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处,陈大雷沉着射击着冲上来的日军,可或许是驳壳枪那密集的射速吸引了敌人,对方的机枪也朝他这里打得特别密集。被子弹压得抬不起头来的陈大雷,刚准备转移阵地,忽然两个日军齐齐扑到他跟前。陈大雷急欲挥枪射击,可是却已经来不及了,就在他准备拔出后背的大刀放手一搏时,两个鬼子却突然被不知何处飞来的神奇子弹击毙,两具尸体重重砸到他身边。
陈大雷愕然回首,顿时看见顺溜那美妙的射击景象——顺溜几乎不需要隐蔽,甚至不需要瞄准,整个身体稳如泰山般不断地射击着,所有试图反抗的敌人,都遭到他无情的屠戮。
“好小子,真他妈的好哇!这家伙打生下来就了不起。这种人天生就是当兵的料,嘿嘿,落到我手里真是太合适了!”陈大雷一边快速的为驳壳枪压上子弹,一边赞叹道。
不过此刻这赞叹对于顺溜来说,毫无用处,不仅仅是这样,甚至周遭的一切,都对他没有任何影响,此刻的他,仿佛已经全身心沉浸在射击的快感之中,对于其他所有,都毫无察觉。
“娃儿记着,这枪是从你心窝里长出来的。握枪的时候,天塌下来你感觉不到,地陷下去也不关你事,你的呼吸、你的眼睛、你的心肝、你的性命,统统长在这枪身上呢!娃儿啊,这时你就是枪,枪就是你。你俩是一个身子一条命啊!”回荡在脑海之中的,只有爹曾经告诉过他的这一席话,此刻,顺溜正忠实地执行着爹的嘱托,将自己的一切托付在手中的武器上。
日军阵地上,坂田拔出战刀,伫立在钢炮与机枪后面,毫不在意迎面射来的子弹,挥动闪亮的刀锋一次次劈向小黄庄目标物,不断用沙哑的嗓音大吼着:“黑色瓦房,表尺二百,急促射!院墙后面是敌军指挥所急促射……火力覆盖……第五队、第六队,侧翼冲击……”
在坂田的号令声中,歪把子机枪疯狂地朝目标物射击。几门钢炮连续轰轰发射。在密集的火力掩护下,训练有素的日军以三四人为一组,散布成攻击队形,在机枪钢炮掩护下,交替射击,贴着隐蔽物朝庄内冲!虽然不少人中弹倒地,但后面的战斗小组仍然冒死向阵地发动着冲击。
战斗从刚一开始,就瞬间进入到最激烈的程度,敌我双方都拼入全力,试图将对方一口吃掉。激烈的枪炮声如县城正月十五的烟花一般,传到好远,震得整个山坳子里都回声连连。
小黄庄北面,听着已经连成一气儿的激烈交火声,吴大疤拉与众伪军大气不敢出地蹲在岗子后,呆呆地观望着不远处的惊心动魄的战场,不时有飞弹从他们上空掠过,发出尖锐嘶鸣。立刻引来伪军颤声尖叫。
“我的天,打得真厉害,从没见过这么凶险的阵势!”
“唉,这伙新四军个个是硬疙瘩,宁死不降啊。”
“降?这帮家伙打到现在,连一步都不撤!”
听着身边手下们的议论,坐在中间的吴大疤拉的脸色也随之不断地改变。虽然眼前的战斗并未波及到他身上,但是,战斗的结果却影响着他的命运。
“你估计皇军能歼灭这伙新四军吗?”这时,身边的副官忽然出口询问道。
吴大疤拉沉吟了片刻,迟疑地摇了摇头:“从枪炮声判断,坂田完全控制住了战场,占据压倒性优势。我估摸着新四军绝对熬不过两个钟头。” 听到吴大疤拉的猜测,副官立刻兴奋地挺直了身子接着询问:“那我们怎么办?要不要现在……”说着,用手做了个切的手势。
吴大疤拉长叹了口气道:“我也正愁这事呢,难办哪!我们出庄的时候用旗语报告过坂田,帮新四军把他们引进庄子,所以,他知道我们的位置。现在,他正在剿敌,而我们要是还装聋作哑,不主动进入战斗,没有配合皇军南北夹击的话,战后便有通敌之嫌。坂田报告上去,松井大佐肯定饶不过我们!”
副官连连点头:“是啊。不如,我们趁这个时候从后面冲过去,帮着皇军把新四军给——”
吴大疤拉摇了摇头,制止了副官的提议:“可话又说回来。要是我们出击的话,又会逼得陈大雷狗急跳墙,冒死突围。他从哪儿突呢?肯定冲我们来,跟我们拼命!还有,要是跑掉了几个新四军,哪怕只有一个活口逃生了,那我们就后患无穷。日后,苏北所有的新四军都会把我们当死敌。”
“这还真难办,弄不好,新四军还会认为,是吴司令您把陈大雷诱入日军埋伏圈的,到那时候……”副官知趣地闭上了嘴巴。
吴大疤拉被说破心机,意味深长地看了对方一眼,冷冷地说道:“李副官,跟我这些年来,你越来越聪明了!”
副官赶紧谦恭地躬起身子,连连摇头道:“不敢,不敢!司令呵,卑职是想说,不光新四军陷入绝境,我们也左右为难呢。”
吴大疤拉鄙夷地看了副官一眼,得意地说道:“天底下还没啥事能难倒我吴雄飞!要不,我能在乱世混到今天么?而且越混官越大!”
“司令有主意了?”听到吴大疤拉的话,副官立刻兴奋地追问道。
“当然,这点小问题解决起来不难,看见那片高粱地了吧?叫兄弟们子弹上膛,给我朝高粱杆子狠狠地打!”
“可,司令,新四军在庄南口,高粱地里没新四军啊!”副官连忙提醒道。
吴大疤拉微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道:“什么叫有,什么叫没有,我们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只要把枪声送到坂田耳朵里,就是没有,我们也能说成有了。”
副官喜得大叫一声,高挑起大拇指赞扬道:“高明!司令,真是高明,好一出李代桃僵之计。”说罢,飞奔到伪军前,突然拔枪朝高粱地打了两枪,接着厉声命令道:“高粱地里发现新四军,快打!”
众伪军莫名其妙,一个个傻愣愣地看着副官,似没听明白命令一般,见此情景,副官怒斥道:“射击,全体射击,别让他们突围了!”说着,再次搂火对着前方的高粱地一阵乱射。
见长官率先垂范,众伪军不敢怠慢,纷纷齐端枪朝高粱地胡乱射击起来,一时间,火光四射,子弹飙飞。无数根未成熟的高粱杆儿在密集的子弹中嘎嘎折断,虽未见敌人影子,但是这一仗却也打得甚是热闹。
相比伪军那仿佛敲边鼓一般的咋呼,日军的炮火、机枪逐渐变得猛烈起来,时不时的,会有战士中弹摔倒。相比鬼子,阵地上战士们的火力却迅速减弱下来。
“咔咔!”枪机空膛的声音打断了顺溜原本流畅的射击,在不甘心地再次扣了下扳机后,顺溜随手将武器扔到一边,再次招手身边的战友递送枪支,可是,这一次,却再没有武器送到他手里。
眼看着前面一个鬼子缩身将自己藏在一方磨盘之后,顺溜焦躁地向身边大喊道:“怎么?枪呢?”
