蔷。”

  拉拉问:“昨天谁去北京和王蔷谈这事的?”

  同事说:“玫瑰自己去北京谈的。”

  拉拉疑惑道:“以什么理由呢?总不能说因为你查某总监的费用,所以炒你吧?控制北京办的办公费用是北京办行政主管的工作职责嘛。”

  同事笑道:“当然不能那么说。她的合同要到期了,只说因为公司业务战略的需要,以后不再设北京办行政主管这个职位,因此公司不和她续签合同了。”

  “可是北京办那么大办事处,怎么能不再设这个职位呢?”拉拉不解地问道。

  同事指点说:“过两个月,再找个人来坐这个位置,就算王蔷有异议,就说战略又变回来了呗。其实,合同到期,公司不再续约,不需要什么理由,提前一个月通知当事人,就符合劳动法的要求了。说个业务战略的托辞,不过给当事人一个台阶下罢了。”

  拉拉无话可说,心里忐忑不安。她打电话给玫瑰,问王蔷的事。

  玫瑰好言宽慰说:“我本来也想这两天告诉你这事的。这是王蔷自己没有处理好,能力不行,人际关系又差,走是迟早的事情。你不用担心,这事和你无关,你没有问题的。”

  拉拉说:“那王蔷接受了吗?”

  玫瑰说:“合同到期不续签,按劳动法,公司本来可以一分钱不赔的,我和李斯特说了,王蔷只是能力问题,责任心还是不错的,就赔偿她三个月的工资好了。李斯特也同意了。王蔷却说要再和李斯特谈谈。老板那么忙,哪里有时间和她谈呢?别把老板搞得不耐烦了,回头结果更不好。”

  拉拉小心地嗯嗯着。

  转天,王蔷打电话给拉拉,说她去查某总监费用,其实是玫瑰让查的,她不能不办。

  王蔷说了很多,但是拉拉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尤其是对她杜拉拉说更没有用。

  最后,王蔷咬牙道:“李斯特不接我电话。那行,咱们走着瞧!”

  拉拉听出王蔷字里行间的仇恨,她暗自心惊不敢答话。

  王蔷离开公司后,轮到拉拉负责广州办的装修,她吸取王蔷的教训,尤其的勤勉小心。拉拉以前没做过这么大的装修项目,经验不足,见玫瑰半天没有给予系统指导的意思,她少不得小心翼翼地向玫瑰请教其中难题。

  玫瑰不耐烦地打发她说:“那些事情太具体了,现在这么在电话里说,太花时间,也说不清楚。以后再说吧!”

  不久,玫瑰就按计划接受了一个短期派遣,消消停停自顾自去了新加坡,这一走就是半年。

  拉拉没有办法,对于她来说,不能以后再说,项目已经压在那里了。她只得自己没黑没夜地干,又时不时地找来供应商,命令他们教她。

  辛苦了半年,结果是这个项目做得很不错。李斯特来广州看了一下,暗自惊讶,忽然发现之前太不留心这个广州办的主管了,没准她倒是个可造之材。

  再说玫瑰完成在新加坡的短期派遣,回到上海和李斯特谈判要扶正。

  玫瑰这两年还是做了不少事情的,立下了汗马功劳。正因为如此,李斯特之前给玫瑰争取了一个新加坡的半年派遣,已资鼓励。

  玫瑰觉得自己本来就是顶着助理经理的头衔,却干着经理的工作。在海外这半年,越发见了世面,多添了海外工作经验。因此,她认定自己完全衬得起经理的头衔。

  为了牢牢占据有利地形,也为了让李斯特明白自己的重要性,玫瑰平时把关键的工作都抓在自己手里,尽量不让手下沾上边,当然更别提教给他们其中的机关要害了。去新加坡之前,她有意不给拉拉指点,准备看拉拉出洋相,把战场搞得一塌糊涂,李斯特又找不到人来收拾,到时候李斯特就会明白离不开她玫瑰。

狗蛋 发表于 2008-11-19 09:50

05 愤怒的王蔷(3)




  谁知道拉拉这王八蛋不知道撞了什么大运,居然顶过来了。即便如此,玫瑰还是认为,拉拉就是个傻乎乎、天生干活的命,只好拿来被人家利用,哪里上得了台面?

  李斯特很踌躇,他虽然一直压制王蔷对玫瑰的申诉,并最终依了玫瑰让王蔷走路,心里却还是清楚玫瑰的leadership(此处指领导风格)有问题,而且,他也看得明白玫瑰不肯发展辅导拉拉等人,因此他认为玫瑰并不够格做个正经理。

  但是在上年度绩效总结的时候,当玫瑰提出希望被提升为正经理时,他并没有正面告诉玫瑰,她和一个正经理的差距在哪里,她需要改进什么。他滑头地找了一个温和的借口说,她的英文不够好。

  结果,玫瑰在新加坡拼命强化了半年英文,这方面取得明显进步。她再回头谈判,李斯特就被动了。

  他思来想去,折中的结果是给她争取到当年度的总裁奖,希望双方就此妥协。

  玫瑰表面娇滴滴地道谢,心里直恨得牙根痒痒。

06 “预算与排期”(1)




  DB中国的总裁Howard Hermen,中文名字叫何好德。

  在他任上,DB中国的业绩稳步成长。

  中国市场的贡献引起了美国总部的极大兴趣,CEO乔治·盖茨决定再度访华。

  这对何好德的前途是至关重要的大事,如果CEO看好中国市场,必将推动董事会做出决定,加快DB在中国的投资进程,DB中国将获得更丰富的资源,从而冲击更好的业绩。

  何好德雄心勃勃地要在任上让DB成为中国市场的行业第一。

  他发布了一系列命令,准备迎接CEO来华访问。

  一时间,准备“接驾”成了各部门的头等要事,在“接驾”项目中,向来低调而相对不重要的行政部有了一个重要的任务,那就是在CEO来华前完成对DB中国总部所在地上海办的装修。

  李斯特接到指令,就问玫瑰,这需要准备多少预算。

  玫瑰说450万。

  李斯特便报告何好德和分管财务的VP,peter·K,中文名字叫做柯必得的说,大约需要准备450万。

  何好德追问李斯特道:“你们需要多长时间完成这个项目?”

  李斯特把这个问题原封不动地转问玫瑰,玫瑰说:“6个月。”

  李斯特照着学给何好德说:“6个月。”

  何好德痛快地说:“OK,就6个月。”

  李斯特到广州办开会,忽然想起什么,做考问状,问拉拉:“要是由你来做上海办这个装修项目,你会申请多少预算?”

  拉拉沉思了下,用肯定的语气说:“750万。”

  李斯特大吃一惊忙问:“根据呢?”

  拉拉有板有眼地分析道:“上海办目前的装修是5年前的设计风格,这次装修新的设计估计风格会变化不小,大部分间隔得重做,因此布线和天花板上的机电消防什么的都得重新做;上海办的家具大都已经使用8年,早过了折旧年限,而交换机系统已经使用10年,更是大大超过了供应商建议的使用年限,不动它还好,一动,系统就很可能出问题——这样,家具和交换机都需要更新;现在的面积是4500平方米,再签租约,一般是2~3年的租期,根据我的理解,DB在中国的业务呈明显上升趋势,考虑到未来2~3年的走势,比较可能的做法是在现有面积上,多加10%的面积,就是总面积会达到5000平方米左右。综合上面几条,每平方米的理论价格会达到1500元左右,总预算应在750万左右。”

  李斯特听拉拉这么一分析细节,就冒了一身冷汗,心里暗自叫苦。

  他稳了稳心神又追问:“那你觉得完成这个项目需要多长时间?”

  拉拉内行地说:“按DB的操作流程,美国总部的地产部对此类项目会参与得很深,像上海办这么大的工程,单是获得亚太区的批准还无法立项,项目最后需要报到美国总部的地产部去审批的,加上中间还牵涉到很多部门的参与,比如法律事务部,采购部,IT部,财务部,使得用于协调的时间会非常长。正常情况下,美国总部的建议是用9个月完成整个装修项目,其中用于工程本身的时间应该是3个月左右,用于项目前期的分析和协调的时间大约是六个月。”

  李斯特一面夸拉拉进步神速,一面决定一回上海就找玫瑰谈话。他知道拉拉的话十有八九是对的,不单是因为她的脸上写着一头诚实的黄牛的表情,而且,她的话明显朴素在理,有专业的力量。

  李斯特心里明白,拉拉的专业水平,至少现阶段不会在玫瑰之上,这么重大的装修项目,这么关键的要点,既然拉拉都能明白预算之大排期之长,玫瑰没有理由搞错。那么,难道玫瑰是故意的?她想要求什么?或者,她干脆不想干了?否则,解释不通。

  李斯特想,看来,不给玫瑰她要的,事情就悬了。当下,他打定主意要满足玫瑰一把。

  李斯特一回到上海,便迫不及待地召见玫瑰。

  玫瑰刚踏进房间,李斯特就满面春风地说:“Hi,Rose!I have a good news for you(玫瑰,有个好消息)!Horward刚批准了对你的promote(提拔),你将由助理行政经理被提升为行政经理,这是公司对你的专业和贡献的认可,恭喜你呀!”

狗蛋 发表于 2008-11-19 09:50

06 “预算与排期”(2)




  玫瑰喜出望外道:“啊呀,谢谢!”

