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恸温馨】三界情缘之凤凰传说 作者:冰蓝纱 (连载。。。)
[font=楷体_GB2312][size=4][color=indigo]她是天汲山的侍凤巫女;他是天庭卑微的誊书吏;
前世纠葛,因果循环;
只是,有多少爱真的经得起考验.
她斩钉截铁地说,我不后悔.
于是一把天火烧断了她的痴恋;
他魔君之子,冷眼藐视天庭.心却深被她折服;仙魔妖三界,何处才是她的立身之地[/color][/size][/font] 第一卷 天上宫阙
第一章 清漓
当我遇见他时,我只是九重天的天庭里一名卑微的侍凤使。漫长如丝锻的长长的发,蜿蜒流泻在我的莹润的肩和美丽无暇的背,在半腰间简单地扎上白色的锻带。嫣红的唇,白如凝脂的肌肤,善睐如暗夜星辰的眼眸,婀娜如弱柳扶风的身段;身披月白的纱衣。寂静如一支静幻之境的白莲。
是的,我是美丽的,但在这九重天的天庭上,从来不曾或缺的就是美丽,于是我的美丽只是一种不能再平凡的平凡,况且,我并不是仙女。那永远不能梳起的长发告示着,我只是天庭中卑微不起眼的巫女。
在人间,我不知情爱,不懂悲喜,于是人人敬我为纯洁的巫女,侍奉他们心中的神。于是,我死后,天怜我,不忍我坠入万丈红尘,恩赐我当了天汲山上一名侍凤使,让我与这天地间最美丽的生灵为伍。
每当我站在高耸入云的天汲山上,看我侍养的凤凰迎着金光万丈的红日在澄澈的九重青天上自由地翱翔的时候,万古不变的心湖,也会泛起波澜,我静静地想,我是喜欢上这样的感觉。于是,淡漠地笑笑,更加出神地看着这群夺尽天地光彩的凤凰骄傲地上下翻飞。
那万丈金日的照耀下,各种各样的凤凰浑身上下闪耀着宝石般的光彩,这些神鸟遮天蔽日地飞过高耸的天汲山,掠过万倾波涛汹涌的云海,映得这恒古不变的九重青天也跟着溜光溢彩起来。九重青天的南边,五彩的祥云正源源不断的涌出来,那是织女正辛勤地织着云彩。凤凰脚踏五彩祥云,欢快地叫着,清越无双的凤鸣响彻玉宇。它们趁着朝日东升,吸取天地间的灵气,一点一点地增加自己的灵力。每日清晨,当我放飞天汲山上的凤凰的时候,壮观的群凤朝日就变成我心中神圣的仪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这样的日子,已经五百年了呢。
那一日,我微微有些闪神地想,五百年了呢。日子怎么过得那么快,又那么漫长啊。我自失地笑了笑,拢了拢有些微微乱了如黑缎般的长发,又继续低着头,寻找着天汲山脚散落的凤凰的羽毛。凤凰的羽毛极其珍贵,掉落后半个时辰不捡起来存放,便化成清风无影无踪。需放入千年冰蚕织就的冰丝篮里,才能继续保持其羽毛的鲜艳夺目。这些凤凰羽毛都是要送到天庭的织女处让她的一双巧手下制成金缕玉衣。这样的金缕玉衣经织女织就,穿在身上,不但华丽异常,而且水火不侵,我身上的月白纱衣,也只是天庭的天织坊里普通的天蚕丝织成的,作为卑微的巫女,没有资格也不需要穿上凤凰羽毛织就的天衣。
我慢慢地在天汲山幽暗的林间走着,各种各样的五彩灵兽,不时跳了出来。还有叫声清脆小小的青鸟飞来飞去。天汲山的寂静千年如一日。
“这位仙子,请问怎么到飞华殿?”有个清朗的男子声音突然在我身后不远处响起,我诧异地转过身,天汲山神木葱葱,林间昏暗,那金光从林子缝隙中照来,射到他的身上,给他镀起了一层金子般的光辉。我一时看不清他的面容,定了定神,只见一个如月华般清俊的男子正抱着一叠书卷静静地立着。林间的一阵清风吹过,拂起我和他的衣襟,竟让人觉得如入梦境
我有些失神,愣愣地望着他。他脸红了红,清了清喉咙又问:”敢问这位仙子。飞华殿怎么走?”
我回过神来,有几百年了吧,天汲山没有来过人了。我回了一礼。静静地道:”飞华殿不是走这条路呢。这位仙友走错方向了呢。”
他一愣,轻轻啊了一声,红着脸道:”可是他们告诉我是走这个方向。莫非不对么。”
“他们是谁?”我轻笑地道,寂静几百年的心竟然有些许愉快。看他窘迫的神情便知道定是有人作弄于他了。
他尴尬地扭着头。我收敛了笑,淡淡地道:”你往南行一百三十天里就到了。到时候问问别的仙友就知道了。”
他抱着书,轻轻地说谢谢,便踏着走了。我也回过头,继续寻找凤凰的羽毛。突然,我想起什么,对着他如月之清朗的背影道:”我不是仙子。我是天汲山的侍凤巫女。”他回过头来,神色不变,含笑地点了点头。
我说完正想回过头,突然听到他轻轻地问:”敢问侍凤巫女,你叫什么名字?”
“敢问侍凤巫女,你叫什么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
…………………。
突然间我的眼前的天地忽然不存在,没有天汲山,没有这心心念念的凤凰。我一点一点地回过头去,望着他清俊的脸庞,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我叫什么名字?
我是天汲山的侍凤巫女。
我是巫女,我叫什么名字?
我叫什么名字
………………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天汲山上那声响彻玉宇的凤鸣把我从混沌中惊醒。群凤回巢了。为首的五彩凤凰领着群凤盘旋在天汲山唯一的冲天神木。那群凤跟着五彩凤凰身后,低声鸣叫,变成了九重天最动听的仙乐。
泪水慢慢滴了下来,我想起来了,我终于想起来了。
我的名字叫清漓。
我是巫女清漓。 第二章 狭路
巫女清漓。
这是多么久远的记忆。尘世记忆中那漫天的火光,那么红,那么烈,竟像是九重天边那血色的晚霞。扑天盖地而来,仿佛要将我淹没。
什么时候,清漓这个名字已经久远得仿佛不存在了呢。而今又再想起,心中竟是莫名的深入骨髓的痛。
我慢慢擦干脸上冰凉的泪,揉揉已经僵硬的腿脚。五百年都过去了,怎么还是不能够修心呢。难道连在天汲山强大的灵气下,必修的巫女圣典“无双诀”都没有进益么。
收起散乱的思绪,凤凰回巢了,我祭起法诀,一把通体翠绿的碧玉长萧出现在我手中,轻轻的吹起,悠扬的萧声在功力的催动下如小溪般流泻在天汲山的每一处,召唤仍在嬉戏的凤凰。我腾身飞起来绕着神木例行每日的巡查,清点凤凰的数量。
在天汲山最高大的冲天神木上停满了大大小小的凤凰。凤凰身上闪烁的光彩把万年的神木装点得犹如闪着光芒的圣木。最大的五彩凤凰停在神木树冠的最高处,它身长十丈,双翼展开足足有二十三丈,是凤凰群里最美丽,最大的凤凰。五彩如宝石般的羽冠,长长的凤尾,通体闪烁着美丽的光环。
它活了五千年了呢。一千年一次的涅磐,使她成为群凤之首,每次凤凰朝阳,群凤回巢,必定是它在前面领路。凤群有了它的庇护的确让我少操了很多心。
天!不对,少了一只!
我的脸上汗涔涔而下,不可能,一定是我数错了。不会少了一只。在这澄澈的玉宇里,难道有人那么大的胆子想偷神鸟么。或者,只是有只凤凰贪玩跑到别的地方去了么。不会的,在五彩神凤的带领下,难道会漏了一只而不知么?我又小心地数了一遍。
不对,真的不对,少了一只凤凰!
我忙腾身快速飞起,太阳已经要落山了,天汲山上刺骨的寒风已经吹起,饶是我修炼过阴寒一路的”无双诀”也有点抵御不了天汲山的寒冷。寒风吹动我的衣袂,和长长的发,遗世独立的荒凉遍及全身。
我已无瑕去感慨,飞到五彩凤凰身前的半空中定住身形。单膝跪下:”神凤大人,侍凤使有要事要禀。”
五彩凤凰疑惑地点了点头,艳丽的羽冠轻轻抖了抖。那美丽无双的凤眼满是智慧的光泽。通体强大的灵力让我不能直视。
“启禀神凤大人,少了一只凤凰。”我快快地说道。这事关重大,不能不快。
五彩神凤一听,腾地立起来。巨大的身躯占满整个树冠。随着它的站立逼人的灵力同时也四散开来,让我不得不后退三步。它长鸣一声,满树的凤凰顿时都停止喧哗。五彩凤凰张开巨大的双翼绕神木飞了一周。突然在我身边停住,它俯下身子,美丽狭长的凤目看着我。
难道?要我骑着它去寻找失了踪影的凤凰么。
我忙摇头:”不行,神凤大人,属下不敢。”
骑五彩神凤!?除了驭凤使就是瑶池的王母娘娘偶尔远行才会骑上它。我,小小的侍凤巫女是想也不敢想的。
五彩凤凰看了看远处快要落山的太阳,不耐烦地冲我摆了摆头。我只好越身骑上它。才刚坐稳,五彩凤凰便腾身飞起。刹那间,天汲山刺骨的寒风充盈在我的身边。强劲的山风吹得我连眼睛也睁不开,勉强往身下望去,只见连绵不断的天汲山脉在五彩凤凰的飞速飞行下,变得像波涛一般起伏。看得人眼睛发晕。我只好紧紧的抓住它身上的羽毛,才勉强坐住,此时也不可能在乎是否会扯坏它身上美丽的羽毛。
五彩神凤带着我向来时的路飞快地飞去。时不时长鸣一声,召唤失去踪影的凤凰。那叫声震得我心神大震。连忙运起”无双诀”抵御凤凰的叫声。不知过了多久,当我正苦苦运功抵抗凤凰叫声和刺骨的寒风有些力不从心的时候,远处传来一声微弱的凤鸣。五彩神凤立刻精神大震,一抖翅膀,如闪电般飞去。
我不由惊呼一声,拼起最后的真气定住身形。心中不由苦笑,看来五彩神凤并不是人人都可以骑的。才不到一个时辰我已经气血翻涌,难受异常。
五彩神凤一落地,我忙跳下,就地盘坐,运功平息身上的已经有些紊乱的气息。反正神凤已经找到了走丢的凤凰,一时半会就不会有事。
“哈哈,哥哥,你看,有个巫女呢。”突然有个轻佻的男子声音出现在我身后。那声音虽然轻佻,但却有种说不出的慵懒,软软地听着很舒服,但在我耳中仿佛晴天霹雳。
我运功正在紧要关头,谁知这僻静的地方居然有人,已经平静一些的气息被一吓又不受控制乱窜。看来我的修为实在是太低了。在心里叹了口气,我慢慢站了起来,扑地吐出一大口黑血。
“阁下是何方神圣。请现身相见吧。”我冷冷地向着密林深处说道。
不多时,密林里闪出两个挺拔的人影,我一见,倒吸了口气,这两个人分明不是天庭里的仙人。
他们是,魔!
“哥哥,你看看,这个巫女看到我们不怕呢,可真有意思。”其中一个男的轻佻地说。原来刚才是他出声吓我。只见他俩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不同的是一个眼睛含笑,一个眼睛里满是冰冷的寒意。
“那是她吓傻了。”另一个男子冷冰冰地说,他们身上魔道的气息异常微弱,但是能上天庭的魔道中人,岂是泛泛之辈?要不是现出身形,我都不能确定他们是敌是友。
“哈哈……哥哥,你……你今天可真幽默啊。”那个轻佻的男子笑得连腰都弯了下来。两人一唱一和间,竟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也难怪他们,光看他们能把自己的气息掩盖地那么好。就是知道他们不是一般的魔道跳梁小丑。
我正欲答话,突然听见五彩神凤愤怒的鸣叫。神凤的充满灵力的叫声是何等威力,三人具是一愣。 第三章 雨汀
不好,我暗道。连忙飞身跃起,朝神凤鸣叫的地方飞去。他们二人也随后追上,三人一前一后地来到密林间的一片空地上。
只见一只黄色的凤凰被困在一团黑网里。正拼命地挣扎,五彩神凤在它旁边也用凤喙去帮忙啄开,只是那黑网不知是什么做成的竟越缠越紧,勒得那只黄色的凤凰渐渐有些喘不过气来。我大惊失色,连忙抽出翠玉萧,嘴里念起法诀,朝网砍下。峥地一声,翠玉萧的寒光竟砍不断这黑网丝,反而被染上一层黑气。魔界的法宝果然恶毒
五彩神凤见我也砍不断黑网,不由大恼,回过巨大的凤头,怒瞪我身后追过来的两个魔道男子。
“喂,喂…干嘛瞪我啊,大鸟。”那轻佻的紫衣男子一副不知情的模样也回瞪神凤。那神凤是何等神鸟,活了五千年都没有人对它如此无礼。它大叫一声,凤嘴一张,一道凶猛的真火朝两人喷过去。
“小心,她是火凤,被这火烧了你就魂飞魄散了。”黑衣男子纵身一越,忙把他弟弟拽开。真火过处,地上一片焦黑。
“怕怕,大哥,这头大鸟脾气可大呢,一点也不好玩。”那身着紫衣的男子不满道。
“天界向来和魔界井水不犯河水,为何两位要来天庭滋事,偷神鸟是要受天谴的。”我冷冷道。看他们两人的身法必定法力高强。今天恐怕不能善了了。我左手暗暗运无双诀,右手捏紧翠玉萧。
那黑衣男子突然眯了眯眼,露在黑色纱巾外的一双眼睛慢慢绽出妖异的蓝光。我心一惊,难道他看破了我的企图?