“二雷,这是最后一匣弹了!”一直替顺溜上子弹的战友举着枪,似有不舍地递过来提醒道。 “不可能,怎么会耗得这么快?”顺溜不相信地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身边已经积累了一地亮晶晶的弹壳。
“你已经打了六十多发了,除了我们俩那份,连营长特批的弹药都打光了。”身边的战友连忙接口道。
再次低头看了看身边的弹壳,和两名已经被硝烟熏黑面孔的战友,顺溜慢慢地举起仅剩下的一支装满子弹的步枪,再次将前方一名做着灵活战术动作的鬼子套入到瞄准具中。
前方,那名鬼子仿佛预感到了什么,躲藏在矮墙后面的身躯,一直没有抬起,原本以为对方发现了自己的顺溜,在等待了良久后,才惊奇地发现,敌人似乎停止了进攻,不但那名鬼子没再现身,其余的敌人也都在炮火的掩护下,交替撤出了战场。
“鬼子撤了!”见此情景,顺溜身边的战友疑惑地喊了一声,在得到其他战位的战友的印证下,立刻露出放心的微笑。
听到战友的话,顺溜之前的那如泰山般坚强的身子,却忽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颓然倒在掩体后面,抱着枪躺了下来。
之前的战斗,并不是什么举枪就打的轻松活,相反却是需要投入全部身心和注意力的生死相搏,任何一个微小的差错都会导致以付出生命为代价的后果,这显然与顺溜之前在丛林之中打猎是完全不同的个概念,因为,此刻在他对面的不是那些依靠牙齿和爪子来保护自己的野兽,而是比自己装备还要精良的鬼子。
骤然冷清下来的战场,让所有人都以为,敌人在遭到顽强的抵抗后选择了知难而退,只有陈大雷知道,其实,这不过仅仅是个开始而已。敌人没有退,之前的一切,都不过只是个开场白。当激烈的战斗再次停止,当战场寂静再次降临,就说明日军已经清晰的了解到他们所需要知道的战场情报,此刻则准备发动最后攻击。而且,他们现在已经知道自己这方伤亡不小,也知道新四军最大的窘境——弹药不足。在稍后的进攻中,敌人将会动员所有力量发动攻势,意图一举拿下整个阵地。
“最多半小时,殊死决战就要开始。只是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看了看怀里的马蹄表,陈大雷在心中估算着,同时惦念着自己的计划是否可以顺利实现。
“攻击!”该来的总会来,在难挨的寂静过去之后,是一声声断断续续的喊声,听着这熟悉的日本话,陈大雷知道,最难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小黄庄北面,突然而至的寂静也让吴大疤拉感到万分吃惊。他翘首望着战场方向,狐疑地自言自语道:“看来战斗结束了,皇军把新四军消灭了。”
听到他的话,副官在旁边欣喜插嘴道:“肯定彻底消灭了!要不然,这伙新四军会拼命突围的,总有一两个零散的家伙逃出来,而我们一个人影也看不见,证明他们是全军覆没了!”
吴大疤拉点了点头:“唔。撤军吧,去跟坂田会师。记得,告诉兄弟们,说话都机灵着点。”
副官点头答应,转身欲走,可是却又转回身来,对吴大疤拉问道:“司令呵,你答应给姓陈的几支枪。这枪还留不留哇?”
“妈的,姓陈的早他妈见阎王爷了,还留个屁!”被提起窘事,顿时让吴大疤拉又羞又恼,立刻大声斥责道。
“是是是……卑职多心,卑职糊涂。”副官连忙点头赔礼道。
不料,吴大疤拉刚走出几步,却忽然停了下来,沉吟了好半天,才艰难的开口命令道:“还是丢下几支破枪吧,以防万一。”
刚刚被骂了一顿的副官这下彻底被弄糊涂了,连忙追问:“司令,您到底什么意思啊?”
吴大疤拉沉声教诲:“乱世当头,生死难测,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万一他陈大雷还活着呢?万一他日后又他妈张狂起来呢?兄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副官立刻醒悟过来,连连点头赞扬:“高明,高明啊!凡人想不到的地方,咱们司令可是样样都想到了。” 插个队. 后边的, 快点~
回复 34# 皮皮精灵 的帖子
一天一章 我准备。 第四章 夺枪(1)顺溜埋伏在一堵矮墙后,利用这难得的战斗闲暇,仔细观察着之前击毙的敌人所躺的位置,回忆着敌人曾经使用过的战术动作和技巧。这是一个学习的过程,要想猎到恶狼,先要了解狼的行踪和习性,同理,要想打败敌人,也要先了解敌人的手段。
前方道路上忽然闪过的一道身影,打断了顺溜的思绪,冷眼瞥到鬼子的踪迹,顺溜迅速伏下身子,同时向身边的战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鬼子上来了。”顺溜用力握了握手中的步枪,小心地架在土墙上,之前的疲态一扫而空。可是,在他全神贯注地等待了片刻之后,却又不舍得将枪拿下来,重新安上了刺刀。
“你干啥?”见此情景,身边一直替顺溜装子弹的小武,奇怪地反问道。
“就五发子弹了,得省着点用,一会儿和敌人拼刺刀。”顺溜一边说着,一边将身边剩余的两支步枪向小武两人递去。
“你枪法那么准,拼刺刀多可惜?要不,等一会儿你把敌人放近一点打,我帮你搞些子弹过来怎么样?”小武一把压下顺溜手中的刺刀,转而建议道。
“这,太危险了吧?”听到小武的建议,顺溜犹豫起来,这个建议对他颇具诱惑力,看着前面躺在远处的鬼子尸体腰上那鼓鼓囊囊的弹夹,顺溜只觉得一阵眼热。
“放心,你枪法那么准,到时候你掩护我,保证没问题!”小武摆了摆手。
“那,那好吧,不过,你要小心啊。”虽然心中觉得让战友去冒险有点过分,但是顺溜在迟疑了片刻后仍然点头同意了,随后他警惕地注视着缓缓逼近的敌人。
前面,经过了挫折的敌人,显然变得谨慎了许多,在交替的掩护中,一步步向前挪动着,每当有一处阵地上响起枪声,都会遭到鬼子们密集火力的压制。一时间,整个战斗的态势都仿佛倒向敌人一边,枪声也只见来声不见去影。
看着四周的排长等人都被火力压得抬不起头来,顺溜知趣地没有暴露自己,而是仍然隐蔽在掩体内,紧紧凝视着敌人一步步接近。
交替掩护的敌人,已经逼近到三十米的距离内了,而跟随在身后的机枪手,也已经跟进到不远处,见此情景,顺溜不再犹豫,果断地举枪瞄准。
“砰!”枪声响起的同时,前方一直负责掩护的敌机枪射手,顿时一个跟头翻倒在地,歪把子机枪也枪口朝上哑巴下来。
就在敌人惊恐地寻找着枪声来源时,顺溜再次推弹上膛,将领头冲过来的一名鬼子军官的前胸打出一个血窟窿。
“啊!”伴随着一声惨叫,鬼子一头摔倒,就在他身边的同伴发现顺溜的位置,举枪瞄准的刹那,顺溜的第三枪也在同时响起,眼看着身边的同伴接二连三的倒下,鬼子终于知趣地停住脚步,纷纷将自己隐蔽在周围的掩体内,整条道路,除了那两具靠的甚近的尸体外,再次变得空旷寂静。
“等我!”眼看着两名鬼子横尸当场,顺溜身边的小武利索的一个跟头翻出围墙,猫着腰跑了过去,在灵活的接近到鬼子尸体旁之后,随手一把抓起一名鬼子身上的弹药袋,再次飞快的向回跑来。
看到小武竟然胆大妄为的脱离掩体,在他身后,负责掩护的两名日军,连忙举枪向他射来,一时间,啾啾尖叫的子弹,擦着小武的脚后跟追着他咬。
见此情景,顺溜再次举枪,冷静的将仅有的两发子弹一一射出,在枪声响过之后,前方急促的射击声顿时哑了下来。 “这下够了吧?”贴着墙壁爬到掩体前,小武一把将子弹袋扔到顺溜身边,得意地问道,同时纵身一跳试图翻越前面的土墙,可就在他身体刚刚攀上墙头时,身后一股大力猛地将他从墙上推了下来,顿时,小武整个人重重地被摔了下来。
“小武!”顺溜连忙跳起身来过去扶他,可是眼角的余光却忽然发现远处的高地上闪过一道刺眼的光芒,他本能地一低身子,一颗子弹几乎在同时扎进他之前站立位置。
“砰!”枪声在子弹射来之后,才姗姗而来,蹲下来的顺溜,连忙匍匐着爬过去,将小武一把拽到怀里。
“呀,怎么会,会这样,太,太不小心了。”此刻,小武的胸前,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大片,虚弱地躺在怀里的他略带歉意地看了顺溜一眼,自责地说道。
“别说话,我找卫生员来。”顺溜连忙安慰小武,同时抬头四下寻找起不知所踪的卫生员。