  李斯特又接着说:“You deserve it(你这是名至实归)!announcement(公告)已经准备好了,我今天就会向全体员工宣布。希望你和你的团队继续努力,再创佳绩。”

  “一定!”玫瑰保证说

  李斯特又笑眯眯地说:“你的工资从本月起增加30%。”

  玫瑰连连道谢。


07 管理层关心细节吗?(1)




  李斯特和玫瑰讨论了接下来的工作重点,当然主要是围绕准备接驾。李斯特要求玫瑰把项目进度表和预算明细表排出来给他。

  李斯特的一贯风格是不过问玫瑰的工作细节的,只要玫瑰把结果告诉他就可以了,他是HR出身,对行政不熟悉,也没有兴趣去了解了,便采取信任手下的分管经理玫瑰的战略,也就是中国人说的用人不疑,没想到此番可能出了纰漏,弄不好就要伤了“安全”,他不免打点起精神过问。

  李斯特对玫瑰解释说,这次不同以往,何好德非常重视本次项目,要求把细节和DB中国的管理层讨论一遍。因此李斯特本人要和玫瑰一起先讨论一遍所有细节,然后再将结果提交给DB中国管理层。

  玫瑰胸有成竹地说,那当然,她已经在做很多细节的准备,再推敲一周,就可以提交方案和李斯特一起讨论了。

  李斯特说:“根据你目前已经做的细节准备,450万预算,6个月项目期,有没有问题?”

  玫瑰言之凿凿地说:“没有大问题,我有把握。您知道,这两年广州办和北京办的装修,我们就是各用了150万,这两个办事处的面积都是1500平方米上下,所以,您可以看出,装修单价是每平方米1000元左右。这次上海办的项目,我的打算是尽量不动现有间隔,现有机电和强电大部分都可以利用,因此,400万预算没有问题。广州办和北京办的装修都是历时6个月,上海办的资源更丰富,只会更快,不会更慢。”

  听了玫瑰头头是道的分析,李斯特沉吟了一下说:“那太好了,你的方案要有项目明细,并附上各供应商的初步报价作为预算依据的一部分——我知道你经验很丰富,我们在提交方案的时候附上供应商的东西,是为了让管理层及早对各供应商的设计风格有个感受,也便于他们对设计方案尽快做出选择。”

  玫瑰看出李斯特是担心她的预算没有依据或者方案有遗漏,才要求她把所有需要做的项目都开出清单,并且附上所有项目的相应报价,这样他就有底了。又怕引起她不满,便假借是为了方便管理层早做抉择才有此要求。

  玫瑰心里清楚:管理层当然要看设计效果图,评估哪家供应商的设计方案中他们的意,可是管理层哪里有功夫来看预算的具体构成呢?哪个大老板有功夫来跟你讨论强电要多少钱,弱电要多少钱?做老大的只会说,他喜欢哪个设计方案,就按这个做!至于预算和工期,不都是事先都已经问过你们大概的范围了?你们拿方案的时候,自然该照着这两条的限制去拿方案的。断没有开头你们这些具体经办的部门说450万够了,回头你们又和老板说不够了要800万的道理。李斯特也不可以跟老大们说,是他的经理告诉他说需要450万,是他的经理说错了——那老大们岂不是要问他,你这个做总监的判断在哪里?

  玫瑰心说:李斯特老大,您老真当我的大脑没有发育呢。

  虽然心里想了很多,但玫瑰表面装没事人一样说:“没问题。已经有几家供应商在和我们谈了,等到管理层对设计方案有意向后,再请采购部来进一步谈判价格,价格还能再往下走呢。”

  这场谈话后,李斯特的心放下了一些。他打定主意,这个项目不再像以前一样做甩手掌柜了,他将要求玫瑰和自己讨论每一个细节,以便做到万无一失。

  李斯特很后悔这次初步提交预算和项目期的时候,没有这么做,而是和以往一样,只是让玫瑰给他一个“结果”,却没有过问得出“结果”的“细节和过程”。

  一周后,玫瑰果然交给李斯特一个方案,450万,6个月完成项目。

  玫瑰的方案是能够自成体系自圆其说的,李斯特听不出毛病来。他盯着幻灯片看了半天,转头问他点名要求来参加会议的IT经理:“你的意见呢?”

  IT经理加入DB不久,没有什么具体意见。

  李斯特看此情形只有倚重玫瑰了。他回想了一下在广州听到的拉拉的回答,忽然想起了交换机的事,就问:“玫瑰,我们的交换机用了几年了?”

狗蛋 发表于 2008-11-19 09:50

07 管理层关心细节吗?(2)




  玫瑰没有想到他问这么具体的问题,愣了一下,回答说:“十年。”

  听到这个回答,李斯特又接着问道:“建议使用寿命多长?”

  玫瑰只好据实回答说:“八年。不过,我们一直很重视这套系统的维护,目前运作良好,再坚持两三年是没有问题的。财务那里一直要求我们要尽量压缩预算,所以没有打算换这套系统。”

  李斯特追问说:“当然要尽量控制预算。不过,装修的时候,要挪动这套系统吧?系统有可能出问题吗?”

  玫瑰坚持说:“我的方案中,机房不动位置,因此,交换机是不动地方的。”

  李斯特用征询的目光看了看IT经理,但IT经理对交换机不太熟悉,说不出什么意见。李斯特只得作罢。他的疑虑玫瑰已经做了解答,可他心里总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想了半天,他说:“玫瑰,我相信你的专业度,但事关重大,我只是想了解,万一系统出了问题,我们没有预算怎么办?”

  玫瑰侃侃而谈道:“系统本身还具备扩容的能力,真有部分硬件出问题的话,比如某些卡板出了问题,现在空闲着的卡板可以接替有问题的卡板;退一步说,就算系统现有后备资源用尽了,再加一个机柜就没有问题了,那样,花费是有限的。况且,我们手上有和维护商签订的今年的维护合同,真出问题,他们要提供临时设备保证我们的日常运作的。”

  李斯特顿了顿,蹦出一个问题道:“假如换一个新的系统,估计得要多少钱?”

  玫瑰说:“得50多万吧。”

狗蛋 发表于 2008-11-19 09:50

08 专业质疑与先兆流产(1)




  预算报告到了美国,没有获得批准。地产部那里答复说,预算报告没有使用公司全球通用的格式,写得太简略,缺乏必要的数据分析,而且,没有按正常步骤来考虑这个项目中的各个环节的关联性。

  美国地产部总监罗斯质疑说:“DB中国一方面报请装修,另一方面,却尚未办妥租约的续签。假如续约的价格太高,则应该考虑换一个写字楼,而不是在没有谈好续约的前提下,贸然地决定对现有场地的装修方案。而且,有一个潜在风险,就是业主说不定根本不同意把物业继续租给DB,或者,业主看到DB已经在装修上下了投资,就在租金上来个坐地起价,DB将会陷入被动。”

  罗斯进一步提出:关于为什么DB中国总部需要4500平方米办公面积,报告中没有数据支持。在未来三年内,这个办公室里,将会有多少员工在里面办公,为什么是这么多人,都没有在申请报告中提及。我们首先得搞明白我们为什么需要多大的一块面积,才能避免租的场地太大或者太小。

  罗斯的MAIL发给李斯特的同时,也抄送给了何好德和柯必得,李斯特感到很尴尬。他思前想后,玫瑰手下的上海办行政主管是个烂忠厚没用的人,派不上用场,眼下只有马上把拉拉从广州暂调到上海参与项目。

  李斯特和玫瑰谈话,告诉她,怕她忙不过来,建议调拉拉过来协助她。

  玫瑰不动声色地连声道谢。

  李斯特又亲自给拉拉打电话,他告诉拉拉,公司决定给她一个锻炼的机会,调她到总部协助玫瑰,她可以乘此机会,学习大项目的管理经验。

  拉拉平时难得轮到和李斯特讲话,今番老板亲自给她打电话,让她受宠若惊,当下觉得李斯特所言极是,回家便匆匆打点行李,周末也不过了。

  拉拉到上海的当天,玫瑰找李斯特谈话,说她怀孕了,并有严重先兆流产,需卧床休息三个月。她已三十有二,婚后一直怀孕困难,原以为后代无望,不期竟然怀上了。

  玫瑰一面说,一面眼里泪光婆娑。

  李斯特望着那张医院开出的假条,头登时大了两号。

  李斯特感到很为难,像DB这样专业的大公司,向来倡导生活工作的平衡,“Life work balance”(生活工作两平衡)的口号悬挂在办公室的墙上,他不可能让玫瑰冒着流产的危险来上班。

  另一方面,DB在人头(headcount)的控制上,也是典型的大型欧美企业的做派,非常严格。玫瑰还在职,这个经理的位置并没有腾出来,他就没有名额来另外招一个经理。

  而他本人对这类项目并不熟悉,他非常急需一个专业而敬业的行政经理来主管这个项目。

  他当然也可以和何好德谈他的难处,请何好德特批一个人头给他。不过,李斯特在何好德那里并不讨喜,何好德上一年度给李斯特的打分就不高,年终奖金也评得很不怎么样。

  何好德40出头的年纪,是公司里的少壮派,一心要在中国做出一番大事业;而李斯特的首要任务是安全退休,他的一切行动都以安全为基本原则,沉稳有余,害怕变化,而创新就更是基本谈不上了。

  何好德对李斯特碰到问题不愿意做决定的做派,内心很不喜欢。碍于李斯特快要退休了,他不好多说什么,但是李斯特在工作中的要求,时常被他驳回。碰壁多了,李斯特就更加避免去向他要求额外的资源了。

  李斯特盘算了半天,行政团队现在唯一有可能顶上来的,就只有拉拉了,而他对拉拉并没有信心:管理这样一个大项目,不仅要专业、敬业,项目负责人还需要和很多高级别的人打交道——他觉得拉拉还太嫩,无法有效和高级别员工沟通。李斯特以为拉拉见识过的世面是不好和玫瑰比的,她能不能在何好德和柯必得面前像样地把话说清楚,他都在心里打个问号。

  他一方面希望玫瑰的身体情况能侥幸早日稳定下来,一方面也知道不能指望这个了。况且,他也意识到,玫瑰的怀孕,本身就是件可疑之事,只是他无法证实,一旦去核查,就等于大家撕破脸皮,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这不符合他安全退休的大战略。

狗蛋 发表于 2008-11-19 09:50

08 专业质疑与先兆流产(2)




  玫瑰怀孕后,根据劳动法,女员工在孕期和哺乳期内受法律保护,也就是说只要她不犯大错,22个月内没法炒她,他也不好因为人家怀孕就降人家的职,他可是HR的头,要是他敢这么做,那以后但凡公司里有员工怀孕,孕妇的主管就可以要求把人家降职,他李斯特还怎么做这个HR?