“呵呵,只是借头大鸟,又不是大不了的事情,我们魔界没有这种鸟啊。真小气,借只鸟也那么紧张。哼哼。”那紫衣男子哼哼唧唧道,似乎一点也没感觉剑拔弩张的氛围,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靠在了树干上。竟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借神鸟?鬼才相信。我正欲开口反讽。
那黑衣男子却突然道:”没用的,你砍不开这黑丝网的,越弄只会越紧。还是带着你的大鸟走吧,不然……哼哼…”
他哼哼两声,还不见他有什么动作,突然人便已来到我的面前,我大惊,手中翠玉萧忙冲他当头劈下。我快,他更快,眼前一花,从不离身的翠玉萧便被他空手夺去,接着喉咙一紧,他右手已经勒住我的脖子。
“你!…”我怒道,他手一紧,我却是连接下的话也说不出来。
“带着你的大鸟走,知道么?本公子今天不想开杀戒。不然你就慢慢等着窒息死掉。”他说一个字手上的劲力就加紧一分,说到最后,我已经不能呼吸。身子被他提离了地面,他身上异常强大的魔力已死死的制住我。眼前开始模糊,好难受,但是他那妖异闪着蓝光的眼眸在我眼前却越来越清晰。
“哦喂,大哥,你这样好残忍啊,这个巫女姐姐长得多可爱啊,你要是不小心把她白白嫩嫩的脖子给扭断了,可是接不回来啊。”紫衣男子嘻嘻哈哈地走过来,抬着头看着我。露在纱巾外的那双会笑的挑花眼满是嘲讽。
我的后背升起一阵恶寒。那么天真的腔调,说出来的话怎么那么恶心。
“嘻嘻,巫女姐姐,你赶快叫那只凶凶的大鸟闪一边去,乖乖地呆着,不然,你的脖子就会被我哥哥给拧断掉了。”他看了看旁边已经怒发冲冠,全身凤羽膨胀开来的五彩神凤,眼中闪着好奇,那神凤已经完全释放出灵力,凤尾高高翘起,如天边最美丽的彩虹,浑身五彩的光泽快速地流遍全身。
“嘿嘿,这网可是千年毒蜘蛛吐的丝,没那么容易就断的,你还是死了心吧。”那紫衣男子继续懒懒地说。
网中黄色的凤凰已经停止挣扎,只是低低的哀鸣。五彩神凤顾忌着我落入他们手中,只能愤怒地叫着。
千年毒蜘蛛?我从快要模糊的意识中惊醒。脑中灵光一闪,闭上眼睛放弃挣扎,任身子飘荡在半空,那黑衣男子以为我快窒息,不由松了手劲。
我等着就是这一刻,银牙一咬,咬破舌尖,血水和着我残存的灵力如电般冲向那黑衣男子的面门。
那男子大惊,他没想到已经要濒死的小小巫女还能反击,忙跳开去,衣角却被我血箭喷到,刷的刮下一大片。
制住我的魔力突然松开,我从半空中砰地掉了下来,一落地,还来不及呼痛就连忙掠到被黑网缚住的凤凰前,冲着黑网扑地又吐了一大口鲜血。不出所料,那黑网遇血便消了一个大洞。那黄凤凰身上一松,忙挣了几挣就跳了出来。五彩神凤一见,长鸣一声,如闪电般冲向那两位魔道男子。
“哇哇,哥哥,你怎么那么笨啊,……居然让到手的鸭子,不…。到手的小巫女给跑了…哇,这只大鸟好凶啊,痛!痛!痛!。”那紫衣男子一边躲着五彩神凤的攻击,一边哇哇怪叫。
那黑衣男子怒哼一声,冲他弟弟道:”你给我闭嘴!这只凤凰肯定活了五千年了,你小心你自己的小命吧。”
“哇,哥哥你骂我,我告诉爹爹去。呜……。”那个弟弟一说完,冲着五彩神凤拍了一掌就跑得无影无踪。说跑就跑,速度之快,让跌坐在地上的我看得口瞪目呆。
剩下的黑衣男子又怒哼了一声,似乎不满他弟弟临阵脱逃。剩下他一个人,左突右躲间就显得有些狼狈。他发力一跃,五指曲成鹰抓,作势冲五彩神凤抓去,趁神凤闪躲间,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事物,朝五彩神凤运劲掷去,嘭的一声,一团漆黑的浓雾四散开来。五彩神凤一见似乎颇为忌讳,怒鸣一声,连忙避开,忙朝那团黑雾喷出真火。
待浓雾散尽,那黑衣男子已经不见踪影,我心头一松,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第四章 广陵
密林中,两个挺拔俊郎的男子身影正望着已经暗下的九重天的天幕。银河的群星已经升起,正密密麻麻如珍珠般撒在天幕中。嫦娥的月宫也已经露出巨大的月盘,遥望去隐约间有亭台楼阁,飞檐画栋的影子。不同于凡间遥望群星的景象,在九重天幕上,群星个个大如斗,如萤火虫般漂浮在空中。在群星和月光的清辉下,有只通体闪烁着光芒的巨大的五彩凤凰正背着另只一凤凰和一抹雪白的身影慢慢向天汲山方向飞去。
“哥,走啦,没什么好看的。都跑了。”那两个男子身影其中一个,不耐烦地拍拍手,扯下蒙在脸上的黑纱,露出一张俊美无双的脸,他的神情生动,谁也想不到他是魔界鼎鼎大名的魔君膝下的二公子东珩,活脱脱是个天真无邪的美少年。
另一个男子冷冷地收回眼光,也扯下脸上的黑纱,露出和他弟弟极其相似的脸,不同的是,他的脸上满是冷魅,令人不敢多看。那漆黑深邃的眼睛偶尔会闪过一抹微不可见的妖异的蓝光。他就是魔界鼎鼎大名的魔君大公子,东沂。
他冷着脸,抬步便走。
“哦喂,哥,你等等我啊,走那么快干什么。”二公子东珩哇哇叫着,忙追上前去。
“不快点走,想让这的守山大神赶来和你聊天么。”大公子东沂不减脚步,不回头冷冷地说道,”刚才的打斗肯定惊动了这的守山大神,别忘记了,这不是魔界,这是人家的地盘。”
二公子东珩心虚地吐吐了舌头,忙快步走到他大哥身边。
“大哥,说来,那个小巫女还是第一个从你手中逃掉的人呀。嘿嘿,这可是丢了我们魔界的大脸了呀。”东珩不怕死地在他大哥耳边嬉笑说道。
大公子东沂怒瞪了他一眼,和他弟弟一模一样,但却从不曾笑过的桃花眼满是千年的寒意。
“还不是你多嘴,她要是不知道那是千年毒蜘蛛结的网,怎会想出用自己至纯的巫女之血去破网。要知道,千年毒蜘蛛至阴至毒,是污秽之物,她的血恰恰是克星。我们都太低估了她了。哼,巫女,她肯定是天汲山的侍凤巫女。”
他说完,又下意识地望了望五彩神凤飞去的方向,那是天界的天汲山,那里的千年寂静和那里的凤凰一样有名。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够耐得住这样冷寂的山。
也许……也许,只有这样表面冰冷,内心刚烈的女子吧。
二公子东珩也随着他大哥的眼神望去,嘴角却扯出一丝不易察觉耐人寻味地笑。被大哥牢牢制住了依然能想出其中破解关键,这样的女子,很聪明呢。
我仿佛坠如了一个无底的深渊,那么黑,那么怕人。身子在高空中不断的急速降落着。身旁的风吹过好冷好冷,冷得深入骨髓。空中却渐渐传来奇怪而沙哑的话语,仿佛很近,近到似乎在我耳旁;又仿佛很远,远到已经隔了几世的记忆
‘大神保佑我族……。奉此巫女……。天……”
接着,无底的深渊突然不见了,只见漫天的火光,那么大,那么烈,仿佛要把这天地也一同烧毁。我的身想挣扎却又不能动,嘴想要呼喊却怎么也喊不出来。这个身子似乎不是我的,可是为什么我却感觉到烈火焚身的痛。那种痛夹杂着无尽的恐惧,那是当自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的身体被一点一点焚毁的恐惧。
我不要,我不要。我要逃!
“啊!”我尖叫一声,突然坐立了起来。伸手一摸脸,竟是一手满满的汗水。我怔怔地出神,怎么了呢。
“姐姐,你醒了呀。”突然一张清丽无双的脸突然出现在我眼前。我抬眼望去,原来是个身着淡粉衣裳的小仙子,她头梳双髻,发间别着几只别致的小珠花,说话间珠花颤动不停,更趁得她面如桃花,娇俏可人。
“敢问你是哪位仙子?怎么会在这里?”我疑惑地问道。我不是和两个魔道男子对峙么,我记得好象他们一个先逃了,另个也跑了。然后……
不等我想完,那个小仙子便”扑哧”一声笑开了。
“姐姐,这是天庭,不是那天汲山。你受伤了。是神凤大人把你背来这的。王母娘娘命我好好照顾你,伤好了再回天汲山。”那小仙子骨碌着眼睛,嘴巴一张,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一字一句好象珍珠落玉盘,煞是好听。她背着手,假装老成地来回踱着步。
“姐姐,这几天你可以是要在这好好休息哦。”她停在我跟前说道,突然把头伸到我面前,我一愣,
她忽然桀然一笑:‘姐姐,你可真好看。‘说着露出了两个可爱的兔牙。煞是天真可爱。
我不禁一淡淡一笑:”仙子妹妹,你也很好看。”
她一拍额头:”姐姐,你笑起来更好看啊,你应该多笑笑,肯定把那个自以为最漂亮的牡丹仙子给比下去了哦。哼,我最看不惯她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丑死了都,要不是看在王母喜欢她的份上,我定要她……”她愤愤地说道,浑是忘记了我在身边。
我慢慢颦起了眉。胸口好痛,散乱的真气和不能积聚的灵力,在我四肢百骸四窜,如万针戳身地痛。好险,在那个可怕的魔界男子手中,我差一步就万劫不复了。
“姐姐,你是不是不舒服啊,快把这清风玉露丹吃下去。吃下去就好了。”那小仙子终于停了似乎不会累的小嘴,忙拿了丹药给我。
“谢谢你,不知道这位小仙子怎么称呼?我问道
“我啊,你叫我雨汀吧,我是王母娘娘座下的莳花仙子。”她冲我又一笑。”姐姐叫什么名字呢。”
我愣了愣,良久后慢慢扯出一丝微笑“我叫清漓。是天汲山的侍凤巫女。” 第五章 再遇
娘说,我的清漓最美丽了,长大了是宛衣族最美丽的女子。说着便搂着我轻轻地笑着。那时候的娘好美,虽然苍白憔悴的脸慢慢会泛起幸福的红晕。我也似懂非懂地跟着笑着。赖在娘的怀里撒娇,央着娘给我唱歌讲故事,娘的歌真多,张口就是一首首好听的曲子。
……………
我静静地坐在瑶池一处僻静的深潭旁,月白的纱衣如月色般笼在我身上,蜿蜒的长发,垂在胸前,莹白近乎透明的玉足轻轻点着幽幽的潭水,我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如水的长发,碧绿的深潭倒影着我的身影,那么苍白而憔悴,风一吹仿佛就会随风而去。
我知道,我的天劫已经来了。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劫。
前尘往事频频浮现在我的脑海,我忆起了一些尘世的记忆。
观音曾对我说,你前世悲苦,不如忘却。而今业已位列仙班,就不用执于往事。只是你只受了一劫便已飞升,太过容易了,须知这是上天怜你。所以,你还得受劫才能真正得悟。只是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切记,切记。
五百年了,我静静地在天汲山当一名寂寞的侍凤巫女,这一切只是为了消抵我将来受的天劫。没想到,该来的依然要来。
我想起了娘,前世的娘亲。如今,五百年过去了,她也转世了好几次了吧。再也记不得我这个女儿。如果她知道她的女儿飞升到了这九重天,当上了世人所谓的仙人,会不会感到欣慰?