鲜血一汩汩从小武子的嘴里流淌出来,顺溜不断地用手去擦,可是却怎么也擦不干净,小武子无奈地看着顺溜,想要安慰他几句,可是却只是吐出了几个血泡,在顺溜的呼喊声中,头一歪,目光无神地倒进顺溜的怀里。
“卫生员,卫生员,你死哪儿去了卫生员?”顺溜一边扯脖子大喊,一边用力摇了摇怀里的小武,却没有丝毫的应答。
小武本不该死的,如果不是自己自私地让他去拣什么子弹,此刻他应该好好地坐在身边活蹦乱跳,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先是娘,后是爹,现在是小武……
“操你妈的小鬼子,我要你们拿十条命来还。”虽然心里不能接受,可是理智告诉顺溜,小武已经牺牲了,顺溜眼前忽然变得一片血红,他轻轻放下小武的身体,愤怒地抄起步枪,将子弹一颗颗压进枪膛。
前方,敌人已经再次冲到三十米的距离内,见敌人冲来,顺溜几乎不假思索地探出身子,连续举枪射击,飞快的射速和上膛速度,让敌人几乎还未来得及反应,就纷纷倒在地上。
“枪!”连续打完五发子弹,顺溜将枪一扔,连忙向另外一个战友喊道,可就在他低头接枪的时候,之前那道怪异的光芒再次闪过。
敏锐的战斗本能让顺溜在光芒闪过的同时,缩身向下趴去,下一秒钟,一颗子弹一如之前般打在他刚刚站立的地方,坚硬的土地上被子弹硬生生钻出个大坑。
“顺溜,高地上有鬼子。”就在顺溜诧异于敌人如此精准的枪法时,附近的排长连忙大声提醒他。
听到他的提醒,顺溜透过缝隙向前看去,果然,隐约看见很远很远的高坡上,依稀可以看到有个日军卧在一支长枪后面,正在向他瞄准。那枝长枪还隐约闪射一星子亮光。
刚才自己明明已经压制住了敌人的进攻,可是小武子还是牺牲了,现在看来,这人才是杀了小武子的凶手。
“排长,掩护我,那狗日的枪法太准了,留着是祸害,我非干掉他不可!”想到这里,顺溜拿起步枪,一挫身跑出掩体,腾挪跳跃着向敌人所在的方向跑去。
见顺溜如此鲁莽地跑了出去,排长连忙在身后焦急地大喊道:“陈二雷,你找死啊,不能脱离阵地!快回来!”无奈,此时顺溜早已跑进村子附近的丛林里,排长的喊声早就被他远远地甩在身后。
前方土坡上的敌人,早已发现了顺溜的踪影,几发点射踩着顺溜的脚印打来。感受着从地面传来的震动,顺溜觉得自己竟然离死亡如此之近,强烈的求生欲望逼迫他不断做出各种反应和假动作。之前排长等人传授的战术动作和技巧,此刻如同过画片一样,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之中。顺溜敏捷地躲过敌人再一次的射击,一头跳进前面不远处的弹坑内。 躺在被炸的松软的泥土上,感受着一阵阵潮湿新鲜的气息从身下蒸腾起来,顺溜迅速地回忆着敌人之前的一连串射击动作。
打中小武的一枪,和打空在他身边的两枪,都是先中弹后听见的枪响,按照文书的话说,是因为三八大盖的子弹的速度比什么声的速度快,所以才先中弹后听到声响,显然,敌人的枪和自己的枪区别不是很大,可唯一让人奇怪的是,那开枪之前所见的一抹闪光。
躺在湿腾腾的坑里,顺溜冷静的分析着,如果没猜错的话,此刻敌人早已经瞄好了他藏身的位置,等待着他现身的那一刻。
“只能赌一把了,赌对方打中自己前没换地方。”想到这里,顺溜下决心地咬咬牙,同时再次检查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武器。随后猛地站起身来。
一切与之前如出一辙,仍然是那道闪光忽然在眼前一闪。
看见闪光的一瞬间,顺溜麻利地将身子向旁一骨碌,迅疾卧倒在地,在卧倒的同时,他利索地做出举枪瞄准等一系列动作,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毫无瑕疵。而就在他刚刚完成整套动作的同时,对方的子弹再次打在他之前所在的地方。
每打完一枪,三八大盖都需要重新推弹上膛,敌人的枪恐怕也需要重新推弹,顺溜此刻比对方唯一占优的一点,就是子弹早已经上好,这让他比对方提前了那么一瞬,不过,这优势却只有一枪,他要在这一枪内,打中敌人,否则,敌人下一枪,就会要了他的命。
轻轻转动枪口,远处土坡上的敌人立刻被套入准星之中,从现在的位置看去,敌人比之前洋火盒上的日本女人大不了多少,不过,此刻,对方可不是什么死定不动的死物件,如果顺溜没猜错的话,对方恐怕也在寻找着他。
就在顺溜扣动扳机的瞬间,之前的那抹光芒再次在他眼前闪过。
“砰!”扳机被扣下,感受着从枪托传来的轻微后坐力,子弹脱膛而出,在漫长而又短暂的一瞬间过去之后,另外一声枪响如回声般再次在头顶响起,枪声响过的同时,顺溜只觉得身子一热,一阵疼痛随即传来,
他转头一看,发现肩膀上的军装已经被扯开一条大口子,皮肤上殷红的血迹随之渗透出来。
对方也开枪了,比他开枪的速度慢了那么一点点,或许是因为发现自己瞄准了他,对方稍显的有点惊慌,所以枪口在射出子弹的时候稍稍颤了那么一颤,让他幸运地躲开了这致命的一枪。
再次抬头看向山顶,之前的敌人已经消失不见了,或许他已经被自己击毙了,或许因受伤失去战斗力而藏在哪个角落中窥探着,不过,此刻顺溜已经没时间去寻找他——因为顺溜相信,自己那一枪绝对没有打空。
回头看了看村子里越发激烈的战斗,胡乱地用手擦了擦肩膀上的血水,他再次提枪向村内跑去。
枪声仿佛急促的号令,不断催促着远方山道上的一支队伍,发疯地向前奔跑。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汉和之前扮成羊倌的文书。
前方,再次密集起来的枪声,让两人原本焦急的面孔上多少显出一份喜色,这仿佛在向两人传达着一个信息,村里的新四军仍然在顽强抵抗着。
“刘司令你听,战斗没结束,陈司令还在跟鬼子拼!”听到枪声,文书激动地叫喊道,自从刚才在伪军的掩护下撤退出庄后,他就一直担心着众人的安危,此刻眼看着即将到达,心情越发变得迫切起来。 听到文书的话,刘司令默默地点了点头,飞步奔上近处土坡,举出望远镜朝小黄庄观察,几里外的战场立刻清晰映入眼帘——百余名日军正在围攻黄庄,数挺歪把子猛烈射击。而庄内的新四军还在残墙、石磨等物体的后面顽强作战!
见此情景,刘司令沉声命令道:“参谋长,看见了吧?大雷他们像磁铁那样把鬼子吸引在庄口,我们正可以来个反包围,打鬼子一个歼灭战!”
参谋长兴奋地点了点头:“是啊。只要大雷他们枪声不止,鬼子完全不会顾及身后发生了什么事!战机太有利了。”
刘司令即刻下令道:“命令部队扔下背包、粮袋,轻装投入战斗。十分钟内,战斗必须打响!大雷他们快顶不住了。”
参谋长应声而去,片刻后队伍中传来他厉声大喝:“扔下背包粮袋,跟我冲!”说着,率先拔出驳壳枪朝小黄庄狂奔而去。
敌人显然没有预料到会有援军增援,或者说坂田笃定可以一口吃掉庄子内的新四军,自大的他甚至连外围岗哨都没派驻。这显然给了增援而来的刘司令等人一个机会。
前方,日军就在百米开外,正全神贯注向庄内展开最后攻击。
率部队赶来的刘司令一边喘息着一边命令道:“挨个传下去……这仗不讲任何战法……接敌后立刻发挥最大火力……每个人都给我冲锋,突击,越猛越好!鬼子肯定大乱,因为他们很快就发现自己腹背受敌了,他们完了!”
命令一一被身旁战士传递下去。在众人准备妥当后,刘司令拔出手枪大喝一声:“冲啊!”
原本寂静的后山坡,顿时一片沸腾。
正在向庄内攻击的日军,万不料背后突遭痛击,在密集的火力攻击下,好多鬼子顿时毙命,进攻队形也随之大乱。
听到背后传来的密集的枪声,坂田心下一沉,不过脸上却仍然表现的甚为平静。
“不要慌。停止攻击黄庄,先打后面的敌人!”他一边命令着,一边拔出战刀向后一挥。
可惜,他的话音未落,一串子弹就如马蜂般迎头向他蛰来,混乱中,坂田的钢盔被打飞,肩膀也同时一震,低头看去,却发现胳膊上赫然已经多出了一个弹洞。
感受着从胳膊上传来的一阵阵疼痛,坂田恨声说道:“我明白了,庄内的敌人只是诱饵,来偷袭我们的才是新四军正规部队。哼,那个陈大雷,原来埋伏在我们后面啊!猪!给我打!狠狠打!”。
听到他的命令,身边那些日军,纷纷放弃庄子里已经显得零散的火力目标,掉转头迎着密集的枪声向后山坡冲去。
庄内,叽里咕噜的日语此刻已经清晰可闻,矮墙后,陈大雷死盯着墙角,等待着即将冲上来的日军。口中,那只烟头几乎烧到嘴唇,才被他噗地吐掉,窥着敌人即将走近,他手挥大刀在空中划出一个银闪闪的痕迹,正准备着扑上前和敌人殊死一拼,可恰在这时,日军后面传来清脆的枪声!
