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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发表于 2009-4-14 00:38

  8、沸腾的湖


  漂亮的小船“快乐女士”号向西驶去。在他们背后,一座隐约可见的火山正在喷出数英里高的蓝玫瑰色的烟柱,那是宫古火山,就是丹博士和哈尔曾经下到火山口里的那座火山。前面还有更多的火山,但哈尔和罗杰却不急于去攀登了。现在他们正舒舒服服地躺在洒满阳光的甲板上,那种舒服劲儿就像回到家里一样。能再次回到“快乐女士”号的怀抱里真是大好了。

  上次他们从旧金山出发,坐着这条漂亮的,60英尺高并装有无线电设备的帆船,为他们的父亲——动物收集家捕捉深海动物。从那时到现在,好像已过了很长时间。

  他们对太平洋和它的波浪下面发生的事情已经知道了许多。他们发现艾克·福林特是一位优秀的船长,也是他们的一位好朋友。现在,这条船已经祖给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用来考察太平洋上的火山。艾克仍然是船长。哈尔、罗杰和他们的波利尼西亚朋友奥莫仍然是乘客。丹·亚当斯博士相信,尽管他们对火山一无所知,但他们身强力壮,聪明能干,会学得很快的。

  哈尔这时正懒洋洋地躺在温暖的阳光下静静地思考着,他希望在这次探险中他们没有使丹博士感到失望。如果他能听到博士和艾克船长的谈话,他一定会受到很大的鼓舞。

  “他们很勇敢。”博士滔滔不绝他说着,“哈尔坚持要和我一起下火山口,当我们的潜水钟被卡住时,是小罗杰下去把我们救上来的。”

  神态庄重,略显苍老的艾克船长叼着烟斗,“这并不值得惊奇,”他说,“我曾亲眼看到过他们潜入深海,观察鲨鱼和章鱼,这一点点儿烟雾根本就吓不住他们。”

  丹博士笑了,“船长,你俯视过一个火山口吗?”

  “大概没有。”

  “好吧,我告诉你,那可不只是一点儿烟雾。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高温、火流、汽浪、飞石、浓烟,真是应有尽有。进入一个火山口可怕极了。我曾经有一次……”艾克船长等着他继续往下讲,可博士的脸变得像大理石一样毫无表情,跟睛睁得大大的,眼珠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对镶嵌的玻璃球。

  “你刚才说……”船长催促道。但那位科学家依然一动不动,这样足足过了一分钟,他才恢复常态,眼睛也能转动了,生命似乎又一次回到了他的身上。

  “我想想,”他说,“说到哪儿了?噢,我刚才说到那些孩子……”这时艾克船长却在暗自寻思:“这可怜的家伙一定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正在学习英语的日本学生牛房坐在哈尔和罗杰身边,不停地和他们聊天。他进步很快。相貌英俊棕色皮肤的奥莫坐在瞭望台上,一边听着甲板上的谈话,一边扫视着日本的海岸,寻找着通往下一座日本火山的航线。“本戈!”他终于喊道。“右舵三。”小船转向右方,迎着激流和漩涡向本戈海峡驶去。不久,日本的内海就展现在他们眼前。这大概是世界上最美的海了,海面上点缀着三千座奇异的小岛,海边群山环绕,山顶上坐落着古老的城堡和庙宇。

  小船转了个圈儿,准备靠岸。眼前出现了非常奇特的景色——山坡上到处都断断续续地喷出水蒸气,各种各样的建筑物散布其间。这就是别府城。它的后面映衬着阿苏火山喷出的烟柱。

  “我敢说这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城市。”丹博士对孩子们说,“这里用热水不花一分钱。不管在哪儿,只要在地上打个洞,就有热汽和热水,所有的家庭都从地下取热水。水从来不断,即使让水龙头一直开着也没关系。厨房里根本就用不着木柴和煤炭,用地下的蒸汽就可以做饭。工厂也以蒸汽为动力。发电厂用蒸汽发电来供这座城市照明。别府城坐落在一座‘高温锅炉,上面,有朝一日’锅炉‘会爆炸的,但在那以前,人们可以尽情地利用它的能量来维持这座城市的生活。”

  “从那些喷泉来判断,”哈尔说,“还有许多能量可以利用。”

  “是的,绝大部分蒸汽喷射到空气中浪费了。大量的热水白白地流到了海湾里。如果能充分利用的话,这儿的能量足够供应整个日本。”帆船在海滩附近的海湾上停了下来。罗杰揉了揉眼睛。“这里的人一定是专门割人脑袋的野人。”哈尔哈哈大笑起来,“你怎么知道?”

  “你看那些放在沙滩上的人头。”的确,沙滩上有一排人头,全是日本人,有男人的,有女人的,还有孩子的。有的眼睛闭着,有的睁着,好像还活着。当他看到有一些脑袋转过去和另外一些聊天时,他的眼珠都快瞪出来了。

  “上岸吧,”丹博士说,“离近点儿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们走下船,来到海滩上。罗杰现在看清楚了,原来脑袋下面还有身子,但身子是埋在沙子里的。沙子里冒出缕缕蒸汽。“别府城的沙浴很有名,”丹博士说,“你们要不要试试?”这种沐浴方法真有趣,两个孩子早就跃跃欲试了。在附近的一间浴室,他们付了钱,脱下衣服,穿上运动短裤,然后走到沙滩上。

  罗杰是第一个被“埋葬”的。一个老太太用铁锹在冒着蒸汽的沙子上挖了一个“墓穴”,告诉他躺到里边去。他躺下了,可立刻被烫得大叫一声跳了起来,因为那湿沙子几乎像开水一样热。

  所有的日本人的脑袋都朝他哈哈大笑,还叽叽咕咕他说个不停。罗杰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这些老外,他们什么也忍受不了。”

  那个老大太对罗杰大加责备。她一把抓住罗杰的胳膊,把他拉过来,推进冒着蒸汽的“墓穴”里,不等他跳出来,就开始向他身上埋沙子,不一会儿就堆起一个“小坟堆”,只有罗杰那张涨得通红的脸还露在外面。最后老太太还用铁锹在“小坟堆”上用力拍了几下。罗杰真快断气了。

  罗杰想,他在这热得要命的沙子里呆不了五分钟,可当看到其他人也被埋起来时,他的痛苦也悄悄地转变成了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每一块肌肉和每一根神经都完全松弛了,而时间的长短已变得无关紧要。他们被闷得大汗淋漓,然而却是舒舒服服地躺着,不知不觉地就过了一个小时,当老太太拿着铁锹把他们从“坟墓”里挖出来时,他们还真想再多呆一会儿。

  “现在去看看沸腾的湖吧。”丹博士说,“别府城有12个这样的湖。日本人称它们是地狱,你们看到以后就会觉得它们名符其实了。”

  第一个是“血地狱”,景色让人终生难忘。湖面不大,血红色的湖水沸腾着,翻滚着,放出阵阵蒸汽,把血一样的液体喷得老高。“这是含硫化铁的缘故。”丹博士解释道,“有时候能喷300英尺高。还有,信不信由你,这个小湖有500英尺深。”他边说边忙着观测和记录。

  然后他们来到了“雷地狱”。这是一个非常喧闹的湖,里面发出的声音有低沉的隆隆声,刺耳的嘶嘶声,咕嘟咕嘟枪冒泡声和尖利的啸叫声。过去它曾经泛滥过,把人和房子都淹没在滚烫的沸水中。为了防止悲剧重演,日本人请来两位神灵看护它。湖的一边仁立着一尊火神像,另一边是一尊风神像。

  “白湖地狱”是一个美丽的蓝色池塘,有600英尺深,湖面上不断冒着气泡,丹博士说里面含有氯化钠。

  一尊巨龙的雕像守卫着“金龙地狱”,这样做似乎还不能控制住湖水,于是又在湖边立了一圈圣僧的塑像。池塘的看守人把孩子们请进家里。在那儿,他们看到了看守人的妻子正在用刚从地下喷出的蒸汽做饭。

  鳄鱼张着血盆大口,从“魔鬼地狱”中伸出头来。把这种巨大的爬行动物泡在热水里,据说是为了使它们长得更快。长大以后,人们就把它们杀死,用它们的皮做鞋和皮包。

  在“海地狱”,一些野餐的人把一篮子鸡蛋放进冒泡的水里去煮。

  最奇特的是沸腾瀑布。洗淋浴的人站在瀑布下面,让热水冲在肩和背上,烫得龇牙咧嘴。据说,这种淋浴可以治疗风湿。

  不仅人们喜欢热水,就连动物也喜欢。孩子们得经常躲避藏在湖边的蛇和癞蛤蟆。许多猴子也聚集在附近的猴山上。这些猴子很聪明,它们经常跑到海湾,潜水用“手”捉鱼。有一只猴子还学会了开小火车,能开着火车在环形铁路上转圈。丹博士和孩子们还坐着猴司机开的火车兜了一圈。

  天快黑了。“在海滩上过夜怎么样?”丹博士提议道,“艾克船长和奥莫会照顾好小船的。那个旅馆看起来不错,牛房,那块牌子上写的是什么?”

  牌子上写的是日本字。牛房说,“那是这个旅馆的名字,叫松树井客店。”

  他们在那儿过了一夜。旅馆里很干净,吃得也不错,然而最有吸引力的还是泡在铺着瓷砖的大浴缸里,用取之不尽的、清澈的地下热水痛痛快快地洗个澡。

狗蛋 发表于 2009-4-14 00:38

  9、滑坡


  第二天,他们向阿苏火山进发了。旅途很长,他们不得不先坐火车来到山脚下,然后艰难地攀登一块块巨大的岩石,最后终于能够俯视这个半英里宽的沸腾的“无底洞”了。

  几百英尺以下是一个雷声隆隆的硫磺湖,不时喷出道道火舌,就像一只只沾满鲜血的魔掌一样伸向站在边缘向下看的人们。

  火山口里冒出的毒气使人喘不过气来,每个人都拿出手帕堵在鼻子上,以过滤呛人的硫磺味。后背被冷风“割”得生疼,而脸却被火焰烤得火辣辣的。博士照例忙着进行观察,记录数据,几个孩子一有机会就来帮助他。

  从这座几英里高、冷得要命的山上下来,他们兴致勃勃地走进山坡上的一间茶馆里。在那里,他们喝了热茶,吃了一些抹着甜豆酱的小蛋糕。“快乐女士”号又启程了,而且再次停靠在一个日本港口。这次要访问一座叫“Sakura-jima”(樱岛)的魔鬼火山。

  “Sakura意思是樱桃,”丹博士说,“jima是岛的意思。樱桃可以理解,是那些红色岩浆的颜色,但叫它岛却名不符实。那里以前是一个岛,经过1914年那次可怕的人山喷发,熔岩把它与大陆连在一起,成了一个半岛,大陆上的城市变成了一片废墟,火山附近的一座村庄被埋在150英尺深的岩浆下面,九万五千人无家可归。”

  “她只喷发过那一次吗?”哈尔问道。“不,在过去的五个世纪里这座樱岛火山一共喷发过27次。”

  “但愿它不要再喷发了。”

  “恐怕还会的,有人说它正在酝酿一次新的爆发。我们上去看看吧。”开始时,路边是桔树林和菜园,它们生长在被地热烤暖的土地上,长势很好。过了树林和菜园继续往上走,眼前一片荒凉,除了黑石头以外就什么也看不见了。每次地动山摇,都会使许多石块顺着山坡滚下来,这对登山者来说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他们终于登上了山顶,看到了他们走访的第四个火山口。“老樱桃”是名符其实的,喷出的熔岩流颜色鲜红,波浪滚滚,一副狂暴不安的样子。不难想像,它正在“策划”着一场新的灾难。

  博士取出仪器开始工作。现在哈尔和罗杰已成为他当之无愧的助手。

  “咱们绕着火山口走一圈吧。”博士建议道,“为了节省时间,我们可以分成两路,两个人沿一个方向走,另两个人朝相反方向走,在那边会合。罗杰跟我在一起。”

  博士和罗杰出发了,哈尔和牛房向相反的方向走去。火山口边上没有路,非常难走。由于气蚀作用,熔岩已被碎成玻璃碴似的碎片,哈尔不小心绊了一跤,爬起来一看,手上扎满了碎屑。

  “这真是世界上最不适合散步的地方!”他一边弄掉手上的碎屑一边说。“最不适合散步的地方。”牛房用英语重复着。他们踩着这一英尺厚的熔岩碎片垫子一步步向前走去。不一会儿他们的鞋袜就被割破了,腿上也淌着血。碎石头片像剃刀一样锋利。“这是黑耀岩。”哈尔说,“古代还没有发现铁的时候,人们常用这种石头做刀。”哈尔停下来,把他认为博士需要的东西草草地记在笔记本上。他刚停了一小会儿,脚底下就感到很烫了,于是又赶紧向前走去。

  一块20英尺高的隆起的岩石挡在前面,好像是一个巨大的海浪在一瞬间凝结成的冰块一样。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了过去,累得满头大汗,喘着粗气。

  “我想我们停一下,休息。”牛房边说边坐在一块岩石上,但马上又跳了起来,石头像火炉一样烫。他们只好又蹒跚地沿着火山口向前走去。哈尔突然停了下来,俯视着陡峭的火山口壁,大约在三十英尺以下,有一些奇异的蓝色石块闪闪发光。

  “博士一定需要那种东西,”哈尔说,“我去弄一块来做标本。”

  “但你不能够,”牛房反对道,“它太难上和难下了。”

  “你是说它大陡?噢,没关系,我小心一点儿就没事了。”

  “但我们没有绳子。”

  “没绳子也行。”他背朝火山口蹲下来,脚伸进火山口,双手紧紧地抓住石壁,小心翼翼地往下爬。幸运的是这里没有那种锋利的碎屑,倒像是不太扎手的砾石。然而,他很快就明白了,即使是砾石也很危险。他的手脚碰掉的石块顺着石壁便下去,一直溅落到火红的熔岩湖里。

  当哈尔快够到那种蓝色的石块时,却被另一种意外情况惊呆了,他登着的那块石头忽然开始下滑。如果这真是滑坡的话,那他就要葬身火海他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他知道,如果这时向上爬,就只能加快下落速度。他趴在岩石上,一点儿也不敢动。他的身体在一点一点地下滑着,石块也不断地从身边滚落。下滑终于停止,但他仍然没有动。现在该怎么办呢?如果向上爬,就会再一次引起滑坡。最好的办法就是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即使那样也很危险,他的体重也会成为引起滑坡的原因。他拾起头来,发现牛房正朝他爬下来。“别动!”他喊道,“这样做只会使情况更糟,快去叫丹博士。”他知道他的主意也很愚蠢,叫回丹博士需要一个小时,而现在是一发千钧的时刻,滑坡随时都可能发生。

  “没时间找博士。”牛房嚷着,还是继续往下爬。

  “回去,”哈尔命令道,“你什么事也不能干,不能把我们两个人的命都搭进去。”就在这时,他发觉自己竟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牛房真的送了命,那在他身上花费的心血就白费了。牛房离他越来越近,这个傻瓜——他将要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会使他们两个人一起掉下去。但牛房却停在离他10英尺远的一块牢固的岩石上,冲哈尔喊道:“脱下你的……”他没法用英语说明白。于是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脱下——那个词我不知道。”

  “你是说我的裤子?”

  “对,对——裤子!脱下来,像我这样。”他边说边开始脱。哈尔一时莫名其妙,觉得他大概是疯了,失去理智了。忽然,他明白了牛房的用意。对,也许行。他小心翼翼地松开腰带。石块开始下滑时他就趴着不动,滑动停止时他就开始慢慢地脱裤子。他的动作缓慢极了,他宁可再慢一点儿也不愿由于动作不慎而引起滑坡。

  裤子终于脱下来了。他把它扔给牛房,尽管他的动作非常轻微,但还是引起了石块的滑动。哈尔又向魔窟下滑了三英寸,然后停住了。牛房用腰带把两条裤子系在一起,然后趴在岩石上,粑这条简陋的救命带的一头扔给哈尔。哈尔抓住了。

  但牛房能把他拉上去吗?哈尔的块儿头比他大得多。

  哈尔没抱多大希望。也许牛房根本就提不动他,也许裤子会被扯断,这样一来,就一定会引起滑坡,直到“扑通”一声掉进温度比开水还热二十倍的岩浆湖里,而且还没穿裤子。这样也好,死得快点,可以少受点罪。

  灼热的蒸汽,刺耳的噪音,滑坡的危险,竟使哈尔产生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他不愿光着身子死去。他曾经听一个老兵说过:“我要穿着鞋子去死。”如果一定要死的话,他也愿意那样死——穿得整整齐齐,奋力搏斗一番,壮烈牺牲。但如果被滑坡吓得半死,然后衣冠不整地掉进一个热水锅里,那会让所有的人都笑掉大牙的,他自己也感到羞愧。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牛房看到他笑却吃了一惊。

  他又想到了另一件事:如果他不穿裤子就出现在珍珠门时,圣彼得会让他进天堂吗?

  所有这一切古怪的想法都一闪而过。随后他听到了牛房的喊声:

  “你太大,没有你的合作我拉不起来。我数三下,然后你那样做,我这样拉,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哈尔答道,他那梦幻般的奇思怪想已经消失了,正紧张地准备背水一战。

  “Ichi!”牛房开始数了,哈尔知道Ichi的意思是“一”。由于过分激动,牛房忘记用英语而用日语开始数数了。

  “Ni(二)!”哈尔聚集了全身的力量。“SAN(三)!”牛房大吼一声,开始向上拉。

  随着喊声,哈尔拼命往上一蹿,石块从他的脚下飞了出去。他曾经趴在上面的那块石块也随着一阵低沉的隆隆声开始下滑。一声撕裂声告诉他,裤子已经在接缝处扯开了。

  幸而这时他的手已经扒住了牛房立脚的那块坚固的石头。

  他在那儿摇荡着,踩掉的石头滚下去,发生了连锁反应,下滑的石块越来越多,并不断向两边扩展,仿佛整个火山口壁都要陷下去,发出的声音犹如万马奔腾,黑云般的尘埃滚滚而起。

  崩落的石块溅落到熔岩湖里,发出惊涛拍岸的声音。

  在牛房的帮助下,哈尔爬上了石块,又爬出了火山口,来到地面上。站在火山口,他们再次观看那惊心动魄的场面,亿万吨的石块随着滑坡落入喷火的湖里,“湖水”温度之高,使坚硬的岩石转眼间就化成了岩浆。

  两个人被刚才的经历折腾得头晕目眩,又步履艰难地沿着火山口向前走,直到与博士和罗杰相遇。一看到他们,两位绅士模样的人就放声大笑起来。

  哈尔想,如果他们知道了我们死里逃生的经历,恐怕就笑不出来了。很快他的头脑有点清醒了,意识到缺了点什么事。原来他们忘了穿裤子,裤子还拿在牛房的手里。他赶紧把接在一起的两条裤子解开。

  丹博士不再感到有趣了,他从他们满身污泥、汗流侠背的样子断定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他们个个鼻青脸肿,身上还有一层厚厚的灰尘。

  “我们听到一次滑坡的声音,”丹博士说,“你们和它有关吗?”

  “当然了,”哈尔说,“如果没有牛房,没有牛房和这两条裤子,我现在就确确实实在火山口底下了。”他和牛房穿上了被撕得不成样子的裤子。丹博士看着他们,陷入沉恩,然后转过身,领着罗杰向山下走去。一段时间他们默默地走,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谁也不说话。最后还是丹博士开口了:“喂,罗杰,我想牛房已经交学费了。”

  “他的确交了。”罗杰说。

狗蛋 发表于 2009-4-14 00:39

  9、滑坡


  第二天,他们向阿苏火山进发了。旅途很长,他们不得不先坐火车来到山脚下,然后艰难地攀登一块块巨大的岩石,最后终于能够俯视这个半英里宽的沸腾的“无底洞”了。

  几百英尺以下是一个雷声隆隆的硫磺湖,不时喷出道道火舌,就像一只只沾满鲜血的魔掌一样伸向站在边缘向下看的人们。

  火山口里冒出的毒气使人喘不过气来,每个人都拿出手帕堵在鼻子上,以过滤呛人的硫磺味。后背被冷风“割”得生疼,而脸却被火焰烤得火辣辣的。博士照例忙着进行观察,记录数据,几个孩子一有机会就来帮助他。

  从这座几英里高、冷得要命的山上下来,他们兴致勃勃地走进山坡上的一间茶馆里。在那里,他们喝了热茶,吃了一些抹着甜豆酱的小蛋糕。“快乐女士”号又启程了,而且再次停靠在一个日本港口。这次要访问一座叫“Sakura-jima”(樱岛)的魔鬼火山。

  “Sakura意思是樱桃,”丹博士说,“jima是岛的意思。樱桃可以理解,是那些红色岩浆的颜色,但叫它岛却名不符实。那里以前是一个岛,经过1914年那次可怕的人山喷发,熔岩把它与大陆连在一起,成了一个半岛,大陆上的城市变成了一片废墟,火山附近的一座村庄被埋在150英尺深的岩浆下面,九万五千人无家可归。”

  “她只喷发过那一次吗?”哈尔问道。“不,在过去的五个世纪里这座樱岛火山一共喷发过27次。”

  “但愿它不要再喷发了。”

  “恐怕还会的,有人说它正在酝酿一次新的爆发。我们上去看看吧。”开始时,路边是桔树林和菜园,它们生长在被地热烤暖的土地上,长势很好。过了树林和菜园继续往上走,眼前一片荒凉,除了黑石头以外就什么也看不见了。每次地动山摇,都会使许多石块顺着山坡滚下来,这对登山者来说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他们终于登上了山顶,看到了他们走访的第四个火山口。“老樱桃”是名符其实的,喷出的熔岩流颜色鲜红,波浪滚滚,一副狂暴不安的样子。不难想像,它正在“策划”着一场新的灾难。

  博士取出仪器开始工作。现在哈尔和罗杰已成为他当之无愧的助手。

  “咱们绕着火山口走一圈吧。”博士建议道,“为了节省时间,我们可以分成两路,两个人沿一个方向走,另两个人朝相反方向走,在那边会合。罗杰跟我在一起。”

  博士和罗杰出发了,哈尔和牛房向相反的方向走去。火山口边上没有路,非常难走。由于气蚀作用,熔岩已被碎成玻璃碴似的碎片,哈尔不小心绊了一跤,爬起来一看,手上扎满了碎屑。

  “这真是世界上最不适合散步的地方!”他一边弄掉手上的碎屑一边说。“最不适合散步的地方。”牛房用英语重复着。他们踩着这一英尺厚的熔岩碎片垫子一步步向前走去。不一会儿他们的鞋袜就被割破了,腿上也淌着血。碎石头片像剃刀一样锋利。“这是黑耀岩。”哈尔说,“古代还没有发现铁的时候,人们常用这种石头做刀。”哈尔停下来,把他认为博士需要的东西草草地记在笔记本上。他刚停了一小会儿,脚底下就感到很烫了,于是又赶紧向前走去。

  一块20英尺高的隆起的岩石挡在前面,好像是一个巨大的海浪在一瞬间凝结成的冰块一样。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了过去,累得满头大汗,喘着粗气。

  “我想我们停一下,休息。”牛房边说边坐在一块岩石上,但马上又跳了起来,石头像火炉一样烫。他们只好又蹒跚地沿着火山口向前走去。哈尔突然停了下来,俯视着陡峭的火山口壁,大约在三十英尺以下,有一些奇异的蓝色石块闪闪发光。

  “博士一定需要那种东西,”哈尔说,“我去弄一块来做标本。”

  “但你不能够,”牛房反对道,“它太难上和难下了。”

  “你是说它大陡?噢,没关系,我小心一点儿就没事了。”

  “但我们没有绳子。”

  “没绳子也行。”他背朝火山口蹲下来,脚伸进火山口,双手紧紧地抓住石壁,小心翼翼地往下爬。幸运的是这里没有那种锋利的碎屑,倒像是不太扎手的砾石。然而,他很快就明白了,即使是砾石也很危险。他的手脚碰掉的石块顺着石壁便下去,一直溅落到火红的熔岩湖里。

  当哈尔快够到那种蓝色的石块时,却被另一种意外情况惊呆了,他登着的那块石头忽然开始下滑。如果这真是滑坡的话,那他就要葬身火海他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他知道,如果这时向上爬,就只能加快下落速度。他趴在岩石上,一点儿也不敢动。他的身体在一点一点地下滑着,石块也不断地从身边滚落。下滑终于停止,但他仍然没有动。现在该怎么办呢?如果向上爬,就会再一次引起滑坡。最好的办法就是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即使那样也很危险,他的体重也会成为引起滑坡的原因。他拾起头来,发现牛房正朝他爬下来。“别动!”他喊道,“这样做只会使情况更糟,快去叫丹博士。”他知道他的主意也很愚蠢,叫回丹博士需要一个小时,而现在是一发千钧的时刻,滑坡随时都可能发生。

  “没时间找博士。”牛房嚷着,还是继续往下爬。

  “回去,”哈尔命令道,“你什么事也不能干,不能把我们两个人的命都搭进去。”就在这时,他发觉自己竟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牛房真的送了命,那在他身上花费的心血就白费了。牛房离他越来越近,这个傻瓜——他将要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会使他们两个人一起掉下去。但牛房却停在离他10英尺远的一块牢固的岩石上,冲哈尔喊道:“脱下你的……”他没法用英语说明白。于是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脱下——那个词我不知道。”

  “你是说我的裤子?”

  “对,对——裤子!脱下来,像我这样。”他边说边开始脱。哈尔一时莫名其妙,觉得他大概是疯了,失去理智了。忽然,他明白了牛房的用意。对,也许行。他小心翼翼地松开腰带。石块开始下滑时他就趴着不动,滑动停止时他就开始慢慢地脱裤子。他的动作缓慢极了,他宁可再慢一点儿也不愿由于动作不慎而引起滑坡。

  裤子终于脱下来了。他把它扔给牛房,尽管他的动作非常轻微,但还是引起了石块的滑动。哈尔又向魔窟下滑了三英寸,然后停住了。牛房用腰带把两条裤子系在一起,然后趴在岩石上,粑这条简陋的救命带的一头扔给哈尔。哈尔抓住了。

  但牛房能把他拉上去吗?哈尔的块儿头比他大得多。

  哈尔没抱多大希望。也许牛房根本就提不动他,也许裤子会被扯断,这样一来,就一定会引起滑坡,直到“扑通”一声掉进温度比开水还热二十倍的岩浆湖里,而且还没穿裤子。这样也好,死得快点,可以少受点罪。

  灼热的蒸汽,刺耳的噪音,滑坡的危险,竟使哈尔产生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他不愿光着身子死去。他曾经听一个老兵说过:“我要穿着鞋子去死。”如果一定要死的话,他也愿意那样死——穿得整整齐齐,奋力搏斗一番,壮烈牺牲。但如果被滑坡吓得半死,然后衣冠不整地掉进一个热水锅里,那会让所有的人都笑掉大牙的,他自己也感到羞愧。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牛房看到他笑却吃了一惊。

  他又想到了另一件事:如果他不穿裤子就出现在珍珠门时,圣彼得会让他进天堂吗?

  所有这一切古怪的想法都一闪而过。随后他听到了牛房的喊声:

  “你太大,没有你的合作我拉不起来。我数三下,然后你那样做,我这样拉,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哈尔答道,他那梦幻般的奇思怪想已经消失了,正紧张地准备背水一战。

  “Ichi!”牛房开始数了,哈尔知道Ichi的意思是“一”。由于过分激动,牛房忘记用英语而用日语开始数数了。

  “Ni(二)!”哈尔聚集了全身的力量。“SAN(三)!”牛房大吼一声,开始向上拉。

  随着喊声,哈尔拼命往上一蹿,石块从他的脚下飞了出去。他曾经趴在上面的那块石块也随着一阵低沉的隆隆声开始下滑。一声撕裂声告诉他,裤子已经在接缝处扯开了。

  幸而这时他的手已经扒住了牛房立脚的那块坚固的石头。

  他在那儿摇荡着,踩掉的石头滚下去,发生了连锁反应,下滑的石块越来越多,并不断向两边扩展,仿佛整个火山口壁都要陷下去,发出的声音犹如万马奔腾,黑云般的尘埃滚滚而起。

  崩落的石块溅落到熔岩湖里,发出惊涛拍岸的声音。

  在牛房的帮助下,哈尔爬上了石块,又爬出了火山口,来到地面上。站在火山口,他们再次观看那惊心动魄的场面,亿万吨的石块随着滑坡落入喷火的湖里,“湖水”温度之高,使坚硬的岩石转眼间就化成了岩浆。

  两个人被刚才的经历折腾得头晕目眩,又步履艰难地沿着火山口向前走,直到与博士和罗杰相遇。一看到他们,两位绅士模样的人就放声大笑起来。

  哈尔想,如果他们知道了我们死里逃生的经历,恐怕就笑不出来了。很快他的头脑有点清醒了,意识到缺了点什么事。原来他们忘了穿裤子,裤子还拿在牛房的手里。他赶紧把接在一起的两条裤子解开。

  丹博士不再感到有趣了,他从他们满身污泥、汗流侠背的样子断定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他们个个鼻青脸肿,身上还有一层厚厚的灰尘。

  “我们听到一次滑坡的声音,”丹博士说,“你们和它有关吗?”