我望着深潭下的倒影清清冷冷地一笑,看来我真的是没有真正得悟啊。我已经跳出红尘轮回之苦,不在五行之中,想着这前尘往事又如何?
梳着这似水的长发,潭边的风静静地吹过水面,升起一层薄薄的水雾,更显得这仙家之地如梦似幻。靠着水边,我曼声唱起了歌,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晰。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
此时,远处传来一阵缥缈的琴声,从水面柔柔荡漾而来,琴声飘渺难觅,却仿佛丝丝沁入心脾。在这僻静的深潭边,我凝神静听了一会,似乎是应和着我的歌声,于是我慢慢站起来,踏歌而行。月白的纱衣掠过碧绿的潭面,长长的黑发如墨云般飞扬在我身后。
穿过潭边的竹林,隐约看见一位青衣女子正席地而坐,膝盖上覆着一把古琴。听到声响,她抬起头,我微微惊诧,好一位如月般清冷的仙子。竹林见的薄雾笼罩着她的四周,和着她清冷飘渺的琴声,真不愧为九重天的仙子。
“你…”我迟疑地道,”姐姐也会这首’蒹葭’么。”
她伸出手,轻轻扶一下琴,那五指修长秀气,根根如玉脂般白皙,她轻声道:”今日才第一次听闻。觉得你唱得好听,心有所感,便随手弹奏了。让你见笑了。”
我宛然一笑:”这位仙子姐姐好琴艺,在下献丑了。”
她不禁莞尔道:”妹妹何必谦虚呢。你歌声清雅,当配得起我的琴音。”说到最后有一丝不可察的自傲。
“仙子姐姐如何称呼?”我问道。
“在下因酷爱琴艺,自称广陵仙子。妹妹你呢?”她也问道。
“巫女清漓。”我微笑道。毕竟不是熟识,说完两个人具是无言相对,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两人相望一眼,不多时,又同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望间颇有惺惺相惜之感。
“清漓妹妹,你这歌也许不能在众仙面前唱呢。”广陵仙子收了笑意,意有所指淡淡说道,伸手扶着琴身。那琴通体乌黑,质地沉郁,细看下竟不知是何木制成的。
“谢谢广陵姐姐。”我不以为意笑道。”这首本是清漓自我消遣所唱的。自然不会示于众仙前的。凡间的歌自是不敢污了众仙人的清听。”
“也并非如此,此曲意境高雅,听之忘俗,并非比不上天上的仙曲,反观天庭之曲,反而有些许浮华之感。”她淡淡道。
“只是……”她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我。”清漓妹妹,你似乎…”
“广陵姐姐,清漓自省得,只是既然避无可避不如泰然适之。”我淡淡地说道。
两个人均是玲珑心,清冷性子的人,话点到为止,却不说破,寂静的竹林,微风过处,叶子沙沙做响。给仙家的瑶池之地平添几分萧瑟。
广陵仙子也不再做声,慢条斯理地扶弄琴丝,我也使法祭出翠玉萧,轻轻吹起。一时间,竹里萧声琴声相和,相知之情悄然顿生。
正当此时,一个俏皮的声音脆脆地响起:”姐姐,你让我好找啊。”
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笑道:‘雨汀妹妹,真是躲到哪里都逃不了你的手掌心啊。‘
回过头去,却不由一愣—— 第六章 东沂
我笑着回过头去,却见雨汀身旁站着一位清俊无双的男子,他手中捧着一叠书册。我愣了愣,这不是上次在天汲山碰到的那位男子么。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雨汀早就一蹦一跳地跑到我面前,拉着我的手晃来晃去,撒娇般的说道:”姐姐,你又不吃药啦。不吃药我可会生气啊。还有,你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躲啊。讨厌啊。我找得很辛苦呢。”
她小嘴一张又是劈里啪啦一大堆,让人一句话也插不上。
我耐心等她说完,才望着她淡笑道:”这边清静得很,我很喜欢啊,再者,我的内息还没平复,这潭水阴寒,正适合我修炼呢。雨汀妹妹你就不要担心了。”
雨汀还不依不饶,那边那位男子已经走过去和广陵仙子见礼了。
“小仙誊书吏,云安拜见广陵仙子”他深深施了一礼,奉上手中的书册,”这是广陵仙子日前找小仙要的琴谱,小仙已经全部誊写一遍了。”
广陵仙子也还了一礼,平时甚少在人前笑的脸上也氲起笑意。接过书册郑重地拿在手上。
原来他叫云安啊。我心道。
“姐姐,你看什么呀,他啊,呆死了都,送个书也找不到地方。还不是亏我帮他领路。”雨汀见我看着他们,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她声音清脆甜美,话一出口,三人听得清清楚楚。云安不由尴尬地红了脸,却不敢说什么,有点不知所措地低着头。广陵仙子与我对望一眼,均是忍禁不住。这雨汀真是个口没遮拦的。
我见他尴尬,不由开解道:‘云安仙友,雨汀性子直爽,你不必介意才是啊。”
回过神来,清俊的脸上还挂着有丝还没消退的红晕,真是个脸皮薄的仙人啊。
“在下刚位列仙班不久,自是许多地方需要各位仙友提点。”他谦虚地施了一礼。
“哼哼,”雨汀不以为然嘟着粉红的小嘴,哼哼唧唧地说:”还不是天庭天书部那群坏老头,一把年纪了,还耍着他玩,叫他送东西,明明是东却偏偏跟他说西,害他到处乱转。要不是碰到本仙子,我看他……”
她还要往下说,我连忙一把抓着她撇开话题道:‘雨汀妹妹,你不是找我有事么,快说吧。”
雨汀陡然停住,大叫:”完蛋,忘记告诉清漓姐姐了,神凤大人找你哦。好像有事情,很着急。”
我一听,脸色突变,这个小丫头,怎么现在才来告诉我!肯定很急的事情,不然神凤大人也不会来找我。我忙向广陵与云安匆匆施了一礼,准备告退。突然广陵仙子道:”清漓妹妹,我看你身上重伤未愈,若有需要请不妨来找我。”
我心头一热,知道广陵仙子面冷心热,竟比天庭中所谓的大仙更愿意帮人。我心下感动,却不露神色,点了点头,便拉着雨汀飞出竹林。
广陵仙子望着二人飞去的方向,不由幽幽地叹了口气。还未离去的云安大奇道:”广陵仙子,你因何叹气?”
广陵仙子,轻轻抚摸了一下手中的琴谱,仿佛在爱抚自己的孩子般。她幽幽道:”云安仙友自然是不知道原委,也不需要知道,你不觉得清漓和这天庭的仙人都不一样么。”她顿了顿,清澈如泉水般的眼里满是惋惜与担忧:“清漓她自己也许也不知道呢。”
说着背起古琴,辞别了云安,便慢慢踏着林间的薄雾走了。留下云安一个人在寂静的竹林里。
雨汀的天真可爱,广陵仙子的清冷孤傲都是显而易见的,可是清漓,巫女清漓,她的云淡风清下偶尔会突然涌来莫名的巨大悲伤。
到底是什么样的悲伤啊。
云安默默地想了一阵,竹林中缥缈的白雾积聚过来,轻轻抚过他如月华般清朗的身姿。从何时起他有了这样纷乱的心思?
在凡间人人都道云安是个有仙缘慧根的人,如月般清华的气质,清澈无波的眼神,见之皆惊为天人,却不知,他的心也如同月般寂静,如水般清静无波,无我。任何人,任何事情,在他心中就如同水里的倒影,一但离开就不再留在他的心里。什么才是他的追求,什么才是他想要的。名、利、财,他都不屑一顾。于是他追求长生不死。
在人间修炼几百年后,他飞升了。他做到可以与天地同寿,可以享万世仙福。到了天庭,他惊叹,他震惊于天庭的壮丽巍美,日月星辰交相辉映,琼楼玉宇林立其中,灵禽异兽出没其间。还有数不清的珍稀灵物。
只是,长生不死又能怎样?活得太久,原来也是一种累。
他到底想要什么,他曾有点悲哀地想。难道我真是如草木般无欲无求么。
可是这一次,他却想要抹去清漓的悲伤。
那日,她看着他,怔怔流下泪水,仿佛他问的不是一句简单的话,而是一把开启她心的锁,打开她尘封几世的记忆。
遥望着她的悲伤,他无能为力。他憎恨这样的感觉。可是,他却始终不能伸出手去。
可世事就是如此,只隔了一步,却是天涯。 第七章
“………。。又东五百里,曰丹穴之山,其上多金玉。丹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渤海。有凤凰。[宛鸟]雏……”(出自山海经之’南山经’)
“姐姐,凤凰不是在丹穴之山么。怎么会在天汲山呢。”雨汀一边被我拉着飞速向天汲山飞去,一边好奇地问。强劲的风吹得她的声音也飘忽起来。这个丫头,这个时候嘴巴也停不了。
我无奈地回过头去:“沧海桑田知道么。像凤凰这样的上古神鸟,在天庭比较合适。”那么美丽的神鸟,在凡间不早就绝迹了么。
雨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问:“姐姐,凤凰不是一雄一雌的么。能分得出来么?”
我耐着性子说:“分不出来的,所以统统称为凤凰。”虽然心急天汲山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但是,要是不回答雨汀的问题,估计会被她缠死了。
“姐姐,凤凰平时都是吃什么的?草么?花么?”
“……”
“姐姐,凤凰涅磐是怎么回事啊?”
“……”
“姐姐,神凤大人是公的还是……啊,不对,是女的还是男的,你也分不出来么?”
“……”
“姐姐,你快告诉我么,快点啊,……”
我真后悔啊,怎么带了个十万个为什么的小丫头出来。只好哄她说等以后慢慢告诉她。
过了两个时辰,终于看到天汲山那高耸的神木,还有五彩神凤绕着神木正焦急的飞着。我忙赶快奔去。
我终于看清楚五彩神凤身边还有一只凤凰正痛苦地上下翻飞着。再仔细一看,原来是上次被两个魔道男子抓住的那只黄凤凰。五彩神凤试图想让它平静下来,却不敢太靠近。
难道?难道这只凤凰要涅磐了么?
我大惊。忙飞身上去,想要靠近黄凤凰,才刚靠近,就被她的翅膀飞快地刮了一下。我一个立身不稳,从半空中跌了下来。
“姐姐小心。”雨汀忙飞身拉我一把。好险!我定了定神,掏出翠玉萧,缓缓地吹起。悠扬的萧声如寂静山林中的清泉,清凉而宁静。吹了许久,黄凤凰终于不再上下翻飞,而是疲倦地停在了神木上。
我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头一阵眩晕,还未好的内伤又开始发作。我生生咽下要上涌的一口鲜血,定了定身形。拉着雨汀坐在了神木的树枝上。
“姐姐,你没事吧。”雨汀小心地看着我。我脸色苍白地笑了笑,摇了摇头。
雨汀不放心,拉着我打量个遍,可爱的小脑袋偏了偏,往身上掏摸了一会,就往我嘴巴里塞了颗丹药。那药入口即化,冰冰凉凉的一股气直通丹田。纷乱的气息也平息了不少。
见我满脸惊讶,雨汀粉粉的脸上不由得意起来:“姐姐,我平时可是摆弄了不少草药哦。告诉你,这些草药制成的丹药虽然不及太上老君炼丹炉里的仙丹,但是也是很有效果的。”
我微微一笑,这丫头,给三分颜色就灿烂起来了。不过,她还有点小本事啊。我略一思索,指着那只歇在树上疲惫不堪的黄凤凰,对雨汀说:“雨汀妹妹,你帮我看看这只凤凰是怎么回事可好?”
雨汀乖巧地点了点头。飞身停在黄凤凰旁边,小心翼翼地靠近。忽然,她回过头来,苦着脸道:“姐姐,我不懂得医这种大鸟啊,怎么办?”