听到这忽然传来的密集枪声,陈大雷脸色一愕,随即流露出惊喜的表情。与此同时,周遭也传来士兵们的喊声:“我们的援军到啦!看哪,小鬼子阵形大乱……鬼子完蛋了!”
听到这喊声,陈大雷兴奋地举起手中的大刀,高声喝道:“打呀!把所有子弹全部打完,一颗也别剩下!”
所有的战士都受到了鼓舞,纷纷举起枪毫无顾忌地向敌人射击,直到枪膛里传来一阵阵清脆的空膛声后,才意犹未尽地装上刺刀,勇猛地冲向已经显得慌乱的敌人。 眼见于此,顺溜干脆跳出掩体,端着枪瞄向远处那片高坡,寻找着之前那个用着奇怪武器的日军神枪手的身影,但瞄来瞄去,始终不见那鬼子的踪影。
此刻,陈大雷已经跳到房顶上去了,欣喜地看着一分区的部队如同一股洪流般汹涌冲入敌群,不断地分割包围着敌人。
如此令人兴奋的场景让他难掩笑意:“好!打得好!老刘这家伙,本事越来越大了,文书那小子也不错,没白疼他。”
见到陈大雷如此胆大地跑上房顶,因担心再次上演小武子那一幕,顺溜也提枪跟了上来,
看到顺溜来到身边,陈大雷连忙问道:“二雷,枪里还有子弹么?”
顺溜点了点头道:“有。”
陈大雷兴奋地要求道:“枪给我。”
听到命令,顺溜脸上稍有不舍得迟疑了一下,才勉强把枪递给陈大雷。陈大雷接过枪,得意洋洋地瞄着远处残敌,打一枪夸一句,边射击边表扬:二雷同志……今天你干得不错……我注意到了……打伤的不算,你起码打掉……二十多个鬼子吧?边说着,边一口气将五发子弹统统射了个干净。
眼见如此珍贵的子弹,被司令一口气打光,顺溜拿着空枪淡淡地叹了口气,跟着陈大雷一块儿跳下房顶,向一分区冲来的方向汇合而去。此刻,让他心里甚为惦记的,并不是与众人共享战斗果实,而是那名埋伏在山坡的敌人的神枪手,还有,那把可以闪光的枪。
敌人的败相已经显露无余,原本经过艰苦进攻勉强占据的村内阵地,在一分区部队的冲击下,已经丧失殆尽,此刻,敌人只能围拢在一处高地上,勉强阻挡着如潮汛般的新四军的进攻。
胜负在一瞬间颠倒,并没有让坂田死心,看着四周不断涌来的新四军战士,他仍在勉强指挥着战斗,但在对方的密集的火力下,旁边倒下的日军越来越多。身边的士官终于惊恐地大喊道:“队长,再不撤退,我们就会全军覆没!”
眼见着前方迅速逼近的新四军部队,坂田沉思了好一会,终于正视了眼前的一切,自己刚刚从胜利者变回到失败者,之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愚蠢地钻进了敌人的一个圈套罢了,想到这里,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愤恨地下令道:“撤退吧。带上所有的遗体,机枪钢炮更不能丢!绝对不能给敌人留下任何他们想要的东西。”
听到命令的士官为难的向四周看了看,目光所到之处,全是士兵们倒伏的尸体,有很多甚至已经被新四军进攻的洪潮所淹没,眼前的状况让命令执行起来显然甚有难度,在迟疑了一会儿后,他为难的对坂田说道:“队长,有些遗体……还在小黄庄里啊!”
士官的迟疑,终于让坂田找到了可以发泄怒火的借口,在愤怒地看了对方一眼后,他咆哮道:“去把他们统统背回来,一具都不准留下!还有,一定要找到北川君。他下个月就要归国了!”
看到坂田歇斯底里的样子,士官无奈地点了点头,回首朝旁边两名士兵示意了一下。得到命令,两个日军立刻弯着腰,胆战心惊地向前方摸去,不料,走出去没多远,伴随着两声清脆的枪声响起之后,两人顿时一头摔倒在地。
眼看着刚刚还鲜活的生命瞬间消逝,士官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大声朝坂田质问道:“坂田队长,为了背回那些遗体,难道你要我们送给敌人更多的遗体吗?!”
听到士官愤怒的喊声,坂田咬牙切齿地瞪了小黄庄良久,才终于下命令道:“撤退吧,带走所有武器装备!” 听到命令,众日军如蒙大赦,他们赶紧收拾起机枪、钢炮,交替掩护着向山下冲去。
突然集中在一起的火力,顿时将包围圈扯开一个口子,在敌人歪把子机枪和钢炮的火力压制下,原本已经完成包围的一分区部队顿时被压制在山下无法动弹。
这最后的一搏,多少为坂田挽回了些许颜面,看着前方不远处,几次试图进攻,但都被重新压制下来的新四军士兵,他狞笑着带领部队徐徐退去。
敌人的撤退,让原本激烈的交火声,逐渐变得稀松,刚刚从激烈的战斗中脱身的战士们,收拾起之前的冲动与激情,表情略带疲惫地打扫起战场。
生死相搏的战斗就这么结束了,就如同夏日里一场突如其来的骤雨一般,让人在还未来得及接受之前,就匆匆飘过,虽然幸存者可以在战后因自己的存在而感到幸运,可是因同伴和战友的牺牲而留下的悲哀和苦楚,也需要在此时一同品尝。
看着战友们兴奋地拣拾着敌人遗留下来的弹药和武器装备,顺溜却没有心情参与其中,在灵活地跳过一堵断墙后,他端着枪走出庄口,左张右望地继续寻找着杀死小武子的日军,同时也寻找他那把奇异的长枪。
刚走出没多远,突然,一群死尸里发出一声高亢的嚎叫,顺溜面前忽然挣扎着爬起一名日军军官,眼见顺溜走来,对方怪叫了一声,立刻举起手中长长的战刀。
他的喊声仿佛招魂曲一样,稍顷,另一个日军士兵在召唤下也摇摇晃晃站起来,手里端着闪闪发光的刺刀。这两人此刻都完全杀疯了心,杀红了眼,如同疯狗一般睁着血红的眼睛瞪着眼前的顺溜。
眼见忽然出现两名敌人,顺溜本能的端起枪,扣动了扳机,可惜枪膛传来的却只是一声“咔”的空膛声。
心下一惊,顺溜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却忽然感觉到撞到了身后什么东西,他回头一看,立刻惊喜地发现,不知何时,四周已经站满了战友。
眼看着浑身沾满鲜血的鬼子士兵,战士们纷纷端起步枪瞄向敌人,可就在大家准备开枪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怒喝声。
“散开。都退下!”
顺溜回头望去,陈大雷壮硕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庄口,在他肩上赫然扛着一柄闪闪发光的大砍刀。
听到命令,顺溜等人警惕地、慢慢地退开了,陈大雷独自扛着那把大砍刀迎上前去。他的步伐洋洋洒洒透露着强大的自信,面带冷冷的微笑丝毫不加掩盖地显示出对鬼子的蔑视。
眼见此景,战士们纷纷低声议论道:“看哪,司令员要跟鬼子拼刀了!”
大步流星地走到敌人面前,陈大雷缓缓地止住步伐,眼看着在众人的凝视下仍旧一脸凶恶的鬼子兵,和围拢在四周的一脸惊愕的战士们,不禁心潮起伏。
陈大雷确实要跟鬼子拼刺刀,不过,这却不是什么鲁莽的表现,因为他知道,这一场仗他必须打。
六分区刚刚建立,大半是新兵,他们虽然大多上过战场,但心里头还是有些怕鬼子,特别是鬼子的指挥刀。说那刀厉害,一刀剁下去能把水牛劈两半!今天这场恶仗,虽然取胜了,但好些战友就牺牲在新兵眼皮底下,对士气显然有巨大的影响,眼前这个机会正好是重树信心的时刻,让鬼子知道知道,他们那薄铁片子永远比不上老祖宗留下的大砍刀!
“我陈大雷刀下不死无名之辈,你是人是鬼留个名。”单手晃了晃手中的大砍刀,陈大雷指着对面的鬼子大声喝问道。 听到喝问,又看了看四面退下的新四军战士,日军军官顿时明白独自上前的陈大雷的用意了。他放心了,甚至微笑了,仿佛看见了一个非常好笑的场面一样。
“我地,北川信雄?你地,陈大雷?”挺了挺沾满血迹的胸膛,北川竭力表现出一副高傲的神色反问道。
“北川?没听说过,我只知道松井那老小子。行,能说中国话了,这说明你小子也在中国待了不少日子,干了不少坏事了吧?今天就让你陈爷爷送你回姥姥家,别麻烦,你们两个一起上,省得让别人说我欺负你们俩。”说完,陈大雷走到十步开外,一个漂亮的开场招式,大刀再次在空中画出个银闪闪的圆,鲲鹏展翅般横于一侧!