  “当然了,”哈尔说,“如果没有牛房,没有牛房和这两条裤子,我现在就确确实实在火山口底下了。”他和牛房穿上了被撕得不成样子的裤子。丹博士看着他们,陷入沉恩,然后转过身,领着罗杰向山下走去。一段时间他们默默地走,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谁也不说话。最后还是丹博士开口了:“喂,罗杰,我想牛房已经交学费了。”

  “他的确交了。”罗杰说。

狗蛋 发表于 2009-4-14 00:39

  10、沉船


  “快乐女士”号又启程了。牛房也留下来,回学校去参加补考了。哈尔焦急地等待着考试结果,他希望以后牛房能神采飞扬地告诉他:我及格了。丹博士从船的升降口跑到甲板上。“船长!把所有的帆都扯起来,连备用的也用上。”

  “有什么急事?”

  “我刚从广播里收到一个来自水文局的消息,说南边200英里的地方有火山正在喷发。”艾克船长叫奥莫松开支索帆,开足马力。

  “去哪儿?”他问丹博士。

  “明神岛。”

  艾克船长扫了一眼海图。“没有这个地方。海图上说五十年前它就沉没。”

  “它又冒出来了。”

  哈尔和罗杰一直在甲板上闲逛,听到这个消息,立刻来了精神。“我们会看到一次猛烈的火山喷发吗?”罗杰问。

  “地震仪测得的数据表明,那是一次空前的火山大喷发。如果它发生在纽约市中心的话,那么整个纽约就不存在了。”

  “谁告诉东京的?”哈尔问。

  “一艘渔船的船长,他的船差点被火山灰吞没,幸亏他们逃得快。”

  “东京有何反应?”

  “他们派出了自己的考察船。船的名字叫‘海洋丸,号,它已经带着9名科学家和22名船员出发了。如果走运,我们有可能赶上它。”

  “你是说火山正在形成一个岛吗?”

  “是的,许多年以前那里有一个岛,后来就不见了。现在一个新的岛即将形成。”

  “那可大奇怪了,一次海洋火山的爆发能形成一个岛?”

  “一点也不奇怪。太平洋里大部分岛屿都是火山喷发形成的,珊瑚岛都是在老火山的旁边。”

  “经常有新的岛屿生成吗?”

  “是的,现在太平洋上的20多个岛在五十年前并不存在。众所周知,太平洋是地球上火山活动最频繁的地区,世界上有300座活火山,八分之七都在太平洋或其周围。也许还有更多的我们尚不知道的海底火山,时不时地它们之中就有一个喷发而形成岛屿。有时候岛的寿命不长,不久就又消失了。”

  “怎么会消失呢?”

  “如果岛屿大部分由火山灰组成,那么波浪就会逐渐把它冲蚀掉。如果它由坚硬的熔岩组成,就会存留下来。但假如下面有一座火山,这个岛即使是由坚硬的岩石构成的也不稳定。火山巨大的力量会使它不断升高,也会把它拉到波涛下面。”

  丹博士举起双简望远镜扫视着远处的海面。“我看到了!”他叫道,“烟柱。”罗杰笑着说:“你在骗我们吧,丹博士,你说过它有200英里远,谁也没那么好的视力。”

  “这次你可错了。实际上,你能看100万英里远。”

  “100万英里!”

  “当然,太阳和星星有多远?它们离这儿何止千百万英里,可你看得清清楚楚。”

  这个问题可够罗杰琢磨一阵子的。

  “我想你现在应该问我另一个问题。”丹博士说,“既然我们能看到200英里处的烟,为什么却看不到前面50英里远的‘海洋丸’号呢?”

  “噢,我明白了。”罗杰说,“船很低,地球表面是弯曲的,把它挡住了。而烟柱很高。视线不会挡住。”

  “对,起码有两英里高。”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那儿?”

  “可能在明天一大早,我们现在的速度是多少,船长?”

  “17节。”

  “太棒了。”丹博士称赞道。

  “快乐女士”号似乎听懂了这些赞扬的话,跑得更起劲了。鼓起的风帆使它像竖琴一样起伏,飞鱼一样地掠过水面。

  它可不是一艘普通的渔船,它没有一般船只那样的帆,而是装备着世界上最好的帆,马可尼三角帆,它的体型最适合于高速行驶,曾经在几次比赛中获胜。

  天黑以前他们就超过了“海洋丸”号,那艘蒸汽船正以10节左右的时速吃力地向前赶。“快乐女士”号像只小鸟似的从它身边掠过。孩子们对他们的快船感到非常自豪。

  说真的,如果风停了,它就得停下来,而蒸汽船却仍然能够行驶。但如果风向对头,这条帆船是无往不胜的。

  从那条船旁边经过时,孩子们站在栏杆边上挥手致意。在另一条船的栏杆旁站着九位科学家和一些船员。和“快乐女士”号相比,蒸汽船显得太慢了,罗杰忍不住喊起“加油”来。

  如果他知道这条船上的人在明天就要全部遇难,他就不会起哄了。

  蒸汽船上的日本人对他们报以友好的笑声,他们大声称赞着“快乐女士”号漂亮的体型和惊人的速度。不一会儿,他们的船就被远远地抛在后面,渐渐消失在越来越浓的夜色中了。

  “我们将是最先到那儿的!”罗杰激动起来。

  那天晚上他们几乎没睡觉,孩子们每过一段时间就走到甲板上观看前面的烟柱和火焰。

狗蛋 发表于 2009-4-14 00:40

  距离越来越近了,烟柱也显得越来越高。它向四周伸出一条条火舌,顶端像头一样摆来摆去,宛如一个喷烟吐火的巨大怪物,时刻准备扑向这条小帆船。“快乐女士”号行驶在漆黑的海面上,和这个顶天立地的巨魔相比,显得势单力薄。

  罗杰这时不再希望最先到达了,他希望“快乐女士”号慢下来,和另一条船结伴而行。

  刺眼的闪电划破烟幕照亮了海面,假如有一个闪电击中“快乐女士”号怎么办?突然,惊天动地的霹雳声袭来,犹如许多巨人在挥拳呐喊,伴随着由于云中放电发出的滚滚雷声,还有一种持续的轰呜声,这是海底火山要把数百万吨熔岩喷射到天空时发出的声音。

  “那座火山在海面以下多深的地方?”罗杰问丹博士。

  “现在还不清楚,从一些现像来看,我推测大概在300英尺以下。”

  “那么,所有那些灼热的岩浆都是从300英尺深的水下喷出来的?”

  “是的。”

  “那水为什么没有把火弄灭?”罗杰偷偷地笑了,他觉得他问了一个丹博士无法回答的问题。

  “这个问题提得好。”丹博士说,“一般情况下水确实能灭火,而且也不需要300英尺厚的水层,只要向着火的房子喷水就能把火扑灭,那是由于火的温度不大高。这种火虽然能把木头烧着,但却不能把金属烧化、而地球内部的温度至少比它高10倍。这样的高温足以使岩石变成岩浆。当炽热的岩浆从水中经过时,把它周围的水都变成了蒸汽,因此,正如你看到的,不是水把火扑灭,而是火使水变成了蒸汽。那块巨大的烟云里大部分是水汽。”

  一个“Z”字形闪电像一把匕首一样插进“快乐女士”号前面几百英尺远的水里。“我们不能再往前走了。”艾克船长说,“等天亮了再走怎么样?”丹博士同意了。“快乐女士”号停了下来,支索帆、船首三角帆也被放了下来。黎明前的两个小时难过极了,海底火山发出的轰鸣声和高耸的烟云里的雷声使他们难以入睡。雷电的闪光像突然燃放的焰火,把几英里内的海面都照亮了,过后大海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但那个两英里高的烟柱却由于裹夹着喷射的岩浆而始终发着红光。

  “快乐女士”号虽然不再向前行驶了,但也不能平静地休息。她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样跳动着,摇晃着。每次火山喷发都在海面上掀起巨浪,把小船抛到浪尖上,然后又落到波谷里。巨浪与巨浪撞在一起,溅起漫天水花。

  轰隆隆!又是一次大爆发,海面受到剧烈的震动。“恐怕这次会有狂浪,”丹博士说,“快把自己绑到栏杆或桅杆上。”他们把自己绑紧,焦急地等待着。几分钟过去了。

  “这次警报大概发错了。”哈尔说。

  “别太肯定了,它传到这儿需要一段时间。”

  “瞧!”罗杰喊道,“那是什么?”那是一堵移动的水墙。把火光都遮住了,看起来有桅杆那么高,正劈头盖脸地向小船压过来。

  船上的人都缩成一团,忍受着剧烈的震动。水墙在他们头上开花了。哈尔的绢子被冲断了,顺着甲板滑到栏仟边上。他绝望地抓住栏杆。小船的船舷已经碰到了海面。它真要翻个底朝天吗?

  不会,这条勇敢的小船很快就恢复了平衡,水从甲板上流走了。“伙计,好烫!”罗杰喘了口气喊道,“我觉得自己像一条被煮熟的鳗鱼。”黑暗中,罗杰没有听到他哥哥的回答,有点着急了,他喊道:“哈尔,你在那儿吗?”哈尔被抛到船边的时候,撞得鼻青脸肿。他有气无力地回答道:“是的,我在这儿,可我快要跟你永别了。”

  “快重新绑起来。”丹博士警告说,“后边还有巨浪。”

  后面的浪头比前面的小多了,但水仍然很烫。热浪烫伤了他们的皮肤,呛得他们不停地咳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一个什么东西重重地打到罗杰的脸上,他赶紧把它抓在手里,感到滑溜溜的。

  “火山开始朝我们扔鱼了。”他喊道。“是的,”丹博士说,“我已经抓住了好几条。接着干,我们用它们做早餐。”

  “这些鱼怎么会到船上来呢?”

  “它们被烫昏了,所以都浮到了水面上。这对捕鱼船队来说可是个好地方,他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捕获成千吨的鱼。你听到鸟叫了吗?”

  海鸥成群结队地飞过来,在水面上盘旋着,尖叫着。

  “它们是来趁火打劫的。但这里对它们来说也很危险。我想它们会对自己的贪吃感到后悔的。”

  漆黑的天空开始泛出蓝色,随着黎明的到来,在“快乐女士”号前方,一副奇异的景像展现出来。

  一个由水蒸气、毒气、烟雾和飞射的熔岩组成的“巨人”擎天而立。在它的里面,热气升腾,烟浪翻滚,好像一片雷雨云,但谁看到过浮在水面上并伸展到两英里高空的雷雨云呢?一道道弯弯曲曲的闪电看上去就像这个“巨人”的发辫。雷声在它身边隆隆作响。

  海面上已不是一般的波浪,海水汹涌奔腾,掀起一个个山峰似的巨浪,山峰顶上冒着蒸汽。整个海面都冒着从水下跑出来的气泡,气体喷泉不时地喷着热气。

  在不远的地方,一个巨大的漩涡飞快地旋转着,一堵环形水壁围绕着它,中心形成一个深洞。如果一条像“快乐女士”号这样的小船被卷进去,定会葬身海底。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鱼。”罗杰说。船的周围到处都漂着肚皮朝天的鱼。在滚烫的海水里它们已经无力同死神搏斗。这些鱼大都比较小,只有一两英尺长。

  “小鱼先受不住,”丹博士说,“大家伙能多忍受一会儿。瞧,那有一条大的。”

  一条足有20英尺长的大鲨鱼正在水上快速游动着,大口大口地吞着死鱼。不久孩子们又看到了一条鲨鱼,又是一条。这些鲨鱼张着血盆大口,牙齿像匕首一样锋利,一口能吞下十几条鱼。鲜血染红了海水,血腥味引来了更多的鲨鱼。

  “但愿我们别掉到水里去,”哈尔激动他说,“我情愿把所有的鱼都让给它们。”

  不过,鲨鱼也不能独享这美味早餐,成千上万的海鸟来和它们争食了。海燕、海鸥、塘鹅、三趾鸡,掠过一个个海浪,高声尖叫着,大胆地抢夺着食物。有的甚至和鲨鱼争夺起来。它们都兴奋得发了狂。

  相比之下,显得很冷静的是一只巨大的信天翁,它伸开7英尺宽的翅膀,平稳地滑下来,用它那又长又弯的嘴衔起一条鱼,连翅膀都不动就又向高空飞去。小一点儿的海乌赶紧给它让路。

  “那个黑大个儿是什么鸟?”罗杰问。

  “军舰鸟。”丹博士说,“它的个儿够大的吧。展开翅膀足有10英尺宽。你看它在干什么!”

  军舰鸟一向是不劳而获的,它们从不费力地去海面上争夺早餐,而是从小鸟儿的嘴里攫取食物。它像一个税务官员一样踱来踱去,向每一个从它附近经过、嘴里有鱼的小鸟儿索取“关税”。海鸥大声责骂,海燕低声哀求,但都无济于事。

  一只鲁莽的海鸥,当军舰鸟要从它嘴里抢食时,它紧紧地咬着不放。结果军舰鸟立刻进行报复,毫不费力地连鱼带海鸥一起吞了下去。

  军舰鸟还有一种残忍的掠夺方法,它抓住一只刚刚吃饱了的塘鹅拼命压,这样刚吞下的鱼就被挤了出来,然后军舰鸟猛冲过去,在鱼还没有逃进水里以前把它吞进去。

狗蛋 发表于 2009-4-14 00:40

  随后它摇了一下尾巴又追上了一只海燕,但那只海燕又瘦又小,没什么油水。于是它又转身去追一只肥胖的三趾鸡,抓住以后使劲踩,终于又吃到了一条鱼。

  “多么卑鄙呀!”罗杰说。太阳像一个红色的火球高高地挂在烟尘弥漫的天空,丹博士正在通过双筒望远镜向远处眺望。“‘海洋丸’号!”他说。不到一个小时,那条日本船就赶到了。它没有靠近“快乐女士”号,因为波涛翻滚的大海会使两条船撞到一起。但两条船上的人都友好地招手,大声打着招呼。随后“海洋丸”号向火山驶去。

  “他们准备干什么?”罗杰问。

  “做一次考察。你瞧,那条船是东京水文局的,你知道水文(Hydroographic)是什么意思吗?”

  “不大明白。”罗杰承认了。

  “‘Hydroo’的意思是水,‘graphic’意思是写。水文局的工作是记录关于水域——海洋、湖泊、河流的资料,艾克船长用的海图就是美国水文局绘制的。日本也绘制类似的海图。因此当一个新的岛屿出现时,他们就得派科学家去测量它,测出它的长度、宽度、高度、周围海水深度等等,所有这些数据都要印到下一版的海图上。没有这些海图,船长们是不敢轻易出海的。现在你懂得水文局的工作是多么重要了吧。”

  “可我并没有看到什么新的岛屿呀。”

  “那是由于有烟的缘故。给你望远镜,注意观察烟的底部,看清了吗?”

  “噢,就是那个又大又黑的东西吧!我以为那是一团烟雾。啊,它足有一到两英里长,200英尺高。”

  “而且每时每刻都在增长。”丹博士接着说,“一个星期以前那里除了海水以外什么也没有。船长,我们绕着岛走一圈怎么样?”

  “可以,”艾克船长说,“但要保持一定距离,我可不想毁了我的船。”

  “快乐女士”号航行在漂满着死鱼的海面上,遮天蔽日的鸟群在船的上空盘旋,这可算得上一次奇异的旅行。

  最为壮观的景像要算是噬人鲨飞出水面的情景了。噬人鲨是鲨鱼家族中最伟大的跳高能手。一看到水面上有鱼,它们就以惊人的速度冲上去,一口把鱼咬住,由于速度大快,就会冲出水面达10~15英尺,然后落到水面上溅起一大片水花,不见了。

  有一条噬人鲨冲出水面时离船很近,落下来时差点儿砸到站在栏杆边的罗杰身上,他赶紧躲开了。大鲨鱼砸断了栏杆,又落到水里去了。

  数百只海鸟栖息在桅杆上、帆索上和帆的边缘上。它们吃得大饱了,眼睁睁地看着这么多的美餐却吞不下去,只好发出无可奈何的鸣叫。

  风向忽然变了,巨大的烟柱向船的方向倾斜过来。火山灰和火山渣倾泻在甲板上,其中许多灰渣温度相当高,船上有几处被燃着了,但火势不大,很快就被扑灭了。

  艾克船长来找丹博士,他的脸色阴沉,显得很焦急。“博士,我们还要在这儿呆多久?我可不想在这鬼地方呆下去了。”丹博士一边用仪器观测着,一边记录着数据:“我想再多观察一会儿,挺有意思。”

  “有意思?!真见鬼!”艾克船长一边向前走一边大声抱怨。他不能理解科学家渴望了解自然界神奇力量的热情。

  风吹过来的黑烟笼罩了小船,太阳也被遮住了,尽管还不到中午,天空已经变得像傍晚一样。混在烟雾里的毒气使人不停地咳嗽,天上的飞鸟也被薰死了,雨点般地落在甲板上。

  透过灰蒙蒙的烟雾仍然可以看到“海洋丸”号继续向那座火山岛行驶,不久就消失在浓重的烟雾中了。突然,海水开始剧烈地震荡,小船也随着颠簸起来。“地震了!”丹博士说。轰隆声越来越响,就像一个大管弦乐队中定音鼓的齐奏。声音越来越刺耳,罗杰赶紧用手堵住了耳朵。这声音似乎是从地球中心发出的,上升,上升,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几乎能把整个世界都摧毁的爆炸声。一道火舌喷出海面,直冲云霄。炽热的气浪向小船扑来,差点把它吹翻。

  它的右弦栏杆没入了水里,小船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平衡。“调转方向!”博士冲着船长喊道,“要发生海啸了。”这样的一次爆发必然会引起潮汐般的巨浪,应该把船头对准海浪袭来的方向。离火山较近的“海洋丸”号将会首先受到它的冲击。

  丹博士瞪大眼睛搜索着,在巨浪之间终于发现了那条快要被海水吞没的船。船的弦侧对着火山,她显然正在设法调转船头,但在巨浪到来之前它能调转方向吗?

  “恐怕那条船要出事了。”丹博士说,“巨浪马上就要来了。”

  即使不用望远镜,哈尔和罗杰也能看到一堵高耸的水墙从爆炸中心冲天而起,向“海洋丸”号扑去,把它彻底淹没了。然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快乐女士”号冲来,要使她成为第二个“海洋丸”。

  但当它冲到“快乐女士”号跟前时,能量已经减弱了一半,小船也已经调过头来准备迎击它。船上的人都把自己绑紧了。当海水轰轰隆隆地到达他们的头顶上时,他们做了一次深呼吸,因为过一段时间才能换气。

  现在他们已置身于20英尺深的水下了。他们可不愿这样潜水,海水仿佛要把他们冲走,撕碎。甲板上的死鸟被海水冲起来,撞到他们的脸上。足足过了60秒钟,小船才像潜水艇一样浮出水面,这60秒钟是他们所经历过的最长的60秒。丹博士首先想到的是“海洋丸”号。“在那儿!”他喊道,“船翻了。船长……”

  艾克船长早已调转船头向“海洋丸”号的残骸驶去。但他们只能看到翻过来的龙骨。小船又向前行驶了一段,他们看到几块碎片,几个人紧紧地抓住碎片浮在水面上。

  只剩下这几个人了,其他人在哪儿?船上本来有22个船员,9位科学家,那些人一定被困在船里了。又一个巨浪卷过之后,只有两三个人还抓着碎木片。“快乐女士”号能及时把他们救上来吗?巨大的爆炸冲击波引起的海上飓风,径直向“快乐女士”号吹来,仿佛存心要阻碍救援工作似的。那条日本船慢慢地沉了下去,带着被困在里面的人一起消失在波涛之中。现在只有一个人还抓着桅杆,随着汹涌的海浪漂来漂去,但他一直坚持着。“快乐女士”号驶到他附近,抛出一根绳子,可惜扔得太近了。

  还没等绳子再抛出去,飓风就把“快乐女士”号吹得转过身来,向远处的海面漂去。在飓风面前,“快乐女士”号轻得像一张纸片,尽管文克船长用尽一切办法想把船调过头来,但都是白费力气,人所能做的是无法与飓风的力量抗衡的。

  直到他们漂出去很远,风力才减弱下来,随后便是死一般的沉寂。

  “我们还回去救那个人吗?”哈尔问道。

  “来不及了。”丹博士说,“我看到,当飓风袭来时他就沉下去了。”悲痛像沉重的石块压在他们心头。东京收到这个消息该多么难过啊。但消息必须发出去,丹博士这样做了。消息从东京传到了其他国家的水文局,几周之后,美国水文局的新闻公报发出了这样的消息:

  “海洋丸”号对日本水文局考察船“海洋丸”号及所有船员的遇难深表哀悼。“海洋丸”号受命考察新发现的、由火山爆发形成的明神岛。船上除了船长和22名船员外,还有9位科学家。除了少数碎片外,船体还没找到。估计事故是火山运动造成的。

  我们代表美国海洋水文局的科学家们,对日本水文局以及在海洋安全与科学的发展事业中献出宝贵生命的科学家及其家属表示沉痛哀悼。在这次灾难中,海洋学界蒙受了重大损失。

  消息的周围镶上了黑边。黑边意味着吊慰。一个人对另一个的吊慰,是不分民族,没有国界的。因为世界上的科学工作者只知道进行一种竞赛,就是揭开宇宙之谜。在追求真理的征途中,任何艰难险阻都挡不住他们。

狗蛋 发表于 2009-4-14 00:40

  11、“玩偶匣”岛


  “谁会想到海水下面有那么多火山呢?”

  哈尔和丹博士仁立在“快乐女士”号的瞭望台上。从前桅高处,他们可以看到海面上时断时续的喷泉。看起来像是鲸鱼在喷水,实际上是海底火山口在喷发。空气中弥漫着硫磺味,耳边回响着持续不断的隆隆声,一个个小岛星星点点地点缀在海面上。

  “它们叫火山岛,”丹博士说,“有一些你看不到,因为它们藏在水面以下。我们就正在一个岛的上方行驶。”

  “在岛的上方行驶!”

  “是的,1904年11月它曾经从波浪中露出头来,那是一个岩石岛,周长两英里,海滩上布满了美丽的浮石。那时候这些岛屿都是日本的。日本对它的新岛感到非常自豪,但它只存在了两年,然后就沉入海里不见了。”

  “看到前面的烟了吗?大概是一艘蒸汽船吧?”

  “不,我想那是另一座火山,名字叫乌拉卡斯。当有的岛下沉时,它却在上升,现在的高度已经超过了1000英尺,而且还在上升。”直到深夜他们才到达乌拉卡斯,两个孩子从床上跳下来,跑到甲板上观看。火山灰倾泻在甲板上,小船在爆炸的冲击中颠簸着,乌拉卡斯火山喷吐的火舌高达1000英尺,火舌上面笼罩着几千英尺高的烟柱。这是一座典型的火山,整个山体像一个巨大的圆锥,山坡上覆盖了一层火山渣,连续不断的熔岩流把它冲得又平又直。罗杰迷惑不解地指着山顶问:“那是什么?是雪吗?”看起来火山的确像戴着一顶雪帽子。

  “那是白硫。”丹博士说。炽热的熔岩流从白色的山顶涌出来,流过覆盖着黑色火山渣的山坡,向大海里流去。在熔岩与海水接触的一刹那,水面升起一团团蒸汽云。在红色岩浆的照耀下,整个火山看起来像是浮在一个火床上。滚滚的烟柱透出火光,像一条巨龙的舌头一样舔舐着夜空,几分钟一次的爆发把炽热的岩浆和燃烧的火山灰喷到高空中。

  “船长们都管它叫‘太平洋上的灯塔’。”丹博士说,“他们用它来校正航向。这些‘灯塔’100英里以外就能看到,白天能看到烟柱,夜晚能看到火光。你听说过斯特隆博利火山吗?人们叫它‘地中海上的灯塔’,它耸立在那不勒斯附近的海面上,每隔10分钟喷发一次。许多航船都是在它的指引下驶进那不勒斯港的,乌拉卡斯和它非常相似。”

  几天以后,丹博士又一次宣布,他们的船正行驶在另一个人山岛的上方。

  “它叫维多利亚岛,”博士说,“这是为了向维多利亚女王表示敬意。

  这个岛已成了大英帝国的一部分。曾有一个叫马斯特斯的人领着一群人来到这个岛上收集鸟类和其他动物的粪便做肥料,他们满载而归。一年之后,他们又回到这里,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岛了。他当时就在我们现在的位置航行。

  他们认为一定是计算有误差,于是就在方圆100英里的海域内认认真真地搜索了一番,但仍一无所获。马斯特斯先生对此深表遗憾,因为那个岛上的鸟粪能值几千英镑。说不定将来有一天它还会出现,到那时,第一个登上它的人一定会走运的。

  “我想下去看看这个沉没的岛。”哈尔说。

  “好吧,明天早晨我们到了‘玩偶匣岛’就去看。”

  “为什么叫它玩偶匣岛?”

  “那是因为它时隐时现。它的真正的名字叫‘法尔肯’岛,是由英国战舰法尔肯号在1865年发现的。当时一座活火山不停地喷出岩浆石块,形成了一个长达3英里的岛。由于它离汤加群岛很近,汤加王就占领了它。汤加人日夜狂欢祝贺海神赐给他们的新岛。但乐极生悲,它不久就消失了。”

  “汤加人一定伤心吧?”

  “的确如此。他们召开了一次诅咒大会,所有的人都用最恶毒的话咒骂海神,但那样也没能使他们重新获得失去的岛。于是他们塑造了一个海神像,用长矛刺它,用火烧它的手指和脚趾。他们以为如果痛痛快快地把海神折磨一通,海神就会把土地归还给他们,但仍然是一无所获。后来他们决定好好对待海神,希望海神能一报还一报,把岛还给他们。他们走到海边,大声唱着颂歌,称赞海神是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人了,还把最好的食物献给海神。

  “也许打动一个神灵的办法就是让他吃饱喝足。不管怎么说,1928年这个海洋火山又开始喷发了,那个岛又出现了。女王再次占领了它,汤加入又庆贺了一番。这次海神很慷慨,把那个岛一直堆到600英尺高。

  “但十年以后,不管他们怎样奉献食物,怎样祈祷,怎样地唱颂歌,那个岛还是又消失了。现在你明白为什么船长们都叫它‘玩偶匣岛’了吧。”

  “你认为它还会再冒出来吗?”哈尔问道。

  “那正是我想要调查的。许多考察船不断地报告那里的异常情况,我们明天就下去看看。”探索海洋火山的强烈愿望促使孩子们起了个大早。当他们跑到甲板上时,发现小船早就启航了。“快乐女士”在平静的海面上起浮着。

  “‘玩偶匣’应该在我们正下方,”丹博士说,“你们听。”他们听到一种沉闷的隆隆声,在离小船不远的地方冒出一股蒸汽。每当危险临近时,丹博士的脸上总是出现一种异样的神态,同时还有把手压在左边太阳穴上的习惯,仿佛是忍受着突如其来的剧痛。现在哈尔又看到这些信号了,他们都替他捏一把冷汗。

  过去一定发生过某种对他的神经系统有过强烈刺激的事情。对处于这种状况下的人来说,潜水是很危险的。即使是一个正常的人,神经也会紧张。哈尔回想起了他在水下惊险的经历。博士到底对潜水有多少了解呢?

  “你潜过水吗,丹博士?”哈尔问。

  “有过几次。”回答不太令人满意,哈尔又试着问:“你用过水中呼吸器吗?”

  “用过。”

  “多少次?”

  丹博士有点不耐烦了:“这是什么意思?盘问吗?”

  “对不起,”哈尔说,“我没有别的意思。你知道,在考察海洋的潜水中我们曾遇到几次很难应付的局面,那可把我吓坏了。”

  “如果你不愿意去可以不去。”

  “我指的不是这个,”哈尔说,“我是担心——担心你。”

  “好了,告诉你吧,”丹博士有点儿火了,“我就用过一次呼吸器,而且还是在游泳池里。我的事业把我带上了火山,而不是去潜水。但我知道戴着呼吸器潜水很容易,我也很想试试。如果你和罗杰愿意呆在甲板上,随你们的便。”

狗蛋 发表于 2009-4-14 00:41

  哈尔被这几句奚落的话气得满脸通红,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火气。“我希望,”他说,“你让我们下去,你自己留在甲板上。你可以告诉我们找什么,我们回来向你报告。”

  “为什么你应该下去而我不应该呢?”丹博士越来越怒不可遏。

  “只是因为——因为——”哈尔迟疑了一下,“对了,那会使你精疲力尽,还会使神经受到刺激。”

  “那为什么它对我的刺激比对你严重呢?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哈尔的话已经说到这种程度,要收回是不可能了,“我们在浅问火山,”他说,“在火山口边缘考察时,你看起来不太正常。我是说,你停下来站了两分钟,好像对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丹博士哈哈大笑:“你的想像力太丰富了。这我并不觉得奇怪,在一个从来也没有见过火山的人身上经常会出现这种反应。火山的景像和声音足以使你想人非非。一定是这样。”

  “那么,”哈尔坚持说,“在小客店那天晚上地震的时候,你尖叫着跳起来,像疯子一样敲打着墙壁,这又是怎么回事?”丹博士瞪大了眼睛,呼吸变得又急促又沉重。“我不知道你着了什么魔,亨特。我不明白你怎么会编出这些无聊的故事来。下一步你就可以向美国自然博物院报告,说我神经不正常,申请由你来接替我的工作。你太自负了。你已经见到过六座火山了,早就觉得你对火山的了解比我要多得多了。”

  “不是关于火山,”哈尔说,“而是关于潜水。你听说过‘深水麻醉’吗?”