我一时间无语,忘记了,这个是神鸟。怎么给它看病?我也面露苦色。几百年了,我做侍凤使五百年可没碰到过凤凰会有这样异常的情形。
突然,雨汀拍手笑道:“呵呵,姐姐,没关系,反正这药丸仙人都吃了没事,更何况这凤凰吃了肯定也没什么事情的,你放心好了。”突如其来的笑声,惊得那只黄凤凰差点从树上摔下去。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丫头,真拿她没办法。
雨汀说完,伸手就向黄凤凰探去,说也奇怪,没想到黄凤凰却乖乖地任人抚摩。凤凰虽通灵性,但是陌生人想要靠近却也要费一番工夫,想当初我做侍凤使的时候也是费了好大一翻功夫的,如今看来这黄凤凰定是累极了。
雨汀摸完,若有所思地道:“姐姐,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弄不明白,姑且先给它吃点安神定惊的药丸,明日再看看情况吧。”我点点头。是夜,便留雨汀在天汲山过夜。
天汲山荒凉阴冷,入夜后更是寒风阵阵,空阔寂静得令人害怕。雨汀一边抱怨,一边搂紧了我。
“姐姐,你天天都住在这么?怎么这九重天上居然有这等偏僻的地方。”她不满道,小脸已冻得红红的。
我十分歉疚地搂住她,道:“雨汀妹妹,实在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只是我替姐姐不值呢。到底姐姐上了天庭是享仙福,还是受苦来着……”她欲往下说,我忙捂住她的嘴巴。
“妹妹莫说了,要是这话让别人听见了,你肯定要受罚了。”我淡淡道,“我这性子,住这挺好的。又有利于修行。”
“对了,姐姐,上次打伤你的两个魔道贼子,不知道天庭抓到了没有。”雨汀突然问道。
我一愣,这几日,光顾着养伤,倒是没去探听究竟如何,上次上报天庭后,据说天颜大怒,至于后事要怎么处置,我却是没再多打听。
“肯定没捉到,这些个天兵天将真是丢了天庭的脸丢到家了,竟把这样的歪魔邪道给潜进来而不知……”雨汀的小脸上又是一脸愤愤不平的神色。
我看着她那似乎永远不会累的精神劲,无奈之下心里竟莫名感到安慰。有个人做伴可真好。这些天来,竟是我上天庭来过得最温暖的日子。
我想着想着便不知不觉地慢慢入睡了。 第八章
第二天清晨,群凤正在酣眠之时,突听得一声凄厉的凤鸣,我从梦中惊醒,闻之大惊,忙跳起来,冲出木屋,却忘记雨汀还搂住我。只听扑通一声,雨汀已经四脚朝天地摔在了地上。她哇的一声大叫。我抱歉地折回来,忙拉起她,又急急地赶出去。
我飞身奔出筑在神木上的木屋一看。
只见那黄凤凰正如昨日那般痛苦地上下翻飞,不时凄厉地叫一声。环绕它四周是散乱的灵力,虽然不是那么强大,却快速的流窜四散。那灵力结成一堵透明的墙让我一时间也接近不得。我不由大惊,情况比昨天更甚,怎么办,再这样下去,这只凤凰肯定力竭而死。
此时,还有些迷糊的雨汀也赶到了,她哇地一声怪叫。“姐姐,这是怎么回事啊。”她边说边揉揉还不甚清醒的眼睛。
我忙对雨汀道:“雨汀妹妹,你快帮我一把。我们俩合力把黄凤凰抓住,不然它会力竭而死的。”
雨汀点点头,小脸上满是跃约欲试的模样,看样子她把这当成好玩的了。
我无暇他顾,祭出翠玉萧,缓缓地吹起。慢慢绕着黄凤凰旁边飞。一边飞,一边还要不时躲闪黄凤凰的胡乱冲撞。不多时,我看准时机,一把扯下缚在长发上的白色缎带,冲黄凤凰掷去。
“缚凤索!”我喝道,那白色缎带突然变成一张白色的大网,铺天盖地把黄凤凰罩在其中。
黄凤凰大惊,想要挣扎开,却被白色的缚凤网网住两只翅膀。我拉住网的一头,忙冲雨汀喊:“雨汀妹妹,快!”
雨汀忙飞身过来,帮忙拉住。没想到黄凤凰虽然灵力四散,居然力气还是异常大,反而拖着我和雨汀在空中乱撞。一会儿俯冲下去,一会儿又挺身冲上云层。清晨寒冷的风在我们四周呼呼地吹过。我苍白着脸,咬紧牙关,死死拽住。雨汀却是大呼小叫,惊叫连连不断,几乎把我的耳朵都快给震聋了。
突然黄凤凰使劲一甩,巨大的拖拽把我和雨汀甩了开去。我们两如断了线的风筝飞了出去。
糟了,我暗道,还未等我喊出声来,眼角突然瞥见五彩神凤从天而降,用凤喙叼住缚凤网。一使力,生生的把黄凤凰往神木方向拖去。
我和雨汀两人好不容易在半空定住身形,忙飞向神木。只见黄凤凰精疲力竭地缩成一团躺在网中,美丽的凤目一开一阖,哀哀地叫着。我一见,忍不住落下泪来。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不要哭啊。”雨汀一见我落泪,立时慌了手脚,忙安慰我。
五百年和凤凰朝夕相处,怎么没有感情。眼看着这凤凰奄奄一息,我心里便如万针戳心一般痛。
“姐姐,我们再好好想想,许不是没有法子。要不我们去找观音大士。”雨汀想了想说。
我一听,是啊。现下只有观音大士可以救凤凰了。如果要上报天庭请人来,恐怕是来不及了。早知道昨日便去上报天庭。我不由心下大是后悔。
于是事不宜迟,我们俩变幻了身形,五彩神凤拖着缚凤网,径直向紫竹林飞去。五彩神凤飞得快,二三十丈的翅膀展开一拍,一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在半路上,突然,雨汀大叫:“姐姐,快看。”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正有一片乌云般的东西往西南方向滚滚而去
“这是什么?”我问道。实在因为太远了,就只看到乌鸦鸦一片。
“姐姐,好像是天兵天将出动了。”雨汀眯着眼睛仔仔细细看了看。我一听,泄了气,这丫头,什么时候也不忘好奇一下。
“天兵天将这样大张旗帜地是去做什么呀。”雨汀不死心的问。
我还未答话,丹田中已经平息的真气,突然乱了起来。我不由苦笑,这些个天一直没好好调息,又碰上凤凰异常,气急攻心。难道我勤勤恳恳修炼几百年的”无双诀”,竟如此不堪那个魔道男子一击么。不过转念一想,当日我咬破舌尖,吐出灵血,必是伤了真元,在调养那几日吃了雨汀许多仙丹妙药仍不见大好,这想是我内伤一直不见起色的缘故。
雨汀见我没答话,回过头来看我脸色苍白。忙道:“姐姐,休息下吧,你这几日身子都没好。凤凰的事情不要着急了,有神凤大人前去,观音大士必会出手相救的。”
我刚想开口说我无碍,一张口就吐出一口淤血。雨汀大惊失色,忙拉着我下了云彩,择了一块干净宽敞的林间空地休息。
被雨汀塞了一嘴的丹药,我盘着腿,慢慢运起“无双诀”。运了几个周天,纷乱的真气才算平复下来。
我心焦凤凰是否有事,忙拉着雨汀就往紫竹林方向飞去。
突然眼前一花,两个人影闪到了跟前。我不由后退几步。定神一看。只见两个分别身着紫衣和黑衣的男子,挡在了我们的身前。
我还没看清楚是谁,突然那个紫衣男子凉凉的开了口:“巫女姐姐,怎么几日不见,你就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们兄弟两了呀。“
这句话轰地一声如平地惊雷般在我心里炸开。是他们两个!
我忙拉着雨汀再急步后退。雨汀被我拖得踉跄几步,嘟着嘴道:“姐姐,你干嘛,拉得我的手好痛啊。”
“雨汀,你再仔细看看,他们是魔。”我冷冷道。
上次,他们两个好计谋,一唱一合分散我的心神,尔后,突然发难,一招之内就把我制住了。枉费我修炼五百年还抵不过那黑衣男子出奇不意的一击。这两个魔道中人实在是阴险之极。 第九章
雨汀听后,却一声不响,眨眨灵动的大眼睛,上下把他两打量个遍。我则蓬起全身的灵力,淡淡的蓝色的灵光快速环绕在我的四周,我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全身已经提高到最高戒备中。上次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生擒我,除了两人间天衣无缝的配合,其实他们的修为已经高出我许多倍,要不是有五彩神凤在旁,加上他们忌惮招来天兵天将,我早就万劫不复了。可是现在我重伤在身,雨汀道行浅薄,又天真烂谩。今日这次,怕是……
“姐姐,你看他们像是魔道中的坏蛋么。”雨汀浑不知大祸临头的模样,歪着脑袋看了看他们。
我一看,原来他们摘掉了面巾,露出两张极其相似的脸。如果光看他们两的样貌,而说他们是魔,不知情的人肯定是不信。
“嘿嘿,这个仙子妹妹好可爱啊。不像那个巫女姐姐那么冷冰冰的。”那个紫衣男子嬉皮笑脸地道,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小仙子妹妹,你看我们两不像魔道坏蛋么?”那紫衣男子笑嘻嘻得说道。雨汀不答,大大地朝他们两个做了个鬼脸。
我闻之不由皱起眉头,心下十分厌恶。再看那黑衣男子倒是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我,那黑得仿佛不见底的眼眸看得我心里一阵一阵发冷。大敌当前,心神可不能乱。我忙默念起“无上静心咒”,登时,心里空灵一片,神志也清明起来,环绕我四周的灵力更加充盈。那黑衣男子见我灵力一振,不由微微有些吃惊。又看了看我。
“两位好本事,天兵天将已出动追击两位,两位还有闲情逸致在天庭闲逛么?”我出言讽刺道。
“巫女姐姐,我们本来是要走的,突然看到你,我们就留下来跟你打个招呼。想问你上次我那不会怜香惜玉的哥哥是否把你打伤了。”那紫衣男子依旧笑嘻嘻地道。
“你……”雨汀一听,再笨也明白上次就是他们两打伤了我。正欲答话,我忙拉住她护在我的身后,随意道:“不劳挂念,天庭仙丹妙药多得很,小女子的伤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
“呵呵,那就好啊,远来是客,姐姐就委屈一下送一下我们兄弟两个吧”那紫衣男子哈哈一笑道,突然最后一个字刚说完,手一前探,仿佛不经意来抓我的手。我早料到有这么一招,手里寒光闪过,翠玉萧当他面前劈下。
那紫衣男子招式还未见老,往下探的手立刻反手上抓,空手就要来躲我的翠玉萧。我堪堪避过。往后一跃,从怀中掏出白凌,那白凌呼地一声飞了出去,那白凌经我灵力贯注,如出水蛟龙般直击紫衣男子面门。他嘿嘿一笑,一个侧身,白凌便击空,我手一抖,白凌如有生命般横扫过去。
那紫衣男子哇的大叫:“姐姐,你好厉害哦。哥哥,你想看着我被人欺负么。”他边怪叫,边假装狼狈不堪地往地上一滚。
这条白凌才是真正的缚凤索,在天汲山,我闲来有空,就多修炼出一样法宝,平时也只是去追绑调皮的凤凰用的,而今用来对敌,倒也有几分声势。只是与那紫衣男子电光火石间的几招下来,并没有他说的那么厉害,而以他的身手来看,他分明就是只守不攻。
我不由大怒,这紫衣男子实在是无赖之极,明明是来试探我的底细,偏生假装不堪一击。手里的白凌更加加紧力道,向他扫去。
那黑衣男子站在旁边一动不动,双手抱在胸前,状似无事观战一般。听他弟弟连声怪叫,俊美的脸上神态未改,依旧冷冷冰冰。我不由着急起来。我重伤未愈,如此下去,肯定会露出马脚来。想着,朝雨汀一使眼色,示意她赶快逃跑示警。眼光一转,却看见那黑衣男子俊美的脸上突然露出讽刺的笑。我心一冷,心知有那黑衣男子在旁掠阵,我和雨汀两个人想逃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雨汀在旁干瞪着眼睛,却不知道怎么帮忙,在旁边急得乱跳脚。突然远远地传来一声凤鸣。我精神一震,有了,有法子了!