  李斯特想,假如去找何好德特批招一个经理,何好德必定问他:以后两个经理,多了一个出来怎么办?

  权衡了半天,李斯特打定主意:少不得拼着给何好德质疑一番,挑战他对团队的控制能力罢了,一定要抓紧搞回一个行政经理,先把这个项目做好再说,否则马上就没法过关。

  何好德正在新加坡开会,李斯特决定等他回到上海,再和他面谈。同时,李斯特指使猎头公司紧急搜寻市场上合适的行政经理人选,自己就先开始面试了。

  他在面试的时候,总要问应聘者同一个问题:假如由你来准备这样级别的装修预算,每平方米的费用会准备多少?

  结果几个大公司出身的人选都告诉他:1500元左右。

  听得他心里直打鼓。

  李斯特找来拉拉,亲切地问拉拉:“广州办装修的时候,每平方米的单价是1000元,为什么你认为上海这次的单价会到1500元?”

  拉拉说:“广州办没有换交换机系统。家具也是用旧的。而且,在广州办,高级别的员工比例比上海总部低很多,就不需要像在上海办那样建那么多经理房,机电上因而能省下不少费用。”

  李斯特说:“上海可不可以也不换交换机系统?”

  拉拉说:“我找了维护商的工程师一起去机房查过,系统已经满负荷了,不能再扩容了。我们这次续约是保持现有面积,还是要扩大10%的面积?明年员工数会增加吗?了解了这一点,我们才能知道是否需要扩容。”

  拉拉的这个问题问到了李斯特心上的痛,这正是美国地产部对他的批评:未来两三年内员工人数将会达到多少,相应的需要多大的办公面积,这两个信息都没有在报告中显示——还没有谈好租约的续签,就谈装修方案了。

  李斯特说:“假设是增加10%的人头,面积扩大10%,交换机的容量就不够了吗?能再想办法调整一下吗?”

  拉拉想了一下说:“这增加的10%的员工是什么类的员工?假如主要是经理级别以下销售类人员,还好些,公司并不为他们设立固定的办公位置,而假如是别的function(职能部门),比如财务、市场、开发这些部门,就一定要给他们电话分机了——需要具体分析。”

  李斯特越发意识到,他向来看轻的行政,其实有很多专业的内容。他感到这样太危险,不知道哪个环节就要遗漏什么。

  先前,他还想过,找监理公司来,付点监理费,买个安全。随着对项目参与的加深,他越发意识到,项目的主管,还得非常熟悉DB的内部流程和组织架构,这个不是监理公司能做得到的,就算找来一个内行的新经理,急切间恐怕都上不了手。

狗蛋 发表于 2008-11-19 09:50

09 5%就够了(1)




  这时候,上海办行政主管忽然辞职了,他本来无足轻重,只是这个时候走,多少又加重了已经很吃力的行政部的负担。李斯特想,不管能不能找一个新的经理来,先要稳住拉拉。

  他告诉拉拉说,玫瑰有孕身体不便,所以她的工作量会加重。公司决定给拉拉特别加薪5%,以示鼓励。他说相信拉拉会在这样的重任中“学到前所未有的有价值的东西,从而使得自己的职业竞争力上升到一个决定性的新台阶”。

  拉拉天性是个勤快人,大学毕业分配到国营单位那会儿,她就成天找活干,惹得同科室那班习惯于看报喝茶的同事们一致讨厌她。毕业将近八年,她已经28岁了,这点上,仍旧一点进步都没有。

  有活干,她就兴奋,她的注意力全放在怎么把活干好,至于干好了能够怎么样可以怎么样,她就几乎不想。就算偶尔想想,她的想象力也就局限于拿个不错的年终奖、年终考核拿个“exceed”(卓越)之类的。在职业生涯的规划上,她没有什么脑子,有点傻乎乎的。

  比方眼下这个局势,做了两年主管的她目前的底薪约6500元,6500的5%等于325元,这个微不足道的数字和项目需要付出的艰辛之间的差距,和为李斯特安全退休做的贡献之间的差距,和DB中国准备迎接CEO的任务之重大之间的差距,她没有盘算过。

  拉拉和供应商谈判很在行,因为她的注意力在那上面。而关于自己的前程、收入等等,她没有想过要在什么时机和老板谈判,也没有想过自己的筹码有多重,更没有想过,作为一个主管级的员工,她可以干脆娇滴滴地说自己干不来一个经理的活,至少提一提自己没有把握干一个经理应该干的活。

  拉拉以为,那5%是一个光荣的象征,是组织上对她的信任,而且,像李斯特说的,她可以在项目中“学到东西”。

  拉拉没想过,“学到东西”当然很重要,可“学到东西”,不就是为了谋得更好的收入和更好的前途吗?总之,她没有想过,假如一个人把这样一个项目干下来,公司应该给这个人什么。

  要不是她级别太低,她在这方面的弱智,简直要让李斯特蔑视起来。李斯特看拉拉高高兴兴地全盘接受了他给她的安排,不由得在心里给拉拉下了个定义:拉拉的附加值,也就那5%,她没有什么高级的思路,就是个干活的人。李斯特以为,对于这类员工,不需要给她更多了,给她太多,倒要超出了她的想象力。

  拉拉这方面觉得自己受器重,高高兴兴地接受了指派。那边玫瑰已经开始休病假,连交接都没有做。

  拉拉发现玫瑰是自己一手在跟这个项目,上海行政部别的人对此几乎一无所知。她便干脆找来几个主要的供应商,又扯上IT经理,黏着采购部的同事,成日忙得昏天黑地。拉拉自己每天都要加班到11点以后,基本上都是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的人。

  何好德一回到上海就找李斯特谈话,美国总部那边地产部总监罗斯的那封MAIL使得他意识到李斯特在这件事上是失控了。

  他听李斯特汇报了玫瑰的事情后,心下明白玫瑰的怀孕十分蹊跷,可是就算查明是假的又怎么样呢?你不能指望一个假装怀孕的人来做好这个项目,揭发她没有实际意义,何况搞不好是真的怀孕。他更关心的是,安排一个可靠的人来领导这个项目,以便保证有一个焕然一新的体面的办公室迎接CEO乔治。

  他问李斯特:“我们内部是否再没有可能的人选来管理这个项目?”

  李斯特介绍说:“广州办的主管杜拉拉半年前刚完成了广州办的装修项目,做得不错。但是,她做主管才两年多,经验不足以担当此项目。”

  何好德说:“假如招一个新的行政经理来,这个人对DB的内部流程和庞大的组织架构并不了解,工作能马上上手吗?”

  李斯特不敢说yes。

  何好德迅速权衡了一下,说:“Anyway(不管怎样),招人吧。”

狗蛋 发表于 2008-11-19 09:51

09 5%就够了(2)




  李斯特报告说:“在招到人之前,我想暂时由杜拉拉来负责这个项目,三个办事处的行政事务也向她报告。”

  何好德说:“那么她实际上是全面action(暂代)行政经理的职务了。”

  李斯特说:“是。考虑到她的辛苦,我们额外特批了她一次加薪。”

  何好德点点头说:“这个当然。”

  以何好德的职位和他每天需要考虑很多更重大事务的脑子,他不可能去过问一个小小的主管的待遇,而他没有想到那个特批是可怜的5%。

  在李斯特加紧找人的过程中,拉拉以一个不错的价格迅速拿下了租约的续签,财务VP柯必得对此很满意,写了个MAIL给何好德和李斯特,表扬拉拉。

  何好德之前并不知道这个事情是拉拉去跟进的,至此,才知道是拉拉把这事干得利索又漂亮。

  李斯特对这事的感觉有点复杂。上海房地产价格高涨,写字楼生意走俏,他不够了解行情,之前又过于依赖玫瑰,疏忽了租约,给美国地产部的罗斯指出了明显的纰漏,他尴尬之余,也担心搞不定续约。拉拉搞定后,他松了口气,又觉得其实这件事也并不高深复杂,倒给个小小的行政主管一下搞定了。

  李斯特有他的优点,比如他是个宽容的上司。拉拉一上来就抢了风头,她搞定了租约的续签后,不是由李斯特去报告大功告成,而是在自己直接发MAIL报告李斯特的同时,也抄送了财务VP柯必得,导致大家都看明白这是拉拉搞定的,不是李斯特搞定的——李斯特略感尴尬,却并没有怪罪拉拉,这倒要算拉拉的幸运了,换了别的上司,她干了活,没准还得被收拾。

  关于预算,拉拉提交了清晰的费用分析,要求750万预算。DB中国管理层在听取了她的演示后,理解了这个数字的合理性——但是,由于750万和450万的差距太大,何好德感到重新提交申请的时候,假如一下从450万跳到750万,会被亚太和美国总部质疑专业性和严肃性的。为此,最终定了个500万,主要是以需要增加10%的办公面积为由而涨了个价。