  “不,听说过,而且我不认为与它有什么关系。”

  “潜水员有时会得这种病。水的压力把过多的氮气庄进你身体的组织里,我相信二氧化碳也与它有关。不管怎样,你会变得稀里胡涂,像喝醉了一样,不知道自己在哪儿,觉得是在天堂里,或是在腾云驾雾。在这种情况下,很容易把吸气嘴摘掉,那就一点儿空气也吸不到了。”

  “成千上万的人戴着呼吸器潜水也没得这种病——所谓的‘深水麻醉’。”

  “是的,但这种可能性是随时都存在的,这与一个人的神经系统有很大关系,对于一个神经——嗯——有点不正常的人更容易发生。”

  怒火中的博士勉强笑了笑,“哈尔,我没有由于你的这些废话而打烂你的鼻子,就足以说明我的神经还是正常的。好了,别浪费时间了,把呼吸器拿来,咱们开始吧。”

  哈尔耸了一下肩膀,无可奈何地走开了。博士看着他的背影,不解地皱起了眉头。潜水服从架子上拿来了。哈尔和丹博士检查了所有的设备,尤其仔细地检验了呼吸器的气瓶,以确保里面充满压缩空气。哈尔、罗杰和博士穿上了潜水服,套上脚蹼,在甲板上走路时像鸭子一样摇摇摆摆。他们身上都系着灌有一磅铅的带子,这些重物是用来克服水的俘力的,没有这些铅块,他们就无法下潜。博士和哈尔身体较重,各背了五磅重的铅,罗杰只带了四磅。你说怪不怪,一个人的体重越轻,下潜时所需重物就越少。

  然后他们都向各自的面罩里哈气,又把水气擦掉,再用海水冲洗干净,这样可以防止潜水过程中玻璃上产生水汽。他们戴上面罩,罩住了眼睛和鼻子。从现在开始他们就只能用嘴呼吸了。

  呼吸器紧紧地绑在后背上,看起来像个外星人一样。短短的气管盘在头上,管口罩在嘴上。

  他们试着进行呼吸,开始时空气来势很猛,博士的脸色有点发紫,几次急促的呼吸后,气流逐渐平稳下来。

  年轻的博士走到船舷边上,翻过栏杆爬了下去。三个人都下水了,他们下潜了几英尺停了下来。

  周围是一个淡绿色的世界,从下面看,水面像被微风吹皱的丝质面纱一样荡漾着,阳光透过水面,变得弯弯曲曲,他们的一侧是“快乐女士”号黑黝黝的船体。

  一些小鱼游到他们上面好奇地俯视着这几个不速之客,嘴一张一合地,好像在说,“噢,梅布尔,看那些东西多可笑,回家后应该把它记下来!”

  一条小鱼游到罗杰身边,差点咬到他的脚趾头。他踢了一下,小鱼立刻逃走了,但不一会儿又都回来了,照样在他身边嬉戏。

  由于下面火山的缘故,水是热的。火山发出持续的隆隆声,每隔一会儿就发生一次剧烈的震动,海水便横冲直撞地翻腾起来。

  博士似乎很乐意停留一会儿,调整一下呼吸。

  哈尔就在他附近,他下决心要盯住博士。罗杰色经开始向下游了,平时他经常潜水,但这次是探险,随时都会遇到麻烦。哈尔要同时照顾两个伙伴,真是太困难了,一个缺乏潜水经验,另一个又非常喜欢冒险。

  舟博士又开始下潜了,哈尔紧紧地跟着他。一串串的气泡从排气阀中跑出去,鱼儿们以为是什么好吃的东西,纷纷冲向气泡。

  哈尔感到水对耳膜的压力在逐渐增加。他记得在书本上学过,水深每增加33英尺,压力就增加一个大气压。面具开始紧紧地压在他的脸上。他用鼻子在面具里呼出一点气,这样可以增加内部压力来抵抗外压。另一方面,如果面具太松而开始下滑,就用鼻子吸入一点气体使它更紧一点。

  他觉得真应该早点把这些小把戏告诉丹博士,但丹博士一定会认为他又在卖弄自己的学问。对这样的上司要提出点什么忠告那可太难了。

  海底世界已经展现在他们眼前;这是哈尔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奇特的海底景观了。

  他们的下面是一个火山口,虽然不很大,但和他在陆地上见过的十分相似。看不清火山的另一面,但从它的弯曲程度可以断定直径大概有500码。火山口壁直上直下,深不见底,里面的水变成了黑色,随着火光一起喷出来。

  每次爆发都会产生耀眼的火光,把漆黑的海底照得通亮,强大的潜流把潜水员冲得东倒西歪。

  哈尔浮在火山口上面,像一个飞行员一样俯瞰着这座活火山。从火山口里喷出的不是热气,而是滚烫的热水,还不断冒出巨大的气泡。这对潜水员并没有影响,因为他们用的是呼吸器里的纯净空气。水中的黄色丝带大概是硫。

  丹博士不慌不忙地游进了火山口,哈尔寸步不离。罗杰已经游得无影无踪了,这个小傻瓜去哪儿了?

  这里又是一种全新的景像。他们置身火山口中,浮在凶猛的火舌够不到的地方。唯一的遗憾就是高温,水热得让人无法忍受,如果温度再高一点儿,鱼就可以用“熟人”做午餐了。

  现在火山口底部已近在眼前,那是一个不断地冒着气泡的熔岩湖,尽管上面有寒冷的海水,仍然猛烈地燃烧着,有时还喷出火舌和石头。这种海底火山奇观使哈尔终生难忘。

  水中热气逼人。当哈尔看到博士转身向上游去时,才松了一口气,他们想到边缘处停下来休息一会儿,但一直看不见罗杰的影子,哈尔非常着急。

  忽然,一声巨大的爆炸震得地动山摇,喷出的熔岩以极高的速度,带着嘶嘶的响声冲出水面,然后暴雨般地落下来。哈尔觉得他们能躲在下面的池子里真是万幸。当落下的石块穿过水面回落到山坡上时,已经不像原来那么热了,但仍然有点烫手。

  如果这种情况继续下去,越来越多的石块不断地落到山破上,那么“玩偶匣岛”就又会出现在海面上。汤加入就会再开一次庆祝会,水文学家们就会把这个岛重新标到海图上。

  那个小家伙终于出现了。哈尔看到罗杰正穿行在蓝色的海水中,罗杰一看到他们就立刻游了过来,一边兴奋地挥着手,一边指着山坡下面。

  他停在哈尔和博士之间,用力拉了拉他们的胳膊就又游走了,还不断地回头看看,意思是让他们跟上来。

  显然,罗杰有了新发现。哈尔和博士跟在他后面。他们越游越深,海水越来越暗。不久,他们透过阴暗的海水看到一个奇怪的轮廓,既不像岩石,也不是海草。

  那是一幢房子,它附近还有几间,实际上这是一个水下村庄。

  丹博士高兴极了。罗杰总算没白跑,居然发现了这么有趣的地方。博士走来走去,步子轻飘飘的,由于水的浮力,每一步都能跨出十几英尺远。

  房子是用熔岩砌成的,木制的椽子牢牢地嵌在石头里,海水无法把它们冲走。但屋顶上的茅草已经不见了。

  由于这一新发现,丹博士高兴得神魂颠倒,他从一个房间窜到另一个房间,捡拾着居民们遗留下来的小工艺品。他刚走进一间房子,马上又跳了出来,一个巨大的章鱼正把触手向他伸来。

  他转向哈尔兴奋地哈哈大笑,呼吸器的进气口差点儿从他嘴上掉下来,哈尔看到他的眼睛在面罩里闪着冷酷的光,博士开始像个孩子似的手舞足蹈起来。

  哈尔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博士已经得了那种被称为“深水麻醉”,“氧中毒”,“深海狂喜”,“氮麻醉”或“潜水员昏睡症”的怪病。

  随便你怎么称呼它,得了这种病总不是好事。他们当务之急就是立刻把博士弄到水面上。

狗蛋 发表于 2009-4-14 00:41

  哈尔向上指了指,游了过去,但博士并没有跟上。哈尔又游回去,拉着他的胳膊想和他一起游上去,但博士甩开他,眼睛里闪着愤怒的光。

  哈尔朝罗杰招招手,罗杰马上明白博士出问题了,他和哈尔每人架住博士的一条胳膊向上游去。

  丹博士使劲挣脱开,向房子之间跳去,每次落地都使他弹起几英尺高,这使他兴奋不已,跳得越来越起劲。

  一座房子挡住了他的去路,他使劲一跳,足有20英尺高,落到房梁上,又大笑起来。幸好吸气口没从他嘴上掉下来。他像走钢丝一样在房梁上摇摇摆摆地走着,从这头走到那头,又跳向另一座房子。

  哈尔向罗杰打了个手势,然后一起向处于“氮麻醉”状态的博士游去。哈尔又向上指了指,对博士微笑着,试图使他安静下来。

  但当他试着去拉博士的胳膊时,丹博士的脸上露出了疯狂的表情,并且挥起了拳头。哈尔的脸上和罗杰的腹部都各挨了一拳,幸好海水把力量缓解了,打得不太疼。

  当他们从惊愕中清醒过来时,博士又游走了。他正神气活现地在房梁上走来走去,快活得像一匹草原上的小马驹。哈尔和罗杰悄悄地跟了上去。

  如果丹博士在梁上滑下来掉进房子里,就很可能落入一只饥饿的章鱼之口。章鱼最喜欢住在这种黑洞里。

  一个黑影从他们头上闪过。哈尔抬起头,看到一条懒洋洋的鲨鱼正怀着极大的兴趣注视着这几个人的奇怪举动。随后又游过来一条。哈尔感到他和他的伙伴们好像变得很受鲨鱼欢迎了。

  丹博士慢慢走向哈尔。他忽然停下来,把手遮在耳后,仿佛是在倾听什么声音,梦幻般的微笑浮现在他的脸上。患“氮气中毒”的人总以为他听到了美妙的音乐,大型的管弦乐或天堂的歌声。

  丹博士一抬头,看到了鲨鱼。他对它们很感兴趣,但似乎并不知道是什么,竟一直向鲨鱼游去,哈尔没来得及挡住他。

  丹博士游到一条较大的鲨鱼下面,使足劲儿朝它的腹部打了一拳。

  如果他打的是虎鲨或白鲨,他也就活不到现在了。幸好这是一条沙鲨,虽然个头很大,胆子却很小,它只满足于摇着尾巴游走。

  可它摇动着的大尾巴正打在博士的头上,这一下不仅打掉了他的面罩,连吸气口也从嘴上脱了下来。他像一块柔软的布一样慢慢地沉了下去,显然已被撞昏了。没有空气,他很快就会被淹死。鲜血从他的额头上流了下来。

  哈尔和罗杰抓住博士的胳膊把他向水面拖去。

  又有一条鲨鱼游了过来,它是被血腥味吸引过来的。哈尔一看,不禁大吃一惊,这次可不是那条沙鲨了,而是一条噬人鲨,它经常毫无顾忌地攻击潜水员,因此被称为“吃人者”。

  哈尔和罗杰使劲地拍打着水想把它赶走,但都徒劳无益。他们好不容易冲出水面,开始寻找他们的船。小船停在离他们足有500码的地方,如果要游那么远的距离,他们就得把两条腿留给“吃人者”。

  哈尔取下吸气口大声叫喊,奥莫的顺风耳听到了他的喊声。这个波利尼西亚小伙子立刻向船首舱跑去。

  “带上救生艇。”哈尔喊道,“有鲨鱼!”

  奥莫抛下船边的救生艇,跳了上去,拼命地划开了。哈尔和罗杰面对鲨鱼,用手掌拍打着水。他们知道,很难吓住这样一条吃人的鲨鱼,但这是他们唯一的办法。

  鲨鱼游得更近了,它那凶恶的面孔露出水面,又沉了下去。两个孩子喊叫着,拍着手,为有奥莫这样强壮有力的朋友而感到高兴。

  小救生艇像飞鱼一样掠过水面,鲨鱼似乎有些吃惊,它犹豫着,迟迟不发起进攻。还没等它下定决心,小救生艇就驶了过来,猛地停住了,桨在水面上卷起一片水涡。

  “丹博士怎么了?”奥莫一边把软绵绵的博士拽上救生艇一边大声问道。两个孩子也爬了上来,救生艇向小船驶去。

  “他得了深水症,”哈尔说,“后来进气口也掉了。”不一会儿,博士就躺在甲板上了。人们忙着把他肚子里的水排出来,水吐出来以后,他昏迷地躺了足足五分钟。

  “他会好的,”哈尔说,“他的脉搏正常。”博士终于艰难地睁开眼睛,慢慢地环视了一下四周。他又把手压在太阳穴上,这样躺着休息了几分钟,然后向哈尔笑了笑,一种痛苦的微笑。

  “唉,伙计,你看我到底还是没得‘潜函病’吧。”

  “‘潜函病’?”哈尔说,“我说你会得‘氮麻醉’。”

  “噢,有什么不一样吗?”

  “非常不一样。”

  “好吧,那么我也没得你所谓的‘氮麻醉’。”显然博士对半个小时以来所发生的一切全都忘记了。“那儿有一座有趣的村庄。”他说。他倒还记得那个村子。

  “还有一条有趣的鲨鱼。”罗杰插嘴道。丹博士用探寻的目光望着他,“哪有什么鲨鱼,罗杰,也许你把一些影子误以为是鲨鱼了。”

  “确实有鲨鱼,丹博士,”哈尔说,“你还和它们打了一架。但你并不知道,你已经神智不清了。”丹博士默默地看着哈尔,很长时间没有说话,然后坐起来摘下脚蹼。“哈尔,”他缓缓他说,“我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管是什么,我都不喜欢它。我以为你是个好人。看来我错了。”

  罗杰赶紧替他的哥哥辩解道:“确实有一条鲨鱼,丹博士。”

  “我也看到了。”奥莫说。

  丹博士苦笑着抬起头来说:“你们联合起来反对我,想造反,对不对?你们早晚要受到惩罚的。在到夏威夷以前我可以忍耐一下,但到了那儿以后我就会痛痛快快地离开你们。”

狗蛋 发表于 2009-4-14 00:41

  12、“罐头岛”在喷发


  无线电波越过天空传来新的消息:“纽阿佛欧正在喷发。”“快乐女士”号扬帆向纽阿佛欧岛驶去。

  “水手们都叫它‘罐头岛’。”艾克船长对孩子们说。

  “是因为那儿的人都吃罐头吗?”

  “不,其实住在岛上的人是吃椰子和鱼的。叫它‘罐头岛’有一个更奇特的理由。以前开往这个岛的邮船不必靠岸,而是由本地人游泳来取他们的邮件。船上的木匠把所有的邮件都密封在大饼干桶里,游泳来的本地人就把它们推上岸。现在他们要坐独木舟出海了,因为曾有一个人在游水时被一条鲨鱼吃掉了。”

  “我好像有几张‘罐头岛’的邮票。”罗杰说。

  “是的,集邮家们都想方设法收集‘罐头岛’的邮票。如果他们有本事,最好多搞到一些。有朝一日那座老火山会把‘罐头岛’从地图上吹得无影无踪。”

  “罐头岛”离“玩偶匣岛”只有200英里。“快乐女士”号用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赶到了。他们最先看到的是一个烟柱,渐渐地岛的轮廓也能看清了。“我曾经在地质手册上查阅过它的情况。”丹博士对艾克船长说,两个孩子也凑过来,“这个岛实际上是一座大火山,它耸立在6000英尺深的海底,也就是说这座火山的高度超过一英里,但只有火山口露出水面。火山口里有一个3英里宽的湖,山外面可能有个裂缝,如果能找到它,我们就能驶进湖里。咱们找找看吧。”

  “这对我可不是什么好消息,”艾克船长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把我的船开进喷发着的火山湖里,我不同意。”

  “湖并没有喷发。喷发的是火山口。”

  “但湖随时都会喷发,不是吗?”

  “我想是的。不过我们不能放弃这个机会。我们来这儿就是为了考察它,不离近点怎么研究呢?”

  艾克船长叼着烟斗,低声嘟哝着,孩子们已经爬上瞭望台,想好好看看这座奇异的火山岛。

  艾克船长压低了声音说:“丹·亚当斯,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如果你知道什么对你有用,可以让孩子们去办,不必亲自去了。那样会使你变得疯疯癫癫的。”

  “无稽之谈!”丹博士火了,“那两个孩子一定跟你讲了许多无聊的故事。跟你说,我讨厌他们。他们既阴险又狡猾,那个大的总是想方设法让我丢脸,好使我被解雇,这样就可以由他来接替我的工作。”

  “就算你说得有道理,博士,可就凭他那点儿火山知识,怎么能接替你的工作呢?”

  “关键就在这儿,”丹博士说,“他知道的并不少,他这次见到的火山已经够多了,我带的书他也都看过了。我真后悔给他这些机会。说真的,他的确思维敏捷,学得很快。”

  “因此你怕他,”艾克船长的语气中带着嘲讽,“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孩子!”

  丹博士怒发冲冠:“我谁也不怕。但我不信任他,他的弟弟,还有那个奥莫。”

  “你信任我吗?”

  丹博士很不自然地换了一种口气:“你和他们不一样。”

  艾克船长心里觉得很可笑。“别胡思乱想了,”他说,“没人想陷害你,你错怪他们了。如果我告诉你,在那次潜水中你变得呆头呆脑,是他们救了你的命,大概你也不会相信吧。”

  丹博士脸色变得苍白,眼睛紧盯着艾克船长,目光冷酷无情。“那是他们跟你讲的,”他说,“你没有亲自下去,对吧?所以还听信两个小孩子的话,跟我作对。”

  艾克船长能看得出,丹博士已愤怒到了极点。

  “不要再说了,”他说,“忘掉这些吧。刚才你说的那条通道在哪儿?”

  “在这边儿,也许就在那个凹进去的地方。”

  博士说对了。当他们的船驶得更近时,就看到了湖的入口。入口处很窄,还不到30英尺宽,但这对“快乐女士”号己是绰绰有余了。这条小船有生以来第一次置身于火山之中。

  四周的火山口壁一般都有600英尺高,只有北面高达1000英尺。

  孩子们以前也见过类似的火山,他们想起了俄勒冈的火山湖,那儿也有一个充满水的火山口,但那是一座死火山。

  现在看到的却是一座活火山。湖面上不时升起小股蒸汽,而在西岸,有一排小火山正像烟筒一样喷吐着蒸汽烟云。它们是大火山的“孩子”。丹博士数了一下。

  “一共有30个冒烟的火山口。”他说。

  除了冒烟的地方显得荒凉可怕外,湖周围其他地方都很美,岛上长满了芒果树、椰子树,铁树、露兜树和其他的热带灌木林。透过这些树木,可以看到土著人的村寨,孩子们数了一下,一共有9个。

  “我真不明白,”艾克船长说,“所有这些人怎么能住在一个火山口的边缘上呢?”

  “这儿住着三千人。”丹博士说,“上个世纪这里有五次可怕的火山爆发,但他们还住在这儿。这也难怪,”他环顾了一下美丽的树丛和火山口周围那些舒适的村寨,“真是一个景色宜人的好地方——只要火山不爆发的话。”

  船上只有一个人到过这里,那就是年轻的棕色皮肤的水手奥莫。他出生于一个南部海岛,他曾坐一条商船来过“罐头岛”。

  他指着北边一处火山口边上的村寨说:“那是安哥哈村。那个村的酋长统治着整个岛屿。有一次,他的一些臣民造反了,到南边建立了他们自己的村寨,拒绝向酋长进贡。他们的首领声称,宁可让他的村寨被神毁掉也不称臣纳贡。他的话刚说完,他的房基就裂开了。炽热的岩浆喷了出来,首领死了,房子也被烧掉了。岩浆蔓延到整个村寨,吞没了所有的房屋和60条人命。”

  “那是神的惩罚。”哈尔说。

  “是的,神惩恶扬善,你知道,那些人不懂得这些事情的科学道理。比如,他们认为地震是他们的‘摩依’神引起的,据说他沉睡在深深的地下,当他翻身的时候,就发生了地震。”

  “它又在翻身了。”哈尔说。湖水一阵剧烈的动荡,“快乐女士”号震动起来。火山灰和石块纷纷从火山口壁上滑下来溅落到湖里。岸上传来人们的叫喊声。一直用望远镜观察的艾克船长报告说:“几幢房子震塌了。岛上的人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乱撞。”

  “他们处境很危险,”丹博士说,“30个火山口一起喷发会引起许多灾难。”火山灰暴雨般地落在甲板上,有时还落下一些较大的石块。哈尔把它们拿在手里,并不太烫,而且很轻。“浮石,”他说,“和我们在浅间火山找到的一样。”他把石块丢进水里,石块就浮在水面上,一块块的浮石随波逐流,像一个个黄色的小岛。又有一个石块“砰”地一声砸在甲板上,罗杰走过去想把它拾起来。“别去,”哈尔警告道,“小心烫着!”

  “可你拿的那块并不烫呀。”

  “我知道,可那是块浮石,里面充满了气孔。而这一块可不是一般的岩石,我一直在注意它。那是一颗火山弹。”他话音刚落,就传来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在他们头顶上空10英尺的地方炸开了。碎片落了他们一身。“那么,火山弹和一般的石块有什么区别呢?”

  “石块是实心的岩石,而火山弹是空心的,里面充满了气体,气体受热膨胀就会把石块炸得粉碎。”

  “摩依”神在睡梦中又翻了个身,巨大的石块排山倒海般地落到湖里,安哥哈村高处的一座教堂忽然摇晃起来,刹那间土崩瓦解,夷为平地。雨点般的火山弹在屋顶上炸开,许多房子被烧着,人们惊慌失措。他们能去哪儿躲避这30个魔鬼呢?

  “应该把他们疏散开。”丹博士说,“但要把他们都运走需要一条大船,我们最好赶紧求援。”他走进船舱,发出了求援信号,请求所有收到信号的船只立即赶来救援“罐头岛”上的居民。他只收到一个回答,是一艘名叫“玛图亚”的蒸汽船发来的,船长说他的船离“罐头岛”将近200英里,明天早晨才能赶到。一股股火舌从大大小小的火山口里喷射出来,与此同时,又一次强烈地震震撼着小岛,大半个山脊“轰”的一声崩塌下来,落入湖里。“我受够了!”艾克船长说,“不管怎么样,我得把”快乐女士‘带出这个鬼窟。“他命令奥莫启航,小船迅速调过头来驶向出口。

  不幸的事情正等待着这条小船。当它驶到湖边时,却发现已经没有出路了。地震把成千上万吨的石块堆在30英尺宽的入口处,堵得严严实实。过去是清澈的水道,现在却成了一堵20英尺高的石墙。

狗蛋 发表于 2009-4-14 00:41

  13、受困火山湖


  “你的目的达到了,”艾克船长把一肚子怒气都发泄到丹博士身上,“把我们骗进一座活火山,现在该怎么办?”

  “你和我想得一样。”丹博士承认,“天亮以前也许我们只能等待救援。夭亮以后我们可以靠岸,越过这个岛,逃到‘玛图亚’号上去。”

  “把‘快乐女士’留在这儿?”艾克船长喊道,“你不心疼!可我决不放弃这条船,让它烧毁沉没。如果它留在这儿,我也留在这儿。是你把它带到这儿来的,你最好动一动你那火山学家的脑袋,想办法把它弄出去,因为只有它出去以后我才出去。”

  “快乐女士”号调过头来驶向离那30个火山口最远的一边。即使在那儿,火山灰、火山渣、石块。火山弹仍然雨点般地落在甲板上,处境依然很危险。

  山顶上惊恐的居民们向小船打着信号,但“快乐女士”号也无能为力。通过这么长的距离对话是不可能的,而且石壁太陡,下边的人爬不上去,上边的人也爬不下来。

  房屋一间接一间地燃烧起来。它们的茅草屋顶和篱笆一样的墙像纸一样,见火就着。“快乐女士”号的帆被紧紧地卷了起来,几只水龙头不停地向它喷水。尽管竭尽全力,仍然不时冒出火苗。

  这个大火山口除了有几处冒出蒸汽外,一直像死的一样,但现在却显示出强大的生命力。湖里的三个小岛,每一个都有自己的火山口,它们开始轰隆轰隆地吼叫,喷出滚滚浓烟。

  和三英里宽的主火山口相比,它们可算是小巫见大巫,哈尔估计,即使是最小的也有1000英尺宽。不久,三个火山口就开始像公牛一样吼叫起来,喷射出一串串石块和火山弹,这些火山弹就像炮弹似的一个接一个地炸开。

  “闭上眼睛,”罗杰说,“你会感到这简直是一场海战。”

  “可你最好还是睁开眼,”哈尔说,“否则你的脑袋上就会挨一下。”他们必须时时注意躲避从天而降的石块。好在在很远的地方就能看到这些石块。这样,它们在即将落下的时候,人就能比较从容地闪在一边,让它砸到甲板上。如果是一打或更多的石块一起飞来,那就可能会顾此失彼了。夜幕降临,灼热的石块在空中闪烁,犹如从天而降的火球。成百上干的火山弹在半空中炸开,碎片射向四面八方,看起来就像一场精彩的焰火表演。

  “还记得纽约国家博览会上的焰火吗?”罗杰说,“那次他们花了200万美元,现在我们分文不花就能大饱眼福。”

  哈尔笑了。“命中注定我们有福气。”他边说边闪身避开一个石块。

  “你们这些小孩子最好到下面去。”艾克船长气呼呼他说。他提着一桶水从他们身边跑过去,要把一处火浇灭。两个孩子立即抓起水龙头来帮忙。把火扑灭后,哈尔说:“你需要我们在这儿。另外,我们也不想错过这么好玩的机会。”

  艾克船长吼了起来:“你们这些小傻瓜!这好玩吗!等你们像我这么大,自己有条船的时候,就不会觉得呆在一座活火山里是好玩的事了。”

  “就算你说得对吧。”哈尔说着,开始用水管冲刷积在甲板上的厚厚的火山灰。

  罗杰拿起一把铁锹,一边走一边找大块石头。他用铁锹遮住脑袋,像戴了一个钢盔。石块“砰砰”地落在上面又弹开了。他一找到石块、火山弹、浮石或粘糊糊的岩浆,就把它们铲到水里。当他发现哪儿着了火的时候,就喊他的哥哥,哈尔便拿着水管子跑过来。

  清理工作紧张地进行了两个小时,直到三个火山口安静下来,他们才松了口气,真希望火山再也不要爆发了。老“罐头”火山只是喘了一口气,正在酝酿一次新的爆发。地狱之神没能够把蚂蚁一样的人类消灭掉,他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他们头顶上方的石壁裂开一条大缝,一股火舌喷射而出。随之而来的是一团奇怪的、浅绿色的烟雾,翻滚着向小船压下来。

  “毒气,”丹博士说,“我想知道到底是哪几种。”他像嗅到芬芳的玫瑰一样,贪婪地闻起来。可毒气的气味并不好闻。“二氧化硫、氨气……”丹博士一一叫出它们的名字,“但最可怕的还是那些既看不见又闻不着的气体——二氧化碳和一氧化碳。”每个人都咳嗽起来,像离开水的鱼一样喘息着。哈尔觉得仿佛有一条厚厚的毯子捂在他的鼻子和嘴上。他快要窒息了。同时,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悄悄地在他身上扩散开了,他只想躺下来睡上一觉,其他事情,甚至连救船和逃命似乎都无关紧要了。他强迫自己爬起来。他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氧化碳等毒气正在包围他们。他们怎样才能逃走呢?

  “我们往湖心走走吧。”他建议道,“那儿的情况也许不像这儿这么糟。”

  “没有风。”艾克船长提出疑义,“不过我可以用发动机。”

  “别那么干!”丹博士大声喊起来,可是已经晚了,奥莫快得像只猫,他早就跳过去按下了发动机的启动按钮。说时迟,那时快,随着“轰”的一声巨响,一团火焰喷了出来,奥莫被抛到10英尺以外的甲板上,马达也停转了。

  “幸亏只有少量的可燃气体,”丹博士说,“否则我们和船就会被送上西天。这里有些气体是高爆性的,在这种情况下绝对不能启动马达。”

  “那么我们就在这儿等死?”艾克船长说着,一屁股坐在舱盖上,用手按着发昏的脑袋。

  “船上有防毒面具吗?”丹博士问。艾克船长哼了一声,“防毒面具?谁听说过船上带防毒面具?”他懒洋洋地躺在舱盖上,看起来也只能如此了。每个人都有同样的想法——听天由命吧。

  “防毒面具。”哈尔像说梦话似的自言自语。忽然,他的脑子里闪出一个想法,他清醒了:“防毒面具!为什么一定要有防毒面具,其他东西也一样。用水中呼吸器代替!”