那紫衣男子和黑衣男子均是一愣,但惊鄂的表情随即敛去,我神色一暗,两人城府好深,都是深沉不露的角色。那紫衣男子哈哈一笑:“姐姐,你功夫不错啊,可惜了……”话没说完,招式突然一变,反守为攻。他衣襟一带,浑厚的真气伴着强大的魔力,如潮水般向我压来,在他身边形成一片黑色的淡淡的雾气。我一惊,知道他的耐心已经用完。手中白凌一挥,缠向他的腰。白凌碰到那片黑色雾气,却仿佛碰到堵无形的墙,怎么也近不了他的身。
我脸上汗慢慢滴了下来,冲雨汀一摆手,雨汀清叱一声,飞身跃入。那黑衣男子似乎不动声色,我一看大喜。手中的白凌更加挥得呼呼生风。雨汀身材娇小,却甚是灵活多变,加入战团后,我的压力顿减。我正想抽手掏翠玉萧,突然雨汀惊叫一声。
原来,那紫衣男子一个欺身,摸了她的脸蛋。雨汀粉粉的俏脸涨得通红通红。捂着脸气得一声不吭。一撒手,朝那紫衣男子掷出一团白雾,那紫衣男子嘿嘿笑着,不慌不忙地闪身避开,好看的桃花眼还朝雨汀一眨。雨汀年纪小,何时受过这等侮辱,小嘴一扁就要哭出来。
我忙跃到雨汀身边,状是无心地掏出翠玉萧,突然猛地朝天上掷去。那翠玉萧飞射出去,发出一声“呜”的鸣叫。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两个魔道男子变了颜色。 第十章
我的脸上慢慢露出一丝不可察觉的微笑。雨汀仍气得浑身发抖,银牙咬得紧紧的,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瞪着那紫衣男子,仿佛要用眼神把他身上挖个大洞来。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大敌当前,不能容我再多露破绽。
那紫衣男子突然收了笑脸,冷冷地道:“姐姐好聪明啊。你想引来凤凰来救你么?可惜啊,你碰到了我们兄弟两个!”说完,他右手虚抬,突然他身边的黑色雾气慢慢变成了紫色,越来越浓,强大的魔力,使他的衣襟无风自动,长长的束发如有生命般慢慢张牙舞爪起来。薄薄的双唇收敛了平时浪荡不羁的笑意,抿成冷酷的一线,俊美无双的脸上在紫色雾气的映衬下,更加邪魅无比,整个人犹如地狱来的恶魔散发着迫人的危险气息。他终于动了真怒了,没想到嬉笑的面具下的他竟是这样一副可怕的面孔。
一轮又一轮的魔力压得我和雨汀不得不慢慢后退。
一步,两步,三步……心头的恐惧一点一点地蚕食着我的神经。我紧紧咬住下唇,生怕一张口就忍不住尖叫。雨汀已经吓的忘记哭泣,睁着大眼,愣愣地看着眼前这犹如来自修罗地狱的恶魔。我扭头看雨汀的模样心里不由一痛。是我连累了雨汀,我死不足惜,可是雨汀那么天真什么都不懂,她跟这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想着,我心一横,把雨汀护在身后,双手形成一个真诀,一边催动自己身上仅存的灵力,苦苦抵抗紫衣男子一波又一波的魔力,一边暗念“无上静心咒”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不受这邪魅的魔力所惑。
紫衣男子仿佛要证明他不怕我招来凤凰助阵,背着手不动声色,只是源源催动魔力,魔力形成如旋涡般的气场一点一点地消耗我的灵力。汗水一点一点滴在了地上,胸口的真气又开始紊乱起来,我不知道我还可以支撑多久,但我知道他要等我们俩个开口屈服。这招猫捉老鼠的伎俩真真卑鄙无耻。
“东珩,走吧,跟她们斗你不累,我看着都觉得累了。时候不早了,不走来不及了。”在这危急关头,那黑衣男子突然开口道。
“哥哥,你今天怎么突然那么仁慈了呢。再过一会儿,那小巫女就灵力尽散而魂飞魄散了。”东珩冲着苦苦支撑的我嗜血地笑了笑。
“我只不过不想浪费我们的时间,走吧,跟她们两个废这功夫干什么。”黑衣男子冷冷地瞥了我们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两只濒死的蚂蚁。
“哥哥,我们不是说好了要抓她们两个当挡箭牌么。”东珩不满地撇了撇嘴,突然手一挥,刚才还如海啸般魔力形成的气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满头大汗地瘫软在地,浑身颤抖地看着他们两个,雨汀忙扶着我起来。他们太可怕了,回想第一次我能逃掉真是天大的运气。
“这样的小角色,我可不屑。没来由的污了我们魔道的威名。”黑衣男子不耐烦地说道:“那个狗屁不通的天兵统领叫展善的,难道我真会怕了他不成。”
“嘿嘿,他那倒是不怕。”东珩似乎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忍不住嘿嘿笑道,“那这两个美人仙子怎么办?”他努努嘴指了指我和雨汀。正在此时,天边传来一声长长的凤鸣。我精神一震,是五彩神凤的叫声。雨汀更是大乐。
那黑衣男子见我们两个神态,神情依旧冷冷冰冰的。但是我仿佛看见他嘴角若有若无扯出一丝微笑,再要仔细看时,却又没有,他依然是千年如一日般的冷肃。我疑心是自己眼花了。
“她们?”黑衣男子说着,突然就一个身影晃到我们面前。雨汀吓得尖叫起来,忙躲在我的身后。我紧张地看着他。他要干嘛?杀人灭口么?
“你也会怕么?”他黑色得深沉不见底的眼眸中映出我苍白的脸,和已经被汗水打湿的前额。他有点玩味地突然伸手捏住我的下巴。
好痛,我皱眉挣扎开,但是始终挣不开他的铁婉。只好直直的盯着他。挺直的鼻梁,薄薄冷漠的唇。他的脸和那个叫东珩的十分相似,但是却又有股刚毅之气。不笑的时候,令人望而生畏,浑身上下散发出强烈的王者之气。他到底是谁?我不由暗暗想道。
“你会怕么?”他又问了一遍。冷漠如冰的声音听得我心里一阵阵发寒。
“怕。”我干脆地答道。
“不,你不怕。你怕的是……她会被喀嚓。”他冷笑地摇了摇头,眼神抛向躲在我身后的雨汀,比划出一个残忍的动作。他知道我怕什么!
我闭紧想发抖的嘴唇。是的,我一个人不怕,但是我怕我身边的雨汀受连累。他到底是什么样的魔头?不动声色间就让人吓得魂飞魄散。
“你们的命暂且留着。”他松开钳制住我的手,淡漠的语气说着这话,仿佛是施舍给我们天大的恩赐。高大的身影在我们面前投下阴影。我逆光看着他,俊美的脸庞,强烈的霸气,他看起来如同黑暗中的神坻。
此时,五彩神凤已经在天上开始盘旋寻找我们。
他看了看神凤,忽然回过头来,对我说:“记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到时候,我非常想看看你到底是怕还是不怕。”
说完他们两个人的身影就不慌不忙地隐入树林中。
“记住,我是魔君大公子东沂。”林中传来他冷冰冰的话语,还没回过神的我,愣愣地重复最后听来的话语:‘东沂……” 第十一章
“无名曰:夫至人空洞无象,而万物无非我造。会万物以成己者,其唯圣人乎!何则?非理不圣,非圣不理,理而为圣者,圣人不异理也。故天帝曰:般若当于何求?善吉曰:般若不可于色中求,亦不离于色中求。又曰:见缘起为见法,见法为见佛,斯则物我不异之效也。所以至人戢玄机于未兆,藏冥运于即化,总六合以镜心,一去来以成体。古今通,始终通,穷本极末,莫之与二。浩然大均,乃曰涅磐。”-———《涅磐无名论》
看到这里,我呼了口气,把手中的卷册,轻轻盖到腹部上,权当挡风。一边眯着眼睛一边晃着身下当做吊床的白凌。
那条白凌被我当成了小憩所用的吊床,正缚在神木高高如手臂粗壮的两根枝桠上。我一边晃动,一边看着寻来的书册。天汲山的午后还是有些许暖和的,我半闭着眼睛,如匹练般的长发垂了下去,在透过树叶缝隙的阳光照耀下闪着清亮的光泽。
离那日,有十几天了吧,我散漫地想着。垂着的眼裣被耀眼的阳光照着,眼前是一片血红血红的颜色。犹如那日我嘴角慢慢流出的鲜血,滴在白色的纱衣上,渐渐晕染开来。
最近真真是流年不利啊,我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天汲山的午后阳光点点打在我身上,隐约的天地灵气如婴孩般的手轻触着我。让我有些微微的痒。
“东沂?”我有点模糊不确定的喃喃自语,“难道我的天劫就是他么?”除去他的身份,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名字。我想完,又有些哑然失笑,他是魔啊。天界欲除之后快的大魔头,我关心他名字做甚么。
我晃了一阵子,突然想起什么,一个飞身翻下白凌,朝木屋飞去。进了门,一个圆如三张大汉手掌般大小,表面如玉石般坚硬玉润的大蛋安安静静地被架子架住放在了屋内的桌上。
那圆蛋面上似是透明,却偏又看不清里面,有时候看久了,便觉得里面有流云般的东西在流动着,摸上去却如玉石般坚硬。我小心地绕着它走了一圈,又有些无奈地坐在旁边。
这个蛋,是黄凤凰耗尽灵力所产下的,如果猜的不错,这只便是千年不遇的凤凰蛋。
人人都道凤凰是涅磐重生,却不知道凤凰是怎么样代代相传,而那只黄凤凰却不知是怎么回事,耗尽浑身灵力,到头来只是为了产下这枚凤凰蛋,没想到凤凰产蛋过程艰险异常,要不是及时找观音大士施法救助,估计连蛋都没得产下,便一同消散了。难怪世人都不知道有凤凰蛋一说。而我掌侍凤使五百年,也只今碰到这次。
想到这,我却又忍不住想发笑,想想那日雨汀一见这蛋,好奇地东敲敲西打打,看着还是弄不明白,干脆抱起来发狠地啃了一口……结果,她牙疼了好几日。
这蛋可怎么处置才行?我黯然地想起那只已经魂飞魄散的黄凤凰,心下不由一阵难过。
正当我一阵发笑,一阵叹气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我有些懒散道:“雨汀,进来吧,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有礼了。”过了不久,敲门声再起。我不禁疑惑,这丫头怎么变得乖巧了?莫不是难道有别人来访?
我打开门,不由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此人。只见他恭谨有礼地立于门外,手中依旧拿着一卷书册,阳光从门外照来,给他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边。如第一次见他般,如月般清华的身姿让人不禁心生亲近之意,他不是誊书吏云安么?