  拉拉大伤脑筋。为了省下可能的钱,她想,得尽量把现有的东西翻新使用,为此她强令供应商做足翻修功夫,比如木料是比较贵的项目,她就让人家把现在的门框全拆下来,重新抛光上漆。供应商说很多门框原来已有碰伤,不好翻修。她灵机一动,让人家把所有的门框先刨出倒角,再上漆,就像新的一样了。可这样做十分费功夫,弄得供应商叫苦不迭。

  另外,为了省下机电方面的费用,她想只有大量减少经理的房间,因为每个房间需要一部独立的空调机,而假如是在公用区域,同样功率的一部风机就能支持三个员工的办公区域。

  按照DB全球采购规定,必须使用北电的交换机系统,拉拉一算,要是换新系统,费用就过100万了,可不是玫瑰说的50万。由于每一间经理室的分机点配置是三个点,而在公共办公区域每一个员工的分机点配置是一个点,要比经理室少用三分之二的资源。减少一定数量的经理室,就能减少分机点的数量要求,现有交换机容量就可能支持10%的人员扩充。

  而要减少房间,就得让现在拥有自己独立办公室的部分经理在未来的新办公室里搬到外面的公共区域办公。这会触及很多人的面子和利益,必定要得罪很多人。李斯特一看拉拉的这个建议就头大,根本不肯考虑,只一味压拉拉想别的办法省钱,比如换个便宜点的装修商。

  拉拉愁坏了,换装修商的档次,她就没法干这个项目了:一是因为DB内部的人员资源很少,她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项目经验丰富的人员可供调遣,所以她很需要一个协调能力好手艺高的装修商;二是DB管理层的要求很高,没有好的装修商,单是领会并表现管理层对项目设计的要求都困难。

  她思来想去还是要在翻新现有配置和减少房间数量上打主意。

狗蛋 发表于 2008-11-19 09:51

09 5%就够了(2)




  李斯特报告说:“在招到人之前,我想暂时由杜拉拉来负责这个项目,三个办事处的行政事务也向她报告。”

  何好德说:“那么她实际上是全面action(暂代)行政经理的职务了。”

  李斯特说:“是。考虑到她的辛苦,我们额外特批了她一次加薪。”

  何好德点点头说:“这个当然。”

  以何好德的职位和他每天需要考虑很多更重大事务的脑子,他不可能去过问一个小小的主管的待遇,而他没有想到那个特批是可怜的5%。

  在李斯特加紧找人的过程中,拉拉以一个不错的价格迅速拿下了租约的续签,财务VP柯必得对此很满意,写了个MAIL给何好德和李斯特,表扬拉拉。

  何好德之前并不知道这个事情是拉拉去跟进的,至此,才知道是拉拉把这事干得利索又漂亮。

  李斯特对这事的感觉有点复杂。上海房地产价格高涨,写字楼生意走俏,他不够了解行情,之前又过于依赖玫瑰,疏忽了租约,给美国地产部的罗斯指出了明显的纰漏,他尴尬之余,也担心搞不定续约。拉拉搞定后,他松了口气,又觉得其实这件事也并不高深复杂,倒给个小小的行政主管一下搞定了。

  李斯特有他的优点,比如他是个宽容的上司。拉拉一上来就抢了风头,她搞定了租约的续签后,不是由李斯特去报告大功告成,而是在自己直接发MAIL报告李斯特的同时,也抄送了财务VP柯必得,导致大家都看明白这是拉拉搞定的,不是李斯特搞定的——李斯特略感尴尬,却并没有怪罪拉拉,这倒要算拉拉的幸运了,换了别的上司,她干了活,没准还得被收拾。

  关于预算,拉拉提交了清晰的费用分析,要求750万预算。DB中国管理层在听取了她的演示后,理解了这个数字的合理性——但是,由于750万和450万的差距太大,何好德感到重新提交申请的时候,假如一下从450万跳到750万,会被亚太和美国总部质疑专业性和严肃性的。为此,最终定了个500万,主要是以需要增加10%的办公面积为由而涨了个价。

  拉拉大伤脑筋。为了省下可能的钱,她想,得尽量把现有的东西翻新使用,为此她强令供应商做足翻修功夫,比如木料是比较贵的项目,她就让人家把现在的门框全拆下来,重新抛光上漆。供应商说很多门框原来已有碰伤,不好翻修。她灵机一动,让人家把所有的门框先刨出倒角,再上漆,就像新的一样了。可这样做十分费功夫,弄得供应商叫苦不迭。

  另外,为了省下机电方面的费用,她想只有大量减少经理的房间,因为每个房间需要一部独立的空调机,而假如是在公用区域,同样功率的一部风机就能支持三个员工的办公区域。

  按照DB全球采购规定,必须使用北电的交换机系统,拉拉一算,要是换新系统,费用就过100万了,可不是玫瑰说的50万。由于每一间经理室的分机点配置是三个点,而在公共办公区域每一个员工的分机点配置是一个点,要比经理室少用三分之二的资源。减少一定数量的经理室,就能减少分机点的数量要求,现有交换机容量就可能支持10%的人员扩充。

  而要减少房间,就得让现在拥有自己独立办公室的部分经理在未来的新办公室里搬到外面的公共区域办公。这会触及很多人的面子和利益,必定要得罪很多人。李斯特一看拉拉的这个建议就头大,根本不肯考虑,只一味压拉拉想别的办法省钱,比如换个便宜点的装修商。

  拉拉愁坏了,换装修商的档次,她就没法干这个项目了:一是因为DB内部的人员资源很少,她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项目经验丰富的人员可供调遣,所以她很需要一个协调能力好手艺高的装修商;二是DB管理层的要求很高,没有好的装修商,单是领会并表现管理层对项目设计的要求都困难。

  她思来想去还是要在翻新现有配置和减少房间数量上打主意。

狗蛋 发表于 2008-11-19 09:51

10 别搞不清楚谁是老大(1)




  何好德是个勤奋的总裁,晚上9点后下班对于他来说是常事。每次走之前,他经常会不动声色地观察一下,哪些部门的哪些员工还在加班。他注意到拉拉天天都在加班。拉拉迅速拿下租约续签的事,让何好德对她有了初步的好感,在听取了拉拉做的项目计划的演示后,她的敬业和专业更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天晚上,他下班之前,远远地望到拉拉又在加班,就大步走了过去,看到拉拉在桌子上摊着办公室的平面图和机电图,正拿把比例尺专心致志地在图上比划着,何好德走过来她也没发现。

  何好德轻轻招呼了一声,拉拉才发现大老板站在面前,赶紧站了起来。何好德微笑着邀请她去他办公室谈一谈,拉拉受宠若惊地赶紧跟上高大的何好德。

  何好德问她有什么困难,她就直接说了费用的难处,并乘机提出了想减少经理房的思路。

  何好德问她和李斯特谈过这个想法没有,她说谈过,因为这个做法会影响到不少中级经理和一线经理,李斯特希望能想到别的更合适的办法。

  听到这儿,何好德微笑着说:“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对不对?”

  拉拉老实说:“是的,现在几家供应商都是市场上最一流的设计公司,很专业,经验丰富,我和他们反复讨论过了,看来没有更合适的办法。”

  何好德估计到李斯特怕得罪人又不敢做决定,他迅速在心中权衡了一下,告诉拉拉:“我明天先和李斯特、柯必得沟通一下,马上在管理层例会上让各部门的头讨论你的提议。”

  拉拉离开何好德的办公室前,何好德有力的握了握她的手说:“拉拉,如果我能做什么,让我知道。”

  拉拉感到很温暖。

  由于总裁何好德和财务VP柯必得的支持,拉拉的提议被管理层采纳了。李斯特见何好德对拉拉有好感,觉得这也不错,倘若日后再碰到大难题,不如干脆就鼓励拉拉多和何好德直接沟通,说不定更容易为本部门争取到资源,他自己也好少去遭遇何好德的挑战,还能落个发展下属的美名。

  李斯特招行政经理并不顺利,另一方面他看到拉拉主管项目一路进展颇顺,拉拉虽然找他沟通得不多,却很听话,干活卖力也是有眼就能看见的,他交待个事情,她跟得很紧而且马上落实个结果给他,关于干活他没啥好挑剔她的。

  他曾听人说何好德经过拉拉的位置几次都亲切地和拉拉说话,对那么多重要的经理倒没见何好德有这个功夫。他自己在和何好德谈装修项目的时候,何好德几次表示了对拉拉的关心,也证实了传言的可靠性。

  李斯特又想到玫瑰身体好了回来上班的话,到时候如果有两个经理也不好办,还得他自己想办法摆平。他便下了决心和何好德说:“招人不顺利,拉拉把装修项目控制得挺好,不如就让她把项目管到底吧。”

  何好德十分赞成,笑眯眯地连声道好,仿佛就等着李斯特开口说这句话了。

  李斯特心说:这个建议可算对了他的心。他自己愿意用杜拉拉的,到时候,好则皆大欢喜,不好也不要怪别人了。

  拉拉虽然获得何好德的支持,还是吃了不少苦头,比如那些失去自己独立的办公室的经理,有的就对她很没有好声气。有一个修养差些的,瞅个机会,拍着桌子问拉拉知道不知道什么叫看人摆菜碟?拉拉气结,只得耐心解释自己并没看人摆菜碟。

  DB中国总监级别以上的有二十来位,都不是好伺候的,李斯特再三强调让她不要和各部门搞坏关系,拉拉少不得一一陪着小心。

  照计划,装修工程分两期进行。整个办公室被分隔成两部分,第一期开始施工前,先得把所有人都挪到另一半地方挤着办公,腾出一半的地方动工。

  拉拉事先和各部门开了沟通会,定下搬家的日子和规矩。到了搬家那天,有两个部门,却叫不动人。

  偏生李斯特外出,拉拉火急火燎地打电话找他问计,李斯特却不缓不急地说:“拉拉,这正是锻炼你沟通和协调技巧的好机会,你要想办法取得各方面的平衡。既要按时搬家,又别把和各部门的关系搞坏了。”