  他们互相对视着,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一股股热浪随着毒气迎面而来,热得他们汗流满面。他们艰难地思考着,思路逐渐清晰了。呼吸器——对,为什么不用呼吸器呢?

  他们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不听使唤的腿吃力地拖着他们走下升降口去取呼吸器。当他们把呼吸器拿出来,穿在身上,并把进气口放到嘴上后,他们又开始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像从一场噩梦中清醒过来,迷雾消散了,头脑清醒了。在高处燃烧着的房子发出的火光照耀下,他们可以看出彼此的神态都不太紧张了。他们睁开紧闭的眼睛;目光中充满了新的希望,生命最终文显得重要起来。

  他们能逃过毒气,但能摆脱被烤焦的命运吗?温度越来越高,他们已经汗流浃背了,从峭壁裂缝中喷出的火焰把20英里远的海面都烤热了,炽热的火焰足以把钢铁烧得像糖浆一样。

  哈尔紧紧地倚在栏杆上,眼睛盯着黑乎乎的水面,他觉得海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凉爽诱人。他真想跳进去。凉爽的水近在眼前却要在火中等死,岂不太冤枉了。

  跳下去——为什么不呢?他以前怎么就没想到?

  他突然放声大笑,其他人都吓了一跳。他把他们召集到栏杆旁边,指了指下面,然后,连衣服也没脱,就爬过栏杆,一头扎进水里。

  要是在别的时候,他都会觉得水很热。因为,虽然湖下面没有火,但炽热的石块大量落进湖里,使水的温度升高了。不过,这对处于烈火包围中的哈尔来说,却觉得凉爽极了。他感到快要被烤干的身体,又充满了新的活力。

  他焦急地等着其他人也跳下来和他共享快乐。希望他们能坚持到救援的到来,不要现在就热晕了。其他人很快就和他在一起了,他们的头露在水面上,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

  但他们的头仍然热得难受,于是就向下游去。当他们潜到10英尺以下时,水已经不热了,他们浮在那里,轻松地呼吸着,悠然自得。

  他们的上面是一片火光,旁边是“快乐女士”号那黑黝黝的船体,鱼儿在他们头顶上游来游去,投下一个个黑色的阴影,他们希望这些鱼都是小鱼,友好的鱼。哈尔忽然想起了吃掉邮递员的鲨鱼。

  也许这种湖里根本就没有鲨鱼,也许这里的鲨鱼比外面还多,因为村民的祭品可能就扔到这个湖里。

  但他宁可被鲨鱼一点点吃掉,也不愿让火焰慢慢地烤死。

狗蛋 发表于 2009-4-14 00:42

  一个巨大的阴影出现在他们头上,遮住了火光,它太宽了,而且显得很迟钝,不可能是鲨鱼。什么东西会有那么宽呢?月鱼只有四、五英尺,而这个东西却宽大得多。

  可能是海鲼或鹞鱼,那种扁平的鱼有十几英尺宽。哈尔希望能看到一条像刀子一样锋利的细长尾巴,以便证实他的判断,但却什么也没发现。罗杰也看到了那个怪物,并决心要弄个水落石出。哈尔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猛冲过去,朝那个黑东西猛击一拳。他的勇敢换来的是几个被碰破的手指,而那个黑家伙却岿然不动。

  哈尔和博士也游过来想看个究竟。他们顺着底部一直摸到边缘,然后浮出水面,这才发现原来是一个小浮石岛,足有三英尺高。

  罗杰再也不感到孤独了,他兴奋地爬上了小岛。

  “我回家后一定要给他们讲讲这个,”他得意洋洋地说,“坐在一个石头筏子上。”

  然而这个筏子却忽然漏了,他从洞里掉进了水里,锋利的石块在他身上划了几个口子。

  哈尔和丹博士也跟着潜入水下,因为水面上仍然很热。

  他们还要在水下呆多久呢?呼吸器里的空气只能再维持一个小时。到那时候他们就没有别的选择了,只有浮上去,否则就要被淹死。

  水下避难所变得越来越暗,哈尔希望这是上面的火焰熄灭了的缘故。但他觉得这种解释太幼稚了,他怀疑可能有另一个原因——越来越多的浮石飘过来覆盖了水面。他们的头顶上正在形成一个石顶,也许会很宽很厚,把他们的道路切断。

  哈尔听到过一些潜水员的故事。他们在北冰洋潜到海底去寻找船的残骸时,巨大的浮冰在他们头顶上连成了一片。从此他们就再也没有浮上来。现在的情况和那时非常相似,只不过不是冰顶,而是石顶。

  他看到丹博士也在向上观望,知道这位科学家也意识到了潜在的危险。这会使他受刺激干一些怪事吗?或是因为莫名其妙的精神失常而发呆?然后吸气口从他的嘴上掉下来,那样的话,他就完了。

  哈尔想到了博士对他无端的中伤。他曾经说哈尔是个懦夫,是个鬼鬼祟祟的人。如果是别人的话,哈尔想,他早就该痛打他一顿了。但他怎么能这样对待一个有时精神失常的人呢。他只能忍气吞声,希望有朝一日能把这个杰出的大脑里的毛病治好。

  时间大概过了三刻钟,哈尔觉得该上去看看情况了。他游了好几分钟才找到了一个浮石的缝隙,探出头来。

  从石壁裂缝里喷出的火焰不像以前那么凶了,水面上也不像以前那么热了,但热度仍然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哈尔觉得他的头像是伸进一个火炉里,眼睛被烤得生疼。

  他又沉了下去,头上的浮石很快把缝隙堵得严严实实,光线又昏暗下来。

  他什么也看不到,只希望其他人仍然在附近。他在黑暗中摸索着,希望他的手能碰到罗杰的手,或是丹博士的,谁的都行。

  他终于抓住一个又凉又滑的东西,但立刻就从他手里逃走了,速度很快。哈尔断定是一条受惊的鱼。

  不久他抓住了一个人的手腕,不太粗大,可能是罗杰的,他希望是这样。

  他用一只手抓住罗杰,用另一只手继续摸索着,终于又抓住了一个不断颤抖的东西,好像是一条大章鱼的触手,不,那是一个人的胳膊,而且不可能是艾克船长或奥莫的,因为他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力量会使这些顽强的水手发抖。一定是丹博士,他的神经又出问题了。哈尔手里的胳膊使劲抽动了几下,但他还是紧紧地抓住了它。

  是生是死,就决定于这几分钟了。

  事态的发展比他想像的还要糟。他的空气越来越少,很快就用完了,他觉得自己像是到了真空里。他松开抓着罗杰的那只手,接通了五分钟的备用空气。

  他摸到罗杰的空气开关想看看他是否也打开了,已经打开了,然后他去摸丹博士的,还没打开。哈尔扭开了开关,新鲜空气流进了科学家的肺里。

  他又摸到几只手,可能是奥莫和艾克船长的。大家还在一起真是太幸运了。他们现在只能呆在一起。再过五分钟,备用空气就用完了,必须在五分钟之内从这座水下坟墓里逃出去。

  哈尔拉着其他人一起向上游。他已经想好了,寻找裂缝的办法是行不通的,在几百码之内找到裂缝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也许根本就没有。

  如果他们分散到各个方向去找,其中一两个人也许能找到,但其他人就完了。他们必须同心协力。

  他的头碰到了上面的浮石顶。

  他把头顶上的石块拉下水来,塞到罗杰手里,又推了他一下。

  罗杰明白了他哥哥的计划,把浮石一块一块地移开就会形成一个洞口。不过石块要拿到几码远以外,否则它就又会浮起来把洞口堵住。罗杰把手里的石块拖到较远的地方又回来搬另一块。这时其他人也一起干了起来。丹博士帮着哈尔把顶上的石块拉下来,交给罗杰、奥莫和艾克船长,由他们把石块运走。

  一束光线透了下来,又搬了几块后,一个能让人通过的洞口打通了。

  哈尔抓住罗杰,不管他怎么坚持让其他人先上,还是把他推了上去。罗杰爬在顶上,伸出手来帮助第二个上来的人——丹博士。

  博士看到洞口边的石块开始靠拢,就在上面把石块扒开。同时,下面的人也不停地搬动着石块。奥莫上来了,艾克船长也上来了,最后是哈尔。他刚爬上来,洞口就又被封住了。

  他们呼吸完最后一点空气,把吸气口从嘴上取了下来。毒气已经稀薄了,周围也不那么热了。

  下一步就是要上船,“快乐女士”号停在50码以外。看起来不远,但要从浮石顶上爬过去可就难多了。尽管石块紧紧地嵌在一起,有的地方甚至被熔岩粘在一起,但如果脚踩到上面,石块不一定能承受得了,更何况石顶又厚薄不一呢!

  为了保险,他们手脚并用,有时甚至趴在上面,一点点挪动身体,这是分散体重的最好办法。有一次,丹博士的脚陷了下去,如果不是奥莫和艾克船长在他附近及时拉住他,整个身体就会掉下去。危险过去以后,博士喘息着躺了一会儿,又打起精神顽强地向小船爬去。

  直到所有的人都安全地上了船,博士才彻底松了口气。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就倒在了甲板上,是睡着了,还是累昏过去了,哈尔也说不清楚。

  为了确信他没有死于突发性心脏病,哈尔摸了摸他的脉搏,脉搏跳动有力,说明博士很健康。

  “咱们把他抬到床上去吧。”哈尔说。

  奥莫解下呼吸器,和哈尔一起把熟睡的博士抬进船舱,给他脱下湿衣服,擦干身子,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博士一直酣睡着。

  哈尔和罗杰高兴地爬上自己的床,想美美地睡上几个小时,奥莫蜷缩在露天的甲板上打盹,随时准备采取行动。

狗蛋 发表于 2009-4-14 00:42

  14、圣埃尔摩之火



  艾克船长一直担心着他的船,无法入睡。他在甲板上迈着大步踱来踱去,一边低声埋怨着,一边看着从石缝中喷出的火焰,燃烧的房屋和30个不时喷出岩浆的火山口。

  他最关心的还是天气的变化,海员的直觉告诉他,那团由蒸汽、烟尘、毒气组成的巨大的烟云与预示飓风来临的乌云非常相似。由于不太了解火山地区天气变化规律,他不能下结论,但他对一团团被横冲直樟的气流吹来吹去的烟云很不放心。

  叉形闪电此隐彼现,仿佛高空中的巨人们在用黄色长矛进行一场混战。

  其他地方的片形闪电,就像有人在天堂里的凉衣线上刚刚挂上湿衣服又立刻取走一样地变换着。

  “讨厌,烦人,该死,”艾克船长每走一步都要说一句,“我不喜欢。”他吃惊地停了下来,抱头看着桅杆。像一只只夜光表的表针一样,桅杆从头到尾都闪着幽灵般的微光,就连支索上也发着光。

  “好兆头!”艾克船长大声喊起来。奥莫惊跳起来:“有事吗?”

  “不,伙计,看看这是什么,幽灵上船了。”

  “那可太糟了。”奥莫说,“我们的人说那是死人的灵魂,可能要发生什么不幸的事了。”

  “废话,你难道不知道这是什么,这是圣埃尔摩之火①。圣埃尔摩是保护水手的,我们会平安脱险的。”

  “那是你们白种人的迷信吧?”

  “白种人不迷信,只有你们棕色人种才迷信。”但他话刚出口,就后悔了。他怎么能说棕色人的见解比白人的更愚蠢呢?

  ①火山周围出现的低压放电现像。因出现在意大利的圣埃尔摩教堂而得名。——译者

  他自己认识的人当中就有相当笨的白人和一些十分聪明的波利尼西亚人。“好了,也许我们都错了。”他承认道,“科学家们说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幽灵,只不过是电玩的一个把戏。你看那个。”一颗桔红色的星星在前桅的正上方闪烁着。艾克船长盯着它说:“太不可思议了,是不是?有人说它是命运之星,会保佑我们平安无事的。”

  “但我们的人说……”

  “我们又要抬杠了。”艾克船长大笑起来,“只是在有闪电的时候它才出现,因此正像他们所说的,可能也是一种放电现像。瞧,主桅上边也有一颗蓝色的星星。他们告诉我,那个桔红色的带正电,蓝色的带负电。听!”发光的桅杆和支索上不时发出噼啪声或嘶嘶声。当天空出现闪电时,声音就更响;当天空恢复黑暗时,响声也就逐渐消失了。那种神秘的桔红色和蓝色的光,像星星一样在桅杆顶上闪烁了一个多小时,然后就消失了。这时暴雨已经把小船吞没。

  伴随着暴雨而来的是狂风。呼啸的狂风打着旋向小船刮来。小船顺着风向抛锚。但锚也被拖了起来,看来小船非要撞到岩石上去了。哈尔和罗杰摇摇晃晃地跑了出来,可谁能使它停下来呢?人类在火山喷发引起的风暴面前显得太软弱太渺小了。丹博士,如果他醒着,也许能说出这些自然现像的原因,但大概也无力阻止。火山湖在狂风暴雨中变得巨浪滔夭,浮石在船体上撞来撞去,每一次都像撞在艾克船长的心上。

  “千万别在它身上留下伤痕!”他痛惜地说,“但愿别被磨出个洞。”酷热已经过去了,人们被淋得透湿,在风雨中瑟瑟发抖。但热源依然存在,火山还是不断地把火焰喷射到暴雨中;引起山崩的地震,使石壁上不断出现新的裂缝,喷出更猛的火焰。

  黎明时分,暴风雨停了,但地震仍然不断。每次地震后,总会传来几声巨大的爆炸声,既不像地震引起的崩裂声,也不像火山的喷发声。丹博士一大早就来到甲板上,显然是被吵醒了。

  “你听那爆炸声,那是怎么回事?”艾克船长问。“蒸汽爆炸。”丹博士说,“地震引起地裂,如果裂缝在水下,水就会涌进去,遇到岩浆,剧烈汽化,便会发生爆炸。”奥莫从厨房里端出一些热饭菜。温暖的阳光快把湿衣服晒干了,发抖的身体也暖和起来。

  尽管仍然置身于活火山中,但他们还能得到一点安慰。他们可以在较低的岩石处靠岸,穿过小岛,逃到外面的海滩上去,那样他们就能乘坐“玛图亚”号脱险了。

  “快乐女士”号怎么办?我不会离开它的。“艾克船长十分坚决。的确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它,他们的小船已经成了他们不可分离的真诚的朋友。但怎样才能让一条船越过20英尺高的石墙呢?

  “咱们起锚去看看出口吧,”艾克船长说,“也许它现在已经通了。”

  这只是良好的愿望,通道上的石块怎么能自动让开呢。小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驶过浮石,看到的却是通向海洋的出口依然被石墙堵着。他们绝望了。

  “要是有点甘油炸药就好了。”不幸的船长痛心地说。“甘油炸药。”其他人也重复着。那时,甘油炸药似乎成了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但船上连一个爆竹都没有,更不用说一批炸药了。出口一侧高出水面几英尺的地方,一个裂缝正冒出滚滚浓烟。“一定是地震造成的。”博士说。大家都呆呆地望着石缝里冒出的浓烟。哈尔昏昏沉沉的脑袋好不容易才转过弯来,裂缝,烟,有烟就有火,那里一定很热。他转向丹博士:“你说蒸汽爆炸是怎么回事?”

  “只不过是水涌进石缝,遇到岩浆,变成蒸汽,迅速膨胀,就爆炸了。”

  “爆炸能把出口上的石块炸开吗?”

  “绰绰有余。”丹博士说,“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哈尔犹豫着说:“我有点异想天开,也许不会成功。”

  丹博士的口气带着嘲讽,“那干嘛还要浪费我们的时间?”其他人可不那么想,艾克船长催促道:“说说你的想法吧,小伙子。”

  “好吧。我想,既然水流进石缝能产生爆炸,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能把水灌进石缝呢?”

  “我们怎么干呢?”

  “用水龙头。”

  罗杰高兴得手舞足蹈:“噢,伙计!那就能炸开出口的石块,我们就能出去了。快干吧!”

  “等一下,”哈尔说,“事情没那么简单,石块能被炸开,同时我们也会被送上西天。”

  人们的情绪又低落下来。本来那是一个非常巧妙的想法,他们甚至设想自己已经安全地离开了这座要命的火山。可现在他们又成了无望的囚徒。

  丹博士皱起眉头思索起来。“我不能肯定这个计划就一定不会成功。”他说。

  “但我们得把船驶到裂缝旁边,才能把水龙头插进去。”哈尔说,“爆炸会把我们炸得粉碎。”

  “不要紧,爆炸不会马上就发生,产生足够的蒸汽需要一段时间。把一壶水放到火上,它会立刻变成蒸汽吗?”

  “不,大概需要10~15分钟。”

  “对。当然这儿的火比炉子要热得多,但我们多加点儿水就行了。如果我们把一两吨水灌进石缝里,需要10~15分钟才会产生足以引起爆炸的蒸汽,这段时间足够我们撤到安全地区。我觉得你很了不起,亨特。”他苦笑着承认道,“我希望这是我的办法而不是你的。但不管是谁的,只要能使我们脱险,我都愿意尽力而为。”

  哈尔对他自己的计划还有一点不放心,“石缝,”他说,“可能像一个打开的安全阀一样,把蒸汽都放光,那就不会爆炸了。”

  “对,也许可能。你知道所有这些爆炸是怎么发生的?地震造成裂缝,水涌进石缝里变成蒸汽,尽管一些蒸汽从石缝中跑出来,但还是发生了爆炸。关键就在于裂缝太小了,只允许一小部分蒸汽漏出去。想想蒸汽机车,你也会看到蒸汽从阀门里喷出来,但仍然能推动活塞,带动长长的列车向前行驶。蒸汽的巨大力量就在于它的膨胀性。水变成蒸汽时,体积要膨胀一千六百多倍,也就是说,一个四英尺见方的盒子里的水变成蒸汽后能充满一间房子。两英寸宽的裂缝漏出的气体是微不足道的。我们能造成一次爆炸,一次成功的爆炸。咱们动手吧。”

狗蛋 发表于 2009-4-14 00:42

  15、“快乐女士”号脱险


  看看丹博士是怎样执行一个由他打心眼里不喜欢的人制订的计划吧。哈尔觉得这件事表明,尽管丹博士的大脑有毛病,但仍然是一个好人。

  奥莫控制着发动机,艾克船长掌着舵,小船驶到了裂缝边上。哈尔和丹博士拿着水龙头上了岸,罗杰不愿放弃这个机会,也跟了下来。

  脚下的石块很烫。裂缝大约只有一英尺长,宽度恰好能使直径两英寸的水龙头通过。

  三个人透过裂缝观察着这个凶猛的“弹药库”。它在下面扩展成一个洞,好像延伸到了通道的下面,侗里被岩浆照得雪亮。

  他们能看到50英尺以下的地方,却仍然看不到底。他们就是要把这间威力无比的“弹药库”变成一个巨大的“蒸汽锅炉”。在“锅炉”顶上指手划脚,真叫人胆战心惊。他们希望博士说的话是对的,“炉顶”不会一灌水就飞上天。

  哈尔向奥莫发出了启动水泵的信号。湖水通过水龙头哗哗地注入炽热的洞穴里。凉水遇到灼热的岩浆发出“咝咝”的尖叫声,洞里立刻升起一片蒸汽云。

  “炉顶”会留出时间让他们逃走吗?

  然而,随着湖水的注入,洞里的颜色由耀眼的白色变成了暗红色,水蒸汽也消失了。灌进去的水很快就沸腾了,水一直灌了五分钟,然后丹博士喊道:

  “够了!”

  奥莫关掉水泵,把发动机开到最大马力,人们刚爬上船,小船就开始向远处驶去。发动机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大家都焦急地看着奥莫。如果发动机在这个时候坏了,他们就会成为自己计划的牺牲品,那可是最不幸的事了。

  发动机喘息着,劈啪作响,但这只是开了一个玩笑而已,也许它和他们一样热爱“快乐女士”号,在死神步步逼近的时刻,它成功地运转着,一直把小船带出危险区。

  直到小船驶出半英里并靠近一个小岛时,丹博士才认为安全了。小船停了下来,人们都聚集到船头,焦急地等待着他们的实验结果。

  从裂缝里冒出的缕缕烟尘被猛烈的、笔直的喷气柱所代替,气柱很细,却高达二三十英尺。

  “我们应该把洞口堵住。”罗杰说。

  “一点儿用都没有。”丹博士说,“蒸汽会把塞子喷开。”

  蒸汽喷出洞口时发出的“咝咝”尖啸声从水面上传了过来。忽然,气柱的体积增大了一倍。

  “那表明蒸汽已经把一些岩石吹开,洞口扩大了。”哈尔说,“如果继续下去……”

  丹博士仍然满怀信心,他懂得蒸汽的力学原理。“打个比方吧,”他说,“假设在那个洞里有一个巨人,他的一根手指头从缝里伸了出来,能说他可以从缝里逃出来吗?当然不能。他太大了,能逃出来的唯一办法就是把洞口冲破。我想蒸汽巨人也会这么干的。”

  他们静静地观察着,紧张极了,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他们离得够远吗?

  就连博士也说不清爆炸的威力究竟有多大。至少他们可以保证当地居民不受伤害,因为他们的村庄在高高的石崖上,离通道很远。

  咦,村民都在哪里呢?哈尔扫了一眼高处的村庄,除了燃烧的房子外连个人影都没有。落下的火山弹不断燃起新的火焰,却没一个人去救。人们都藏到哪儿去了?

  他又向通道口望去,喷出的气流更加猛烈了,“咝咝”声变成了尖啸声,巨人越来越怒不可遏了。

  忽然,眼前一片火光,接着一声天崩地裂般的爆炸声,巨人冲出了牢笼,把石块抛向四面八方。冰冷的石块,炽热的熔岩四处横飞,巨浪翻滚的蒸汽云海把他们的视线挡住了。

  除了一些“嗖嗖”飞来的碎片外,他们什么也看不见了。他们手忙脚乱地躲避着这些石块,焦急地等待着蒸汽云散开。

  云海散开的速度很慢,让人着急。他们瞪大了眼睛。渐渐的,山脊显露出来,但形状已经和以前大不相同了。通道口仍然被一团浓雾笼罩着。

  雾终于散开了,他们高兴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了。阳光把黑色的岩石照亮了,一条畅通的水道由湖里直通大海。

  “太棒了!”艾克船长喊道,“我们畅通无阻了。奥莫,发动机!”他向丹博士笑道:“我原谅你,但这是你最后一次把这条船带进一个火山口了。”

  丹博士也笑了。“这也是我的最后一次了,”他说,“连我也不喜欢这鬼地方。”

  在发动机的欢叫声中,“快乐女士”号向出口驶去。

  “慢点儿,”丹博士提醒道,“水下可能还有石块。”

  小船小心翼翼地驶过通道,龙骨没有碰到一块石头,说明爆炸进行得非常彻底。不久,小船就在美洲与亚洲之间广阔的海面上自由自在地漂荡着了,所有的人都陶醉于新生的喜悦之中。

  “罐头岛”又在地震中发抖,滚滚波涛追逐着“快乐女士”号,火山口喷出的火焰更猛烈了。

  透过轰鸣声传来另一种声音,一种长而平稳的声音,那是蒸汽船的气笛声。

  “一定是‘玛图亚’号,”丹博士说,“我们绕过这个海岬就能看到它了。”

狗蛋 发表于 2009-4-14 00:42

  绕过海岬后,他们清楚地看到“玛图亚”号正向这边驶来,它被自己冒出的黑烟包围着。哈尔现在终于明白村民们为什么会放弃烈火冲天的村庄了。他们早就看到蒸汽船了,并且跑到海滩上等待着它的到来。成百上千的棕色人,男的、女的、孩子,还有几个白人,大概是牧师或是传教士,他们有的背着包袱,但大多数人什么也没带。他们绝望地站在那儿,无家可归。美丽的岛屿被火摧毁了,肥沃的土地被火山灰埋没了,他们的生命受到岩浆的威胁。

  “快乐女士”号向他们驶去,一条独木舟也从海岸划了过来,船上坐着几个村民和一个白人。独木舟靠近后,上面的白人对站在船栏边上的艾克船长说:

  “我叫科尔,是这里的传教士。”

  “我是弗林特船长,上船吧。”

  “我们在湖里看到这条小船了。”科尔爬上来后说,“恐怕昨天晚上你们不好过吧,我们现在能帮你们什么忙吗?”艾克船长很惊讶:“你们能不能为我们干什么事倒没关系,重要的是我们能帮你们什么忙。你能想到我们太好了,可你们一定比我们更难过。”

  “太可怕了。”传教士承认道,“这是南太平洋里最美的岛之一,现在只剩下一片冒烟的废墟了,三千人已经一无所有。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留在岛上还是离开,这要由火山的发展情况而定。”

  “那些事我也不懂,”艾克船长说,“但我们船上有一位火山学家,也许他能告诉你。”他向科尔介绍了丹博士。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也希望你们留在这儿。”博士对传教士说,“坦率他说,我相信火山爆发刚刚开始,糟糕的事还在后面。”

  “如果你们的船和‘玛图亚,号能把我们带走就太好了。你觉得这可能吗?”

  “不仅可能,”丹博士说,“而且已经准备好了。‘玛图亚’号也快到了,我昨天晚上就和他们联系过,事先没能和你们商量一下,当然你们也可以不离开,但我强烈地请求你们离开,你们的人已经失去了一切,如果留下来,恐怕连命也保不住。”

  “但我们付不起路费。”

  “这对‘快乐女士,号来说不成问题,当然我不能替’玛图亚‘号的船长表态。”丹博士看了看驶过来的船,“他们正在向我们靠近。再过几分钟就能听到他们的意见了。”

  “玛图亚”号是一条南太平洋地区著名的大商船,结构坚固,但式样太老了,因此有人断言它是给种植园运送奴隶的那种船。不管它是不是,它的甲板很宽阔,巨大的客舱能装下成百上千的乘客。

  在一阵丁零丁零的铃声和备用螺旋桨的转动声中,“玛图亚”号停在了“快乐女士”号旁边。就像一条鲸停在了一条金鱼旁边。它的驾驶室就有小船的桅杆那么高。

  驾驶室里露出一张脸,脸上长满了大胡子,好像看谁都不顺眼。“是你叫我来的吧。”船上的人喊道,“乘客在哪儿?”

  “在海滩上。”艾克船长答道。“就是那些?见鬼!我还有别的事,没时间拖着这些人在太平洋上转。”科尔先生走上前来,“船长,我是这个岛上的传教士。你可以去看看火山爆发把我们的岛糟踏成什么样子了。这儿的火山学家告诉我们情况还会变得更糟,我们不得不离开。”

  “噢,你们不得不离开,是吗?因此你觉得我们必须带上你们。因为你们不喜欢这点小火苗和硫磺石,你就希望我们带你们走。那你们当初还来这儿干嘛?你知道它是一座活火山。这条船是商船,我得给船主赚钱。现在,说正经的,有多少人?”

  “一千三百人。”艾克船长说:“快乐女士‘号可以装一百人。”

  “那还剩一千二百人。”“玛图亚”的船长说,“去哪儿?”

  “由于这座岛属于汤加,”传教士说,“我想我们应该被带到汤加去。”

  “汤加!”船长嘟哝着,“足有300英里,要打乱我两天的计划,还会把我的船弄得臭气熏天。好吧,没人能说我心肠不好,每人付一镑我就带上你们。”

  “一千二百镑。”哈尔小声说,“简直是个大海盗,合三千三百多美元。”

  传教士的脸涨得通红,但声音仍然很平静。“我知道这会给你添许多麻烦,船长,可事情非常紧急,可以说是生死攸关。至于船费,在一般情况下是很公平的,但你必须知道我们很穷,付不起船费。”

  船长的脸色发紫,愤愤他说:“你让我偏离航线100多英里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吗?上帝,如果我有办法,我就会把你们统统扔进那些火山口里。再见,地狱里见!”

  他把手放在电话机上要通知发动机室启航。

  “等一下,”丹博士喊道,“你忘了一件事,这些人是汤加人,也许汤加政府会付给你船费的。”

  “也许月亮是生乳酪做的,”船长反唇相讥,“我不能在‘也许’上浪费时间。”

  “但这很容易搞清楚,”丹博士一点也不让步,“你可以向汤加呼叫,问一下就行了。”

  船长不耐烦地捋了一下胡子,低声向一个船员嘀咕了几句。那个船员立刻向报务室走去。

  不到20分钟就回话了,汤加的萨洛特女王将亲自出面解决难民的问题。

  “好吧,”“玛图亚”的船长气呼呼地喊道,“让他们上来吧。”

  传教士回到岸上,立刻就被人们围住了。他们听了传教士的介绍后,欢呼着向海边冲去。几个年纪大的登上了唯一的独木舟,而其他人顾不得鲨鱼的威胁,纷纷跳进水里向那两条船游去。妇女们把孩子背在肩膀上,那样孩子们可以抓住她们的头发。孩子们一点也不害怕,他们在水里就像鱼一样,许多波利尼西亚人的孩子在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就开始学游泳了。

  浑身湿透的难民们顺着绳梯爬上“玛图亚”号和“快乐女士”号。两条船的船舷上都挤满了人。他们像沙了鱼一样挤在一起,旅途肯定不会舒服,但波利尼西亚人天性乐观,即使面临灾难他们也不会愁眉苦脸。他们仍不停他说着,笑着,唱着。

狗蛋 发表于 2009-4-14 00:42

  16、熔岩河


  把一千三百名难民交给汤加女王陛下后,“快乐女士”号向夏威夷驶去。

  太平洋上所有的人都在谈论着夏威夷群岛最南端的已经酝酿了好几个星期的火山爆发。

  世界上最大的火山,冒那罗亚火山,喷出的岩浆顺着山坡蜿蜒而下,即将摧毁美丽的城市希洛,火河一天天逼近,怎样才能阻止它呢?