“小仙云安特来拜访,不知清漓仙友是否方便?”他辑了一礼,声音如山泉般清澈朗朗。
我心中微叹,这样如月华般的人物在天庭中也是少之又少。我缓缓还了一礼,淡然笑道:“请进,云安仙友驾临,鄙处蓬荜生辉。”说罢,引他进来。
他坐下后,小心地放下手中卷册,才略有些随意地打量我的住所。我木屋中只有一张翠竹制的小小方形茶几,配两三把椅凳,屋稍后面竖个竹木屏风,把床遮隔着。平时我不怎么梳妆,但也在窗台前摆个梳妆台子,只是台面上只有木梳,菱镜各一把。这摆设倒是简单到有些寒碜了。
一看到他眼中的疑惑,我不禁道:“鄙处简陋不堪,让云安仙友见笑了。”
他看见架在屋内的圆蛋愣了愣,忽然笑道:“‘斯是陋室,唯吾德馨’清漓仙友也算是仙中之隐者了。”他的笑容真诚无比,我心中不由一动。
我倒了杯茶,奉到他手边,面上淡笑道:“哪里算什么隐者,就是地方僻静而已,我性喜素色,故不做那么多修饰。”
“这也有利于修行吧。”他接口道,捧起茶轻抿了一口。然后依旧端正地放下,坐着。
我一听面上不由有些许愧色。也许那日那两个魔道高手太强,我平日勤恳修炼的“无双诀”竟是不能抵挡。缚凤索在他们看来似乎也只是雕虫小技。连着这几天修养,我都提不起精神,内伤也时好时坏。
他见我不语,拿了放在桌子上的卷册,递给我道:“日前听雨汀仙子说你又受了重伤,我便去天书部找了几本修行的册子。又去抄录了几副配制疗内伤药丸的方子,想你此处虽偏僻,却也是洞天福地之处,定有许多奇花异草,只是单吃没什么效果,不如制成丹丸效果更好。……”他还有些絮叨地拿着卷册,指点我哪些是可行的妙法
我看着他轮廓清朗俊逸的面庞,不由恍惚起来。心中的竟有股异样的感觉在慢慢升腾。他是不是曾经见过?仿佛是隔了几世记忆中的故人,却在我想要捕捉的时候又抓不出一丝头绪。
“咳咳。”他说完回头见我在神游之中,不禁尴尬地清嗓子。我一回神,却对上他那溢着温柔的眼眸。一时间两人愣了愣,都不自然地扭头看向别处。顿是屋里弥漫着暧昧的气息。
“谢谢云安仙友关心,我会好好看看的。“我忙收回心绪,出言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不谢,上次也亏清漓仙友指点,我才不至于误了差使。”他起身回礼:“这就不打扰仙友清修了,小仙还有事,先走一步了。”说罢,走出木屋。
我看着他宽袍博带,衣袂飘飘,突然想到一句诗来,“言念君子,温其如玉”想到下句,饶是我平日心如寒潭般平静无波,却也不禁臊红了脸。因为下句是
“在其板屋,乱我心曲” 第十二章
“姐姐,快点过来,这边找找”雨汀大呼小叫地在前面招手,娇俏的身影犹如这瑶池里蟠桃园里的一朵娇艳的桃花。我微笑地摇摇头,慢慢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仔细欣赏着瑶池仙境。
云雾远远近近的缭绕,竟看不到瑶池的边际;说是花园,因为周围几乎都是低矮的植物,只在远处有几株大树,完全不符合自然植被分布特点,明显是人工栽培的结果。
奇怪的是,在这瑶池居然感受到这里空气的异常清新。原以为天汲山的空气已经清洁到了极致,没想到这里的空气,竟能有一种让人呼吸间直欲飘浮的快感,想是瑶池里所种的珍稀花草所散出的灵力和药力所致。
放眼望去各种奇花异草在园中争奇斗艳。本来在天汲山我就对各种植物并不陌生,但是在这花园里的真是见所未见。
有各种颜色、各种形态的花卉,也有并不出奇状如野草的植物,有的植物旁还有珍奇动物陪伴守候,头顶一颗大如鸽蛋红色肉球的蛤蟆、细如棉线的金色小蛇、全身赤红口中含火的鸟……还有溪水流过园中,形成小湖,里面有奇怪的生物游动,有的体型象蛇却有四足,有的鱼身蛇尾,有的则象长了翅膀的鲤鱼,还忽然“拨喇喇”一声冲出水面,在半空震翅飞翔,吓了我一跳……
目不暇接着,真算是大开了眼界。
这瑶池是王母最心爱的园子,闲杂人等没有许可是不能进去的。就连雨汀这莳花仙子平日也不能随意进出,需禀明上头管园的土地公。上次我在瑶池巧遇广陵仙子的竹园也并非真正的瑶池内园,只是瑶池边缘的僻静之地。前日云安给我的方子里有一味药叫“紫蔓”,这药名虽然普通,但在天汲山却是没有,雨汀知道后立马要拉我到瑶池来寻。我怕她卤莽行事犯了天规,先是上报了王母娘娘禀明原由才得以入内。
“雨汀妹妹,可要小心些,莫要采错了,采错了可是要受罚的。”我不放心叮嘱道。
“不会,不会,我哪能那么笨呢。这‘紫蔓’我可是认得的。”雨汀不以为意道。说着又走到另一边四处张望。
突然花丛深处传来一阵啜泣声,我心里不由大是疑惑,是谁会在这瑶池哭泣呢。待要看清楚的时候,却又被一株高大的梨木挡住,于是向雨汀招了招手,绕过开满梨花梨树,看到一个小女孩模样正倒在地上抽泣。
“这位妹妹怎么了?”雨汀已急急忙忙奔过去想要扶起她。却在近她身前,“呀!”地大叫一声。
我此时也已走到她跟前,仔细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只见那女孩身上竟细细地缠着长着尖利草刺的藤蔓,她稍微一动弹,那刺就深深的扎入她的皮肤,沁出一颗颗豆大的血珠,那血点点滴滴染得她身上那粉白的衣裙上如开了一朵朵小红梅,煞是可怖。
雨汀大急,忙掏出平日里常用的花剪来,要剪断它。我也忙拿出手绢缠在手上帮忙扶她起来。
只见她长着尖尖的瓜子脸蛋,眉目清秀可人,只是两眼已是红肿不堪,想是哭了许久。一看见我们俩,她却如受惊的小鹿般猛地推开,我和雨汀一个冷不防被她推倒在地。
“你干什么啊,痛死我了。”雨汀被推得一屁股跌翻在地,忍不住抱怨连连。
我站起来,想是那女孩子是受了惊吓,便柔声安慰她说:“妹妹,我们不是坏人,莫要害怕。”
“你们,你们,不要管我。”她惊疑不定地看着我们,肿胀的眼睛里还蓄着泪水。更显得楚楚可怜。
“这位妹妹怎么了,我们是来帮你剪开这藤蔓的,你怕什么?”雨汀不解道,做势便要剪她身上的藤蔓。
那女孩一惊,忙往后缩。她这一动,扯动身上的藤蔓,疼得她连连抽气。
“妹妹莫要乱动,让我们帮你剪开又有何不可?”我忙道。
“你们……我……你们莫要管我,速速离去才是。”她说着又嘤嘤哭了起来。
“妹妹,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旦说无妨。只是这藤蔓先剪了再说。”我安慰道。她惊惧地看了看我和雨汀,想是被那藤蔓缠得太疼了,犹豫了一阵子便点头答应了。
雨汀见她点头,早耐不住性子,挥着手中的花剪,一阵乱剪。我也忙把那剪下的细细的藤蔓扔到一旁。
没想到那藤蔓虽小,却缠得十分紧,又非常多。我边弄边疑惑,若是不小心缠上的,怎么会缠得那么齐整,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缠上的。又或是这藤蔓是有了灵性不成?
正当我疑惑不解时,半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娇喝:“谁准尔等剪开那小贱人身上的‘芳清草’的”
我和雨汀闻言一惊,均抬头看去,只见一位宫装丽人远远站在八宝祥云彩上,说这话时,已怒气冲冲地按下云头,降了下来。
此时,我才看清楚,只见她体态娥娜多姿,如弱柳扶风,小小纤腰不盈一握,莹白如雪的肌肤,精致的琼鼻,真是一位倾国倾诚的佳人。她身着水湖蓝的宫装,精美异常的百花争春裙摆大大地铺开,在她身后拖曳着,越往上,越是紧身,更趁得她纤腰柳摆,楚楚动人。
我尚疑惑这位是何方神圣,却见雨汀已一把拉住我拜了下去:“莳花仙子同侍凤使见过牡丹仙子。” 第十三章
见雨汀已经拉着我下拜,我才知道眼前这位丽人是王母娘娘跟前最受宠的牡丹仙子。
我微抬着眼,看着高高在上的牡丹仙子。只见她眼中闪过一丝骄矜和些许可见的鄙夷。
她怒哼一声:”是谁准尔等把那小贱人身上的’芳清草’给剪了?”话音刚落,雨汀挣了几下,想要站起来。我忙拉她一下。才慢慢站起来。
“我们见这位妹妹身上疼得厉害,就自作主张给剪了。谁想这瑶池圣地,怎么会有这么伤人的藤蔓呢,要是让王母娘娘知道了,那还不一早拔掉了。”,牡丹仙子一听我的话外音,脸色越变越难看。
在天庭,上仙擅自对天庭宫人私自惩戒是犯天轨的,只是这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以牡丹仙子在王母娘娘面前的风头来看,大不了只是一顿训斥,但就算是训斥,以她的性子肯定吃不消。
我装做没看见她难看的脸色,径直说下去:“再说了,这妹妹那么小,不懂事是肯定的,牡丹仙子身为上仙教导一下是没错的,但是大人有大量,就不必和她一般计较了,可好?”
听我说到最后,她的脸上神色就慢慢舒展开来。瞥了一眼抖抖簌簌的小女孩,哼了一声。道:“这次就不和她一般见识了,再罚她也换不回我那件团绣百褶裙了。要知道,这是要在王母娘娘宴席上穿的,揭了她的皮都换不回来。”
说到最后语气竟是转恶。可能是想到自己精心准备的裙子被一个小丫头给弄坏了缘故,说着,又狠狠瞪了她一下。
吓得那小女孩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我心中暗是摇头,那女孩平日肯定没少吃牡丹仙子的苦头,要不也不会怕成这样。
雨汀又是一动,我知道她易冲动鲁莽,忙捏了她的手一下。淡笑道:“仙子的风姿在这九重天上无人能及,就算穿着普通也是艳压群芳,何必耿耿于怀一件衣裙呢。”
牡丹仙子扬了扬精致的小脸,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看到我赤足未及片缕,脸上忍不住绽出轻蔑的笑意来,曼声问道:“这位妹妹可真面生,怎么百花园都没见过?看这身打扮倒像是异族女子,呵呵,怎么天庭什么时候也收容异族修道者么。”说着她妙目一转,看到敢怒不敢言的雨汀,顿时又吃吃娇笑道:“莳花仙子平时伶牙俐齿的,怎么个今天就不说话了。”
雨汀怒极反笑道:“仙子姐姐今天威风八面,小仙怕像那位犯错的妹妹一样犯了错,受了罚,到时候可不是芳清草缠身那么简单,我受罚事小,万一完不成王母娘娘交代下来的差事,问起来小仙可担当不起。”
牡丹仙子碰了个软钉子,不由悻悻,我心中腻烦透了这般夹枪带棒的说话,却又不能在脸上透露半分不耐,只能装着笑意看着她。雨汀早已经耐不住怒火,一个劲地踩脚底剪下的芳清草,仿佛有着多么令人讨厌的东西。
牡丹仙子一见如此情景,寻了个借口便洋洋得意地回去了。
她这一走,雨汀便如油锅里滴进了水珠子,炸开锅了。“姐姐,你看看,这是什么气焰?!”说着,还不解气地跺了跺脚。
我忙着帮那小女孩把身上的藤蔓摘了,一面正色地对雨汀说:“雨汀妹妹,你老是这般冲动鲁莽,以后定会闯了大祸。到时候姐姐远在天汲山也帮你不得。你看看今日她敢明目张胆地在瑶池私罚宫人,你就可知她的飞横跋扈。今日我们对她软硬兼施,想来她有段时间也不太敢找你和这位妹妹的麻烦,至于以后你可要小心才是。”
那女孩挣脱了藤蔓,立刻盈盈拜下,泣道:“今日真是谢谢两位姐姐为我开脱,不然我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不受这苦呢。”
我和雨汀忙把她扶起来,雨汀愤愤道道:“妹妹也不必如此,就算做错了,怎么也不该让她这样逞凶啊。”
“对了妹妹叫什么名字啊。”我问道。
那小女孩涨了涨脸,又青白了一阵,才答道:“我叫芳清。”
“啊?你怎么也叫芳清?”我还未问出声,雨汀却已经大呼小叫起来。
芳清眼中蓄了泪,抽泣道:“我不小心把牡丹仙子的那件衣裳给弄破了一个小口子,本来以为无人知道,自己拿个针线小心缝一下便看不出来,没想到,不知怎么的,竟被看出来。牡丹仙子要罚我……我哀求不过,后来旁人嘴快,牡丹仙子知道了我叫芳清,突然笑起声来,说我的名字跟这芳清草是一般名字,要好好亲近一番,说着便施法令其缠上我,令我在这待着,过些时候自然会放了我,可是过了好久都不见有人来放我。要不是两位姐姐碰巧看见,我还不知道要怎么才好。”
说完又嘤嘤哭起来。
我听后心里一阵烦乱,怎么这瑶池圣地也有这等恃强凌弱的事,别的地方更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的一种情形,想来我在天汲山避世五百年,倒是福气了。原本好好的心情,在看到那芳清身上触目惊心犹如红梅的点点血迹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雨汀犹在一旁安慰芳清,我的思绪却飘到了别处,忽然想起云安那谨言慎行的模样和那日到天汲山拜访我,竟是心里一阵心酸一阵心喜。掏出怀中那方药单子,看着上面俊逸非凡的字,方才体会到他的一翻用心良苦。 第十四章
“这位姐姐,你看的是什么?”芳清见我出神,怯生生地问道。
我回过神来,见自己竟拿着那方子出神,不由大是尴尬忙随口道:“我是来找‘紫蔓’这类药,只是遍寻不着,所以有些为难。”
芳清听了却有些惊喜道:“姐姐,我知道‘紫蔓’在哪里,我带你去。”说着也不顾身上的伤,拉着我的手向瑶池深处走去。雨汀也连忙跟上。
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工夫,在一处池边长满青苔的石头缝隙里,芳清指着一株毫不起眼的青灰色如藤蔓的低矮的小草说:“姐姐,那就是‘紫蔓’。”我定睛一看,那小草虽然不起眼,但是隐约间草的四周有些许灵光在流动,在这株草的末端还结着几颗灰扑扑的如黄豆般大小的果子,看来是错不了了。
我伸手正要采摘,忽然雨汀忙横过手挡住我。她道:“姐姐,小心点,这‘紫蔓’虽不起眼,但也有护草的灵物,莫让它咬伤你。还是我来吧。”说着,从随身带着的兜禳里掏出一把尺许长银光闪闪的三叉头小棒。往前一探,簌的一声,一道黑色的银光闪过。
我们仔细一看,是一头猴身狐尾通体银白的小家伙立在那株草前。它只有巴掌那么点点大,但麻雀虽小五脏六腑具全,一张小小的猴脸古灵精怪的,滴溜的大眼睛骨碌骨碌地看着我们三个不速之客,满是戒备的神气。
我见这灵兽虽小,但身上灵力充沛,看来竟是有些时日了。雨汀见它小巧可爱,又机灵异常,忍不住笑道:“它这么辛苦守侯,为的是这草上的几颗灵果,万一这果子被我们采摘了,不知道它会怎么生气呢。”
我和芳清一听,想象着这头小灵兽生气跳脚的模样,都撑不住笑起来了。芳清笑着,不小心扯动身上的伤,脸上忍不住泛起一阵青白。我忙拉了雨汀给她看伤。
雨汀忙放下那三头叉,手忙脚乱地从身上掏摸出一些丹丸药粉,我小心掀开芳清的衣服,只见她四肢上密密麻麻都是小血点,还有衣服里的没法看到的地方,想必也是一样。我心里一阵心疼,忙拧了块绢子擦了伤口,再接过雨汀递来的药粉细细搽上。芳清见我们如此待她,又忍不住抹起眼泪来,我和雨汀两人七手八脚地好不容易才哄着她破涕为笑。
忙了好一阵子才算把她伤口料理好。一抬头,却发现那只猴脸灵兽不但没有走,反而蹲坐在旁边,仿佛看得饶有兴致的摸样。
芳清身上伤痛大减,毕竟年纪还是小,孩子心性也起来了,忍不住逗那灵兽:“我们把你的果子摘了,你可不许生气啊。”说着,做势要摘那果子。没想到那灵兽仿佛听懂人语般,骨碌着一双大眼睛,真的不动。
芳清大奇,真的摘了一个便停手。那猴脸灵兽只是看着,并未有动作。芳清又好奇地慢慢伸手摘了一个。那灵兽也只是吱吱叫了两声,还是不动。
我们三人一看啧啧称奇,想是那灵兽知道我们要那灵果治伤,便不加阻拦,连着雨汀的法宝三头小银叉都没机会展示一下。
三人笑够了,拿了“紫蔓”果笑语焉焉地出了瑶池,之前牡丹仙子的骄横早抛了一边去。
出了瑶池,忽听得有个苍老的声音叫住我们三人。我们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胡子长及垂地,满面慈祥的老人正拄着拐杖笑咪咪地看着我。我和芳清还未反应过来,那厢雨汀早就一蹦一跳地跑过去,缠着“土地爷爷,土地爷爷”的叫开了。我们才恍然大悟,这是瑶池的土地。
还没上前见礼,土地身后的一堵花墙转出个人来,我一看,不由喜道:“广陵仙子!”