就在陈大雷准备妥当,准备迎接对方的进攻时,万没想到,那边的北川突然以战刀支地,向陈大雷深深鞠了一躬。
陈大雷大感意外,他下意识地、也是忙不迭地向北川回鞠了一躬!口里却说:“咦,客气上了?”
北川见陈大雷回礼了,好像有些感动,他竟然左手一伸,向陈大雷翘起一颗大拇指。
陈大雷失声笑了,他也赶紧把左手一伸,像是要回翘大拇指——但是当他的大拇指快要翘出来时,突然变成了一颗小拇指,并且直冲北川晃悠!
见此情景,众战士顿时哄堂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北川顿感大受污辱,暴吼一声,挥战刀朝陈大雷劈来!
眼见两人一砍一刺迎面冲来,陈大雷仿佛完全不是那两个鬼子的对手一般,跌跌撞撞的向旁边闪过!同时,他口中有一搭没一搭地大呼小叫:“哎呀伙计,你怎么上来也不吱个声啊!”
两人没理会陈大雷的招呼,得理不让人,手中的战刀和刺刀,呼呼作响,连成一片,没命地向陈大雷身上的要害部位招呼过去,顿时,众人只见一片银光彻底将陈大雷包裹其中,在银光中,陈大雷险象环生地躲闪着敌人的进攻,有好几次,敌人的刀锋只差一点就刺进他的身体了,这景象顿时惊得周围的战士们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有些人甚至本能的握住步枪,准备一旦出了状况,立刻击毙两名鬼子。
“这就是杀招哇?哎哟,你小子这招好阴啊!我操你妈,朝老子裆里捅什么捅!”此刻,被裹挟在刀锋里的陈大雷却显得甚是游刃有余,一边躲闪着敌人的攻击,他嘴里还一边不停地念叨嗔怪着,气得两名鬼子呀呀怪叫,几尽疯狂。
虽然众战士们看得提心吊胆,可离得最近的顺溜突然爆发出哈哈笑声,同时一口叫破了陈大雷的底细:“司令员在逗鬼子玩哪!”
听到顺溜的话,对比着陈大雷夸张的动作和语言,众人立刻明白过来,放下心中的紧张,纷纷议论起来。
——嗳,还真别说,这么一看,司令员还真是在逗鬼子玩呢。他要想砍,早一刀把两人砍翻了!
——叫我说,咱司令员是在演关公,那两个小鬼子在给关老爷伴戏!
——乖乖,好险!司令员当心哪!
……
被戳破了乖的陈大雷气得回瞪了顺溜一眼,喝声道:“都住口,好生学着!”
听到呵斥,众战士顿时噤声。被戳破了把戏的陈大雷,终于收拾起心情,开始全力迎战起对方。只见他刀光突然急闪,三两下之间,便砍翻了那个端刺刀的日军。解除旁顾之忧后,陈大雷开始从容转向手持战刀一脸惊恐的北川。
看着陈大雷向自己缓缓走来,北川胸中顿感一滞,在怯懦地看了一眼左右后,他狂叫了一声,率先举起战刀向陈大雷砍去。 “哎,小子,这一招好看,你小子真是练过的……伙计,打起精神来,冲老子身上劈啊,别给你家天皇丢脸!对了对了,劈得好……”北川连续几刀下去,刀光却只是贴着陈大雷的身边闪过,连对方的衣襟都没碰到,更让他气恼的是,陈大雷口中不断的揶揄之语,仿佛在逗弄三岁儿童一般。
调戏声中,北川越发恼怒,他像疯狂的野兽嚎叫着,蹦跳着,但是战刀却越来越混乱。
陈大雷越斗越来劲,他竟然说起戏词来了:“看好喽,这叫仙鹤望月……这叫神龙探海……这叫漫天星斗……”
声声成语中,陈大雷刀刀直逼北川命脉,却又迟迟不取他性命。突然,陈大雷一脚踹去,顺手一刀背又挑飞北川的钢盔。顿时,北川额头流下一道鲜血。陈大雷惊讶道:哎呀伙计,你也大喜临头啦!
北川根本不知陈大雷说什么,但对方的表情令他倍加疯狂!北川再也不顾那锋利的刀锋,更不顾及自己性命,只顾挥刀狂劈!但陈大雷身体一让,刀锋一闪,北川顿时呆定。原来,北川的裤带断了,军裤哗地掉落,露出花哨的短裤衩,而那裤衩上竟然满是大朵大朵的樱花!
一战士失声大叫道:“呀!鬼子把媳妇的裤衩穿身上了!”
众战士哈哈大笑,一片人都笑弯了腰。连陈大雷也忍不住笑了!
北川悲愤交集,他哇哇狂叫着,疯狂挥刀劈向陈大雷。陈大雷大喝一声:“够了伙计,回见天皇吧!”
话音刚落,陈大雷奋起一刀砍翻敌人。冷冷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被鲜血浸染的敌人的尸体,他回身朝众战士喝道:“都看见啦?小鬼子就这点本事。你若是英雄汉,他就成了死耗子!”
被这一幕重新激发起热情的众战士立刻齐声高喊道:“是!”
陈大雷满意地点了点头,再次命令道:“不过,今天这事绝不准外传。要是让上面知道了,我饶不了你们!”
战士们哄笑着答应道:“是!”
奈何众人的话音未落,身后就突然响起刘司令冷冷的声音:“陈大雷啊陈司令,你能呵!你能得刀劈北斗、脚踹泰山啊你!”
陈大雷回头一看,发现不知何时刘司令已经站在围观的人群之中,他顿时满面欢笑的快步迎上去:“哎哟哟老刘哇,天边啪啪一响,我一听就知道是你那把德国驳壳枪!”
刘司令微笑了一下,揶揄道:“我那驳壳枪比得上你这把大砍刀么?看看刚才,多威风,刀劈泰山啊。”
陈大雷老脸一红,笑着说道:“那是稍微差一点。不过老刘哇,我可想死你了,比想媳妇都厉害!咱俩回回都这样——每当我把鬼子打的差不多了,老刘你一准到了。真是赶得好不如赶得巧啊。”
刘司令气得骂道:“陈大雷你就是狗掀帘子,全凭一张嘴!今天你被松井联队包了饺子,要不是我来得快,你早就死逑了!我的部队拔刀相助,救了你一命,你谢都不谢一声,轻轻巧巧把全部功劳拽到自个儿头上!”
陈大雷赶紧道歉道:“怎么会!说心里话,老刘哇,我为什么有困难的时候不想到别人,就想到你了呢,巴巴的让我的文书去通知你过来,说心里话,那是惦记!就在刚才,我一听见你的驳壳枪响,感动得差点掉泪啊。不过你知道的,我这人不感动没事,一感动就骂娘。来来,进庄进庄。我请客!”
眼看着在众人的簇拥下,陈大雷和刘司令向庄内走去,顺溜却并没有随大家一起过去,而是重新为自己的步枪装满子弹,快步向庄外的山坡跑去。
三步并作两步登上小丘,他立刻埋头于草丛里仔细寻找起来。一道道黑红色的血迹仿佛路标一样指引着顺溜向前走着,很快,一具沾满鲜血的尸体就出现在他的眼前。
尸体以怪异的姿势扭曲着倒在草丛里,一个触目惊心的弹孔清晰地点缀在对方的脖子处,已经凝固的鲜血显示着敌人已经死亡多时。
看着对方那致命的枪伤,又转头看了看自己肩膀上那道淡淡的伤痕,顺溜不禁得意地笑了笑。
用力地翻过对方的尸体,顺溜立刻发现了仍然牢牢地抓在对方手中的那支怪枪,见此情景,他欢叫了一声,一把抓住枪身,用力一扯,却一下子连枪带人扯起了大半截。顺溜忽然发现,对面有一个人正和自己争抢那支怪枪。
忽然跳出来的大活人,吓了顺溜一跳,正当他本能地抓向身后的步枪时,却发现对方是与自己打扮的毫无二致的新四军战士,见是战友,顺溜缓慢地收回抓枪的手,傲然问道:“你谁?哪个部队的?”
那战士不忿地看了顺溜了一眼,闷声回答道:“一分区二营的。你谁?”
顺溜得意地大声回答道:“六分区三营。行了,知道了吧?现在你可以放手了,这枪是我缴获的!”