  丹博士对那一新的火山喷发很感兴趣,同时他也下决心要竭尽全力来拯救希洛城。他希望在夏威夷登陆还有另一个原因,那样他就可以离开“快乐女士”号和它的乘客。

  “这条小船的确不错。”当小船顺着信风轻快地驶向夏威夷时,他对艾克船长说,“哈尔那家伙有自己的主张,但我不信任他。”

  “你已经到了谁也不信任的地步了。”艾克船长说,“如果你问我,我会说你有神经病。”

  丹博士笑了笑,试图表现出自己的忍耐性,“你那么说我也不觉得奇怪,亨特对你说了许多关于我的坏话,他使船上所有的人都以为我的大脑受到过刺激。据我所知,他已经把我的情况向我的老板作了汇报,他想顶替我的工作。”

  “你怎么这么想?”

  “那么他又为什么要编造那些无聊的故事,什么我在浅间火山口神智不清,什么当小客栈受到地震袭击时我发了疯,什么在法尔肯岛潜水时我得了‘氮中毒’……他是要陷害我,我敢保证。”

  “有几次如果不是哈尔的话,你就会真的死掉。”艾克船长提醒他,“是谁想到用水中呼吸器来代替防毒面具?是谁在我们快要热死的时候领着我们跳进水里?当浮石把我们覆盖起来时,是谁打通了一条路才使我们死里逃生?又是谁想到用蒸汽炸开通道口,才使我的小船逃出‘罐头岛’呢?”

  丹博士不再说话了,但仍然不服气,“没错,”他想,“我很清楚,这一切都是亨特干的。但麻烦就在这儿,我是这次探险的领导,可有一半时间是他在领导。他的鬼主意太多了,聪明得有点狡猾,他千方百计地使我看起来像个大傻瓜,利用我付出的代价来树立他自己的形像。可他不会成功的,一踏上夏威夷我就把他和他的一伙人全都撵走。”

  但他没那么干。

  他们在希洛登陆了。当他正准备采取行动时,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乎预感到在某种情况下,他需要哈尔的帮助。

  火蛇正在向希洛城步步逼近,人们惊恐万状,束手无策,情况十分危急。现在最需要的是办法,而哈尔是有办法的,因此他现在还不能把哈尔轰走。

  他的这一决定里也包含着一点儿高尚的成分。就他的本意来说,他很想把哈尔撵走,这对他是有利的,但考虑到希洛城的利益,哈尔应该留下来。因此,他为了三万多名需要各种帮助的受惊的居民,还是决定把他留下。哈尔虽然缺乏对付火山现像的知识,但他可能有办法让人们离开这一危险地区。

  这样一来,哈尔和他的朋友们就可以多呆几天了,可是等到这次紧急情况解除后,他们就必须分开了。

  丹博士在码头上遇到了一个步履轻快,看起来很有学问的人,他是火山学家詹诺博士,冒那罗亚山坡观察站的负责人。

  “听说你们要来,我们很高兴。”詹诺博士说,“郊区的几个村镇已经被烧光了,如果两天之内不采取措施,这座美丽的城市就要被摧毁。我们需要你的建议。”

  丹博士介绍了一下哈尔和罗杰。艾克船长和奥莫还在船上。“那么好吧,”詹诺博士说,“我们别浪费时间了,坐我的车上山吧。”汽车在奔驰,眼前的希洛城展示着它那诱人的魅力,漂亮的建筑物,美丽的花园和棕桐树。她的后面耸立着雄伟的冒那罗亚人山。尽管山峰离城市还有35英里,但看起来就好像一个威力无比的巨人要压倒这座小城市似的。罗杰被深深地吸引住了,同时又感到有点儿害怕。“是真的吗?”他问,“冒那罗亚是世界上最大的火山吗?”

  “千真万确。”詹诺博士说,“不仅如此,它还可能是地球上最大的孤峰。它的高度为海拔13700英尺,水面以下还有18000英尺,总高度达31700英尺,体积10000立方英里,而沙斯塔①只有80立方英里。和它相比,维苏威火山也只不过像个小孩玩具。”

  ①沙斯塔:美国的一个山峰,属卡斯卡德山脉,海拔4316米。——译者

  他们驱车穿过市区来到城郊。远处传来一种像加农炮开火时的轰鸣声,大地在地震中颤抖,地面上经常出现裂缝,工程人员正忙着填补路上的裂缝以便让汽车通过,但新的裂缝仍在不断出现。

  前面又裂开一条缝,幸亏汽车及时停住了。裂缝约有10英尺宽,深度足有50英尺。詹诺博士又把车启动了。“我们可以从田里绕过去。”他说着,把车开了过去。

  在离希洛城不到半英里的地方,詹诺博士把车停了下来,他们走下车,看到一条黑色的怪物,慢慢地越过田野向城市爬来,有三四十英尺高,约有一英里宽。它的前端像悬崖一样陡峭,这是一个会移动的峭壁。这个由炽热的黄色熔岩形成的峭壁,正在不停地向市区推进。

  熔岩河的两侧和顶部温度较低,凝固成黑色的熔岩壳。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股气体从黑壳里喷出来,形成一个洞,透过洞口可以看到金黄色的熔岩。

  到处都是气柱,整条河都冒着烟,慢慢向前蠕动,发出一种令人难以忍受的嘎吱声。

  “以这种速度前进,”詹诺博士说,“两天后就会到达希洛城。”

  熔岩河的黄色前端碰到几棵树,它们立刻像纸片一样燃烧起来。树后面是一间被遗弃的房子,在凶猛的巨人面前它显得既渺小又凄凉。当巨人的一个黄色的手指触到它时,它立刻燃烧起来。与其说是燃烧,不如说是爆炸,几分钟之后就彻底消失在黑烟中了。

  “你一定能想像得出熔岩河流到希洛城后会发生什么事情。”詹诺博士说,“好了,跟我来,那边还有更壮观的。”他们顺着支离破碎的公路,爬上一个山坡,停在一个火山口旁边。顺着火山口向下望去,六百英尺深的地方是一个沸腾的熔岩湖。

  “这是基拉韦厄火山,”詹诺博士说,“它在其他任何地方都称得上是一座大火山,可在这儿它只不过是冒那罗亚的陪衬而已。看到火山口边上那座旅馆了吗?它都被从火山里冒出的蒸汽烤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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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又向上开了几千英尺,然后下车步行。在这里,他们看到的熔岩河上面仍有30多英尺高,但宽度只有100英尺。现在他们找到了熔岩河的发源地。它不是来自冒那罗亚的火山口,而是从山坡上一个裂缝里喷出来的。它像一个巨大的喷泉,把岩浆喷起五百英尺高,真是一个壮观的惊心动魄的场面,令人叹为观止。岩浆落在裂缝周围,顺着山坡流下去。在几百码的距离内熔岩还保持着金黄色,但外层很快就冷却下来,失去了原来的色彩,再下面一段,外表面变成了黑色的、坚硬的岩石,但熔岩河仍然在里面流着。

  “熔岩隧道就是这样形成的,”詹诺博士说,“如果熔岩流被忽然截住,下面的熔岩将继续流动,直到流完为止,这样就形成了一个隧道。这个岛上有一条6英里长的隧道,还有一条长达27英里。人们有时候住在里面,小偷们更把它当做理想的藏身之地。”

  罗杰被500英尺高的火焰吸引住了。

  “看起来像群魔乱舞。”他说。

  詹诺博士笑了,“夏威夷人也这么认为,但他们把它当做女神,而不是魔鬼,让我给你讲一个火山的故事吧。这是一个非常恐怖的故事。火山的主神叫佩丽,当火山爆发时,当地人就说是佩丽正在和她的姐妹们跳舞。她们边舞边走下山坡,杀死那里的居民,直到人们做了使她们高兴的事为止。据说佩丽喜欢吃猪肉和浆果,因此这些东西就经常被作为祭品扔到火里。

  “在1790年,有一次,一支军队驻扎在它附近,没有给佩丽献祭品,于是就发生了一次可怕的火山爆发,死了四百人。

  “十一年后新的火山爆发来临之际,牧师们企图用活猪来祭奠女神,却没起作用。最后,伟大的凯姆·海密哈国王割下自己的头发作为祭品,佩丽好像很满意,熔岩也消退了。

  “几年后,佩丽又一次发难了。人们请求卡皮奥兰尼公主给发怒的女神们献祭品,但她上过学,根本就不相信这个古老的迷信仪式。她走到基拉韦厄火山口的边缘,摘下一只浆果,可是没有按往常的仪式把一半扔给佩丽,而是自己全都吃了。人们吓得浑身发抖,等着她被利箭般的火舌击倒。但她安然无恙。

  “你们会想,这样一来总该破除这种迷信了吧,其实不然。

  1880年,一股强大的熔岩流逼近了希洛城,人们都祈求卢丝公主来拯救他们。她走向火河,向佩丽祈祷,然后扔进一瓶白兰地和六块红色的丝帕。熔岩流竟奇迹般地在城边停了下来。

  “这一下又使古老的迷信复活了。因此,当1887年的那次喷发来临时,当地的教士们声称只有用皇族的血来祭奠才能使女神息怒。莱克利克公主以绝食而死来抚慰发怒的佩丽,那一次却没有成功,佩丽继续兴风作浪。

  “你会以为这次夏威夷人总该醒悟过来了。但是,信不信由你,许多当地人仍在向这条河里投掷小猪、浆果,希望使它停下来,不要流进自己家里,他们先向佩丽乞求,然后去教堂向基督祈祷。”

  丹博士说:“自己的家园处于危难之中,他们一定感到绝望。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无论做什么都不应该责备他们。”

  “这是人之常情,”詹诺博士表示同意,“但如果他们的祈祷要得到什么报答的话,那就要靠我们这些研究火山的人了。这是义不容辞的责任,可我已经绞尽了脑汁,还是想不出一个能阻止熔岩河流进希洛城的办法。”

  眼前的景色既壮观又恐怖,巨龙般的熔岩河,金黄色的源头,黑色的河身,曲曲弯弯,绕过山谷沟壑,绵延而下35英里,眼看就要进入城区了。在他们脚下大约一千英尺处,“河水”绕过一个山丘,忽然折向右边。

  “它在那儿向右转弯,”哈尔说,“如果能向左转会怎么样呢?”詹诺博士听了觉得很有趣。“卢瑟福总统通常把它称为未经确定的问题,”他说,“现在没必要考虑它,因为地球上没有什么力量能使那条河改道。”

  “但如果能做到的话……”哈尔仍不死心。

  “噢,如果能办到,我们的问题当然也就解决了。熔岩河就会顺着那个山谷流向东北方向。”

  “沿途有没有村庄或城镇?”

  “没有。山谷下面除了荒野一无所有。”

  “那就是说它可以不造成任何危害而流进海里啰?”

  “是的,但我说过,这根本办不到。”

  “也许办不到,”哈尔说,“我只是想想,如果能在那儿把它堵住,它就会改道……”

  “我亲爱的年轻人,”詹诺博士不耐烦他说,“你怎样才能使那条火河改道呢?它像尼亚加拉瀑布那么大。实际上要使尼亚加拉河改道要容易得多,因为它在露天流动,而这条河却在岩石隧道里流,你都无法接近它,怎么能让它改道呢?”

  丹博士看得出詹诺博士发火了。“别说了,哈尔,”他说,“我们不能用不可能完成的计划来浪费詹诺博士的时间。我们得现实点儿。”哈尔还是不肯轻意放弃自己的想法。

  “你说地球上没有什么力量能阻止它,”他说,“我相信你是对的。”

  “嗯,你能认识到这一点我很高兴。”詹诺博士说。“地球上也许没有什么力量能完成这项任务。”

  哈尔继续说,“但空中的力量怎么样,飞机不是能扔炸弹吗?我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

  “我想是的。”詹诺博士说。他转向丹博士,“我想知道我们的讨论能不能不受你这位年轻朋友的干扰?”哈尔勉强笑了笑,“对不起,博士。我知道我什么时候不受欢迎。”他走下山坡去仔细观察熔岩河的转弯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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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救命的炸弹


  “真是一个固执的年轻人!”詹诺博士说。丹博士没有搭话。他盯着这条黑色的长河思考着,“确实可能。”若有所思地说。

  “好了,博士。”詹诺博士说,“你可没提出什么严肃的想法。”

  “是的,我觉得它值得考虑。河上那层壳你认为有多厚?”

  “噢,我可不知道,可能是6英尺,也可能是10英尺。”

  “爆破弹能炸开它吗?”

  “这个问题只有爆破专家才能回答,我想如果炸弹足够多就能把顶部炸开。”

  “碎块会落进熔岩流里。大量的碎块就能把它堵住,迫使它改道。”

  “理论上说得过去。”詹诺博士并不赞成,“可是去哪儿弄轰炸机呢?”

  “从美国军队那儿怎么样?在洛克菲尔德不是驻扎着一个轰炸机中队吗?”

  “是的,但他们不会管这事。他们的任务是打仗,不是对付火山。这个工程要花很多钱,他们会认为把军费花在民用工程上不合适。”

  “我好像记得,”丹博士说,“当国内出现灾难,如火灾和洪水时也动用过空军的飞机。至于代价,绝不会像失去希洛城那么大。我们请他们帮忙,你看怎么样?”

  “我不明白,”詹诺博士说,“你怎么对那个孩子的胡思乱想那么重视,他读的科学幻想书太多了。看来他对你的影响很大呀。”

  丹博士的脸由于愤怒和不安变红了,“我不想讨论这个问题。我和亨特的关系不像你想像的那么好,其实,他快要被解雇了。不管怎样,我觉得这个办法值得考虑。至少问一下不会有什么害处吧。”

  詹诺博士挥挥手,勉强同意了,“好吧,就问一下,我们到下边的观察所去打电话。”

  他们叫回哈尔,上了车,回到基拉韦厄山口,走进火山观察所。这是一座由石块砌成的建筑物,可以抵御火山喷出的火焰。里面到处都是令人眼花绦乱的仪器,地磁仪、地震仪、比重计、分光镜、高温计,墙上挂满了地图和图表。詹诺博士拿起电话,呼叫休·C·吉尔科里斯少校,基拉韦厄驻军的指挥官。他向少校解释了哈尔的计划。

  “请注意,”他说,“这不是我提出来的,说实在的,我觉得这根本不可能。我怀疑轰炸中队有没有足够的能力使熔岩流改道。”

  其他人听不到少校的回答。詹诺又说话了:“噢,你理解错了,我不是说军队用爆破弹干不了大事,但你必须认识到你现在对付的是自然界最强大的力量之一。”

  又停了一会儿,詹诺博士说:“好吧,我感到很奇怪,你怎么会接受这个建议。记住,我对此事不负责。无论如何,如果你给檀香山打电话……”他放下电话,吃惊地瞪着丹博士和两个孩子。“少校觉得值得试试,”他说,“他要给在檀香山的参谋部打电话,我们得在这儿等回信。”

  半个小时以后,少校来了电话,轰炸机中队的三名军官已经坐飞机去熔岩流现场视察。他要求火山学家们回到需要爆破的转弯处,报告他们的精确位置。

  他们立刻回到河道的直角转弯处。从檀香山飞到那儿需要一个小时。他们一边等,一边仔细地观察着地形,詹诺博士变得比较乐观了。

  飞机飞到希洛城上空,沿着熔岩河一直飞到他们几个人头顶的上空,在那儿盘旋着。爆破专家们忙着研究地形,进行测量、拍照,然后又朝檀香山方向飞去。

  火山专家们回到观察所,焦急地等待着消息。哈尔心急如焚,他闭上眼睛想平静一下,但眼前总是浮现出黄黑色的恶魔冒火的爪子。再过两天,它就会使三万多人无家可归。

  消息终于来了,但不是通过电话。吉尔科里斯少校亲临现场,他带来的消息非常令人振奋。

  “我们准备干了。”他说,“军用运输船‘罗亚尔·T·弗兰克’号已经带着二十颗六百磅的TNT炸弹和二十颗三百磅的瞄准用教练弹上路了,明天一早就能赶到。轰炸机一共十架,按计划同时到达。法律部门还要选几个老百姓监督把炸弹从船上卸下来,装上保险,再送到飞机上。然后我们就在那条河上打开个缺口。”

  詹诺博士告诫他:“你们也许只能打开一个缺口。”

  “我们会干得更出色。这堆六百磅炸弹的威力会使你大吃一惊。爆破手们告诉我,它能在坚硬的岩石上炸一个12英尺深的坑,难道还不能把壳顶炸开。”

  “更使我惊讶的是,”詹诺博士说,“军队怎么对这件事这么感兴趣。”

  “我们怎么会不感兴趣呢?希洛是夏威夷第二大城市,如有可能我们当然要拯救她。不仅仅是为了这座城市,希洛港仅次于珍珠港,在国防上也有重要意义。如果这股熔岩流继续流下去,不仅会摧毁这座城市,还会把港口填平。你看,无论是出于军事目的,还是出于人道主义,我们都没有理由不竭尽全力来拯救希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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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森林火灾


  第二天一大早,运输船就到了,炸弹被运到机场。十架战斗轰炸机,两架侦察机和两架水陆两栖飞机早就等在那儿了。它们在黎明的时候就带着20名军官和37名士兵从擅香山的洛克菲尔德机场出发了。

  每架飞机上都装备两颗六百磅的配有0.1秒延时装置的爆破弹和两颗用于瞄准的三百磅的教练弹。第一架飞机在上午8时45分起飞,然后每隔20分钟起飞一架。

  两架侦察机在爆破点上空盘旋着观察爆炸情况。指挥官们邀请詹诺博士和丹博士一起坐在一架侦察机上,哈尔和罗杰在另一架飞机上。飞机飞到爆破点上空时,两个孩子怀着极大的兴趣观察着“黑蛇”的转弯处。

  一个黑色的物体从飞机上落了下去,正中目标,腾起一团灰白色的烟云。看来没有炸开顶部。

  “这只是一颗三百磅的教练弹。”哈尔身边的指挥官说,“它只装黑火药和沙子,爆炸时会产生一团明显的烟雾。这样投弹手就能判断是否击中了目标。”

  那架轰炸机转了一个圈,又飞回转弯处上空。爬高,准备,俯冲,又扔下一个大得多的黑色物体,这是一颗六百磅的TNT炸弹。

  炸弹落到河顶上爆炸了,发出惊天动地的霹雳声。已经变成黑色岩石的河顶被炸成了碎片,一股白热的熔岩从下面的熔岩河里喷向天空,高达几百英尺,在空中变成桔红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分散成扇形,又落了下来。指挥官们对爆破结果非常满意。

  飞机又飞了回来,扔下另一颗炸弹。这次炸开了一个二三十英尺宽的洞,大量的黑色岩石碎片落到熔岩流里,堵住了一部分河道,熔岩开始从洞口溢出,向左边流去。

  这正是哈尔所希望的,他不禁得意起来,但他立刻又提醒自己还会有万一,说不定还会出什么岔子。他焦急地等待着另一架轰炸机。

  可惜,这次扔下的教练弹离目标较远。飞机兜了个圈子,又投下另一颗教练弹,正中目标。它又回到爆破点上空,投下一个大家伙,把洞口扩大了20英尺,岩浆粘结着巨大的砾石,轰轰隆隆地滚进熔岩河里。“拦河坝”越来越高,更多的熔岩从洞口溢出来,形成一条光闪闪的熔岩流。尽管只有六七英尺宽,却是沿着相反的方向流经山谷,直奔大海。

  炸弹一个接一个地开了花,裂口越来越大,直到这个魔鬼的后背被彻底炸开。裂口处填满了石块,被堵住的“河水”,急于寻找出路,便从左边滚滚而出,形成一股强大的熔岩流,向荒无人烟的山谷流去。

  希洛城得救了,从“大坝”较低的地方溢出的岩浆还会继续向希洛城流动,但在到达城区以前就会凝固了。

  哈尔兴高采烈的心情被新的焦虑搅乱了。他看到在新河道里流动的桔红色的“河水”,有越过一个山丘的危险。那样的话,山丘另一侧的几间房子就会被烧毁。

  爆破任务完成后,侦察机飞回机场。哈尔向詹诺博士和丹博士提起他所看到的新情况。

  “是的,我也注意到了。”詹诺博士说,“和当兵的说没用,这不是轰炸机的事。我认为,我们应该去调查一下。遗憾的是我得回观察所了。”

  “那么我们替你调查吧。”丹博士建议道。

  “太好了。但你们需要一辆车,我给你们借一辆军用吉普。”

  吉普车载着丹博士、哈尔和罗杰向西南方向驶去,越过一个个低矮的山丘,然后向西驶向熔岩河流过的那条山谷。这条路很少使用,与其说是公路,倒不如说是山路,路面坑坑洼洼,车子从上面驶过,颠得他们头晕目眩。最后他们终于来到了那个山丘上。山丘的一边是小小的村落,一边是凶猛的熔岩河。

  “从这儿看还不太坏,”丹博士说,“山丘的高度足可以挡住熔岩,我们可以回去报平安了。”他看看不断向他们逼近的“河水”,“流得真快,我们离开这儿吧。”

  吉普车调了个头又驶进了荒凉的山谷。四周热气逼人,烟雾在头顶上飘浮着,还有一些奇怪的像玻璃丝一样的东西,挂在灌木丛上,而且越来越多。看起来就像点缀过的圣诞树一样。

  “那些玻璃丝似的东西是什么?”罗杰不解地问。

  “是熔岩,”丹博士说,“迷信的人说那是佩丽的头发,发怒的女神揪下自己的头发,撒向空中。实际上它来自那条熔岩河里的熔岩喷泉。风把这些粘糊糊的岩浆吹散,拉成一根根长丝。它们随风飘荡,遍布旷野,点缀着树林和灌木丛。”

  透过周围的高大林木,仍然能看到那条熔岩河。本来他们离它越来越远,但奇怪的是。温度似乎在升高。前面传来一种树木燃烧时发出的噼噼啪啪的声音。

  他们转了个弯,才发现路已经被一股10英尺高的熔岩河切断了。他们赶紧刹住了吉普车。

  “这儿过不去了。”丹博士说,“我们得回去看看这条路到底通到哪儿。”

  他们调过头来,沿着山路向回开。

  越来越浓的烟尘呛得他们不停地咳嗽。路边的树已经烧了起来,火势越烧越旺。

  突然,吉普车又停了下来,他们眼前又出现了一条熔岩河。

  很明显,那条河已经分成两股,他们恰好被夹在中间。熔岩碰到的每一棵树,每一丛灌木都冒出火苗。火焰舔噬着车轮。

  “趁车还没着起来,我们快离开这儿吧。”哈尔说。他们急急忙忙地下了车。

  他们跑进树林里,火舌在后面紧追不舍。这是一个热带丛林,一棵棵参天大树上缠绕着藤蔓。他们没有砍刀,只能用手撕扯开荆棘和爬山虎,开出一条道路。

  他们喘息着,搏斗着,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努力,但大火却步步紧逼,热气烘烤着他们的后背。紧张和恐惧使他们发疯似的想在丛林中打通一条路。胳膊被划破了,满手都是血。火焰已经烧到了他们身上,后背和裤子都着火了,脖子被烧得疼痛难忍,而且还能闻到自己头发被烧焦的味道。

  年纪最小的罗杰走得较快,一直在前面10英尺的地方。哈尔跟了上来,丹博士在他后面跌跌撞撞地走着。忽然,后面的脚步声没有了,哈尔急忙回过头来,看看博士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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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博士已经停止了搏斗,像一尊雕像似的一动不动地站着,随后就瘫倒在地。

  “罗杰!”哈尔喊道,“快救博士!”

  他们架起瘫作一团的科学家,艰难地向丛林外走去。他们一步步地向前挣扎着。时间一秒钟一秒钟地过去,火势越来越旺,他们周围树叶卷曲着,噼噼啪啪地燃烧起来。

  最后他们终于冲出了灌木横生的树林,来到一段布满碎石的路上。他们汗流侠背,上气不接下气,吃力地带着博士顺着山谷走下去。他们刚刚逃离的那片树林顷刻间就轰轰燃烧起来。

  正在这时,他们听到了另一种声音,发动机的嗡嗡声。一辆军用吉普车迅速驶入山谷,停在他们身边。“这儿够危险的,”司机说,“我们估计到你们需要帮助。快上车吧。”他们满怀感激的心情,扶着博士一起上了车。“你们的伙伴怎么了?”开车的军官问。

  “昏过去了,”哈尔说,“恐怕不是一般的昏迷,最好是立刻把他送到医院去。”

  “希洛城有一家医院,”军官说,“但如果病情严重的话,最好还是去檀香山的女王医院。去机场只多用五分钟,我们给你们派一架飞机,一个小时之内就能把他送到医院。”

  他们感激军队能够做一些份外的事情。哈尔和罗杰看着博士被送上一架军用飞机后,也爬了上去,和他一起飞向檀香山。医院事先接到了电话,已经派出一辆救护车在机场等候他们。不久,昏迷不醒的博士就被送到著名的女王医院,受到了医生的护理。

  他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呼吸急促,脉搏跳得很快。他显然对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当詹姆斯·克拉克医生进行检查时,哈尔和罗杰就坐在旁边。过了一会儿,医生面对哈尔坐了下来。

  “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正拼命地想从着火的树林里逃出来,他忽然僵直不动了,接着又瘫倒在地上。”

  “如果只是昏迷的话,他早就该清醒过来了。他经常得这种病吗?”

  “有时候他会变得僵硬,像大理石雕像一样站一两分钟。他的眼睛突出,目光呆滞,脸色由苍白变成蓝色。我抓住他的胳膊时,觉得他的肌肉像拧成的绳子一样硬。”

  “在什么条件下发生这种情况呢?”

  “嗯,第一次是在浅间火山口,他似乎回忆起什么可怕的往事。”

  “过后他记得发生的事情吗?”

  “不,他什么也记不得。”

  “还有别的外界刺激使他发作吗?”

  “有一次,晚上发生地震,他尖叫着跳起来,发疯似地捶打着墙壁。还有一次,我们在‘法尔肯岛’潜水时,他得了‘氮中毒’。有时候他还像疯子一样唱歌。”

  “很有意思,”克拉克医生说,“我开始意识到是哪一类病了。他的情绪怎么样?经常发火吗?”

  “他变得很多疑,以为我们都在陷害他。”

  “对,”克拉克医生说,“听起来很像轻癫痫。”

  “那是什么病?”罗杰问。

  “噢,是一种轻度的羊角风。”

  哈尔大吃一惊。“会是那种病?我一直以为癫痫——嗯——是一种大脑疾病,有点精神错乱。可丹博士是个很聪明的人,甚至是杰出的。”

  “我的朋友,”克拉克医生说,“别忘了我们的大脑都有点儿毛病,都有点儿精神错乱。对于癫痫病患者来说,有些人拥有非凡的思维能力。朱利亚斯·凯撒、彼特拉克、彼得大帝、默罕默德、拿破仑,他们都患有癫痫病,可都是天才。有几种癫痫病是很可怕的,由于你没提起痉挛,我推测这是一种较轻微的癫痫。不要被‘轻’字迷惑了,和‘重癫痫’相比,它是轻的,但即使是轻癫痫也会致命的。”

  “可怎么会得那种病呢?”

  “有很多可能致病的因素,脑震荡或机械损伤就是一种原因。在他的工作过程中,我推测他的神经一定受到过严重刺激,要不就是发生过某种事故,或两者都有。”

  “有一次他刚要告诉我们的船长一些他的可怕经历时,却忽然闭口不谈了。他显然不愿提起那些往事。”

  “他是否因身体某个部位经常性的疼痛而常发牢骚呢?”

  “除了左边头疼以外没有其他症状。他自己好像也不在意。”

  “噢,也许就与此有关,我们应该给他拍一张头部的X光片。”当病人从放射室被送出来时仍然处于昏迷之中。克拉克医生和另外两名医生走进一间小黑屋冲洗底片,然后拿着那些照片回到哈尔面前,把它们举起来对着光线。

  “病因找到了,”他说,“那块黑色楔状物是一块颅骨碎片,压迫着神经中枢。有时候他的头部会受到类似机械震动的冲击,那个碎块一定要取出来,而且手术必须马上进行,否则他可能永远也不会苏醒了。怎样征得他的亲属的同意呢?”