广陵仙子轻移莲步,袅袅如烟般走上前来。淡笑着对我一颔首,也不说话,轻拉着我的手把起脉来。
我心下感动,知道她平日言语不多,但定是听闻我又受了重伤,想探知我的伤势如何。
我也不说话,只见广陵仙子微侧着螓首,把了一阵子皱了皱眉道:“清漓妹妹,你这伤倒真是奇怪,虽说是伤得重了些,但也不至于这几日调养下来都没什么效果。好也只是好个表象。莫不是你没去运功打座么?”
我脸一红,的确我是没那个心思去运功调息,平日也只是吃着雨汀送来的丹药。这几日纷纷扰扰,为着我两次受伤,而且都伤在那两个魔头手上,我在天庭的日子就清净不下来了。
雨汀一听,立刻蹦了过来,抓着我的手问:“姐姐,你真没运功疗伤啊,难怪我总觉得你脚步虚浮,你还不给我把脉,原来都是骗我来着。”
我听着雨汀又要一阵唠叨,忙寻了借口撇了她拉着广陵仙子往僻静的地方走去。
广陵仙子由着我带到那日的寒潭边,那寒潭平静幽深的潭面上慢慢升腾着轻如罗纱般的雾气,把潭边的景致弄得入梦似幻。
广陵仙子和我立在潭边,潭面上映着两抹清冷自怜的身影。
她幽幽叹了口气道:“清漓妹妹,你有何心结不妨跟我说说,何必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呢。我今日特地来看你,可不是想看到你这般模样。”
我淡淡一笑,望着那潭中模糊不清的影子,有些迷茫道:“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这样懒散,只是觉得心灰意冷。有种莫名的绝望。有时看着雨汀妹妹那股活泼的劲,就觉得十分羡慕。不知我何时有如她般没心没肺地活着才好。”
广陵仙子转过头来,定定地看住我:“对!就是要没心没肺地活着才对。就是要这样你才能熬过一个又一个一百年,两百年。”
我抬起头来,看见她的眼中有抹看不透的情绪一闪而过,快得抓不住。我叹了口气,席地坐在那潭边的石头上,伸出未曾穿过鞋的天足,轻轻点着那冰凉的寒潭水。忽想起那牡丹仙子见到我双脚眼中闪过的鄙夷的神色,不由摇头苦笑。
“我从何处来,又将向何处去,前尘往事纷纷扰扰,有时候竟不知身在何处,又有何处是我归宿。”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暗,谁能极之?
冯翼惟像,何以识之?明明暗暗,惟时何为?阴阳三合,何本何化?”广陵仙子轻声念完淡然道:“天地况且不知其自身由何处来,又将向何处去,更何况我们这承天地恩泽而生的生灵更不知其本其源了。清漓妹妹何必拘泥于此呢?”
“心魔已生,再难静心了。清漓恐怕有负广陵姐姐所望了。”我道:“我自知我天劫已动。只是等着劫难来罢了。”
广陵仙子见说不动我,也默然而立。寒潭的清风轻轻拂过,吹得潭面上的薄雾也飘飘渺渺,仿佛一层轻愁般笼罩着。
我低头掬水,冷不防一张纸片轻轻的飘到了水面上,我不由啊的惊叫一声想去捞,广陵仙子却早一步飞身抄起。
她展开一看,不由咦地一声。 第十五章
广陵仙子展开那纸笺一看,不由咦地一声,她清澈如水的妙目朝我一转,再转到那方笺上,不由疑惑道:“清漓妹妹,这是谁给你的,看这字迹,仿佛是日前云安仙友给我的琴谱上的字似的,难道是他给你的么。”
我脸上定是升起两朵尴尬的红云了,我道:“是前日我在天汲山养伤时,云安仙友去探望我时给我的方子,说对我的伤有效果。广陵姐姐,这方子有什么不妥么。”
广陵仙子又仔细看了看那方子,郑重道:“不是不妥,这方子已经失传很久了,我也只是曾经有听一些散仙提过,你看这一味‘风河草’还有这味‘无荇花’都是有两面相反作用的草药,但是若是没有精通药性是断不敢给病患开的,而且你看看,他还细细注了一帖要吃几钱,看来真是这已失传很久的千金良方啊。”
我脸上的红云一点一点的消退,慢慢变得青白,仿佛血一点一点被抽干似的。原本以为云安为着我的伤势寻来这药方已经是有心,没想到这方子还真是得来不容易。天书部那浩如烟海的书库,一层又一层,三四丈那么高大的书架不计其数,他是怎么找出那几张薄薄的方子的?想到这,我的心竟隐隐约约有些痛。寂寞百年的我,冷淡不容他人亲近,就算是笑也是清清淡淡。对着雨汀,广陵两人,我也不懂自己几分真心,几分漠然。我这样的人何德何能能够让他为我这样费心?
瑶池寒潭边的薄雾远远近近的缭绕着,似梦似幻,我抬头望去,迷蒙一片,犹如我纷乱无措的心绪。
…………………………
在寒潭边静立片刻,广陵仙子便携着我的手,慢慢出了瑶池。雨汀和芳清早已回去。我正要和广陵做别,她却执意要送我一程,我心中一暖,知她是怕我伤势好在表面,万一路上复发,无人照应。遂不再言语。
行至半路,突然远远有人乘了祥云往我们奔来。待他们将要行至我们面前,我凝神一看,眉头不由皱了起来。怎么又是他们。
只见两个宫人服饰的侍官已急急忙忙奔到我们面前,人还未到,便已喊道:“侍凤使,可找到你了,快快速速与我等走一遭。”广陵一听,眉头也皱了起来。两个宫人位份都比我低,却未行礼而直呼我。在天规甚严的天庭上,实在是有些不成体统。我倒不在乎这个,只是想到他们来请我准没什么好事。
说起他们两个我印象深刻,那圆脸小眼的叫常喜,人如其名,一双小眼总是眯着,仿佛随时都在笑似的,另一个方脸的叫常安,倒无甚,只是一板一眼的有点奇怪。
那两名侍官行至跟前,一见广陵仙子均是愣了一下,忙恭敬地拜下请安:“拜见广陵仙子。”
广陵仙子冷冷淡淡道:“我可不敢受二位的叩拜,老远的就听二位似乎有要事在身。万一耽误了二位,我可不是罪该万死。”
两位宫人一听,面面相觑一番,心下疑惑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位不问世事的仙子,常喜终究世故点,抬起眼,猛地看见广陵仙子拉住我的手,忽然恍然大悟。忙又拉着常安急急忙忙地朝我下拜道:“拜见侍凤使。天畿营有事要问询侍凤使,请随我等一同前去。”
广陵仙子冲他们冷冷哼了一声,对我道:“妹妹,我同你前去吧,万一有什么也有个照应。”
我无奈只好点头答应。
那常喜和常安忙恭恭敬敬地在前面引路。我心里苦笑,这两个见风使舵的家伙,怎么见着广陵仙子这样的上仙倒恭敬起来了。
只见他们一边小心翼翼地恭着腰,一边斟酌着字句跟广陵仙子攀谈:“广陵仙子琴艺真是这天庭的一绝啊,连王母娘娘都赞不绝口呢。前些天还听几位九天仙女说过,这次宴会定要再请广陵仙子去献上一曲呢。”
广陵听后倒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常喜又拍马道:“说真的,广陵仙子的琴艺再配上牡丹仙子的舞,那这次王母娘娘的宴会可真是比往次更不同些。说不定王母娘娘一高兴就会赏下什么旷世奇珍,那我们也会跟着沾沾光开开眼界啊。”说着一张胖脸闪闪发亮,仿佛赏下的旷世奇珍就在他眼前似的。
我一见,忍不住莞尔,这常喜也忒搞笑了吧,拍马屁能拍到他形神俱佳,在这天庭也少见的很。不过听他们一说,我才知道,原来广陵仙子最近得王母娘娘青睐,难怪刚才常喜常安对她恭敬异常,连着对我也不敢如以前般放肆。我暗笑着回过头去,本以为广陵一定又是淡笑的模样,没想到她却是若有所思。我不禁纳闷。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我们一行人来到天畿营两扇高大雄伟的汉白玉大门前,那大门纹刻着两头虎虎生威的飞天虎,四周饰以祥云瑞气条纹。远远看去,两头彪悍的飞天虎守着这黑洞洞的大门口,仿佛跟活的似的,随时择人而噬,令人望而生畏。
我倒觉得有些讽刺,那些天畿营的天兵天将捉不到那两个魔道的魔头,倒是三番两次的来找我去问话,几次问不出什么结果,不由开始不耐烦起来,恼羞成怒。看着我的眼神仿佛要把我给生生拆了泄愤。
还未容得我多想,我和广陵仙子便被迎了进去。照例是被引进一座大堂,照例是那位傲慢的审讯使,不同的是,盘衡不到一刻功夫,我们就被恭敬地送出门外。
我有些诧异地看着平日不苟言笑的审讯使满面笑容的朝我们做辑做别,心里感叹连连。
“妹妹,你看看,这天庭也如尘世间般污浊呢。”广陵回过头来言语间微微有些冷意地道。
我沉默了一阵子,抬起头来嫣然一笑:“广陵姐姐,今天可真亏了你,我才那么容易出了那个门。往日几次,可没这般轻松。”
“你不必谢我,要不是他们知道我在王母面前说得上话,恐怕今日我在于不在都是一样让妹妹你受委屈。”广陵两条清淡悠远的眉好看地皱起来,想了半天,才慢慢对我道:“妹妹,我知道你不屑此类做作。但我想到一条对你有好处,且与你说说,你看行不行。”
说着她贴耳过来,如此这般一番。我默默听了,有些了然地望着广陵仙子,过了许久许久,我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不远处,夕阳正斜斜的映照在这广袤的天宇,衬得这天地富丽堂皇。 第十六章
“哥哥,你看这地方可真不错。吸口气都觉得舒服啊。”东珩一双桃花眼眯眯地笑着,一边吊儿郎当地四处看。
东沂不语,千年寒冰般的脸上透出郑重的神色,认真地打量面前的竹林。这就是传说中的紫竹林了。
只见眼前的竹子根根如翠玉般青翠欲滴,天光一照,竟然是透明的。那枝叶挺拔秀气,经络分明,这也不算最奇特之处,最奇特的是,竹子最是易落叶的,但在这一片竹林,地上却是一片叶子也没有。在天光的照耀之下,那竹叶青翠透明,闪着迷人的青色。人称观音大士住在“紫竹林”里,但是眼前这竹子看上去似乎并不是紫色。
东沂再仔细看,这片竹林每一株都向外四射出灵动的青光,只见青光外隐约有层紫光,如果从远处望去,就仿佛是一层淡淡的紫色舞气笼罩其中。
“紫气东来”,那么祥瑞的颜色,笼罩在这竹林之上,可见这片竹林的灵气是多么的强大。没有至纯至净的水土,怎么能养出这样灵力强大的竹子?