狗蛋 发表于 2008-11-19 09:51

10 别搞不清楚谁是老大(2)




  李斯特等于什么都没有说,拉拉只得自己想法子。何好德到现场转了一圈,看在眼里,自己打电话给两个不作为的部门的头儿。不一会儿,两人都气喘吁吁地跑到搬家现场来。其中一个找到拉拉说:“拉拉,有困难你直接和我讲嘛,不需要请何好德给我打电话呀。”

  拉拉忙得七荤八素,摸不着头脑说:“我没有和何好德说什么呀。”

  那总监看拉拉着急,不像使坏的样子,才信了拉拉,吆喝手下几个经理组织人打包。

  另外一位是大客户部的销售总监王伟,他是个少年得志的主,难免傲慢。王伟接到何好德的电话赶到现场看了一看,和手下几个经理谈了几句后,他转身告诉拉拉说:“我们部门今天有重要活动,没有人手,行政部找人帮我们打包吧。”

  拉拉恳切的说:“你们如果人手不够,我可以找搬家公司派人来协助你们打包,你们的人在每个箱子的贴纸上写上部门和姓名就行了。”

  王伟无动于衷地坚持道:“由你们行政部派人指挥打包就行了,他们包好后,行政部帮着在贴纸上填填部门和姓名吧。”

  拉拉心说:这儿几百号人呢,行政部就四个人,还得履行日常职责,我上哪里找人帮你指挥打包还代填贴纸呀,你这不是刁难我吗?她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敢说出来,只好声好气地商量道:“行政部人手太少,怕来不及,能不能你们部门留几位同事下来,抓紧把包打了?”

  王伟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摇着脑袋,不冷不热道:“我们有重要活动,没有人手,都来搬家,谁去做生意给公司赚钱?要不我来打包,反正他们得去干活。”

  他的几个经理和部门其他员工三五成群站着看热闹,别的部门的一些员工也停下活看着。

  王伟是北京人,三十三的年纪,身材高大,英俊儒雅,而拉拉在女性里只是中等个头,不说两人级别上的悬殊,单是身高上的差距,王伟就给了拉拉很大的威慑。

  拉拉感到血一下子冲上了面颊,喉咙口一阵阵地发干,她想:我今天若不制服这个部门,那谁都可以不听我的指挥了,我还怎么做这个项目呢?

  想明白自己没退路后,拉拉横下一条心,强硬地对王伟说:“项目的工期太紧,半天我也要争的。不好意思,大卫(王伟的英文名),今天的搬家安排事先开会和各部门都协调好的,你们部门也是同意这个计划的,到下午6点,这一半的场地就得清场。时间一到,这边所有未打包的东西,都会被当成是各部门不要的东西清走。而且,电话和电脑网络也会卡断。为了不影响大家明天的办公,也避免有用的东西被当成垃圾清走,真的要请各部门抓紧打包好有用的东西。”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开。

  王伟一时愣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好,在一堆等着看好戏的员工面前,他颇有些下不来台。

  上海办的行政部助理麦琪一直站在拉拉身后,她很想帮腔,但是太多大佬了,轮不到她多嘴。平时行政部没少挨王伟的教训,今天见到拉拉把他顶得没话说,麦琪高兴坏了,得意洋洋地跟在拉拉后面屁颠屁颠地走了。一转弯她就迫不及待地和拉拉说:“拉拉你真行!他们平时尽欺负我们行政,好像我们都是他们养活的!我们是他们养活的吗?我们是拿公司的钱!”

  拉拉教训她说:“你少幸灾乐祸吧!赶紧让搬家公司多找几个机灵点的过去帮王伟他们部门打包!你不是真想让王伟自己给他们部门打包吧?”

  麦琪噘嘴不高兴地说道:“不是他自己说他自己打包吗?”一面就赶紧去安排人手了。拉拉在她身后叮咛了句:“低调点。别搞不清楚谁是老大。”

  麦琪说:“知道,他是老大。”

  过一会儿,麦琪回来报告拉拉说:“王伟他们挺配合,打包得挺快的。”

  拉拉这才放下心来。

  等李斯特回来,拉拉把过程给他说了一遍,最后笑着补充说:“何好德是好心,给他们两位总监打了电话,我猜人家可能以为是我找何好德告了状。何好德这是帮了咱们倒忙,嘻嘻。”

狗蛋 发表于 2008-11-19 09:52

10 别搞不清楚谁是老大(3)




  李斯特也笑,心说:这拉拉IQ和EQ都还行嘛,原来还以为她就知道干活。他慢慢踱到王伟的办公室,招呼说:“王伟,听拉拉说今天你们很合作,打包挺顺利。”

  王伟自知理亏,解嘲说:“瞧你们拉拉把我的办公室安排在正对着大门口,谁一进来,都先看到我,这是让我当男reception(前台接待员)了。”

  李斯特打趣道:“拉拉是看你相貌英俊,才够格当此殊荣。我们招reception,对相貌是有要求的。我想占这个位置,拉拉还不答应呢。”


11 老板们的不同特点(1)




  拉拉向来以为做下属就是要为上级主管分担责任,因此总是尽量地不去麻烦李斯特。

  偶尔实在为难去找李斯特的时候,李斯特总是要她抓住机会锻炼自己,至于实际的支持,比如出头替她摆平某个部门的头,或者去争取某项资源,就甚少给予了。渐渐地,拉拉总结出规律,遇到困难还是得自己想办法,便更少找李斯特了。

  不过,拉拉得承认:李斯特虽然不太帮她,却有个好处,叫做“充分授权”。以前玫瑰管她的时候,很细节琐碎的事情都要请示汇报过才可以动,搞得人做起事来缩手缩脚,拉拉时常为此郁闷。而到了李斯特这儿,一般就大的原则和他沟通过后,他便放手让下属自己去干了。拉拉得以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觉得很爽。

  李斯特还有个好处,就是待人和气。拉拉有做得不妥当的,他一般只是通过就事论事地问她问题,来让她明白自己的失误,点到即止。比如拉拉忘记让人对公司的后门限制出入,李斯特看到了,就问拉拉:哪一类员工可以出入后门?拉拉便明白自己忘记让维护商对后门的门禁系统设置出入限制了。

  李斯特的这种和气,让拉拉心情舒畅很多,不比玫瑰管她的时候,不知道什么事情会挨训,一接电话就神经紧张。

  虽然李斯特教得不多也不主动,但是假若拉拉去请教专业性和知识性的东西,李斯特便会耐心开明地教给她。只要拉拉提出来,属于工作需要,又符合公司的政策,他就爽快地批准她参加各种各样的培训。这一点,和玫瑰明显不是一个境界的,拉拉心里明白,玫瑰总是不愿意把附加值高的地方教给她。

  李斯特为人宽容达观,允许下属充分提出自己的看法,也较尊重下属的意见。他允许手下犯错,认为出错是成长中很正常的过程。拉拉做事认真,但是气量不够,对自己或者他人的过错常常无法宽容,这样不但自己辛苦,别人也辛苦,有时候,还容易把人际关系搞僵。李斯特这方面的言传身教使拉拉受益匪浅。

  拉拉有时候碰到难处和李斯特商量,他很开明地指点拉拉说:“这个事情,如果有何好德的支持,就好办很多,你可以等他回来,找他沟通沟通看。”

  拉拉本能地不愿意过多接触何好德,毕竟级别有天壤之别。况且拉拉是中国人,明白一个道理叫做:“伴君如伴虎”——虽然何好德眼下很欣赏拉拉,拉拉也生怕自己哪一天说话不对老板的观点,招老板反感。

  何好德和拉拉讲话,一般会把思路阐明得深入浅出些,好教她不要听了摸不着头脑。拉拉那方面,要找何好德谈话之前,也总得先想好:要占用老板多长时间,本次谈话的主题是什么,别讲太多,大老板很忙,也别讲得老板听不明白,以及谈话过程中老板可能会问哪些问题。

  拉拉很用心,一段时间下来,摸清了大老板问话的常见规律。

  比如你和他说你希望做一件事情。

  他就会问:有预算吗(有钱吗)?公司流程关于这类项目的花费有什么规定(符合政策吗)?做这件事情的好处是什么(为什么要做)?不做的坏处是什么(可以不做吗)?

  等你回答完,其实你自己也就清楚老板赞成还是不赞成。

  又比如,你去朝他要钱,或者要人。

  他就会问:给了你钱或者人,产出是什么?