  “我不认识他的亲属。”哈尔说,“他受雇于纽约的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他们会知道的。”

  “我们立即发电报,不能再浪费时间了。我们等回音的时候,就要做好一切准备。”丹博士早就被送到手术台上,外科医生站在旁边等着住在纽约的这位科学家的父亲的回音。同意的消息一到,手术就开始了。在手术室的走廊上,有一排椅子,是给这些焦急的朋友——哈尔和罗杰准备的。他们现在才感到他们是多么喜欢这位年轻的科学家,尽管他有时捕风捉影。脑手术是一件非常精细和危险的工作,病人已经被休克折磨得奄奄一息,很可能经受不住这种考验而死去。

  半个小时过去了,仍然没有消息。一个护士从手术室走出来,匆匆忙忙地穿过大厅。哈尔立刻跟了上去,“怎么样?”护士摇了摇头,仍然急匆匆地向前走。

  哈尔走回来,沉重地坐在椅子上。摇头是什么意思呢?是由于护士不允许乱说,还是最坏的事情发生了?足足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孩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走廊里走来走去,像焦急等待着父亲一样。手术室的门开了,一个穿白大褂儿的人一阵风似的走出来,向大厅走去。

  两个孩子不耐烦地等待着。终于,克拉克大夫和其他医生出来了,又匆匆忙忙地从他们面前走了过去。“请等一下!”哈尔央求道:克拉克医生转过身来。“他怎么样?”

  “他会好的,”医生说,“手术很成功。我们把碎片取了出来,但那一部分发炎了。你的朋友要休养很长一段时间,大约六个月以后他才能去逛另一座火山。现在,如果你不介意……”他一边说一边转身走了。哈尔和罗杰怀着难以形容的心情走进了病房。他们最大的快慰就是手术成功了。然而当他们意识到火山探险就此而结束时,又觉得很失望。他们坐在丹博士的床边。他仍然昏迷不醒,但现在已经和原来不一样了,情况好多了。圆睁的眼睛闭上了,呼吸也变得缓慢而轻松。“他真的睡熟了,”医生说,“你们怎么不去吃点东西?”罗杰走了出去,哈尔依然守在病人床边。等罗杰回来后,哈尔才出去。

  当他经过接待处时,听到一个人正在打听丹·亚当斯博士。哈尔停了下来。“你在找亚当斯博士吗?”他问。

  “是的,我是檀香山广告者报的记者,我想向他采访一下关于爆破的事。”

  “对不起,他现在不能接受采访。他刚作过手术,现在正在睡觉。”

  “你是他的助手哈尔·亨特吧?”

  “是的。”

  “那么也许你能给我讲一讲。”哈尔犹豫了一下,说:“我希望是由他来介绍,但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说话。好吧,我就尽我所知谈些情况吧。”哈尔刚刚说完,又有两个人来找亚当斯博士。接待室的人告诉他们,丹博士现在不能会客,他们转身刚要走,哈尔迎上去作了自我介绍。“我是亚当斯博士的助手,”他说,“我能帮你们做点什么吗?”

  “这是辛克莱尔先生,我叫斯科特,跟亚当斯博士一样,我们也在美国博物馆工作。博物馆刚才给我们发来电报,说丹博士在这所医院里,我们就赶来想看看有什么事情。”

  “你们太好了,”哈尔说,“他现在睡得正香。我正想出去吃点东西,一起去好吗?我们在饭馆里好好谈谈。”

  吃完薄煎饼、涂奶油的猪肉,又喝了一杯咖啡后,哈尔给两位科学家讲述了那夭发生的一系列可怕的事情:爆破熔岩流,逃离森林大火,飞向檀香山和紧张的外科手术。

  “医生说他需要休养六个月。”哈尔说。

  “你怎么办呢?”辛克莱尔问。

  “我想大概无事可作。”哈尔说,“但我们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早日康复。你们还没告诉我,你们在博物馆里的工作情况呢?”

  “我们的工作很有趣。”辛克莱尔说,“我们正在设法收集一些鲸和捕鲸的情况。研究现代捕鲸方法很容易,然而我们想知道的是在帆船和捕鲸船时代怎样进行惊心动魄的捕鲸活动。那时很著名的捕鲸船只剩下很少几艘仍然在海上航行。我们已经发现了一艘正在追踪鲸的船,并决定跟它一起去。”

  哈尔的眼睛亮了,“你说得太有意思了。”他说,“我真想多听一点儿,可我得回去照顾我的病人了。明天早晨再来一次怎么样?那时候他会醒过来,看到你们一定很高兴。”

  丹博士一直熟睡着。孩子们虽然愿意守护在他身边,医院的规定却不允许。他们只好到一家旅馆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又回到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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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谅解


  克拉克医生在楼下的大厅里等着他们。“你们的病人醒过来了,”医生说,“他急于要见你们。我想你们会发现他变了许多。”护士把他们带进病房。丹博士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一份晨报。

  “你们呆的时间不能太长。”护士提醒道,“你们知道,他还很虚弱。”

  “虚弱?没事。”丹博士睁开眼睛说。孩子们注意到他的目光不再那么冷酷,令人毛骨惊然了。“我觉得像换了一个人。今天早晨对我来说一切都变了。孩子们,坐下,我有点事要跟你们说,实际上是要向你们道歉。”

  “那没必要。”哈尔说,“你好好躺着,我们谈点别的不更好吗?”

  “不,我一定要跟你们说。我对你们两个人太不公平了,还有艾克船长和奥莫,我希望他们也在这儿,我也能这样对他们说。”

  “他们会来的。”哈尔说,“昨天晚上我给他们发了电报。”

  “医生给我讲了许多我不知道的事情。”丹博士继续说,“他说我有很长一段时间精神不正常。现在我知道他说的是对的。我曾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但我希望你们不要责怪我,因为我脑袋里有那块碎片。医生还告诉我说我有几次失去了记忆,如果不是你们照顾我,我早就没命了。”他伸出手来,紧紧地握住哈尔和罗杰的手,“我一直在想,我对我过去的一些想法感到非常可耻,特别是当我看到了对你的访问记以后,不用说你们已经看到了。”

  “不,我们还没来得及看。”

  哈尔拿过报纸。整个头版登载的全部是熔岩流的爆破工作。有几张从侦察机上拍摄下来的照片,有詹诺博士的声明和希洛市长的感激之辞,还有一份轰炸指挥官的报告和一份参谋长的军事报告:

  “这次行动军方的开支总计二万五千美元,而拯救出的建筑物和财产价值五千一百万美元,因此,从经济观点来看,显然是很合算的。更重要的是三万居民和他们的家园得救了。据目击者说,任务完成得非常出色,炸弹准确地击中了目标。这次对熔岩流的空中轰炸创造了一个新的奇迹,是地质科学实验的巨大成功。”

  紧接着是对哈尔的采访,其中一段写道:

  “尽管詹诺博士一再声明轰炸计划的最初设想是哈尔·亨特先生提出的,但亨特先生在接受采访时仍不肯接受这一荣誉,他把这个精心设计的杰出计划归功于访问学者,火山学家丹·亚当斯博士。”

  “当我读到这儿时,我觉得自己太渺小了。”丹博士说,“还有那些愚蠢的念头,什么你要使我名誉扫地了,什么你要取代我的工作啦……我现在真不明白怎么会产生那些想法,当然,爆破计划是你的,等我能接受记者采访时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他们,他们会把真实的故事写出来的。”

  “别多想这件事了。”哈尔说,“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休养,尽快恢复健康。还有更多的火山等着你去征服。”

  “我已准备好了!我不会再害怕了,我现在就不害怕了。”

  “害怕!”罗杰说,“我可从来没见过你害怕。”

  “我能把恐惧隐藏起来自己也很高兴。每次接近火山口时我就紧张得要命,恨不得从我的躯壳里逃出去。这全是由于……”他停了下来,笑了笑。“我从不愿谈起它。那是一次任何人都想忘掉的可怕的经历,现在忘不掉我不在乎了。那是在墨西哥的帕里库廷火山,我失足掉进了火山口,落下几百英尺,头猛地撞到岩石上,昏了过去。当我慢慢醒过来时,发现坡度太陡,根本爬不上去。我被下面的岩浆烤着,越来越虚弱,头脑昏昏沉沉的。我在火山口里整整呆了一夜,头疼得越来越厉害,像在宗教法庭的地牢里受酷刑一样,我觉得再也忍受不下去了。随后我的思维就陷入混乱,竟奇迹般地爬了出来。我也说不清是怎么搞的,但从那次以后,我就谈火山而色变。现在好了,由于这次手术,我的恐惧感消失了。几个月以后我就能再回到火山中了,那里有我的事业,能在那里工作,我就心满意足了。可你们呢?你们的工作还没着落呀。”

  “檀香山是一个繁华的地方,”哈尔说,“我们会找到事做的。”

  “噢,我有一个建议。今天早晨在你们来这儿以前,我给我的两个在美国博物馆的同事打了电话。我想你昨天已经见到他们了,辛克莱尔和斯科特。”

  “是的,我和他们谈过了。”哈尔说,“他们的计划听起来很有趣。”

  “他们很喜欢你们。”丹博士说,“我对他们说的关于你和罗杰的事丝毫没有减弱他们对你们的喜爱。他们正在物色一些年轻人协助他们完成捕鲸探险,你们觉得怎么样?”罗杰的眼睛里放出兴奋的光芒。“总之,”丹博士继续说,“你们还是为美国博物馆工作,只不过是换了个上司而已。”

  “我们不愿换上司。”哈尔说,“我们宁可继续和你呆在一起。但我们不能——捕鲸听起来很有吸引力。我们再考虑一下。现在我们该走了,你应该休息了。”

  “唉,别多想了。他们过几天就要出发了。”两个孩子走过大厅,心情难以平静。“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罗杰叫了起来,“还要几天的时间来决定!要是我,几分钟就足够了。”但是哈尔比他年龄大,想得比他多。他认为这件事不能轻率地决定。事实上,他们一定出大门,他就作出了决定。

狗蛋 发表于 2009-4-14 00:45

  1、长着十对翅膀的鸟


  在檀香山港所有的山丘上,人们正朝海面张望。港口沿岸的码头挤满了围观的人群。

  他们都注视着同一个方向。轮船、游艇、货轮、拖船,还有头顶上的直升飞机,正在起飞的往旧金山去的飞机,他们都不在意。

  这些东西,不管哪一天他们都能看到。

  他们正在看的东西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那是一艘一个世纪前所常见的载人或捕鲸的船只。

  这艘船没有烟囱,不冒黑烟也不发出嘎嘎的机器摩擦或轰隆声。船上的三根桅杆高高地耸立着,足有30多米。桅杆上挂着20面硕大的帆,它们静静地悬在阳光灿烂的天空中,活像一只正要展翅飞翔的巨鸟。

  “真好看!”有人说。

  “这样的古代美人还能保留下来,真没想到。”另一个人说。

  “美人?我的老天,”一个水手模样的人说,“等你了解到了那上头的人的命运,你就再不会觉得她是个美人了。”

  “但愿不至于那么糟糕,”又一个人的声音插进来,“因为我们正打算乘那艘船航行呢。”

  “我为你们感到遗憾。”水手抬头看着那位刚来的人说。他看见了哈尔·亨特。哈尔19岁了,看上去已经是一个体魄健壮的小伙子。他开心地笑着,黝黑的脸容光焕发。

  “唔,”水手承认,“看来,你似乎能照顾自己了。不过,我希望这个小家伙不跟你们一道去。”

  罗杰恼火了。他刚满13岁,但他竭力摆出一副高大强悍的样子。他正想开口激烈反驳,斯科特先生却插嘴了:

  “我想,我们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说罢,他就和两个孩子一起挤出人群。

  水手怀疑地摇摇头。但是,哈尔和罗杰对他们这位老伙伴充满信心。只要跟美国博物馆的科学家亚瑟·斯科特在一起,一切都会顺顺当当的。

  不过,水手的话仍然使他们有点儿不安。

  来到码头边,他们踏着梯子上了等在下头的一条汽艇,朝那只长着十对翅膀的巨鸟驶去。越驶近巨鸟,他们心里就越不安。那艘船本身并不像它的那些帆那么洁白漂亮,乌黑笨重的船体模样凶险,船上飘出一股刺鼻的鲸鱼油和腐败鲸脂的臭味儿。

  船尾上的船名已经清晰可见。船的名字可不怎么漂亮——杀人鲸。船籍港是圣海伦娜①。

  “她以杀人鲸命名,”斯科特先生说,“那是所有鲸鱼之中最凶恶最危险的一种。”

  “圣海伦娜在什么地方?”

  “那是远在南大西洋的一个岛屿,一向都是一个捕鲸大港。50年前,就在那个港口,你一次就能看到成百艘捕鲸船。在北边的海港,捕鲸船更是数以百计。”

  ①圣海伦娜:南大西洋的一个岛屿,1815~1821年,拿破仑曾囚禁于此。——译注

  油画《拿破仑在圣海伦娜》

  “才50年前吗?”哈尔说,“我还以为是许多世纪以前的事呢。”

  “不,扬帆捕鲸这行当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古老。一直到1907年,新贝德福德还有一支拥有22艘捕鲸船的船队。当然,今天,捕鲸业已经被附设加工厂的大船所垄断。但是,随着对鲸产品的新需求的出现,一些老式帆船又重新投入了使用。这就使我们能有机会看到,过去是如何进行捕鲸的。美国博物馆要求我为该馆的图书馆提供捕鲸作业的完整记录并把作业过程拍成电影。”

  “船长真的已经同意把您给带上吗?”

  “同意了。不过,他说他还要再雇两个人手才能动身。他的两名船员走了——他得找人把他们的位置补上。”

  “那么,我们就是填补他们的位置的人了。”哈尔说。

  “一点儿不错。你们从来没有在这种船上干过,不过,他也可能找不到有这种经验的人手。你们曾经驾着自己的船横渡太平洋,打那以后,你们就有了一些航海经验。就算是罗杰,也不会因为太年轻而不中用,他可以当餐厅的侍应生或了望员——在帆船上,他有很多事儿可干。”

  他抬头看了看杀人鲸号那丑陋可怕的船体说:

  “唯一的问题是——你们想不想去?我不想勉强你们,也不要你们仓促答复。这完全由你们自己决定。我可以告诉你们,这是一桩苦差事——太苦了,那些习惯于轮船上的轻松工作的水手连碰都不会去碰它。我还可以告诉你们,依我看,船长像是个恶棍,甚至可能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这也是他老找不着人手的原因。幸亏你们已经打电报给你们的父亲,征得他的同意,我没办法对你们负责。你们有自主权。等见过船长,参观过整艘船后,你们想不干也还来得及。”

  汽艇紧挨着杀人鲸号那乌黑的船尾停下来。从这儿朝上看令人头晕目眩。他们抬头看看船舷,一挂绳梯搭过船舷垂下来,绳梯的上头固定在一只翻过来的救生船上头的吊艇架上。

  在三根桅杆上面,主桅和前桅上装着横帆,后桅按三桅船的式样装着纵帆。主帆和前帆,中桅帆和上桅帆,最上桅的帆和斜桁纵帆都高挂在桅上,主桅顶端的了望台离水面足有33米多。

  尽管他们很爱海,而且曾多次读过有关古横帆帆装船的描述文章,研究过它们的图片,但他们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这种船。一想到要攀爬那些在蓝天上晃荡的蜘蛛丝般纤细的绳梯横索,他们就不由得害怕得发抖。绳梯横索一直通到轻轻摇晃的桅杆顶,在那儿,一伸手似乎就能摸到天上的云彩。如果现在往上看都会头晕目眩,那么,在风暴中,从那摇摇欲坠的绳网上往下望,又会有什么感觉?在那种时候,绳梯绝不会仅仅轻轻摇晃。

  “啊,水手的生活令人陶醉!”罗杰说,但他说话的声调都变了,听上去并不那么有信心。

  “好啦,你们过去吧。”斯科特说。

  两个孩子从恐惧的迷惘中回过神来,攀着绳梯爬上船去,斯科特跟在后头。他们翻过栏杆,落到甲板上。

  船着火了吗?熊熊人焰直往上冒,空中弥漫着白色的蒸气。人们似乎正在与火焰搏斗。两个孩子凑上前去。现在,他们看清楚了,那只不过是在一堵砖墙里头燃烧的火焰,火上架着巨大的黑锅,每个锅都大得装得下好几个人。水手们正在把跟他们的身体一样大的一块块肉拖过甲板,扔进锅里。

  “他们在熬鲸油,”斯科特先生说,“那些是鲸脂。鲸脂是鲸鱼身体最外头的一层保护层,脂肪很丰富。他们把鲸脂放进锅里,把油熬出来,这就叫提炼鲸油。”

  水手们褴褛的衣裳上布满斑斑点点的油迹和血污,又没刮胡子,看上去跟凶恶的海盗一模一样。发号施令的是他们当中最凶恶最高大的一个。他看见来人了,就咕咕哝哝地朝他们走过去,脸上的神情就像他要把来人活恬扔下水去。他的眼睛大而突出,像巨型玻璃弹球;他那难看的嘴巴不怀好意地朝右歪着,下巴额像海盗船的船头似地向前突出,长满又密又硬的胡子,活像箭猪身上的刺。

  “你们要干什么?”他开口粗声粗气他说,刚说完,他就认出了斯科特先生。“这么说,你就是那个搞科学的家伙咯。”很显然,他在竭力装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欢迎到船上来。要搭我的船,你准备好船费了吗?”

  “准备好了,”斯科特先生说着,从胸前的衣兜里掏出一大卷钞票来。“我相信,这够付你要的三个星期的船费了吧。”

  “要这么多钱呀,”哈尔大叫起来,“就搭这么一艘船?”但他马上就意识到,他不该开口。不管怎么说,这事儿与他没关系。

  船长瞪着他,“这个乳臭未干的家伙是什么人?走船得多少花销,他懂些什么?带上一个碍手碍脚的搞科学的家伙又会给我们添多少麻烦?”他把钱往裤兜里一塞,冲哈尔说:“圣灵在上,我倒希望你是我的船员,那样,我非用鞭子抽掉你一层皮不可!”

  哈尔并不俱怕。他个子长得跟船长一样高,虽说体重可能比不上他,但却跟他一样结实健壮。

  “那就抽吧,”他笑着说,“因为我想,我马上就要成为你的般员了。”

  斯利·特先生赶忙息事宁人。“都是我不好,”他说,“一开头我就该给你们作介绍的。格林德尔船长,这是哈尔·亨特和他的弟弟罗杰。你不是还缺两个人吗——也许,他们肯签约受雇。他们有一点儿航海经验。当然,对于横帆帆装船他们懂得不多。”

  “没有人懂!”船长咆哮着说。

  “不过,他们很快就能学会的,跟你所能雇到的任何人一样。他们吃得惯苦。他们的父亲是一位著名的动物收藏家,他为动物园和马戏团搜集动物。他曾多次派他的孩子去不同的地方搜集各种各样的野生动物,也曾派他们去进行科学考察,目的是让他们对我们生活着的这个世界有所认识。在你的船上,他们将会学到很多东西。”

  “他们会的。”船长怒冲冲地表示同意。“我会让他们学到一些他们一辈子也忘不了的东西。可我还不知道,该怎样接待一对绅士。”

  他啐了一口,说出“绅上”两个字。

  “他们可能想要特殊照顾吧,”他又说,“我敢说,他们下会得到的。他们得跟其他水手一样睡在水手舱里,给他们什么就得吃什么。他们得手脚麻利,竖桅杆时手脚要快,否则,就得吃苦头,哪怕他们的老子是暹罗国玉,我也不在乎。”

  “别担心,”哈尔说,“我们的父亲不是暹罗国王,我们也不是什么‘绅士’。我们不需要特殊照顾。”

  “看来,干这一行,你们还不算太嫩。”船长咕哝着说,“把手给我看看。”

  伸出去让他检查的两双手全都又粗又硬。船长感到意外,但却不肯流露出来。

  “奶油似的,软绵绵的。”他挖苦他说,“在这条船上千上不到一天,你们的手掌就要磨出李子大的泡来。好吧,谁让我雇不上我想要的呢,只好逮着什么要什么了。下来签约吧。”

狗蛋 发表于 2009-4-14 00:45

  2、捕鲸船上两“绅士”


  格林德尔船长咚咚咚地走下舷梯到他房里去了。哈尔和罗杰正要跟着去,斯科特先生拦住了他们。

  “我越来越不喜欢这家伙,”斯科特低声说,“我不得不跟他一道去一但你们却不一定。很抱歉,把你们给牵扯了进来。我说,趁现在还来得及,你们赶紧打退堂鼓吧。”

  哈尔看着罗杰。他想,不管将要面临什么,他都受得了。但对他弟弟来说,这可能就比较难了。

  “就看这孩子了。”哈尔说。

  想到他们最终可能会惜过这样一次乘三桅帆船捕鲸的伟大探险,罗杰的心已经一直沉到了脚底。现在,他忽然高兴起来。

  “如果完全由我决定,”他说,“咱们就走吧。”说着,他抢先一步走下舷梯。

  文件就放在船长室的桌子上。哈尔开始仔细地审阅。

  “得啦,得啦,”格林德尔船长不耐烦他说,“你以为我有空等你把那些印得那么小的字逐个读完吗?签个字就得了,哪儿来那么多罗嗦事。我给你1/300成。”

  哈尔知道这套利润分成的规矩。捕鲸人一般是不拿薪水的,出海捕鲸一次,每个捕鲸人就从那次捕鲸所赚的利润里头分得一份。这样一份利润就叫做“一成”。哈尔的1/300成就是,假如他们这次出海捕鲸收获300加仑鲸油,那么,哈尔所得的报酬就是卖出一加仑鲸油所得的钱。这样的一份当然很少。

  “那我弟弟呢?”哈尔问。

  船长气得两眼冒火:“别指望我会给小家伙工钱!他只能当个学徒,除了给口饭吃,给个铺位以外,他什么也别想得到——就这样,还便宜了他了。”

  对于罗杰来说,这似乎不公平。但他忍住了,没有开口,他参加这次航行的目的毕竟只是为了积累经验,而不是为了钱。他最不高兴的还是被人叫作小家伙。他不是已经足足13岁了吗?因为个子高大,有些人还常常以为他已经十五六岁了呢。这船长真是门缝里看人!罗杰心里痒痒的,渴望有机会叫这位船长看看,他可不是什么小家伙。

  签好约后,船长带斯科特先生去看他的房间。那是船长室紧隔壁的一间小房间。“其实,这是大副的房间。”他说,“不过,既然这次出海我没有大副,你就住里头吧。”

  他回头吩咐两个孩子说:“到上头去找二副德金斯先生。他会告诉你们在这条船上作为水手该如何生活,如何干活。当心,你们可得快着点儿学,这次出海统共才三个星期,要是你们花三个星州才把该干的活儿弄清楚,我雇你们顶屁用!今天下午就把你们的行李搬上船来。天亮前开船。”

  “谢谢。”哈尔说完就往门外走。

  “等一等,你这家伙,”船长大喝一声,“你需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对一位高级船员说话要称他作‘阁下’。”

  “谢谢,阁下。”说完,哈尔就走上了甲板,罗杰跟在他后面。

  德金斯先生正等着他们。他外貌粗犷,跟砂石一样,但脸上却挂着微笑。

  “带新手去看那些绳索通常总是我的事儿,”他说,“我想,你们可能愿意先看看你们的床铺吧。”

  他把他们带到前面,从舱口下去,走进水手舱。

  水手舱没有舷窗,里面很黑。只有两盏噼啪作响的鲸油灯射出幽暗的光,冒着浓烟,散发出浓烈的令人恶心的气味儿。

  舱里还有各种各样的其他气味,气味筑成的墙,气味汇成的海浪。气味浓重得仿佛凝固了,只有手斧和刀子才能把它穿透。挂在衣帽钩上的衣服散发出死鲸鱼的恶臭,除了半开的舱口以外,水手舱就再也没有通风的地方,天气不好的时候,舱盖是关着的。发霉的破衣烂衫,长毛的靴子,不洗澡的身子和腐烂的食物,所有这些气味全部闷在舱里,高温使它们更加令人窒息。

  “你们就凑合着睡这儿吧。”二副指着一上一下两个铺位说。

  哈尔仔细看了看两个铺位。单薄的垫子铺在木板上,垫子里头没装弹簧,床上没有被褥也没有枕头。

  “毛毯呢?”哈尔问。

  “毛毯!我的天,这儿可是热带地区。有‘驴子早餐’就是你们的运气了。”

  罗杰想起船长说过什么“驴子早餐”一类的话。

  “什么叫‘驴子早餐’?”他问。

  “这床垫子呀。”

  “干嘛管它叫‘驴子早餐’呢?”

  “我不知道。我猜那是因为里回塞满了稻草。”

  “好可怜的早餐!”哈尔捏着那床垫子说。垫子还不到1寸厚。铺这种垫子睡在硬板床上一定硌得慌。

  “这对你们的背部有好处,”二副大笑着说,“不是吗,人家都说,现如今,那些最高级的人物都时兴睡硬板床,大夫们也认为睡硬板床有益健康。当然罗,也只有最高级的东西船长才会中意。”他又大笑一阵,“最高级的铺板,最高级的黑房,还有,最高级的猫九尾鞭。”

  哈尔知道,黑房嘛就是禁闭室,猫九尾鞭呢,那准是用九根皮子拧成的鞭子,是用来鞭打那些不守规矩的水手的。

  “你说猫九尾鞭,这是在开玩笑吧?”哈尔说,“我想,不会有人再用那玩意儿了。那是法律所不允许的。”

  这话使二副感到滑稽。

  “法律,”他说着,笑得气都喘不过来。“法律,你说,法律!相信我,在这条船上,制定法律的是船长。”他止住了笑,突然换了一副野兽般凶残的面孔。在那一瞬间,他突然从一个大大咧咧的水手变成一只狂嗥乱吠的野兽。他抬头朝舱口瞄了一眼,接着,压低嗓子,用沙哑的声音喃喃地说:

  “你们最好现在就开始了解一点儿情况,”他说,“反正你们早晚得知道的。为什么老伙计格林·德尔找人手这么难?那两个船员为什么要走?他为什么肯雇用你们这样的新手?他得找点儿新‘饲料’,好喂他的‘猫’啊,原因就在这儿。船上几乎人人都挨过那鞭子,连大副也不例外——他就是为了这个才不干的。瞧。”

  他一把扯开钮扣,脱下衬衣。他背上青一道紫一道地布满了鞭痕,每道鞭痕都肿起半厘米多高,有些地方已经化脓,溃烂。

  “但是,你们为什么要容忍这个?”哈尔问,“你们可以向檀香山警察局举报。你们干嘛不一起离开这条船?”

  “听着,伙计,你不懂。我们从圣海伦娜出来一年了。我们不拿薪水——只有分成——分成的钱要等我们回到圣海伦娜才能付给我们,谁走了,谁也就拿不到他应得的一份。每个要走的人,走之前都要考虑再三。现在,你还觉得奇怪吗?不,我们只有两条出路。一是就这样忍下去,直到回到圣海伦娜为止。”

  哈尔等着他说下去,但是,他不说。哈尔怂恿他:

  “那么,另一条出路呢?”

  德金斯扫了一眼周围那些空荡荡的床铺。“隔墙有耳,”他说,“你们也长着耳朵,我怎么知道能不能信任他们?另一条出路是什么?发挥你们的想象力吧,那倒不会有什么坏处——但记住,我可什么也没说。”

  暴动。这两个字眼清晰地浮现在哈尔的脑海中,清晰鲜明得仿佛这两个字本身正在放开嗓子呐喊。两个孩子曾读过无数的关于在公海举行暴动的故事,现在看来,不是毫无用处。这艘船已经基本具备了暴动的条件。没有大副作他的后盾,面对全体满怀怨气的船员,船长是孤立的。只要把他除掉,船员们就能把船驶到某个走私犯的窝子,卖掉鲸油和船,把钱给分掉。

  在今天,在我们这个时代,可能发生这种事件吗?两个孩子深知,这不但是可能的,而且确实发生过。仅在他们自己跨越南海从旧金山到日本的一次航行中,就发生了好几起暴动事件。

  他们知道,太平洋仍然是一片尚未征服的海域。它的面积比地球上所有陆地加起来还要大,海面上撒布着大大小小25000多个岛屿,这些岛有一半还荒无人烟。

  太平洋既是恶棍的乐园,也是正直人们的天堂。它的大片大片海域,警察和法庭都鞭长莫及,坏蛋们可以为所欲为,好人也可以伸张正义。想销声匿迹的人可以在它那无边无垠的海域里藏起来,比躲在非洲的那些密密的莽林中还要保险。

  哈尔估计,这次航行最后可能不会像他们原先想的那样,仅仅是一次探险。

  “好啦,我带你们到甲板上去看看吧。”二副说。他们爬上甲板。从闷热恶臭的水手舱里出来,甲板上清爽新鲜的空气对于他们就仿佛是一服滋补剂。

  “你们得熟悉船上每一样东西的名称,”二副说,“这样,当人家吩咐你们操纵收帆索时,你们才不至于抓起升帆索呀什么的。唔,你们先认识那三根桅杆——前桅,主桅,还有后桅。那些挂着帆的水平桅杆是帆桁。把那些帆卷起来就叫收帆,那些用来把帆固定的细绳就叫束帆索……”

  这艘船是帆船当中最复杂的一种;二副继续把那些复杂的索具指给他们看,并一一作介绍——帆桁吊索,横帆,纵帆的后下角,帆腹,转帆索,下前角索,调节帆位角的绳索,侧支索,桅支索的横稳索,桅顶上了望用的笼子,桅楼横木,脚索,浮标索,操舵索,系索栓,系锚杆,前支索,后支索,桁条,斜桁,吊艇架等等。20多面不同的帆,每面都有它们特定的名称。

  二副一边介绍一边不断笑嘻嘻地狡黠地瞄着他们,他们使他开心,他以为他所说的他们都不懂。最后,他说:“够啦,我敢打赌,我说的你们没准连一半都记不住。这面帆叫什么?”