“你缴获的?你以为你是谁,我们一分区的规矩是,谁拿到归谁。”无奈那战士丝毫不在意顺溜的要求,一把抓住步枪向怀里一扯,用大声回答道。
“你他妈以为你是谁?你知道这鬼子是谁打死的吗?”听到对方的话,顺溜轻蔑地一笑,随后反问道。
“我管他是谁打死的,反正枪是我先拿到手的。”那战士头一歪,露出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说道。
“小样的,就你也配。知道这鬼子士官怎么死的不?因为跟我比枪法,被我一枪打穿了脖子。枪法不好,就别来当兵,打仗不见你,抢东西倒跑得快。”顺溜鄙夷地看了对方一眼,冷言讽刺道。
“我不配你配,吹牛不打草稿,你凭什么说是你打死的,我还说是我们一分区的神枪手打死的呢。”听到顺溜的讽刺,对方立刻涨红了脸驳斥道。听到他的话,顺溜仿佛被人扇了一记耳光一般,顿时暴怒起来。
刷拉,放下拽着枪管的手,顺溜一把将肩膀上的步枪摘下来,随后举枪指向对方的额头。
“你,你要干什么?”见此情景,那战士惊恐的后退了一步,连忙扔下枪反问道。
“让你知道知道爷的厉害。”顺溜轻蔑地看了对方一眼,随后忽然抬高枪口,看也不看地向天空放了一枪。
“砰!” 第五章 分赃(1)
亲热地拉着刘司令的手,两个老战友一边朝大庙里走,一边唇齿相斗。这种见面就斗嘴的场面,对于周遭的人来说,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
“老刘啊,军区大司令本来的意思,是调你到六分区当司令,让我到一分区当司令。听说你不愿意!有这事没有?”拉着刘司令的手,陈大雷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问道。
“有!一分区是我亲手创立起来的,凭什么交给你?有本事,自个打江山去啊。”刘司令信以为真地说道。
“你看你看你看,寒心不寒?!告诉你,当时我就向大司令表态了。我说,老刘那块地面是老根据地——成熟。一分区又是军区的长子——尊贵!说什么也不能让老刘动窝儿。六分区就不同了,那块地面上敌伪顽交错,天天杀机密布,处处险象环生。这么危险的地方,该谁去?谁配去?非我这呆子不可!”陈大雷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拍着胸脯自夸道。
刘司令一下子明白了陈大雷的意思,笑骂道:“去你的蛋!”
陈大雷嘿嘿笑了两声,接口道:“老刘哇,你是军区长子,我是军区老末。你要是觉得内疚,就助我两挺机枪吧?今天,你在外围看得清清楚楚,我要是有两挺歪把子,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话音未落,刘司令那边已经气得哇哇大叫,“什么,我在外围?我内疚?我刚救你一命,我内疚个屁!歪把子歪把子,你歪来歪去,满肚子歪心眼!”
“唉,你这个人啊,唯一的缺点就是喜欢当真,我不过是说说,同不同意是你的事,我又没到你家门口抢去,你说是吧?来人啊,拿###烟来,刘司令到了!”走到充当指挥部的庙门口,陈大雷安慰地拍了拍刘司令的手背,大声冲里面喊。
看着眼前灰尘暴土的寺庙,刘司令笑着说:“大雷啊,从你当连长开始,只要扎营就喜欢扎在大庙里!当时我就说,这小子不能给任何人当副手,他只能做正职。为啥呀?因为他一落地就要独占供台——哪怕是个泥捏的菩萨!”
陈大雷随手摘下自己的驳壳枪,一下子挂在菩萨的脑袋上,然后哈哈大笑着说:“知心哪,太知心了!老刘哇,听你骂我比听别人夸我都舒服!翰林呢?跑哪儿去了?快把所有好吃的都拿出来。要没有——割我的腰子给刘司令下酒!”
听到喊声,文书领着个兵兴冲冲入内,怀里抱着大大小小的军用罐头小跑进来。笑着答应道:“两位司令员,今天开洋荤,吃缴获的战利品!”
陈大雷刘司令大为开心,两人对面而座。文书则忙着用刺刀破开一只只罐头,小心摆放在两人中间。
刘司令细看,见罐头上画了一头牛,他深闻气息,陶醉地询问道:“有酒没?听说日本的牛肉嫩,嫩得像豆腐。”
陈大雷微笑着点头道:“酒当然有!不过你先尝尝那牛肉再说。”
刘司令挟起一块罐头肉贪婪地放在嘴里嚼了几下,顿时苦脸叫道:“什么怪味啊!这牛跟骡子配过?”
文书连忙在旁边插嘴:“报告刘司令,我知道点儿底细。鬼子的军用罐头表面上说是牛肉,里面却是杂粮合着牛血做出来的。”
刘司令惊讶地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给自己通风报信的柔弱青年一眼,惊讶地问道:“连这你都知道?”
陈大雷得意的接口说:“那当然,六分区的宝贝蛋子多了,这是一个,另外,我还发现了一个神枪手呢!不过,翰林你只知道表面,我告诉你,从这罐头能看出来,鬼子资源有限,国内穷得丁当响,这场仗他们早晚必败。” 刘司令赞同地点了点头:“说得是。大雷你真能琢磨事,一个罐头都琢磨得透透的。”
陈大雷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连忙自夸道:“六分区嘛!再说了,没两下子,能当六分区的头……老刘,晚上别走,我请你吃肚包鸡。那才叫天下一品!”
刘司令摆手制止了陈大雷的自夸,小心地追问道:“大雷,你刚才说有个神枪手,他神到什么地步?他枪法比我的侦察排长还厉害吗?”
陈大雷自豪地高声说道:“有他在,就甭把你那排长往桌面上摆,那根本不是一道菜嘛!翰林啊,去叫二雷来,见见刘司令。”
“唉!”听到陈大雷的命令,文书兴冲冲放下手中的酒瓶,向庄外跑去。可是,就在他刚刚跑到庄口的时候,一声清脆的枪声,立刻让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沉吟了一会儿,文书快步向枪声响起的方向跑去。
山坡上,伴随着顺溜的枪声,头顶一只寻找腐尸的乌鸦,顿时一头摔落在地,眼见顺溜如此枪法,那战士心下一惊,立刻说不出话来。
“知道了吗?不要提你们那狗屁神枪手,他还没那个资格。”眼见对方一脸呆滞和惊讶,顺溜满意地笑了笑,伸手欲拿自己的战利品。
原本有心相让,可当听到顺溜竟然污蔑自己部队的偶像,战士瞬间恼怒起来,连忙弯下腰,一把抓住步枪,同时还嘴道:“你才是屁,打鸟打的这么准有什么用,最多当个猎户,我们一分区的神枪手打死过旅团长。”
见对方竟然如此倔强,顺溜气得几欲开枪,可是想想又觉不妥,索性放下武器,威胁道:“你到底放不放手?”
“你才该放手,这又不是你缴获的。”无奈,那战士也是一头倔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妈的,让你不放手。”顺溜一时火起,抡拳头扑了上去,顿时,两人撕打到了一起,对方力大,一把将顺溜带进怀里。顺溜索性一张口,狠狠地咬了下去。
此时周遭正在打扫战场的人都已经听到了枪声,纷纷向这边跑来,打头的却不是别人,正是三营长,
飞快地跑到跟前,却发现顺溜正和人撕打在一起,三营长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生气地大喝一声:“二雷,干什么你?!”
见营长来了,顺溜越发用力起来,回头怒道:“报告营长这家伙抢我的枪。你别管,这事我能解决!”
倒是对方比较乖巧,见到三营长,立刻甩脱纠缠的顺溜,抬起流血的肩膀愤怒地说道:“报告营长,你的兵比日本鬼子还狠毒!你看他给我咬的。”
看到对方胳膊上鲜红的牙印,又看了看仍然跃跃欲试着要继续与对方动手的顺溜,三营长愤怒地扑向两人,大声呵斥道:“都撒手,立刻撒手!成什么样子了,你们是当兵的还是地痞?”
被营长呵斥,两人抓着枪的四只手顿时同时松开,那支长枪应声摔落在地上。恰在此时,文书也匆匆赶来。当他看见那支枪,立刻满眼发光,失声惊叹道:“哦,天哪!我的天哪!”
文书的惊呼也引起了三营长的注意,分开二人,他上前拣起那支长枪,上下打量起来,
枪的样子确实够让人惊讶的,虽然枪的外表和三八大盖差不多,细节却远比三八大盖精细得多,更让人奇怪的是,枪身上还多出一只金属筒子,凑眼看去,好像望远镜一般。
好奇地摩挲了一遍这把怪枪,三营长转头向两人问道:“到底是谁缴获的?”
那战士连忙回答道:“报告营长,是我!我已经抓到手里,这人硬跟我抢。” 顺溜嘴笨,竟一时忘了枪的主人是被自己打死的,却连声咒骂道:“你他妈的放狗臭屁。报告营长,我,是我……”
见顺溜出口成脏,三营长怒斥道:“二雷,不准骂人!”