  投入产出比高,他自然给你钱。这样,想去朝他提要求的人,自己都得先掂量掂量,能用什么和老板交换到资源。对产出没有信心的,趁早也别去要资源了。

  何好德有一次和拉拉谈话,说起拉拉找他沟通,就叫“越级”。

  拉拉赶紧表白,是李斯特鼓励她直接找何好德沟通的。

  何好德哈哈笑了起来说:“没有关系,如果李斯特不介意,我也不介意。不过,不是每一个老板都不介意下属越级的,大部分老板不喜欢这个,你老板算是心胸宽想得开的。当然啦,有时候,他让手下来找我,做下属的有点为难。”

狗蛋 发表于 2008-11-19 09:52

拉拉搞不明白何好德的话到底啥意思,不像在说李斯特好话,又不知道是不是在批评李斯特。拉拉不敢正面做答,只说自己明白不可以随意越级。

  拉拉这期间暂代着全国行政的管理,上海办行政部三个女孩都甚为聪明乖巧,有的嘴上说话甜得要滴蜜,实际干活却一味偷懒。

  拉拉心里对女孩们的作为明白透亮,怎奈威望和权力是联系在一起的,你又不是人家名正言顺的主管,左不过是个临时代理,怎好扯下脸皮说硬话。逼得急了,小姑娘就递病假条。

  拉拉无奈,只好先抓重点,集中资源只求把装修做好,其他日常行政事务,少不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此一来,员工们对上海行政部的抱怨就多了起来。

  这日一早上班,就有人为快递收发的事告到李斯特那里。李斯特让人找拉拉。拉拉前一晚加班到凌晨三点,来晚了一些,待赶到李斯特办公室,就见李斯特不太高兴,拉拉赶紧解释了加班的事。

  李斯特嗯嗯着听了拉拉解释,把关于快递收发的投诉和拉拉说了。

  等拉拉答应下来,李斯特又说:“装修很忙,日常行政事务你还是要花精力管管。不然难免有不自觉的员工会借口太忙来搪塞本职,比如有的员工老说自己加班——其实,等下班后人都走光了,谁知道他是在加班干活还是在忙自己的,加班时间打私人电话、上网玩游戏的,我都见过不少。”

  拉拉刚和李斯特说了自己前晚加班到凌晨所以今天上班晚了些,李斯特就提起有人加班是假、私活是真,让拉拉觉得李斯特是话中有话在影射自己。拉拉嘴里唯唯答应着退出来,心里像堵了块大石头,特别不是滋味儿,又怀疑是自己多心,思来想去,不得要领,只得提醒自己多管管行政部几个年轻女孩。

  第一期工程进展顺利,看看接近尾声了。拉拉日夜忙碌,筹划着等第一期工程一结束,就要把所有员工都挪到完工的那一半场地去办公,以便第二期开工。

  有了第一次搬家的经验,拉拉明白搬家的工作量很大,便和李斯特申请调海伦来上海一段时间,好帮忙准备第二次搬家,也可以在第二期工程中帮自己一把。

  不料李斯特不客气地驳回说:搬家是靠搬家公司,又不是靠行政部搬;装修是靠装修公司,也不是靠行政部来做装修的活。

  拉拉见李斯特用词甚为严厉,一时不敢回嘴。

  晚上回到酒店,累得筋疲力尽,想到李斯特白天的态度,拉拉特别郁闷。干得半死,累得要命,捞不到句好,还受数落。拉拉觉得自己这会儿就像个可怜的受气包。

  何好德到全国各地巡查市场去了,不在上海。就算在,她也明白不能找他说这事,毕竟自己的主管总监是李斯特,得罪了李斯特,自己就不用混了。

  拉拉反省自己这几个月的所作所为,尽心尽力,遇到困难总是尽量自己搞定,几乎没让李斯特费心,自己就把项目操持得顺顺利利,李斯特对自己还有什么好挑剔的呢?

  他这些天对自己的态度显然不待见,究竟是什么原因呢?自己每次去找何好德,都是因为遇到比较大的难题需要请老板的示下,而且也都是先找李斯特汇报,他不愿意做决定又想回避去找何好德沟通,才老让自己直接去找何好德,不像是为了这方面的原因。

  “现在,对于李斯特来说,我的作用应该是很重要的,要是我不干了,麻烦的不是他吗?在项目进展到这样关键的时候,他怎么不笼络着我,反倒对我这种态度?”身为一心干活的傻牛,拉拉百思不得其解。

  拉拉这段日子活越发的紧,时常要熬到晚上10点才顾得上吃饭。

  下面的人不肯卖力,上面的又不领情,拉拉上下扛着,身边成天围着一堆供应商,有各式各样的问题需要解决,闹哄哄的叫人耳根不得清静。

  拉拉忍着熬着,心里又苦涩又惆怅。

狗蛋 发表于 2008-11-19 09:52

王伟发出最后一个mail,合上手提,看看表已经晚上八点半了。他左右活动了几下僵硬的脖颈,走到过道上望了望办公室,人都走了,就拉拉还在埋头干活。

  自从上次的搬家风波之后,王伟留心观察了一下,不得不承认拉拉特不容易,一个人要操持N多事情。

  王伟感到一丝歉意,便留了心,想找个机会补偿一下。

  他在瞬间拿定主意,走了过去。没等他开口,拉拉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

  王伟说:“吃晚饭了吗?”

  拉拉抿嘴微笑道:“No。”

  王伟顺势道:“我请你吧。”

  拉拉摇摇头说:“不啦,我还有活呢。谢谢。”

  王伟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平时他要是在办公室里说声请客,没有不马上相跟着的。他稍稍愣了一下,放得特别和蔼地说:“活是干不完的,饭总是要吃的。”

  拉拉客气地说:“谢谢,可我的活儿真挺急。”

  王伟索性走到她旁边的座位坐下说:“你今晚总得吃饭不是?”

  拉拉笑道:“那当然,不然我要晕过去的。”

  “我等你把你的急活儿干完,我也还有几个mail要写,不白等着你。除非你还为上回的事儿记仇。”王伟本来只是想着要补偿一下拉拉,结果她的拒绝,使得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邀请其实还有一个潜在的重要原因,就是他私心里很愿意和她一起吃这顿晚餐,他不由得体贴中又顺带使了个将军的小伎俩。

  听王伟这样说,拉拉只得说:“不记仇。那您可得等上至少半小时呢,我怕饿着您。”

  王伟拉近距离说:“这不都下班时间了吗,用不着用‘您’来表示你实际上不肯原谅吧。”

  拉拉被他逗乐了,说:“只要你肯原谅我,我就宽心了。”

  王伟挥挥手说:“那就这么定了,你先忙吧。”

  他起身走开,走了几步,又回头说:“你别着急,我的活儿也不少,你这边完事儿了叫我一声。”

  王伟放下总监的架子主动表示友好,教拉拉连日不开的心里透进了一丝亮光,她感觉心里松快些。

  拉拉抓紧干完手中的活,便准备打王伟的分机,一抬头,王伟正透过他办公室的大玻璃窗望向这边,见她抬头,他打了个询问的手势,拉拉伸手比划了个OK,王伟点点头。

  王伟交待说:“你到大堂正门等我,我去把车开过来。”

  拉拉等王伟开了部黑色的奥迪A6过来,便走去开后车门。

  王伟邀请道:“要不你上前边坐着,我好给你介绍介绍上海?”

  拉拉迟疑了一下说:“上海我常来。”

  王伟坚持说:“你那不是常来干活的嘛,又不是常来闲逛呀。”

  拉拉笑着依他的邀请坐到前排副驾驶的座位上。

  王伟松开领带,侧过脸来问拉拉:“想吃啥?”

  拉拉信口说了个:“随便。”

  王伟不同意:“不能说随便,得说点具体的。”

  拉拉老老实实地说:“我光来干活了,不知道具体的哪里好吃呀。”

  王伟说:“这样,我提供三个选择,你挑一个吧。‘海之幸’无限量吃日本菜,‘梅龙镇’吃上海菜,要不就‘东北人’吃东北菜啦。”

  拉拉说:“挺累的了,‘东北人’太闹。”

  “那就‘海之幸’吧。”王伟替拉拉做了决定。

  可拉拉却有了自己的主意,她说:“其实我想吃上海菜,我喜欢炒年糕。”

  王伟不以为然地说:“上海菜有什么吃头,就去新乐路的‘海之幸’,他们有不错的青酒。”

  拉拉觉得他有点好笑,心说,你刚才不是还让我在三样里挑一样吗,我现在挑了你又说没吃头,那你起先干吗还列出来让我挑呀?

  王伟说服她道:“你到了那里就知道了,你会喜欢的。”

  “海之幸”的用餐环境不错,拉拉挺喜欢那里的三文鱼刺身和青酒,美中不足就是两人话说不到一块儿去。

狗蛋 发表于 2008-11-19 09:52

王伟一杯青酒落到胃里,放松地舒展一下身体,对拉拉说:“现在的女孩好多脾气都大。有一回,我请一女孩吃饭,吃饭的时候大家都高高兴兴的。吃完饭,我一问她住的地方,和我房子的方向正好相反,我要是开车送她回去,再自己回家,就得兜大半个上海,我那天特累,真不愿意开那么久车,那个地方打的也很方便,我就和她商量,能不能我帮她叫到车,她自己打的回家。结果,她脸拉得N长,‘嘭’的一声甩上车门就走了。挺有气质一女孩,我本来对她印象还不错,那一下特莫名其妙,我就懒得再搭理她了。”

  拉拉反问道:“你觉得她发脾气莫名其妙吗?”

  王伟肯定地说:“当然莫名其妙啦。我那天不是太累,不想开那么远车嘛。”

  拉拉质疑道:“既然那么累,你干吗还非那天和人家吃饭呀?这不是两人期望值没同步嘛。”

  王伟解释说:“事先约的,我也不能预见那天我会那么累呀。”

  拉拉觉得那不是个理由,就说:“那你和人解释一下你是太累了才让她自己打的回去的不就得了。”

  “我那不是很礼貌地和她商量,我帮她叫到车再走,还不行吗?”王伟有点委屈地说道。

  拉拉说:“我倒觉得我能理解人家为什么发脾气。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期望值的问题。换了我是你,我就会解释明白为什么要让她自己打的回去。”

  王伟不同意地摇摇头说:“不关期望值的事,大家压力都大。那要是喝了酒,还非得要我开车送回去?”