  “后帆纵向帆。”两个孩子异口同声说。

  “那么,那一面呢?”

  “斜桁顶帆。”

  “船首斜桁撑杆和船首斜桁侧杆有什么不同。”

  ……

  回答完全正确。他继续考问。孩子们答错了几个地方,但幸亏他们对航海有着强烈的爱好,幸亏他们有驾驶纵帆船的经验,也幸亏他们读过许多书,他们答问的错误率极低。

  “不错,”德金斯不得不承认,说完,大概因为怕两个孩子太得意,他又说:

  “不过,说得出它们的名字是一回事,能不能操纵它们,又是另一回事。在风暴中,你们得在离甲板30多米高的地方拼命收帆,到那时候,咱们再看吧——还有,等你们划着那些小船,用索具拖着鲸鱼,鲸鱼只要一摆尾巴就会把你们的小船砸得粉碎。到那时,你们才知道呢,没本事能当捕鲸人吗?”

狗蛋 发表于 2009-4-14 00:46

  3、格林德尔船长的恶作剧


  罗杰正在腾云驾雾。

  20面白帆正在他脚下迎风招展,就像白云缭绕。

  他正在桅顶的瞭望台里,那是主桅顶端上面的一种笼子,又叫桅上守望楼。瞭望台下30多米是甲板,但他看不见,除了脚下那些云朵似的白帆外,他什么也看不见。此刻,他正在天空中飞翔,像鸟儿,又像飞机。白云环绕在他的脚下,头顶上还有更多的真正的白云。

  不过,他也不是完全孤独的,还有一个人正与他一起分享这片天空。吉格斯站在前桅顶的瞭望台上,他也是船上的一个船员,他同样也看不见下头的船。但他们上隙望台去不是为了看船。罗杰和他都是彼派到上面去搜寻鲸鱼的。

  他们所站的地方相距不到1米,但却隔着一道不可逾越的深沟。他们仿佛被安置在山峰之巅,这山峰被一道深深的山谷隔开了,山谷里云雾弥漫。这云层有1米多厚,人们很容易产生这样的幻觉,以为自己能踩着这云铺的洁白的地面从主桅顶走到前桅顶。但当你一想到这地面是多么的靠不住,它很可能会狡黠地引诱你,让你摔到甲板上,坠入死亡的深渊,你就会头晕目眩,你的手会不由自主地紧紧抓住那座使你心惊胆战的守望楼的栏杆。

  当然罗,头晕目眩的应该是那个笼子——罗杰是绝不肯承认自己会头晕目眩的,笼子在转圈儿呢。海面还算平静,但微微起伏的浪涛已经足以使船懒洋洋地摇晃颠簸。

  这样的颠簸对甲板上的人不一定有什么影响,但是,船体只要左右晃动几十厘米,主桅顶就会晃动很多米。就因为这样的晃动,罗杰被颠得晕头转向,心口窝那儿很不舒服。

  这是他参加捕鲸的第一天。拂晓时分,杀人鲸号就驶出了檀香山。经过格林德尔船长的面试之后,两个孩子和斯科特先生上岸去取了行李。斯科特先生去跟他的同事辛克莱告别。因为船长坚持说,有一个“搞科学的”已经够烦的了,辛克莱没能跟他一块儿乘杀人鲸号去考察。哈尔和罗杰也去跟他们在快乐女神号纵帆船上的朋友们告别,他们曾乘坐这艘纵帆船在太平洋作远洋航行,纵帆船仍然由美国博物馆租赁,艾克船长和那个波利尼西亚男孩奥莫将料理这艘船,直到三个星期以后,杀人鲸号返航为止。

  上船后的第一个晚上过得并不怎么愉快。第一件使他们吃惊的事发生在吃饭的时候。船上没有饭厅,事实上连张饭桌也没有。船员们排着队从“盖莉”(就是船上的厨房)的墙壁上的一扇小窗户前走过,厨子从这扇窗户把盘子递出来,盘子里盛着肉、豆子和厚厚的一块硬“塔克”(就是船上的硬饼干)。

  取到饭后,你可以找个地方坐下来。当然,椅子是没有的。但你可以坐在水手舱的前面,或者坐到舱口盖上,要不。就干脆坐在甲板上。

  你也可以站着吃,这也不坏,因为吃这样一顿饭要不了多长时间。这不是那种值得细细品尝的饭食,你可以把东西匆匆塞进口里,不用5分钟,肉呀,豆子呀,硬“塔克”呀,就全落到你的肚子里了。

  说到硬“塔克”,这名字起得可真好。它实在是硬,哪怕是最厉害的牙齿也休想在上面咬出齿印。般员们大都把他们的饼干扔进水里,或者用来打那些围着船转的海鸥和海燕。

  盘子吃空了,两个孩子正要把它们送回厨房去,一位水手提醒他们说:“先把它们洗干净。”

  “哪儿有水?”

  “啊呀,水!”那位水手叫起来,“你们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豪华游艇吗?有水给你们喝就万幸了——要水洗东西是不可能的。”

  他从口袋里拽出一团棉纱绳,棉纱乱七八糟的,但却柔软得几乎像脱脂棉一样。他用棉纱擦了擦他自己的盘子,把那团粘乎乎的东西扔进海里。然后,他给孩子们一点儿棉纱,孩子们也学他那样把盘子擦了一遍,这才送回厨房那扇小窗口去。

  “很快你们就会熟悉这儿的规矩的。”给他们棉纱的那位水手说,“我叫吉姆逊。有什么为难的事儿,我兴许能给你们帮点儿忙。”

  “非常感谢,”哈尔说完也为自己和弟弟作了介绍,“可我不大明白。我们现在还在海港内——船上肯定还有很多淡水。”

  “有是有,”吉姆逊说,“但是,当你驾驶着这样一艘船离港时,你永远都无法预料,得多长时间你才能返回海港。你几乎只能听凭风和气候的摆布。你当然想在底舱里摆满一罐罐淡水,可是,这样一来,鲸鱼油又该放在什么地方呢?相信我,在咱们的船长眼里,鲸鱼油可比水重要多了。鲸鱼油就是钱,而水只意味着生命。如果要船长作出抉择,我敢肯定,他一定宁可让我们当中的一些人渴得发狂,胡言乱语,也不肯只装上一点儿鲸油就灰溜溜地返航。”

  “可你总得用水洗衣服呀!”哈尔说。

  “对——不过,不用淡水。过来,我指给你们看。那就是我们的晾衣绳。”他指着一只桶旁边的一卷绳子说,“每次开船之前,我们都把我们的脏衣服泡在那只桶里——桶里头装的是一种弱酸溶液——衣服浸透后,我们就把它们紧紧地系在那恨绳子的一端扔下水里。我们的船拖着那捆衣服在海里走两三天,等再把它们拉上来时,你瞧着吧,我敢打赌,衣服洗得就跟那些花样翻新的什么洗衣机一样干净。当然罗,衣服上也许会有几个洞,那是鲨鱼咬的。”

  “鲨鱼扯散过那捆衣服吗?”

  “没有,它们只是尝一尝就松口了。通常的情况就是那样。但是,两个月前,有条傻瓜鲨鱼却把一整捆衣服吞下去了。那很可能是因为衣服上有血,鲨鱼还以为那是可以吃的东西呢。那条鲨鱼发现自己被卡住逃不掉时,准感到非常吃惊,没人知道它被拖在船后多长时间,后来,有人发现它在水里挣扎,把它拖到船上来。剖开它的肚皮一看,我们那捆衣服就在里面。我们只好把它扔进海水里再泡两三天,去掉鲨鱼的腥气。”

  那天晚上,两个孩子几乎整晚睡不着。硬板床硌得慌,怎么睡都不舒服,同时,新的环境以及即将开始的航行又使他们过于兴奋。

  舱里大约还有20个人。有些人竭力要睡着,另一些人则坐在床边抽烟聊天。他们的烟卷儿和烟斗冒出的烟雾,鲸油灯难闻的浓烟、血腥味,鲸脂和船底污水的恶臭——这一切,再加上热气,使人连气都透不过来。清晨4点,二副从舱口那儿朝下大吼:

  “全体上甲板!”这时,兄弟俩丝毫也不感到遗憾。

  在灰蒙蒙的晨曦中,杀人鲸号从檀香山起航。船的右方是珍珠港。第二次世界大战当中,日本参战时,那儿就是死亡,是一片瓦砾残垣。仿佛为了抵销这一地方带来的可怕回忆,船的左方是世界最美丽最欢乐的旅游点之一——怀基基海湾的海滩和陡峭的代尔蒙德峭崖。初升的太阳给峭壁冠上粉红的光环。

  罗杰正靠在船栏上欣赏这美丽的海景,突然被重重地踢了一脚,几乎整个人从甲板上蹦起来。罗杰气疯了,他捏紧拳头转过身来,准备大打一架。格林德尔船长的那双鼓眼睛正自上而下怒冲冲地瞪着他。

  “我的这艘船上不允许有人游手好闲。”船长咆哮道。

  “对不起,阁下,我正在等待命令。”

  “要是你的手脚不勤快点儿,那就脱掉裤子等待命令吧。”

  他狡黠地狞笑着四处张望。“我来给你找点活儿干。”他往甲板上扫了一眼,想找件足以为难这孩子的活儿,一件足以耗尽一个小男孩的体力和勇气的活儿。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摇晃不定的桅杆顶上。

  罗杰希望不要把他往桅秆上头派,至少,现在不要。换一个日子,他一定会很乐意上去,但现在,因为失眠以及早餐那些倒胃口的几乎变质的肉,他觉得有点儿头晕。看来,船长猜透了孩子心中的不安。

  “那正是你该去的地方,”他狂笑着说,“到瞭望台上去,快!吉格斯已经上前桅顶上去了,你就爬上主桅杆吧。一直爬到最高的地方。叫你到上头,可不是让你去看风景。你得留神瞅着看有没有鲸鱼,一看见水柱就得大声喊。让我瞧瞧,看你的眼睛有多尖。你要能在吉格斯之前找到鲸鱼,我就让你下来。要是找不到,就得呆在那上头,一直呆到找到鲸鱼为止,哪怕在上头呆上一个星期呢,这我可不管。在船上,你这样的乳臭未干的小家伙完全是废物。上去吧,上你的摇篮那儿去吧,把你摇晕我才高兴呢。”

  船长话音未落,罗杰已经在通往第一平台的横稳索上爬了一半。绳梯不停地摇晃,他从来也没爬过这么不牢靠的东西。他希望能快点儿爬到那个牢靠安全的第一平台,或者,像水手们通常所叫的“桅楼”。

狗蛋 发表于 2009-4-14 00:46

  他正要穿过平台的入口,下面突然一声大吼。

  “别从桅斗入孔口走,”船长吼道,“我这条船可不用笨手笨脚的傻大个。从桅楼侧支索那儿过去。”

  也许,他在力图把那孩子弄糊涂。但罗杰知道,刚才,他要穿过的那个洞就叫做桅斗入孔口。他也知道,桅楼侧支索就是那些一头固定在桅杆上,另一头连着平台外边沿的那些铁杆。要爬这些侧支索,他必须离开绳梯,猴子似地灵巧地两腿悬空,两手替换着,一把一把地往上爬。

  往上爬了一半,船突然朝一边倾斜,罗杰一把没抓住支索,整个身体就凭一只手悬在空中,活像老祖父时代老式挂钟的钟摆。

  下面传来一阵狂笑。船长开心极了。甲板上已经聚集了好些个船员,但他们没跟船长一块儿笑。哈尔准备爬上绳梯去救弟弟,船长恶狠狠地制止了他。

  帆船每向右舷侧一次,罗杰就正好荡到那排炼鲸油锅的上方,鲸鱼脂正在锅里沸腾。万一他掉进一口刚烧开的大锅,这场寻开心的恶作剧就会变成悲剧。不过,即使这样,这在格林德尔船长那颗邪恶的脑瓜里头,却仍然是一出喜剧。他望望那排炼鲸油的大锅,又望望那个悬在空中,一会儿荡到大锅上方,一会儿又荡开去的身体,咧着大嘴狞笑着,下巴和脸颊上那些箭猪刺似的硬胡须茬儿全都像矛尖似地竖起来。袅袅上升的蒸气像毒蛇似地缠绕着那个悬在空中的身体。哈尔挤到油锅跟前。要是弟弟真掉下来,他也许可以把他接住,或者,至少可以使劲儿把他从沸腾的油锅上及时推开,使他免于一死。

  船又向左倾斜,把罗杰荡向支索,这一下,罗杰可以用双手和双脚抱住支素了。“船员们如释重负,大大松了一口气,但船长却失望了,他哼了一声。罗杰全身颤抖,紧紧抱着支索,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始慢慢地、一寸一寸地沿着桅楼边沿往上挪。最后,他终于瘫倒在那个平台上。

  船员们发出欢呼,但这欢呼马上就被格林德尔船长粗声粗气地打断。

  “你们这帮混蛋!这是打磕睡的时候吗?我来给你们清醒清醒。”他抓起一个套索桩,用尽全身的力气向桅楼底掷去,套索桩砸着桅楼底,发出很响的声音。

  罗杰挣扎着站起来,一只胳膊抱着桅杆,摇摇晃晃,头晕目眩。套索桩的响声惊动了斯科特先生,他走出屋到甲板上来,冲哈尔问:

  “怎么回事儿?”

  “没什么,一个大恶霸在寻开心,”哈尔讥讽他说,“格林德尔船长命令罗杰上瞭望台去,却不让他打桅斗入孔口那儿过。这畜生,他就想看着罗杰掉进炼鲸油锅里烫熟,那样,他心里就舒坦了。”

  船长骂骂咧咧地又抓起一个套索桩朝上扔。他瞄得很准。沉重的木棒飞过桅斗入孔口打中了罗杰的胳膊肘。

  哈尔和斯科特先生赶紧挤过去,他们决心要制服船长。船员们给他们让出一条路来。他们早就盼着有人肯出头向这个暴君挑战了。

  船长眼里闪着恶毒的快意,看着这两个人朝他走来,他的手正朝臀部伸,左轮枪就在屁股后面的枪套里。

  就在这时,那位叫吉姆逊的水手拦住了他们。哈尔和斯科特先生感到吉姆逊的那双水手的大手正紧紧地拽住他们。

  “停下来,笨蛋!”吉姆逊用压低了的钝锉似的声音说,“你们会送命的。这样干反而会害了那孩子。快了,时机快到了,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看到自己再不会受到攻击,格林德尔船长放声大笑。

  “怎么啦,先生们?”他挖苦道,“你们怎么不过来呀?我这儿正等着呢,正要热烈欢迎你们呢。过来呀,先生们——来杯茶怎么样?”他用两只手指托着左轮枪转动着。“喝下午茶吧。要柠檬的还是奶油的?我还要给你那个一身奶臭的弟弟送一杯上去。”

  他望空开了一枪,这一枪虽说没对准罗杰,但却离他很近。这时,罗杰已经重新开始在绳梯上攀爬,子弹擦着他飞过,子弹的呼啸声在他耳边回响。

  哈尔和斯科特又挣扎着要朝船长冲去,好几个船员把他们拉住。吉姆逊再次悄声说:“时机还没到,快了,可现在还不行。”

  “胆小鬼,懦夫!”船长叫道,“在我这条船上的人除了胆小鬼就是懦夫。你们这么一大帮人愣不敢跟一条汉子斗。来吧,再柱前迈一步,快动手呀。”他在人群头上又开了两枪,水手们阴沉着脸离开甲板回水手舱去了。

  罗杰已经离开平台,现在正往高处爬,因为那个叫做“桅楼”的平台还不是桅顶,那只不过是桅杆下部的顶点,它的上头,还有1/3的桅杆呢。

  在罗杰看来,桅杆似乎没有尽头,他自己仿佛就是那个正在通往另一个世界的豆茎上攀登的杰克。(此典故出自安徒生童话——译注)他不能用右臂爬,那根击中他的套索桩虽说没伤着他的骨头,却把他的胳膊时打得青肿,无论伸直还是弯曲手臂都痛得钻心。

  他把受伤的那只手塞进腰间的皮带里,用剩下的左手紧紧抓住绳梯。每往上爬一步,他都得松开手去抓高处的一根横索。在木梯子上,这并不难,但晃个不停的绳梯就像一缕耷拉着的蜘蛛丝,船的下部的每一下摇动都会有使他抓不住要抓的那条横索的危险,因为随着船的摇动,那横索已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了。

  罗杰每次险些失手,格林德尔船长都狂笑不已,这时候,甲板上就只剩下他这个唯一的观众了。再没有什么比看着这个年轻的“绅士”糟殃更能满足船长那种变态的幽默感的了。

  罗杰绝不止他得到那种满足。他绝不能坠落下去,绝不肯半途而废。他一定要登上桅顶的瞭望台。

  每次拾头看那瞭望台,他都觉得它似乎离他仍然是那么远。似乎他每往上爬一点儿,就有一只无形的手把瞭望台往上提溜一点。大风挟着“蜘蛛丝”到处乱抽,罗杰得时时停下来紧紧贴在那根救命的绳子上。

  他终于爬上了瞭望台。当他抓住那只用螺栓牢牢地固定在桅杆上的铁箍时,他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坚实可靠的大地上,的确,整个笼子都正在空中转圈儿,令人头晕目眩,但与那挂绳梯相比,这就算是坚实的大地了。

  他往下瞧瞧那位失望的船长,翻飞的白帆几乎把他完全遮没。格林德尔船长挥着拳头,好像罗杰终于平安到达瞭望台是为了故意气他似的。

  “记住,”船长嚷道,“找不到鲸鱼你就得给我呆在那儿。”

  这当然不公平。发现鲸鱼喷出的那股水柱并不那么容易,得有经验,而吉格斯就有经验,很有经验。

  刚开始干的人常常会把波浪溅起的泡沫当成是鲸鱼喷出的水柱。以后,他会逐渐搞清这两者的区别。浪峰上的水花是没有规则的,而且很快就会变得无力。鲸鱼喷出的水柱却像高压水龙喷出的水。

  不过,它看起来还不十分像水,因为它事实上不是水。19世纪的捕鲸者们以为,鲸鱼喷出的是它在水底下用口吸进的水。

  现在我们已经知道,那根白色的柱子是水气,而不是水。那深海巨怪喷出的是水气。它常常在海底一呆就是半小时甚至更长,在这段时间里,它的肺内存着空气。浮出水面后,空气被巨大的力量排出来。在鲸鱼温暖的体内存了那么长时间,空气的温度已上升到跟鲸鱼或人类的血温一样,大约是98.6°F。空气中充满了小水珠,因为它是从鲸鱼温暖的身体里喷出来的。

  鲸鱼喷出的温暖潮湿的气体凝结以后形成一种雾,就像人在严寒的冬天的早晨哈出来的气体一样。所以,鲸鱼喷出的水柱不过是一根高达6米多、9米多甚至12米多的壮观的雾柱。从捕鲸船的瞭望台或守望楼可以看见远在11公里以外的这种雾柱。

  水往是鲸鱼的鼻子喷出来的,而鲸鱼的鼻子长在它的头顶上。罗杰紧紧抓住栏杆朝海面瞭望,心里拚命地回忆斯科特先生给他讲过的有关鲸鱼的知识。斯科特先生对于鲸鱼以及鲸鱼的习性已经进行了多年的科学研究。

  “如果你当真要搜索鲸鱼,”他曾经对罗杰说,“你就得一直留意寻找一种白色的‘棕榈树’。鲸鱼喷出的水雾柱看上去就是那个样子。它呈柱状上升,然后在顶部像树杈似地散开。这种雾柱不是直上直下的,它有点儿倾斜。看见这种水柱,你就能分辨鲸鱼正往哪个方向游动,因为这根水柱总是朝鲸鱼前进的方向倾斜。”

  “所有鲸鱼喷出的水柱都是一样的吗?”罗杰曾经问过他。

  “不,棕榈树状的水柱是抹香鲸喷出的。抹香鲸的鼻子只有一个鼻孔,所以,它所喷出的雾柱树只有一根树干。如果发现两根树干,你看到的就很可能是一条长须鲸。长须鲸长着两个鼻孔,雾柱喷出来后就在顶部分岔,形成两根分枝落下,像柳树的枝条一样。这棵双于柳树笔直地朝上冲,而不向前倾斜。”

狗蛋 发表于 2009-4-14 00:46

  4、第一条鲸鱼


  罗杰正在观察海面,搜索那种“单树干白棕榈”,或者“双树干柳树”。

  他知道,找到“棕榈树”的可能性比找到“柳树”的可能性大。在遥远的、冰雪覆盖的南极海域,很容易捕获双鼻孔鲸。但抹香鲸是一种热带动物,它们喜欢赤道附近的温暖海域。

  过去的捕鲸船曾在赤道一带毫不留情地捕杀抹香鲸,使这种鲸鱼变得很稀少。如今,经过半个世纪的停捕,抹香鲸在夏威夷和塔希提岛之间的温暖水域里又多起来了。

  人们已经发现,这种巨形动物的身体浑身是上。海洋里的所有宝藏的价值没有一样能与抹香鲸相比。而现在,能否发掘出这样一笔财宝,就全看罗杰了,这重大的责任使罗杰非常激动。

  当然,吉格斯很可能先发现鲸鱼。但刚才罗杰注意到吉格斯没有朝海面瞭望,他在看罗杰。这会儿,他正在那边的瞭望台上喊罗杰:

  “船长刚才是欺负你。”

  “他老这么卑鄙吗?”

  “你看到的还不到一半呢。我所能给你的忠告是,牢牢盯着海面,搜索鲸鱼。”

  罗杰一直在搜索,一个钟头又一个钟头过去了。在他看来,这实在是一种毫无希望的工作!你没办法一眼看到所有方向。当你正盯着一个方向瞭望时,鲸鱼很可能正在你的背后把雾柱朝天空直喷上去。他像雷达天线那样旋转着,试图每10秒钟就把整个海面搜索一遍。他本人的旋转,再加上他的那个高空吊笼的转动,使他的上腹部翻腾得更厉害。他的眼睛开始感到疲倦,眼前模糊不清。他闭上眼睛,可眼前仍然是一片跳动的、蔚蓝的波涛。他的神经十分紧张,手臂疼痛难忍。

  这一切,对于他是多么艰难,但吉格斯看上去却轻松自如。这位水手有着长期的实践经验。他只需每隔几秒钟朝四周的海面瞄一眼就行了。

  他同情地看着罗杰,想起自己刚开始在捕鲸船上当徒弟的种种苦处。他听到了船长的恫吓——如果找不到鲸鱼,罗杰就得呆在瞭望台上直到找列鲸鱼为止。

  他们已经搜索了3个小时了。吉格斯在他的一次扫视当中终于发现,一根白色的雾住在船首右舷方向的海面上升起。

  他正要大喊,忽然想到了罗杰。那孩子没看见那根雾柱。他正朝完全相反的方向瞭望,但他正在转动身体,很快就会面对着那条鲸鱼了。

  吉格斯仍然有可能先喊出声来,瞭望哨之间的竞争常常是很激烈的。吉格斯没有输给别的瞭望哨的习惯,只要有办法,他绝不让别人把他打败。可眼下,对这位生手的同情使他忍着没作声。

  鲸鱼又喷射出雾柱。它现在离船只有3公里多远,甲板上的人都可能看得见。要是真有人看见了,两个瞭望哨可就丢脸了,他们甚至还可能要挨一顿鞭子。

  吉格斯本来可以告诉罗杰该往哪儿看,但他没有,因为他已经看出来,这孩子是多么勇敢,他相信,如果罗杰知道,鲸鱼是他先看到的,他绝不肯先喊发现鲸鱼。不,还是让这孩子自己发现这条鲸鱼吧。

  这会儿,罗杰正面对正前方,他的眼睛转向右舷,正好朝着那条鲸鱼的方向呢,但是,那鬼鲸鱼偏偏挑这个时候来闹别扭,它钻进浪涛里,不喷水花。罗杰凝视着右舷稍远的地方。吉格斯不得不放弃他那慷慨的计划。鲸鱼再次喷出白棕榈状的雾柱时,他要张口大叫:“那儿,它喷了”!

  他终于没喊出来。罗杰虽然没有正对鲸鱼,但他已经从眼角瞄到了它喷出的雾柱。

  早在几年以前,他就知道,瞭望哨发现鲸鱼对应该喊“那儿,它喷了!”但现在,他太兴奋了,一时想不起这个词儿。他又蹦又跳地大喊:“鲸鱼!鲸鱼!”

  般长从后甲板边跑来边喊:

  “什么方向?”

  “那边!”罗杰大叫,完全忘记了在他和甲板之间有许多白帆挡着,船长根本无法看到他所指的方向。

  “在哪边,你这傻小子?迎风还是背风?”

  罗杰竭力使自己头脑清醒。“迎风方向4度,阁下。离船约3.2公里。”

  “什么鲸?”

  “抹香鲸。”

  格林德尔船长攀着绳梯上来了。发现鲸鱼的时候,船长必须在瞭望台上。一眨眼功夫,船长已经爬到桅顶,站在罗杰身边。

  他朝船首迎风4度的海面望去,什么也没看见。他用冰冷的目光盯住罗杰。

  “你要是让我白辛苦一趟爬到这上头来……”

  “我肯定看见什么了,阁下。”

  可是,他真的能肯定吗?他只不过用眼角瞄到罢了。等他把眼睛转过来正对着它看时,它却不见了。海面上的风变强了,波浪的白色浪峰不时迸出水花。也许,他刚才看到的只不过是这种水花。

  船长显然也是这样想的。他盯着右舷方向看了几分钟,突然失去了耐心。

  “白浪,你看到的只不过是白浪。我叫你浪费我的时间。”说着,举起他那沉重的拳头,照罗杰的脑袋砸去。

  罗杰把头一偏,正好躲过了这一拳,船长的拳头嘭地一声砸在桅杆上。他疼得狂吠一声,瞪着他那正在淌血的指关节。他当然把这一切都归罪于罗杰。他咬牙切齿,骂骂咧咧,正准备让这个新手挨顿鞭子。吉格斯很清楚他打算干什么。于是,放声高喊:

  “它——喷了!”

  船长和罗杰转身一看,这一次可是千真万确了。罗杰的报告井没有错。雾柱就出现在右舷4度的位置,而且确实是抹香鲸喷出的雾柱。

  “全体上甲板!”船长吼道。

  二副在下头重复了一遍:“全体上甲板!转主帆桁索,固定船位,准备放小船!”

狗蛋 发表于 2009-4-14 00:46

  5、险舟飞鲸


  捕鲸船立刻变得生气勃勃。水手们急急忙忙地奔向船尾的小船,沉重的高统水手靴把甲板踏,得咯咯作响。二副在大声下命令。船长再次把矛头对准罗杰。

  “喂,你在这儿干什么?下去,到小船上去。”

  罗杰求之不得,他连忙撇下船长,以他那只瘸臂所允许的最高速度爬回甲板上。二副一眼看见了他。

  “是你——我的那条小船正好用得着你。第三桨。”

  水手们跳进捕鲸艇,解开缆绳。

  “放艇!”

  辘绳在滑车轮中猛转,小艇下水了。三条轻巧的杉木捕鲸艇上各有六名水手。他们开始使劲儿划桨,捕鲸艇风驰电掣地朝正在喷水柱的鲸鱼驶去。

  “嗨,小伙子们,”二副喊道,“用力,使劲儿划呀!加油哇!”

  罗杰发现二副在望着他。他猜得出二副在想什么:“这个生手恐怕不会划桨——他的桨准得跟别人的桨打架。”

  看见罗杰会划桨,德金斯这才放心了。小家伙一直在注意尾桨,随时合着尾桨的速度划动。二副不会想到,罗杰正忍受着多大的痛苦。他的右臂被套索桩砸伤了,正在痛苦呻吟。

  二副站在船尾操纵舵轮。他看不见鲸鱼,汹涌澎湃的浪涛把鲸鱼喷射的雾柱也给遮没了,但是,他知道船该往哪儿驶。他老明大船那边看。大船已经把船头转过来对着鲸鱼。

  他还知道鲸鱼什么时候浮出水面,什么时候潜入水中。船长正在桅顶上给他打信号。鲸鱼一浮上水面,船长就迅速升起一面旗子;鲸鱼一“沉底”,就是说钻进水里,旗子就降下来。

  罗杰看见哥哥在另一条小船上。哈尔在拚命划桨,他的船快要赶上来了。但是,德金斯绝不肯轻易认输。

  “划呀,小伙子们。把你们那一身牛力气使出来。加把劲儿哟!桨要划得深,拨水要有力。划呀——伙计们,大家合力划呀!怎么回事,小家伙?”