听到营长的呵斥,顺溜缩了缩伸长的脖子,口气也不由得软了些,“报告营长,真的是我先缴获到的!说实话,我早在战斗时就盯上这支枪了,小武子就是被这支枪打死的!我一直爬到庄外,才把那鬼子摸掉。”
听到顺溜的话,身边的排长立刻回忆起之前顺溜冒险跑出阵地的事情,连忙点头证实,见此情景,三营长却为难起来:“算了。一分区是老大哥,要没他们增援,你也缴获不到这支枪。顺溜啊,你把它……”
可还没等营长把话说完,身边的文书抢先插嘴道:“对对对,营长说得对啊,这枪应该慎重……”
三营长转头疑惑的看了文书一眼,奇怪地问道:“翰林,我还没说完哪,你对什么对?”
文书赶紧朝三营长一使眼色,接口道:“营长说得就是对!要不信,你们仔细看看——这枪十分古怪。不但六分区无权留下,一分区也不能留下,应该把它上缴给军区!军区说不定还得上交延安哪,交给专家做专门研究!我说得对不对?营长说得对不对?!”
此话一出,三营长仿佛意识什么,盯着那枪思索了一会儿后,慢慢点头道:“唔,这事是得慎重。”
大道理一出口,顺溜和那战士立刻哑口无言,见两人不吱声,文书继续批评道:“你俩争什么争?你俩要跟延安争么?要跟毛主席、朱总司令争么?庸俗!”
虽然不明白庸俗是啥意思,不过却知道不是什么好词,被呵斥的两人不由得一同将头低了下去。
此刻,三营长终于完全明白了文书的意思,笑着说道:“对啊,谁都不能争。必须把它上交!翰林,扛上枪!”
被大道理弄得似是而非的众人都无话可说,只能眼睁睁看着文书得意洋洋地把枪扛走了。
并不知晓手下竟然起了冲突的陈大雷与刘司令,此刻仍然盘坐在小庙内欢畅饮酒,就着馍大口吃着“人造肉”罐头。
“来,干了!老刘哇,等军区开会时,你我两人跟大司令建议一下,集中全部主力,先拔掉双桥镇,再攻打淮阴城。”举起杯子,遥向已经喝得满脸通红的刘司令一晃,陈大雷轻松地一口喝干杯里的酒,兴致高昂地建议道。
“好!双桥镇是个钉子,早该拔了。打淮阴时机还不成熟。那是松井联队的老巢。”面孔通红的刘司令却并没有因酒失度,冷静地分析道。
“每回我跟松井联队交手,都在琢磨他们的弱点。琢磨来琢磨去,今天看出门道了。”陈大雷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说道。
他的话立刻引起了刘司令的兴趣,连忙追问道:“说来我听听。”
“要说呢,这支部队确实能打,装备精良,战术素养好,就是不善于机动,离开了四个骨碌的汽车和铁甲车,就跟蜗牛没啥区别。今天我被围在庄里时,最担心日军从后面过来。而他们始终就没从后面来!最后,还是你老刘摸到日军后面去了。”放下酒杯,陈大雷一边回忆着一边分析。
“所以说,不能硬打淮阴,最好是把松井联队引出城,进入丘陵地区,和他缠斗。”刘司令认同地附和道。
正说着,一分区的参谋长快步走进庙内。陈大雷见状,赶紧跳起身笑脸相迎道:“老韩来了,快快,坐下吃。上酒上酒!” 参谋长接过酒大口饮尽,矜持地点了点头,随后,附在刘司令耳边小声嘀咕了一番。
听到参谋长的报告,刘司令原本被酒气蒸得发红的脸色逐渐变得青白,手中的筷子也重重地向桌子上一拍,生气地大喝道:“上当了!”
听到对方的话,陈大雷满面愕然的反问:“怎么啦?”
刘司令站起身来,一脸不高兴的质问道:“你把我骗到庙里来喝酒、吃肉——噢,还是他妈的日本假肉!你呢,你的人却在打扫战场,把鬼子的枪弹都搜走了!”
“有这种事?太不像话了!”被识破了诡计的陈大雷,佯装惊讶地反问道,同时大声向外叫喊着三营长,“三营长哪……三营长!”
“到!”早已完成任务的三营长,听到喊声连忙快步走了进来。
“你怎么能干这种事呢?刘司令是老大哥,一分区部队是老大哥部队,赶快把缴获分给老大哥一半!”见三营长进来,陈大雷立刻生气地责问道。
“是是。一家一半,没问题!”得到嘱咐的三营长连连点头答应着,转身离开小庙,向外跑去。
听到陈大雷的安排,又目睹着三营长离开,刘司令的面色稍微缓和下来,在陈大雷的敬让下,悠然地点着一根烟重又坐回到座位上,拉七扯八地闲谈起来,待外面三营长忙碌着招呼后,才漫步走出庙门,向院子里磨盘处已经堆好的一堆枪械走去。
见两人前来,三营长笑着迎上来,报告道:“报告两位司令员,我把缴获分出了一半,已经给一分区老大哥准备好了。”
刘司令嘿嘿笑着点了点:“还是三营长自觉性高、主动性强!咱们瞧瞧去,看看鬼子跟我们留下了什么好货色。”
可刚走到磨盘旁边,刘司令脸上的笑意逐渐凝固,尤其当看到一堆堆积在磨盘上的残旧的中正式步枪。他登时大怒,转身对陈大雷大喊道:“呵,陈大雷!皇军装备你全留下了,伪军装备发配给我了!看看,这就是你的一人一半?——中正步枪,根本就是一堆破烂嘛!”
参谋长冷笑着走上前,一伸手从中正式下面拽出一支老套筒,讥讽着说道:“两位司令请看,这支连伪军装备都不是,是六分区的老套筒子!”
陈大雷佯做愤怒地左右看了看,连声说道:“不像话,太不像话!三营长,三营长呢?”
但此刻三营长早就不见人影了,在连喊了三四声后,陈大雷窘然道:“你看你看你看……我明明下过命令,他们就是不执行,要不怎么说六分区是军区老幺呢,什么都没吃过没见过,一看到点好东西,一个个连战友情谊都不顾了,这,这一定要整治整治,我看,我是管不了了,刘司令,要不,把他们连人带枪都划到你名下怎么样?”
陈大雷一番胡言乱语,气得刘司令甩手跺脚,大声制止道:“别演戏了!我不要你的破烂,什么都不要!参谋长,咱们走,不捡陈大雷的残羹剩饭,将来咱们自己缴获更多!”说罢,甩开众人的劝阻,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眼见刘司令与参谋长走向庄外,陈大雷忙追上去赔笑相送:“哎呀,刘司令说话让人好受教育啊,到底老大哥,修养就是不一般。一分区是军区长子,兵强马壮。六分区是军区老末,刚满月,底子薄。既然老大哥看不上缴获,咱们只好都留下了。好在刘司令的部队天下无敌,甭说缴几支日本破枪,就是拿下南京北京加东京,也是探囊取物啊!”
听到这揶揄加讽刺的送客词,刘司令更加生气,再次转过头来教训道:“陈大雷啊陈大雷,你真厚颜无耻,而且厚颜无耻惯了!” 正在两人斗嘴间,院内响起赤狐马的长嘶。听到马鸣,刘司令的眼睛顿时发亮,不由得朝那院子观望。恰这时,那匹战骑也从断墙探首,精神抖擞地瞧着陈大雷。
看到刘司令两眼放光,陈大雷立刻明白了对方的心意,犹豫片刻狠下心道:“好!我把我的赤狐马送你了。那可是顶呱呱的好马呵,为啥叫赤狐呢?因为它比关云长的赤兔更傲气,更狡猾!除我以外,从来不拿正眼瞅人。为啥?赤狐瞧不起你呗!”
刘司令被戳破了心思,立刻出言嗔怪道:“什么鬼话?我还瞧不起它呢!陈大雷啊,我不要你的赤什么狐!你小子就是骑在这匹红狐狸上被自个儿部下揭了天灵盖!”
陈大雷闻言大惊,连忙追问道:“这这这……这事你也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捞回一阵的刘司令得意地仰起头说道:“傻瓜最大的特点,就是以为自己最聪明而别人全是傻瓜!哼,还冒充红狐狸呢还!留步,告辞了!”说罢扬长而去。
眼前对方率队离开,陈大雷呆呆地站在那里良久,一直目送着刘司令的身影消失在村外,才长叹了口气转身回来。
刚走回到庄里,那边三营长就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喜滋滋迎上前来询问道:“司令,你把他们都打发走啦?”
陈大雷点了点头道:“恩,走了!三营长,你干得过份了点!”