  拉拉多心了,马上说:“哎,我不要你送呀,这里叫车不难。”

  王伟说:“我又没有说你。”

  拉拉忍着气说:“我自愿的。”

  王伟没有注意到拉拉不高兴了,随口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回头看看吧。”

  这下拉拉更不高兴了,赌咒发誓说:“回头我要是让你送,我是小狗。”

  王伟笑道:“那行,你可记住咯。”

  拉拉心说:这EQ水平可不怎么样,这样的EQ都能混上个总监,我杜拉拉可真是混得不得意呀。

  既然说不到一处,又觉得自己人生失意,拉拉就打定主意,集中精力享受美味,以多少弥补一下人生的失意。

  她索性不大搭理王伟,自己又吃又喝的,王伟说啥,她就敷衍地说他说得对。郁闷得王伟直想质问她:我请你吃饭,怎么倒得罪你了?

  两人吃了饭出来,拉拉飞快地拦到一部的士钻了进去,一边礼数周到地和王伟说:“谢谢您请我晚餐,今天晚上我很愉快。我先走啦,您一会儿开车慢点儿。明儿见。”

  王伟没话说,因为拉拉又有礼貌,又不劳动他开车相送,他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王伟自己开车回去的路上想想有点纳闷:这杜拉拉也不笨呀,干得这么辛苦,怎么到现在老大不小的了,才混个主管当着,还是个特没出息的行政部的主管。

  转念又想,她虽然有点刻薄的毛病,人倒有点意思,和上海女的很不一样,和北京女的也不一样,下次找机会再请她吃饭,看看她到底哪门哪派。

狗蛋 发表于 2008-11-19 09:52

拉拉和王伟分手后,回到酒店就把自己泡在浴缸里,水龙头有点没关严,水珠往下拉着拉着,隔三秒钟就发出好听而单调的叮咚声圆润地坠入浴缸的水里,使得房间里显得越发的静谧。

  水漫过拉拉美好的身段,她把头发湿漉漉地散着,头靠在浴缸一头一动不动地躺着,两眼盯着对面被热水的雾气弥漫了的镜子,陷入了沉思:自己和王伟的差别到底在哪里,王伟活得神气活现,自己却干得多拿得少还要做受气包。

  拉拉小时候,老师教导大家说:劳动创造世界。因此她一直不惜力气热爱劳动,不论是脑力劳动还是体力劳动。

  拉拉又向来以为,做下属的就要多为上司分担,少麻烦上司,尽量自己摆平各种困难,否则老板要你这个下属干什么用。

  基于上述两点认识,拉拉总是很少麻烦李斯特,自己悄没声息地就把许多难题给处理了。

  当然,她也学过: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

  之前,她没有想过,她在DB正是属于人们常说的那种“典型的干活的人”——就是个廉价的“劳力者”。

  浴缸里的水温慢慢凉下来,拉拉也渐渐地理出了一条思路:

  就是因为自己和李斯特沟通不够,遇到事情都是自己默默干了,所以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过多少问题,有多少工作量,难度有多大。于是,他就不认为承担这些职责的人是重要的。鉴于他不认为你是重要的,他就不会对你好,甚至可能对你不好。

  而王伟干的是销售,销售工作有一个显著特点,就是工作指标特别容易量化。每个月卖得多了或是少了,给公司赚了多少钱,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他卖得好,所以,他是重要的,EQ低一点也没关系。

  拉拉找到李斯特不待见自己的原因后,忍着气,定下心来给自己规定了几条和李斯特工作的原则,试用之后,果然有效。

  于是,拉拉的BLOG里就有了下面这段博文:

  干了活还受气该怎么办?

  1.我把每一阶段的主要工作任务和安排都做成清晰简明的表格,发送给我的老板,告诉他如果有反对意见,在某某日期前让我知道,不然我就照计划走——这个过程主要就是让他对工作量有个概念。其中提出日期限定,是要逼他去看工作表(老板们很忙,你的mail他常常会视而不见,甚至有可能根本不看);用简明的表格来表述,是为了便于老板阅读,使他不需要花很多时间就能快速看清楚报告的内容。

  2.我刚开始接管这个部门的时候,本着尽量不给老板找麻烦的原则,我会尽量不把难题交给他,很多困难都自己想办法协调解决。

  但是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使老板轻视我,他根本不了解工作的难度。

  后来我就改变了这个策略,遇到问题我还是自己想法解决,但是每当这个时候,我会先带着我的解决方案去找老板开会。

  每次开会,我会尽量挑一个他比较清醒而不烦躁的时候,单独地只讨论某一方面的一个大的困难。

  我让他了解困难的背景。等他听了头痛的时候,我再告诉他,我有两个方案,分析优劣给他听,他就很容易在两个中挑一个出来了。

  这样,他对我工作中的困难的难度和出现的频率、我的专业,以及我积极主动解决问题的态度和技巧,就有了比较好的认识。

  3.每次大一点的项目实施过程中,我会主动地在重要阶段给老板一些信息,就算过程再顺利,我也会让他知道进程如何,把这当中的大事brief(摘要)给他。最后出结果的时候,我会及时地通知他,免得他不放心,我从来不需要他来问我结果。

  这样,他觉得把事情交给我,可以很放心,执行力绝对没有问题。

  4.在需要和别的部门的总监们,或者和president(总裁)和VP(副总裁)一起工作的时候,我特别注意清晰简洁而主动的沟通,尽量考虑周到。写mail或者说话,都非常小心,不出现有歧意的内容,基本上不出现总监们抱怨我的情况,这样一来,我的老板就觉得我很牢靠,不会给他找麻烦。

狗蛋 发表于 2008-11-19 09:53

就像拉拉自己在blog中写的那样,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拉拉和李斯特之间的信任建立起来了。李斯特开始大事小情都爱找拉拉商量。

  拉拉在磨练中,飞快地成长,先前懵懵懂懂的职业发展意识清晰起来,她认识到了自己的力量,确定自己把这个项目拿下,是卓越的表现——而且,这个项目如果没有她,李斯特就是不行。所谓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可不见得都是对的。

  因为了解了自己的价值,拉拉看明白了李斯特对自己的刻薄。她还未掌握讲价之道,但是明白碰到老李这号不自觉的老板,就只有自己捍卫自己的利益了,难为情也得开口,否则,就白被剥削了一场。

  她硬着头皮来找李斯特,涨红了脸说:“老板,装修项目总算是顺利完成了,另外,我代理了这半年的全国行政,一切运作也都正常。工作结果证明,我是胜任行政经理这个岗位的。我想知道,是否会有进步的机会。”

  李斯特没有料到老实的拉拉会来找他讲价。他一下感到背上有点不自在起来,不由得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

  拉拉的问题他不愿意回答,他对这个事情拿不定主意。对于他来说,最好就是拉拉不提这方面的要求,然后维持现状,给他把行政这个家当好。拉拉一开口,他的头就大起来了,本能地决定先拒绝拉拉。

  李斯特知道拉拉不愿意离开广州,虽然他对拉拉有点于心不忍,还是找个由头说:“你的location(常驻地点)在广州,而行政经理这个职位是要设在上海的,所以,没有办法。拉拉,你知道,公司用人的原则是因岗设人,不是因人设岗。公司不可以因为你在广州,就把这个职位设到广州去,你能理解吧?”

  李斯特这个理由很正当,拉拉回不出什么,但是心里却愤怒了:你调我来上海做项目的时候,怎么不考虑我的location是在广州,而不是在上海呢?

  拉拉略顿了顿说:“李斯特,我不介意出差,我可以每个月到上海出差至少一周。过去这半年,我一直是来回出差,不单日常的全国行政管理一切正常,就连项目,我也做得很好;而且,我手中的资源,比起玫瑰在的时候,还少了两个人头——我顶起了玫瑰的职责,广州办并没有额外的人来顶我原先的职责,北京的王蔷走后,这个位置,公司一直还没有填进人头,也是我顶了半年,这些您都是了解的,我等于一个人,干了两个主管和一个经理的活。”

  李斯特没有料到拉拉会直截了当地提出要求,沉思了片刻说:“是的,你做得不错,但是,因岗设人是原则,原则是一定要遵循的。”

  拉拉气结,反问李斯特:“那么,那些为公司做了贡献的优秀员工的利益,有适用原则来维护吗?公司就不考虑他们职业上升的空间了?”

  李斯特一摊手说:“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的,明知道不合理,却没有更好的解决之道。这就是为什么,有时候优秀员工会流失的原因。这很可惜,但是,也很无奈。”

  拉拉想起柯必得前几天在走道上对她说:“拉拉,不容易呀,亚太区的人都说你这个项目做得好,钱又花得少,何好德很满意你的工作呢。让你们李斯特给你申请一个总裁奖吧,报给何好德批。”

  拉拉想,得,不给我当经理,我就去欧洲玩一趟吧。玫瑰上次得了总裁奖,金额是2000美金,我总该不低于这个数字吧?

  她咽了口吐沫说:“项目完成了,会不会有相应的奖金?”

  “何好德最讨厌人家讲钱了,讲钱就不好了,工作不是为了钱。”

  拉拉不接他的话,坚持说:“玫瑰上次能批到总裁奖,我们这个应该更没有问题了。”看来李斯特是不预备给拉拉任何奖励了。

  拉拉口中的“我们”,其实是“我”的意思,她跟着李斯特干了一段,不知觉中受李斯特的风格影响,为自己要钱的时候,就用了个“我们”。

  李斯特把拉拉当傻瓜到底说:“这个项目工作量很大,项目小组应该得到表彰,特别是你,很辛苦。我正想着跟公司提议给你去做一个水晶的纪念牌,一定要做一个大的,小的我不要。柯必得很小气的,不知道他会不会有意见,如果他不愿意,我自己掏钱,也要做这个水晶牌。”

狗蛋 发表于 2008-11-19 09:53

拉拉干脆地说:“柯必得亲口和我说,可以由您这里提议给我申请一个总裁奖,他不会反对的。”

  李斯特装傻充愣说:“他没有让我提议呀。”

  拉拉坚持说:“按常规流程,要提升一个人,或者给一个人加钱,不是应该由用人部门自下而上地申请吗?”