  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对罗杰说的。罗杰这时已经疼痛难忍,再也划不动那支4米多长的白蜡木桨了。

  “我的胳膊。”

  “怪不得呢,”德金斯说,“那猪猡的手可真狠啊,把你的桨收起来吧。”

  “罗杰把桨收回船里。他觉得自己像个逃兵。只剩四个桨手划桨,小船越走越慢,另外两条小船很快追过了它。德金斯继续给他的水手鼓劲儿,但却不顶用。罗杰清楚,二副心里该有多么沮丧。正在这时,他看到了搁在艇中横坐板上的桅杆,眼睛一亮。

  “我们可以把帆挂起来。”他建议说。

  “没用,”二副说,“我们的船顶风顶得大厉害。”

  尽管罗杰对捕鲸一窍不通,他却有着丰富的航海经验。他没有争辩,只是测了一下吹在脸上的风。他觉得船帆能够兜住足够的风,张帆是合算的。他们甚至有可能赶上另外两条胎。

  “求您了,先生,让我试试好吗?”他壮着胆说。

  二副犹豫了。“我猜这不会有什么坏处,”说完,他又不无挖苦地加了一句,“反正,你也干不了别的活儿。你就试试看吧,总比傻瓜似地坐着强。”

  罗杰二活没说,一步跨到桅杆那儿,扛起桅杆,把它竖立在前坐板的洞里。帆桁落下来,三角帆像条破抹布似地耷拉着。水手们烦躁地低声咒骂。

  罗杰用力拉调节帆位角的帆脚索。突然,帆鼓满了风,开始把般推向前进。

  罗杰紧拉着帆角索,就像拉着一匹赛马的疆绳。他顺应着风向的每个微妙的变化,一会儿把帆索收紧一点儿,一会儿又放松一点儿。小船越走越快,像一只受惊的猫在地面上疾驰,一转眼就追上了另外两条小船。

  “这小家伙有点儿本事,”德金斯说。

  鲸鱼已经清楚地出现在眼前。它那巨大笨重的躯体遮住了半边天。在罗杰眼里,它跟大船一般大。而他们这条只有6米来长的小艇看上去就只有那巨鲸的下颌那么长。

  他第一次充分感觉到,划着这么一条鸡蛋壳似的小艇去对付这条地球上最大的生物得冒多大的风险。想到这儿,他兴奋得浑身热皿沸腾。不过。扪心自问,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很害怕。他几乎希望,首先到达鲸鱼那儿的不是他们,而是另外两条船当中的一条。

  果然,在二副的船快划到的一刹那,哈尔他们那条船疾驰着从鲸鱼身边擦过,站在船头的鱼叉手已经把他手中的鱼叉掷出去。可惜,为了抢先,他掷得太急、大使劲儿,鱼又从鲸鱼身上飞过落到水里。

  就在这一瞬间,二副的小船由桨和帆合力推动着飞驰而来,正滑到那颗硕大无比的鲸鱼头后。鱼叉手吉姆逊扔下桨,飞身跃上船头,举起鱼叉,对准鲸鱼的黑皮就扎。

  鱼叉扎上去,那巨鲸几乎没有感觉,因为鱼叉“碰骨”了——就是说,鱼叉没有深深地刺进肉里,而是碰在一块骨头上。因为用力过猛,鱼叉都碰弯了,它从鲸鱼身上滑下来掉进海里。

  吉姆逊立刻抓起另一个鱼叉,用尽全身的力气掷出去。鱼叉深深地扎进鲸鱼体内,把鲸鱼牢年勾住。

  巨鲸浑身颤抖,仿佛那巨大的身躯发生了地震。

  “全体倒划!”二副大喊。水手们马上把船倒划到鲸鱼尾鳍够不着的地方。鲸鱼翻卷起它的双叶巨尾。接着,那条竖起来足有10多米高的尾巴又落下来,打在水面上,发出震耳的巨响。只差不到15厘米,鲸尾就拍在小船的舷边上了。鲸的尾鳍比任何海般的螺旋桨都要大。鲸鱼翻江倒海似地扑腾,汹涌的波涛冲击着小船,半条船都灌满了海水。

  巨型海兽要逃跑,小船被拖着跟在它的后面。连在船上的鱼叉绳绷得紧紧的,就像杂技演员踩的绷索一样。在白沫翻飞的浪花中,小船以每小时整整20海里的速度飞驰。(1海里=1.853公里——译注)

  滚滚浪涛不断地涌进船里,为了活命,船上的人都扔下桨,拚命把船舱里的水往外舀。

  斯科特先生在第三条小艇上完整地拍下了这激动人心的场面。他刚拍完,湛蓝的海浪就把鲸鱼和它拖着的那条小船全都遮没了。它们劈波斩浪飞驰而去,捕鲸者们爱把这叫做“跟着叉住的鲸鱼坐飞艇”。罗杰心想,这也许就是别人给他拍的最后一张照片了,如果他们往外舀水的速度赶不上水涌进来的速度,要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全都得到海底去见海龙王。

狗蛋 发表于 2009-4-14 00:47

  6、落水的人


  鲸鱼突然改变方向。一股突如其来的巨大方量把小船猛地拽往右边,船上的一名水手正好在这时站起来把一桶水往海里倒,马上就被翻到海里。

  船上的人谁也不理会这事,这使罗杰非常吃惊。

  “有人落水了!”他大声喊。

  他们肯定得砍断缆绳,掉转船头去救那个人。但二副却没有下达这样的命令。他站在那儿,手紧紧地握住方向舵,眼睛对着正前方,注视着那条游得飞快的鲸鱼。其他人也像他一样默不作声。他们只是用戽斗不停地往外舀水。二副发觉罗杰停了手在惊讶地瞪着他。

  “舀呀,孩子,快往外舀水呀!”

  “可那个人……”

  “另外两条船上的人会把他捞起来的。捞不起来就该他倒霉。”听了这话,罗杰十分震惊。二副感觉到了,又说,“孩子,你很快就会懂的。捕鲸是一种残酷无情的营生。那条巨鲸就是成百桶油。如果仅仅为了救一个人,我们就把它给放跑,你想想看,船长会怎么说?”

  罗杰只好继续舀水。他觉得自己仿佛生活在100年前的世界里。捕鲸船杀人鲸号固守着老传统:人命不值钱,要紧的是那一桶一桶的鲸油。今天,有许多劳保设施保证捕鲸者的安全;过去的捕鲸者只能自己处处当心,稍有不慎,就会送命。今天,我们总是采取种种措施以保证没有一人伤亡——我们却会让成百上千乃至几十万人成为一次原子弹爆炸的牺牲品。罗杰不想再费神去计算,到底哪一种做法更为残忍,是老的做法,还是新的做法。

  拖绳突然松弛了。鲸鱼又一次改变方向,朝着小般直冲过去。

  刚才,它拚命往前冲,却摆脱不了小船。现在,它改变了战略,要进攻了。

  它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一个巨大的洞穴,这洞穴足以装下整条小船以及船上所有的人。朝这个洞里看就好比通过一扇敞开的大门看一间长6米多、宽3米多的“大厅”。

  不过,大厅看上去并不怎么舒适。地板上铺着尖利的牙齿,牙齿长30多厘米,每只都足有2公斤重。上颌只有一排牙窝,没长牙齿,当这张巨口闭拢时,下颌的牙齿正好嵌进上颌的牙窝里。人或船只要是落入这样一个牙窝里,可就遭殃了。它们会像石臼里的碎米粒那样被碾得粉碎。

  罗杰学过一点儿关于鲸鱼的知识,他知道,抹香鲸是吃人鲸,它也吃船。它跟须鲸或鲸骨鲸完全不同。须鲸和鲸骨鲸不长牙齿,嘴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用来捕食海洋小生物的大筛子。那样的鲸鱼吞不下整个的人,它也不会想吃人。它能吞下成千上万只小龙虾,但面对一条鲨鱼却会束手无策。

  抹香鲸对那些大海里俯抬皆是的小精品根本不屑一顾,它最爱吃的是巨型乌贼。这种乌贼有的体长达15米多,还长着巨大凶猛的钩形嘴。钩形嘴能把鲸鱼置于死地,或者,使它受重伤,在它身上留下终生的伤疤。

  抹香鲸吞下一个人,就跟人吞下一粒丸药一样便当。捕鲸者们曾多次在抹香鲸的肚子里发现体长达3.6米甚至更长的鲨鱼。

  “划桨!”二副高声下令。

  正在舀水的水手们停下手来开始划动小船。小船被鲸鱼拖着,本来就走得飞快,现在,加上水手们划桨的力量,就往前飞滑得更快了。等鲸鱼冲到小船那儿时,船已经不在原先的位置了。小船刚好躲过了那张巨口,抹香鲸只咬住了船尾的方向舵。它嘎吱嘎吱几口就把舵咬得粉碎。

  鲸鱼游开了一点儿,立刻掉过头来又一次对小船发起进攻。这一次,它潜入水下,似乎打算从船底往上撞,把小船高高地掀人空中。

  “抓紧!”二副喊道。

  水手们死命抓住船舷边,等着鲸鱼撞上来。

  此刻,人人都只能等着被掀下海去。鱼叉扎伤了鲸鱼,伤口在流血,血污引来了鲨鱼。罗杰忽然意识到,那个落水的人是幸运的,他掉下水的地方既没有鲨鱼也没有被人惹恼了的鲸鱼。

  鲸鱼没有从船底往上撞,但盘卷在桶里的拖索却在噌噌作响。

  “它作声了!”德金斯说。

  罗杰听不到任何声音。他忽然醒悟过来,明白德金斯说的是什么了。说鲸鱼“作声”,就是说它突然潜入了深海。细想起来,这字眼用得可真古怪。鲸鱼“作声”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在水面上,鲸鱼会喷雾,会溅起水花,会用它那硕大的上下颌响亮地咬牙切齿,甚至还会痛苦地呻吟。但是,一旦它潜入深海,你就听不到它的声音了。眼下,这条巨鲸拖着鱼叉越潜越深,终于完全没有了动静,只听见拖绳在桶里飕飕直响。

  “当心那根绳子!”二副警告说。

  绳子正飞也似地往下出溜。它甩未甩去,就像一条被激怒了的蛇在狂舞。人的胳膊或腿要是被它缠住,准得被绞断,切口会像外科大夫的手术锯截肢的切口一样整齐。飕飕作响的绳子会把绞下的肢体甚至整个人都拽走,跟着鲸鱼沉入水中。

  这条鲸鱼会下潜多深呢?抹香鲸是地球上最优秀的潜水员,如果不受拖绳的限制,它能一直下潜400多米甚至更深。

  但它还远远没有潜到那个深度,人就被压成肉饼了。海水的压力会把人身体里的肌肉从骨骼间挤出来,并把他的头盖骨压得粉碎。即使他能潜到那个深度,他也不可能再浮上水面,因为他必定会得“减压病”,这种可怕的潜水员病足以使他丧命。

  桶里的绳子快放完了,不过,还有第二桶绳子。一个水手赶忙把两根绳的绳头接起来。几秒钟后,第一只桶空了,绳子呼啸着从第二只桶往下溜。绳子溜得飞快,连眼睛都跟不上。

  “它不会再潜很深了。”一位水手说。

  “依你说,它不会罗?”二副反问道,“听说过在巴拿马那一带发生的事吗?那儿有根水底电缆断了,一艘修理船要把它接起来。当修理船把两个缆头捞上来时,水手们发现一条死抹香鲸被缠在电缆卷里了。那条电缆一直在海底,那地方的水深达800多米。鲸鱼如果不下潜800多米是不会波电缆缠住的。”

  “那么深的一次潜水我们可来不起呀,”刚才说话的那位水手说,“我们所有的绳索加起来总共也只有300寻(1寻=1.829米——译注)。”

  “最好马上挽桩使缆绳停止下滑。”二副说。

  一个水手往一根圆木,或木桩上甩了两圈绳子。拖绳还在继续往下溜,但绳子与木桩的摩擦降低了下滑的速度,鲸鱼拖着的累赘就加重了。鲸鱼下潜得越来越吃力,它很可能会泄气,不想再继续下潜了。

  这样挽桩停缆可能会很危险,因为如果缆绳在木桩上缠得太紧,鲸鱼就会把整条船都拽到海水中去。船头沉得很低,海水已经淹没了船舷边。水手们一面往外舀水,海水一面往里涌。

  这时,又出现了另一种危险——火。缆绳摩擦圆木,冒出一缕蓝烟,不一会儿,木桩毕毕剥剥地燃起黄色的火苗。

  “松绳!”二副下令。

  离木桩最近的一位水手把他的皮戽水桶里的水全都泼到火上,火灭了,烟也散了。但是,不到几分钟,缠着木桩下滑的绳子又摩擦出新的火焰,圆木桩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接受海水的洗礼。

狗蛋 发表于 2009-4-14 00:47

  7、抹香鲸之死


  拖绳松了。

  抹香鲸停止了下潜。也许,它觉得它已经潜得够深了,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但也可能是拖绳拖住了它。它静静地呆在40多米的海洋深处,而捕鲸艇上的五个人却等得心焦。

  “抹香鲸在水下能呆多久?”罗杰问。

  这孩子想起了自己在珍珠泻湖①潜水时的经历。那时,他一次最长能屏住呼吸3分钟,这已经是人类潜水员能闭住气不呼吸的最长时限了。

  ①泻湖:一种在浅水海湾形成的湖泊,是由淤积的泥沙堵塞湾口而形成的。——译注

  “难说,”二副说,“它们通常能呆15~40分钟,但很多人都说,有些抹香鲸曾经在水下呆过一个半小时。”

  “没有空气,它们怎么能在底下呆那么久呢?”

  “它刚才喷射水柱的情景你都看到了,”二副回答,“每当它喷射水柱,它就排出废气,吸进新鲜空气。每次浮上水面,它大约要进行12次这样的吐故纳新。那样做不仅是为了让它的肺部装满空气,还往它的血液里输氧。这才是喷射水柱的真正作用。鲸鱼往自己的血液中充氧的能力是人类的5倍。干这活儿,任何呼吸空气的动物都比不上它。一条鲸鱼就是一艘活潜艇!”

  另外两条捕鲸艇已经靠拢过来,准备随时在需要他们帮忙的时候帮一把。掉进海里的那个人已经被人救起来,现在,他又回到二副的船上。

  他浑身精湿,疲惫不堪,但小船上却没有一个人对他表示同情。对那些手脚笨拙到甚至不能在船上保持平衡的人,捕鲸者们向来是没有好言相慰的。

  他冷得直打哆嗦。罗杰把自己的毛衣脱下来给他穿。船上的人都哈哈大笑,笑他竟然穿孩子的衣服。他恼怒地把毛衣还给罗杰。他宁可冷得发抖也不愿意给人家耻笑。

  他们等了40多分钟。水手们都无所事事地坐在船上在水面上漂荡。你可能会以为,他们能悠闲地歇一会儿,挺惬意。其实,在这种时候,对他们来说,每一刻都充满着危险。

  那怪物会突然从什么地方冒出来?谁也说不准。它很可能会从船底下冲上来,把整只般掀上高空,把船上的人通通倾泻在到处都是鲨鱼的海里。

  “它在下头呆得越久,浮上来时,速度就越快,”二副说,“它太需要新鲜空气了。”

  海水开始“沸腾”,仿佛海底下燃起了大火。海面上耸起一个巨大的浪峰,峰顶上直冒气泡。突然,抹香鲸像被子弹击中似地从这座海浪之峰上头窜出来。

  它腾空而起,似乎直立在自己的尾巴上,看上去活像一座24米多高的黑塔——几乎跟一座七层楼的建筑物一样高。你能想象吗,一幢摩天大楼突然在洋面上冒出来。这壮观的景象值得记录下来,因此,斯科特打开了他的电影摄影机,以保证这场面永远不会被人遗忘。

  “摩天大楼”轰地倒了。海上掀起汹涌的波涛,捕鲸艇在浪涛中相互碰撞,船上的人都在疯狂地往外舀水。抹香鲸在吐故纳新,它喷射出一棵又一棵“白棕榈树”,得很多分钟它才能使它的血液重新充氧。在这段时间内,它是顾不上任何别的事情的。这时机对捕鲸者来说最好不过了。

  “小伙子们,划起桨来,”二副高声喊,“使劲儿划呀!划到它的左眼那边去。”

  他离开船尾,跨过横坐板走到船头,而鱼叉手则回到船尾他的位置上去。

  这是老规矩。长官一定要拥有杀死鲸鱼的荣耀。德金斯抓起捕鲸枪。这是一种长约1.5米的梭镖,像剃刀一样锋利。它跟鱼叉不一样,鱼叉是刺进鱼皮把鲸鱼紧紧勾住,就像鱼钩一样。捕鲸枪则要深深地扎进鲸鱼体内,把它杀死。

  二副站在船头,右手高举着捕鲸枪。

  “划近点儿。”他命令道。

  罗杰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他倒宁可离那条会把小船毁掉的黑巨怪远一点儿。抹香鲸这个庞然大物像巨大的阴影朝小船逼近,阴影遮住了半边天空。像喷气式飞机的废气似的水气形成了喷泉,直冲云霄。

  眼下,小船头已经挨着抹香鲸的黑皮。二副弓身向前,举起捕鲸枪,瞄准鲸眼后方刺去。

  “后退!后退!”他大喊。

  小船划开了。抹香鲸浑身颤抖、抽搐,这巨大的怪物发出一声深沉的呻吟。这呻吟在向人们哭诉,它不是鱼,它跟那个正在捕杀它的人一样,属于哺乳动物。开头,呻吟声很低沉,接着,音调越来越高,最后变成嚎啕痛哭。

  它又喷射了。这一次,它喷出的不再是“白棕榈树”。这是一株带血的“红棕榈”。捕鲸人管这叫“开花”。看上去,这的确像一朵硕大无比的红花,足有1米多高。捕鲸枪显然扎进了鲸鱼的肺部。血雨洒落在船上,罗杰瑟缩了,但水手们却齐声欢呼。

  “这可是上百桶鲸油啊!”吉姆逊欣喜若狂。

  抹香鲸死了,它的血把海水染得通红,鲨鱼已经开始撕扯它的尸体。

  水手们往鲸尾上系了一根绳子,三条捕鲸艇齐心合力地把捕获的战利品拖回大船那儿去。

  船队艰难地、缓慢地移动着,15支桨一起划动,每划一下,船只能往前移三五厘米。要划到大船那儿得很长时间。本来,船长完全可以把大船驶近点儿,但他不千,因为看着划手们在这条庞然大物旁边束手无策,他似乎能得到一种变态的喜悦。等他们把鲸鱼拉回大船边,天都已经黑了老半天了。小船挨着大船停下来,水手们把系在鲸尾上的绳子递上大船固定,抹香鲸紧靠着大船,看上去就像两艘并驾齐驱的轮船。

  把小艇吊上吊艇架后,水手们全都累得瘫倒在甲板上。厨师送来了肉和咖啡。罗杰对吉姆逊说:

  “我说,伙计,咱们的床不是挺舒服的吗?”

狗蛋 发表于 2009-4-14 00:47

  8、海狼


  死鲸四周的海面一片骚乱。鲨鱼在水里疯狂地窜来窜去。它们把鲸肉一口一口地啃下来,互相争夺到口的鲸肉。

  “这怎么得了,”船长在嗥叫,“不到天亮,鲸鱼就没了。得有人下去把鲨鱼赶走。谁愿意下去?”

  没人愿意下去。虽然他们刚才还斗志昂扬,但谁也不愿意整晚呆在那具滑溜溜的尸体旁跟一群海狼搏斗。

  格林德尔船长在他的那帮疲惫不堪的水手中间踱来踱去,最后,眼光落在罗杰身上。下午罗杰躲开船长的拳头时,船长的拳头重重地打在了桅杆上,拳头这会儿还火辣辣地疼呢。

  “你——你这个自高自大的家伙!”格林德尔说,“你下去,到鲸鱼那儿去。”

  哈尔开口了:“让我去吧。”斯科特先生也壮着胆提出了异议。

  二副说:“这孩子已经差不多累垮了,船长。他划桨划得太久,该休息了。”

  “在这艘船上,谁是发号施令的人?”捕鲸船船长吼道,“我这条船上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大帮窝囊废!再有敢顶嘴的就关禁闭!”

  他往罗杰的肋骨那儿踢了一脚。“下去,你这个专门磨洋工的懒东西。这活儿想起来真不赖——一位绅士在鲸鱼背上跳舞。你可能会觉得这舞厅的地板有点儿滑。派你干这活儿的好处是,即使丢了你,我们也不会有多大的损失。我可舍不得派一条真正的汉子去干。起来哇!”

  他又踢了一脚,但罗杰已经闪开了,于是,船长失去平衡,重重地跌坐在甲板上。水手们哈哈大笑,激烈的咒骂像套索桩似地在他四周响起,这并没有使船长的怒气稍减,他气冲冲地大步走回船尾的房里去。

  罗杰倚着栏杆看下头那条遭到鲨鱼围攻的死鲸。海上升起一轮满月,照亮了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情景。二副用绳子在罗杰的胳膊下面绕了一圈,绳子的另一头将由甲板上的一位水手拿着。

  “你稍有闪失,他就会把你拉上来的。”二副说。

  名叫布拉德的那位水手不愿意接受这个任务。

  “听着,”他抱怨说,“现在不该我值班。我累了。再说,该我干的活儿,我已经干完了。”

  “别的人也跟你一样,”二副反驳道,“你很清楚,捕到鲸鱼的时候,我们是不分什么值班不值班的。”

  “那,我要是睡着了呢?”

  “不准睡着!”二副厉声说。

  他递给罗杰一把剖鲸铲。这是一把扁平的刀子,刀刃像剃刀一样锋利。刀的形状就像一把铲子,铲把是一根4.5米长的木棒。明天,水手们将用这种铲子把鲸脂从鲸鱼身上割下来。而今晚,这把铲子就是罗杰跟鲨鱼搏斗的唯一武器了。

  “尽可能瞄准它的鼻子捅,”二副吩咐道,“那是它们最致命的部位。要不,趁着它翻转身子时把它的肚皮割开也行。”

  罗杰已经累得浑身打颤,但面对新的挑战,他却乎添了新的力量。他翻过栏杆,布拉德松开绳子,把他放下去,落在鲸鱼背上。

  一挨着鱼背,罗杰马上就摔了个嘴啃泥。船长说的话可不是开玩笑,鲸鱼背确实是滑,那比舞厅的地板可滑多了。

  鲸鱼皮不像大象或犀牛皮那样布满皱褶,也不像野牛或狮子皮那样长着毛。它没有像鱼鳞那样的鳞片,光滑得像玻璃。

  糟糕的是,这块玻璃是抹了油的。鲸鱼皮上的毛孔填满了皮下脂肪分泌出来的油,这样,鲸鱼就能抵御严寒并能像流线形潜艇那样在水里滑翔。布拉德在甲板上看着他,罗杰听见他在低声地嗤嗤笑。他紧紧握住捕鲸铲爬起来。波浪起伏,鲸鱼在水中轻轻地左摇右晃。它每摇动一下罗杰都得滑倒,他一滑倒,布拉德就在上头嗤嗤地笑。

  要是罗杰掉到左边的水里,鲨鱼立刻就会把他吞掉。如果掉到另一边的水里,他将会被挤在鲸鱼和捕鲸船中间压成肉饼。想到这些危险,罗杰不寒而栗,但上头那个人却满不在乎。

  这种沉重无聊的夜班使布拉德心里烦透了。他拿绳子已经拿得不耐烦。瞅瞅四周,肯定没有长官在监视之后,他把绳头往一根支索上一系,就放心地在月光下欣赏罗杰在摇摇晃晃的舞池里作杂技表演。

  让他看得那么开心,罗杰可不干。这孩子正竭力学会在鲸鱼背上站稳脚根。他用那把锋利的铲子挖了两个刚好能容下他的脚后跟的窝窝作为立足点。现在,他能随着鲸鱼一块儿摇动而不会滑倒了。双脚牢牢地扎在鲸背上,手紧紧地抓住绳子,他能直立起来了。

  布拉德原指望能看上一场精彩的杂技表演,这下子全叫罗杰给砸了。他大失所望,呸了一口,一屁股坐在甲板上躺下睡着了。

  一个巨浪涌来,鲸鱼猛烈地震动了一下,罗杰滑倒了。他艰难地爬回他的立足点那儿去。

  “喂,”他喊,“你把绳子拉紧点儿好吗?”

  没人答应。他又喊了一声,还是没人答应。“他看见绳子系在一根支索上,猜到布拉德已经溜回他的床上去了。

  鲸鱼在摇晃,头上的星空也在飞快地前后晃动。四周一片寂静,寂静的船,寂静的隐藏着死亡的神秘的大海,这一切使罗杰感到恐怖。

  鲨鱼的脊鳍竖在海面上,在月光映照下,就像一面面小黑帆。四周的海面至少有20面这样的小“黑帆”在飞快地窜来窜去。它们一会儿窜到鲸鱼身旁,一会儿又飞快地游走,嘴里衔着大块鲸肉,要游开找个地方消消停停地吃下去呢。

  一面“黑帆”飞驰而来,罗杰举起手中的铲子猛扎过去,他感到铲子已经从“黑帆”后深深地扎进了那艘活轮船的身子,鲨鱼拚命甩动着尾巴企图逃跑,血立即从伤口涌出来。如同别的自相残杀的动物一样,其它鲨鱼马上扑上去,狼吞虎咽地把它们的同胞吃得精光。

  饱餐了一顿同胞的骨肉之后,它们又把矛头对准抹香鲸。只见一面“黑帆”箭也似地飞驰而来,就在要咬鲸鱼肉的孤一刹那,它突然翻了个身,“黑帆”消失了。罗杰锋利的铲子扎中了那畜生的喉咙。鲨鱼群再次把死鲸撂下,扑向它们。那受伤的同胞。

  鲨鱼为什么喜欢互相残杀、互相吞噬?因为它们是嗜血狂。血之于鲨鱼,犹如酒之于人类。一碰上血,鲨鱼就会变得异常兴奋。要穿透鲸鱼那层30多厘米厚的脂肪层刺进它们的动脉或心脏非常困难,但要扎穿鲨鱼皮使它出血,就容易得多了。

  如果罗杰能使这帮自相残杀的嗜血者不停地互相吞噬下去,他就能保住抹香鲸。每次举起铲子,罗杰都想尽可能扎在鲨鱼最敏感的鼻子上。但他常常做不到。他只能在鲨鱼快游开时削它一下。如果伤口正好在鱼尾,鲨鱼就会使劲儿把头往后扭,把尾巴拚命朝前弯,然后,这怪物就开始咬自己的伤口,大口大口地喝自己的血,吃自己的肉。

  血染的海水引来了越来越多的鲨鱼,很多鲨鱼在罗杰那把只有4.5米长的铲子够不着的地方咬鲸鱼。要驱赶它们,罗杰必须既能往前奔向鲸头,又能往后跑到鲸尾那儿。两个立足点显然太少了——他得挖一整串脚窝。他在自己的身前和身后都挖了许多呈杯状凹进鲸背深10厘米左右的脚窝。沿着鲸鱼背上的这条古怪的小路,罗杰在身上的那根绳子的长度所能允许的范围内左右开攻。铲子够得着的鲨鱼都被他刺伤了。

  鲸鱼又晃了一下,他倒下了,顺着他挖的那条小径一直滑下去,两只脚都滑到了水里。那群残暴的畜生马上朝他扑去,咔嚓一声咬住了他的靴子。幸好靴子的皮很硬,很结实,不容易咬破。鲨鱼猛地拽掉了罗杰的一只靴子,靴子里头的羊毛袜也一块儿给拉走了。

  罗杰感觉到什么东西的牙齿咬在他的赤裸的腿上。他使劲儿把腿抽出来,借着身上那根绳子的力量把自己拉回鲸背上。

  他的腿血流如注。他要不要爬回甲板上去,让人家给他包扎伤腿?捕鲸船上通常不会有外科大夫,只有船长一个人懂点儿急救技术。但罗杰是宁可忍受伤痛,冒血液中毒的危险,也不肯低声下气地去乞求船长,听任他的摆布的。

  他用海水洗净伤口,用手绢儿把伤口包扎起来,就继续干他的活儿了。

  午夜悄悄地逝去。罗杰的上下眼皮儿直打架。阴霾像幽灵似地笼罩着海面。夜深了,人们都已进入梦乡。这正是鬼魂游荡的时刻,罗杰不迷信,但夜的神秘感染了他,他不禁心里发怵。

  这时,他看见海面出现一个东西,吓得脊梁骨都凉了。不,这不可能是真的,他准是睡着了在做噩梦。

  海面上那些破浪而来的脊鳍原先只有30厘米高,这会儿忽然都变成一人高的“黑色巨帆”。它们比人还高——没准儿有2米到2.5米以上。

  它们不再像帆船似地轻快地掠过海面。它们箭一般地飞驰,速度快得惊人。它们冲开波浪,溅起高高的水花。

  一面黑巨帆朝抹香鲸猛冲,重重地撞在那24米多长的庞然大物上。猛烈的撞击使罗杰感到抹香鲸全身都在震动。鲨鱼绝不会有这么猛烈的撞击力,即使是大白鲨也不会这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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