听到司令的嗔怪,三营长摸了摸脑袋,呵呵笑道:“知道,但我没办法啊。这一仗,把我们家底完全打空了,再不狠狠补充一下,没法活!”
听到三营长的话,陈大雷长叹了一声点了点头:“唉,是啊,其实咱该谢谢人家一分区和刘司令,关键时刻赶来帮忙不说,走了连口肉都没让人吃上,其实你真以为咱们那点小伎俩能骗过人家刘司令吗?人家是没和咱计较,知道咱们六分区刚建立,底子薄,否则,凭什么人家也该吃大头,咱们拿小头啊。行了,不说这个了,跟我说说,这次咱们捞了多少?”
三营长听到询问,再次兴奋起来,连忙报告道:“报告司令员,总共二十七支三八大盖,十一支中正式步枪。就是子弹少点,总共只有两千来发。”
“歪把子机枪呢,一挺也没有?”听到三营长的汇报,陈大雷立刻追问道。
看着他一脸焦急的样子,三营长遗憾地摇了摇头说道:“鬼子全带走了!今天这仗,鬼子宁肯扔下他们的尸体,也不扔歪把子机枪。”
陈大雷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哦,这倒是个新情况……哎,有了枪你还愣着干嘛。赶紧发布告,说我六分区要扩军了。翰林呢?叫他写大标语去!”
三营长听到指示,立刻扭头向旁边一座双门紧闭的土院示意了一下,语气神秘地说:“翰林和顺溜他们正在院里呢。”
陈大雷奇怪地看了紧闭的院门一眼,反问道:“在院里干嘛?”
三营长笑着低声说道:“司令,这次虽然没缴获到歪把子,不过二雷缴获了一件宝贝,翰林正躲在里头研究呢!”
“宝贝?什么宝贝?”陈大雷眼睛一亮,迫切地追问道。
三营长缩了缩脖子,摇了摇头道:“枪!不过真是乖乖,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枪!好好的枪身上还装了望远镜。”可还没等他的话说完,陈大雷就迫不及待地冲进院中。
说是研究,可此刻院子里已经挤满了人,之前顺溜缴获的那支步枪此刻被擦得干干净净的摆架在木案上,瞄准镜闪射着幽幽的光芒,看着是那么的神秘。 拨开人群,陈大雷兴奋地绕着它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了好半天,才小心地伸手在镜头上摸了一把,可是手还没碰到瞄准镜,就忽听身后传来文书庄严的一声咳嗽。
陈大雷醒过神来,转头看向得意地站在自己身后的文书,笑讽道:“哎哟,高人清嗓子了!说吧翰林。这是什么枪?”
文书微微扬了扬头,左右看了看,在满意地享受了一会儿众人期待的目光后,才开口道:“报告司令员,这枪名叫狙击步枪。我在延安发过来的新闻报告里看过,小鬼子挑选出生产质量比较好的三八大盖,专门配备上瞄准镜,发给士官以上的老兵,作为战场狙击手使用。
“举鸡步枪?举什么鸡,肚包鸡吗?”听到文书的解释,陈大雷不明所以地问道,他的话,顿时引来周围人的一阵哄笑。
“司令,不是举,是狙,说这个枪是用在战场上专门杀敌人军官的枪,使用这种枪的人叫狙击手。他们的作用可大了,听从苏联传过来的消息说,有的狙击手一个人能杀好几百人。”见众人哄笑,文书顿时感到自己的权威受到侮辱,连忙纠正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做的好肚包鸡的那是好厨子不是什么举鸡手,和打仗有什么关系,不过话说回来,小鬼子的心思怎么和我想的一样呢,专杀鬼子官,这可是好差使,不过,咱可不兴吹牛啊,一人打好几百,那可不是什么举鸡枪,那是歪把子,娘的,歪把子换来这么一把怪枪,也不知道是吃亏了还是占便宜了。”陈大雷继续胡搅蛮缠。
“司令……”听到陈大雷的话,文书不禁为之气结,连忙嗔怪了一声。
“行了,咱别计较那些名词了,你跟我说说,这枪怎么用?”陈大雷摆了摆手,制止了文书的话,再次询问道。
见再次问到自己,文书放下之前的不快,连忙解释道:“这枪全称叫有坂九七式狙击步枪,每一支枪都是从一千支三八大盖步枪里精选出来的精品,所以准确度高,就是说打得特别准,有效射程能达到三千米,就是大约一千丈,精确射程也能达到六百米,大约是二百丈远!最主要的是,他是从三八大盖改型过来的,所以完全可以使用通用的6.5毫米口径子弹,补给不成问题。第二,枪上加装了2.5倍的瞄准镜,可以看到人眼看不到的距离,这么说吧,只要能看到,就能打到,能打到,就能打中。”
听到文书的话,满屋响起一片惊叹声!所有人看向这支枪的目光,已经不再是羡慕,而是惊奇和崇拜。
“真不是盖的,二百丈,怎么能打那么远,可要是远得眼睛看不清呢,它也能打?”还没等众人的惊叹声落下,身边,顺溜连忙插嘴问道。
听到顺溜的询问,文书嗔怪地用责备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再次说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枪管上有一具瞄准镜,就是这个金属筒,能把东西放大两三倍看。也就是说,四百米的目标,从瞄准镜里看出去就只有一百多米远了……”
顺溜呆呆地听完文书的解释,低声恨恨地说道:“我说呢,怪不得能打着小武子!原来都是这家伙搞的鬼。”
文书瞪了他一眼,怪他打断了自己的话,连忙用更大的声音说道:“第三,这支狙击枪应该由专人使用,枪手必须是千里挑一、智勇双全的军人。而且还要为他配一个助手,协助他背子弹、观察敌情什么的。说完了。”说罢,眼神看向身边的陈大雷,摆明了给他出了个难题。
在场的所有人的目光顿时纷纷转到陈大雷身上,一个个表情激动得如同要结婚一般,而顺溜更是望眼欲穿地站在那里跃跃欲试,仿佛随时都要冲上来抢枪一样!
见众人兴奋地望向自己,陈大雷却慢悠悠点燃一支烟,然后慢悠悠地说道:“大伙都听明白了吧?这枪比歪把子机枪还厉害,因为它射程远、精度准、打得狠!歪把子机枪只会突突突,大半是在唬人。唔,咱们六分区里,应该把它配给哪个连、哪个排、哪个班呢?”
听到他的询问,满屋顿时轰然大作,所有班长排长都在没命地大声叫着:“给我们班!我们排!给我们!”
唯一没有出声的只有顺溜,听到文书的介绍,顺溜只觉得这枪仿佛就是给自己度身定做的一般,可见到周围的战友们不断地争抢,他却紧张地说不出话了,只能张口结舌、痴痴地望陈大雷,眼中闪着急切万分的光!
见状,陈大雷摆手示意众人安静,随后大声宣布道:“我命令,这支枪配给陈二雷同志使用。因为,只有他才能让这枪发挥出最大的战斗效能!”
虽然预感到会落到自己头上,但是听到命令,顺溜却仍然心中一颤,随后哆嗦着答了一声:“是!”然后才战战兢兢地在众人羡慕的目光注视下,走到案前,拿起了这支狙击步枪。
端起它,透过瞄准镜朝外看。顿时,十字线后出现的一切都扩大了许多倍……所有班长都挤到顺溜身边,表情羡慕不已,等待着顺溜说一下感受,可顺溜却看着看着,突然失声叫道:“营长啊,你牙缝里有片韭菜叶子!”
“去你的!”在满屋的哄堂大笑中,营长脸色微红得擦了一把汗,随后说道:“行了,别自己把着了,也让大伙稀罕稀罕你的家伙什。”
听到营长的吩咐,还没等顺溜同意,周围的班长排长们立刻纷纷挤上前来,挨个接过那枪,透过瞄准镜朝外看,不时发出声声惊叹。
被人群挤出来的顺溜走到陈大雷面前,嘿嘿傻笑了两声,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一门的挠着自己的后脑勺,矗在那里不动。
“怎么?想我再给你配个兵吧。平时扛枪弹,战时帮你观察敌情。”陈大雷笑着问道。
不料,顺溜却连忙摆手道:“不要不要,不要兵,我只要枪就够了!司令员,这枪我自个儿扛,弹也自己扛,不管给我多少枪弹,我都自己扛!不过我寻思着,司令,能不能不让我当举鸡手,我不想当厨子,我要当就当神枪手。”
陈大雷微笑了一下,说道:“也好,咱不当外国那洋玩意,咱就当神枪手,不过,我还得给你下一道命令,你听好了,这可以说是死命令!陈二雷,这种枪,全新四军就这一支。从今日起,你人在枪在。你人亡了,枪不能亡!”
顺溜立刻收拢笑容,严肃地打了个立正:“是!” ^_^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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