  话说到这里,李斯特只得说:“我回头查查公司申请总裁奖的有关政策。”

  窗外有一片法国梧桐的落叶飞舞着缓缓飘下,两人都掩饰着望向那片翩迁的落叶,一时冷场了。

  拉拉郁闷,李斯特也有些尴尬,觉得拉拉现在是个十足的headache(令人头痛之事)。

  拉拉对自己说:假如我不为自己争取,就不要指望有人维护我了。

  她收敛心神,又开口说:“老板,我的工资能否有一个调整?”

  李斯特索性涎着脸皮说:“你的工资不算高,也不算低,是中上水平。今年已经特批过一个5%了,现在再加的话,何好德和柯必得会有意见的。等年终调薪的时候,我会尽量给你多加一些的。”

  拉拉心说:撒谎!6800元的月薪是DB主管级别的中上薪酬水平吗?至少还能加1000!

  眼看着该说的都说出来了,拉拉担心再逼下去,当场落不到个好结果,反而会把李斯特惹急了,日后没有回旋余地。

  拉拉只得忍着愤恨,站起身来尽量平和地说:“那么谢谢老板。不好意思,很多情况,我在自己的层面上可能不了解,想着您总是我的老板,就问问。”

  李斯特也出了汗,不自觉地松松领带,口中尴尬地喃喃道:“不要紧。”

  拉拉飞快地跑出写字楼,找一块没人的空地,尖声大叫:“过河拆桥!”

狗蛋 发表于 2008-11-19 09:53

王伟透过玻璃窗,看到拉拉无精打采地从走道上走过。王伟站起身,紧走几步正想招呼她,就看到她已经在一个高级经理的房间门口站住了。

  王伟隐约听到那经理拖长声音说:“哎呀拉拉,我一看到你心里就为你难过,DB对不起你呀。”

  王伟心里骂了一声“混蛋”,那个缺乏阳刚的男声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听的故事里,给鸡拜年的黄鼠狼,假模假样的没安好心。

  拉拉勉强打趣道:“你别逗我呀,想让我哭出来吗?我就站这儿哭,老板来了,我就说是你逗哭的。”

  她一边说,一边就忍不住红了眼圈。

  王伟看在眼里,连忙退回自己的房间,想了想,拨通助理的电话吩咐道:“伊萨贝拉,帮我请拉拉过来一下。”

  拉拉来了,站在门边,王伟连忙请她坐,又说:“拉拉,别人刚从云南给我带来一罐普洱,口感挺醇的,我想请你尝一尝。”

  拉拉说:“谢谢。”

  王伟不要伊萨贝拉帮忙,自己动手给拉拉泡上普洱茶。

  拉拉喝了一口说:“口感是好。”

  然后就询问地看着王伟的脸。

  王伟忙说:“哎,我说拉拉,你看你,像准备打架的猫,把背躬得高高的,我又不是要和你打架的狗,那么警惕干吗?”

  拉拉说:“哪里呀,我就是等着您吩咐我做事呀。”

  “你已经把装修上海办的大项目做好了,你这是帮何好德做了大事了呢。”王伟想让拉拉高兴,真诚地夸奖道。

  拉拉黯然地说:“这是我的本分。”

  王伟摇头说:“怎么会是你的本分。你只是广州办的行政主管。”

  拉拉耸耸肩膀说:“本来是我的经理玫瑰的本分,可她不是先兆流产吗,只好我充数了。”

  “也不是玫瑰的本分,是你的总监李斯特的本分。”王伟启发着拉拉的阶级觉悟。

  拉拉笑了笑说:“这事对李斯特的impact(冲击,影响)确实更大。”

  王伟说:“要说impact,那是对何好德最大,这事对他最重要。”

  拉拉垂下眼帘说:“是,我明白。”

  王伟关心地问:“拉拉,这次CEO乔治·盖茨来中国,Town Hall Meeting(指大规模的员工会议)怎么没见你去?”

  拉拉疲惫地说:“太累了,他到的前一天晚上,我通宵了。”

  王伟说:“他进办公室的时候你总看到他了,感觉怎么样?”

  拉拉有点兴致了,她说:“哎,王伟,你觉不觉得我们的CEO长得挺像比尔·盖茨?”

  王伟说:“还有呢?”

  拉拉忽然又没了兴致,无精打采地说:“不关我事,CEO可离我太遥远了,他长得像克林顿都白搭。”

  王伟笑了:“也对,不过,李斯特离你近呀。”

  拉拉眼睛看着桌面说:“要那么说,离我最近的是玫瑰。”

  王伟暗示说:“何好德离你本来很远,但是好像也不远。”

  拉拉不吭声了。

  王伟压低嗓子说:“拉拉,just between you and me(就是我们俩之间说说),乔治(CEO)这次来上海,对中国经济发展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他非常看好中国市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拉拉有些不肯定地说:“DB要追加在中国的投资,公司规模要扩大。”

  王伟低声说:“假如发展顺利,howard(何好德)就要升官了。”

  拉拉笑了:“这还需要just between you and me呀,清洁阿姨都明白的道理。我还当您要和我说什么限制级的东西呢。”

  王伟搞不清拉拉是装傻还是不想再谈这个话题,只得也跟着含糊地说:“倒也是,那你就当我刚给你讲了一个不好笑的笑话吧。”

  拉拉有些沉不住气地说:“您叫我来要吩咐我做什么事情吧?”

  王伟诚恳地说:“拉拉,我想请你吃饭。”

  拉拉说:“您请过了呀。”

狗蛋 发表于 2008-11-19 09:53

王伟假装没注意她在用“您”称呼自己,说:“上次是因为要给你赔情,这次就是朋友之间吃饭聊天,放松放松,就你和我。”

  拉拉狐疑地看着王伟,她受够了总监们的气,原则上,她觉得和总监们每接触一次,她就要吃亏一次,总监们是不可能是她杜拉拉的“朋友”的。

  王伟看她没有马上回答,又补充说:“我今天不累,饭后保证送你回酒店。”

  拉拉被他这话逗笑了说:“您太客气了。我就是觉得老让您请,不合适。”

  王伟说:“合适,这个是Team Building(团队建设),也算做是跨部门沟通。”

  拉拉含笑道谢,又问王伟:“除了吃饭,您准还有事找我?”

  王伟说:“是。”

  他手里摆弄着笔,一时没有说话。

  拉拉敏感地追问说:“是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妥当?”

  王伟说:“不是。你和岱西是不是有点小争执?”

  王伟管的大客户部按地理位置分为三个大区:东大区、南大区和北大区,每个大区各设一名大区销售经理,岱西是东大区经理下属的一个小区销售经理,上海女子,30上下,生得貌若天仙,是DB中国有名的美女。她的皮肤光洁得像瓷器,没有一丝半点的瑕疵,半透明一样的白里透着粉红,头发有点自然卷,一对猫眼,摄人魂魄,总教人怀疑她是不是白种人和黄种人的混血儿。

  岱西不但模样可人,而且业绩骄人,收入颇丰。这样的女子,对男人挑得厉害,到了年近30,更不知道嫁给谁好了,只好在那里晃来晃去。好在事业是不会辜负她的,不但东大区经理和王伟都器重她,就是何好德见了她,有时候也笑着说个“嗨”。岱西顺理成章脾气大些。

  乔治到华的前一天,DB中国刚刚把上海办收拾停当,行政部依据管理层的批准方案,指派好全部座位,让员工全部各就各位。岱西一看公布出来的图纸,就火大了,叽叽歪歪地找来上海办的行政部助理麦琪,要求换一个座位。

  麦琪说:“这个事先都是给各部门看过的,你们王伟都批准的了。”

  岱西蛮横地说:“王伟没有和我说过,我不同意。”

  麦琪也火了,说:“那你们部门到底谁说了算?!”

  岱西根本不把行政部放在眼里,在她看来,行政部就是个该对销售部绝对服从的部门,她用轻慢的语气说:“他那么忙,哪里会挨个去看图纸?还不是你们说什么他就签字了。”

  麦琪说:“签字就要负责。”

  岱西耍赖说:“总之我不搬。给我叫你们杜拉拉来。”

  一面就有人把忙了一个通宵的拉拉给喊来了。

  拉拉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麦琪马上递过手中一张平面图指点着告状说:“岱西不要分给她的这个cubicle,她要挑那边那个cubicle!”

  CEO乔治马上要到了,拉拉眼中快要喷出火来,她一把抢过麦琪手中的平面图,哑着嗓子怒声喝斥道:“我让你干吗来着?谁让你在这里浪费时间?你不知道现在的沟通渠道和原则是什么吗?有急事让各部门总监找我说!不然就等乔治离开上海再谈!”

  拉拉把平面图三下并作两下撕得粉碎,扔在地上,转身就走。

  岱西气得跳脚:“你有脾气!我也有脾气!”

  麦琪低声哼道:“我们大家都有脾气!”

  岱西的上司东大区经理当天出差不在上海,早有人飞跑去报告王伟。鉴于岱西虽然破口大骂,还是搬到指定座位去了,王伟就乐得装不知道发生了这回事儿。

  事后,拉拉找个机会,就自己的态度向岱西道了歉。岱西哪里受过这等恶气,又是当众下不来台,她余怒未消,又不好打笑面人,嘴上说可以理解,心里总觉得憋着口气,有机会就叽叽歪歪地在王伟面前给拉拉扎针。

  拉拉听王伟一说,就明白他想给说和说和。她连忙把她已经给岱西道过歉的事情说了一遍,又问王伟:“要不要看看是否能调换个cubicle给岱西,好让她稍微满意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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