东沂冷笑一声,俊美无铸的脸上闪过一丝嘲讽,轻磨一下脚底的泥土,伏下身子,捻起一撮土放到鼻子下闻了闻。果然,他轻轻地笑了笑,站起身来,拍拍双手,眼中寒冰般的神色未减半分。
“哥哥,你在看什么?”东珩四处转了一圈又回来了,看他哥哥的神色,又笑嘻嘻地问道:“哥哥,你发现什么了么。”
“也没什么。”东沂漫不经心地道。
“哦?这样——”东珩满脸地不相信,也学着他捻起一撮土放到鼻子下闻了闻,平日满是戏谑的眼中划过一丝恍然。呵呵,原来如此啊,这个味道,没有七八分也像了五分了呢。
“哥哥,你可是有了什么头绪?”东珩也学着他哥哥东沂般拍拍双手,虽然手上纤尘未染。下颌轻佻地朝竹林深处一点。
“头绪?只是一点蛛丝马迹,并不能真的说明什么问题。”东沂冷然道。用这等手段,那人恐怕是费了不少心神吧。
“怎么?我们寻了那么久才寻到这一点蛛丝马迹么?那爹爹的毒怎么办?”东珩和他哥哥相似的脸上满是不耐烦,“我们可是冒着被宰的危险到天家的地盘上来找了。再找不到,我们两个人的名声算是完蛋了。”
“连爹爹都不懂这毒怎么解,当然没那么容易找到根源了。只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毒药的引子误打误撞倒让我们找到了,这毒倒是可以说解了大半。”东沂道。幽深的黑眸闪过一丝妖异的蓝光,
那人居然以至纯至净的“天泉”之水来做药引,使得那毒药,似正似邪,非蛊非毒,异常难解。要不是他兄弟两个误打误撞到天庭四处找寻,恐怕也没那么容易找出这毒药的药引子。。有谁会想到这魔君中的魔毒其实是以天家之水配制而成的呢。
正当两人低头凝思的时候,嗖嗖两声,两支小巧的翠箭迎面而来。那两支翠箭劲力十足,夹着强大的灵力迎面而来。
东珩一见,夸张的哎呦一声,躲到了东沂身后,做出怕怕的神情,那双桃花眼里却满是不屑。
东沂见惯了他弟弟这般装疯卖傻,也不说话,左手虚抬,两支翠箭夹着破空之势就生生定在了他眼前,离他的眼睛只有半寸。
东沂轻轻扯了扯嘴角,魅惑的冷笑在他寒冰般的脸上绽开,本来俊美无铸的脸更令人不能直视。他左手再一抬,那两支翠箭就变成一滩绿色的粉末,细细洒到他的脚前。
只听得林间传来两声稚嫩的清斥,东沂眼前一晃闪出两个小小的人影,定睛一看,是头梳总角的两个青衣童子。
只见他们各手持一把寒光如水不盈一尺的短剑,那剑身明明晃晃地映出人影,当真是吹毛断发的天家仙剑;身上背着一副翠竹做的弓,弓身无甚华丽之处,甚至连纹饰都没有。身上的青衣纤尘不染,整整齐齐。活脱脱像一对双生子。
两个童子身量娇小,面上唇红齿白,但脸上神色却是严谨老成,让人生不出小视之心来。
东沂神色一凛,知道眼前这两个童子必是紫竹林的护林童子,那么,他们的行踪自然被人发现了。想着,好看的桃花眼眯了眯,冰冷的眼神散发出一丝不可察觉的杀气。
“嘿嘿,哥哥,这两个娃娃可长得可真俊啊。”东珩从东沂身后探出头来,冲那两个童子挤眉弄眼地嘿嘿笑道。那两个童子尚未说话,就只见他似乎没怎么动作,人已经欺身到跟前,忙大惊往后一退。两个童子平日吃住都在一起,修炼的法力和外家功夫都一模一样。这一退整齐划一,甚是好看,也亏得他们两个平日勤于修真,这一退,迅速至极,丝毫不见慌张,隐隐有大家风范。
东珩伸出的手陡然落了个空,却也不以为意。收回手对他大哥东沂道:“哥哥,这两个娃娃可真不好玩。”
那两个童子一听,也不答话,清喝一声:“魔道妖孽,擅入紫竹林者死!”挥剑就向东珩砍去。
东珩哇地一声怪叫,身形如穿花蝴蝶般,在细密的剑网中左穿右突。那两个童子心灵相通,招招使来竟是滴水不漏,剑网里灵力四射,越包越紧。东珩一看,足尖一点,飞身腾到半空,两个童子也紧随其上。三人在半空中斗将开来。
东沂眯着眼睛看着半空缠斗的三人。那两个青衣童子动作整齐,有如一人般。东珩虽未呈败像,但此地实在不能久留。
想着,他左手虚抬,手上幻化出两柄乌黑的匕首,薄薄的嘴唇轻念法诀,两把匕首迅速无声地朝两个童子射去。那去势比方才那童子射的箭快上十倍。
那匕首还未到两个童子跟前,就只听“峥峥”两声脆响,不知被什么物件打落,齐齐连柄没入地上。
东沂眼里寒光大盛,那眼中妖异的蓝光更加快速的在幽深的黑眸闪过。他当然看见是什么把他的匕首打落在地,是两片薄薄的,青翠欲滴的竹叶。 第十七章
“阿祢陀佛!”一声低沉的佛号远远近近地传来,仿佛从四面八方扑面而来,层层叠叠,声音有说不出的祥和宁静。整个竹林仿佛笼罩在一片温和祥瑞的气息中,竹叶无风自动,细细的枝叶轻轻相互碰动着发出动人的簌簌声音。
那佛号初闻还不觉得怎么,听在东沂东珩此类魔道中人耳朵里自然没有清心警醒,劝人向佛的作用,但是那声音却潺潺如小溪细流般延绵,竟让人觉得有无孔不入的感觉。
与东珩缠斗的两个青衣童子一听到佛号,木无表情的脸上立刻现出安详宁静的神色,足尖一点,一齐飘飘然向后退了三丈,席地而坐,默默念起经文来。
东珩正和他们二人如天罗地网般的剑阵斗得正酣,冷不防压力一减,顿时有些莫名其妙,再一看这两个童子如着魔般念起经文,忍不住好笑,从半空降下,飘到他二人跟前,抬手在他二人面前调皮地挥了挥。那两个童子竟是连理也不理,如果东珩当头一把刀砍将下来恐怕他两个人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阿弥陀佛!”又是一声佛号传来,这次仿佛有人在耳边低声细语般,但偏偏如拳头般直直击入心脏。东沂心神一震,内息如脱缰的野马般开始乱窜。东珩更是禁受不住,脸上嬉笑的神色还未退去,就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东沂忙收聂心神,催动魔功,淡淡的黑雾开始萦绕在他四周。形成气场
“东珩,过来!”他头未抬,眼中的杀气冷冷地朝竹林深处蔓延。冰凉的杀气漫过那两个青衣童子身边,两个童子浑身一颤,脸上安详的神色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如白玉般的脸上豆大的冷汗一点一点地渗了出来。
“哥哥……”东珩狠狠地搽着嘴角的血丝,走到东沂身后。“哥哥,这个人好厉害。”
“当然厉害,不厉害怎么是紫竹林的主人。”东沂不带任何感情地道。继续缓缓催动魔功。那淡淡的雾气慢慢飘散出去,碰到那青翠欲滴的竹子,就如蚕吐丝般,包裹起来,那竹子被雾气所包,开始枯黄,挺拔的枝叶耷拉下来,最后变成毫无生气的铁灰色。
“你在我身后不要说话。”东沂不回头地对东珩道。“今次可不比往日,你想活着,最好快快见机给我滚回去。”他停了停,又道:“不对,你现在立刻给我滚回去。跟爹爹说我们找到那药引。我过些时候自然会回去。”
过些时候自然会回去?当我三岁小儿么?东珩听了,俊逸的脸上神色明灭不定。什么时候哥哥这样的人物也会怕了。不是,他不怕,他根本不怕。那年爹爹雷霆万钧的一掌朝他拍下来,哥哥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生生拦在他跟前,那么多的血从他嘴里喷涌出来。爹爹见着伤错了人,修罗般唳气直冲霄汉,顿时天地变色,风云涌动。他发抖地抱着哥哥,无限畏惧地望着狂怒的爹爹,可是哥哥依然那副神色,一动不动只是看着爹爹,那冰冷的眼睛里含着复杂至极的神色。那年他记得很清楚,哥哥流了那么多的血,多得仿佛那些血不是从他身上流出来的。
……
东珩一张俊脸挂着惨笑道:“哥哥,你这可不对了。还没交手就灭了自己的威风,我再不济也是你弟弟,怎么能扔了你不管?难道我们魔道就没有义气么。哼哼,我就不信她能把我们俩怎么着了。”说到最后,面上满是阴鹫的神色。
东沂未再答话,心里不由大恼,知道他弟弟脾气古怪,再劝他撇了自己先逃定是比登天还难。这小子,嬉皮笑脸,满面不正经,平时一碰到苦差使,碰到惹不起的人物,脚底跟抹了油一般跑得不见人影,可是有时候犯起脾气来,却是比什么都难缠。
“阿弥陀佛!”第三声佛号传来,整片竹林仿佛唱响了佛音。顿时整个天地仿佛都澄澈安详起来。东沂的魔障一点一点地被逼退回来,枯萎的竹子慢慢重新变成翠绿,一根一根犹如重生般,颤抖着伸展起来。
东沂冷冷哼了一声,不再催动魔功,只让自己施下的魔障缩到一丈左右,只堪堪罩住他和东珩两个人。
“哥哥,我想走也走不了了。”东珩忽然笑道,好看的嘴唇钩起邪魅的弧度。
东沂动了动嘴唇,似乎说了一句话。东珩一听脸色一僵,笑意还没换下,整张脸就变成抽搐般难看。
“两位施主有话好好说,怎么能暗箭伤人呢?”一声慈祥至极的声音从林中传出。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东沂冷冷地道。竹林那声音似乎沉默了一阵子。的确,两个护林童子偷袭在先。可是那两支竹箭劲力强劲,灵力充沛,破空之声可闻。用在东沂东珩这等魔道高手身上,伤是伤不到,只是警告而已。东沂射出的那两柄匕首却是无声无息,毫无任何花招要至其死命。要不是被竹叶打落,那两个粉雕玉啄般的童子身上肯定多了两个窟窿。可是不管怎样,论理上的确是护林童子偷袭在先,东沂挟恨报复在后。
“阿弥陀佛,善栽善栽,贫僧替他二人向两位施主谢罪。还望两位大人不记小人过。”那声音悠悠传出,说不出的好听祥和。
那两个童子一听,如冠玉般的小脸上,悔恨难当,忙齐齐跪下,口中称罪。东沂轻轻冷然一笑,并不答话。
“文青,文风。你二人既然知错,便速速去灵风台那边面壁悔过去吧。”说完,两个护林童子忙叩头领命,头也不回地去了。
忽然听得那竹林里有个清脆的童声不甘道:“观音大士,这般可会助长了这两个魔头的气焰。”
东沂一听,知道必定是那观音身边的金童玉女。当下也不再说话。
“阿弥陀佛。这两位施主虽是魔道中人,但是却也孝心可嘉,冒着风险到天家地界寻找解药医治其父,况且他二人兄弟情深,其力必能断金。金童,你怎么还是这般看不透呢。”观音和祥的声音娓娓道来,仿佛面前的不是十恶不赦的魔头,而是一对兄亲弟恭的兄弟俩。
东沂浑身一震,他以为今日必是一场恶战,本想叫东珩先走,自己断后,却不想,东珩竟犯起脾气来,所以存了鱼死网破之心,没想到还未见到观音的面,便被她识破心思,不由冷然道:“观音大士果然是菩萨心肠,看这意思,似乎是不与我二人为难了?”
观音轻叹,那声叹气在寂静的竹林深处传来竟是格外萧索悲怜。
“你们走吧。速速离开天庭。莫再上来滋事。出家人慈悲为怀,我今日不与两位施主为难,也望两位施主好自为知。去吧。”最后两个字传来,如海浪扑面,东沂心中一窒,知道观音手下留情,遂不答话,拉起东珩转身就飞身离开。 第十八章
待一黑一紫的身影越飞越远,紫竹林里慢慢走出一位白衣乌发,慈眉善目的夫人。日月的光辉再艳丽夺目也不能与她周身上环绕的祥瑞气息同日而语。她赤脚走过的土地皆盛开了一朵朵洁白圣洁的白莲花。她眼中的悲天悯人如春雨甘露般滋润每一寸她看过的土地。。而此时,她这般慈悲的眼睛望着越行越远的两个身影,竟是有说不出的悲怜。
“观音菩萨,您为何要放这两个魔头下界?”她身边的金童恭敬而又有些不甘道。
“金童,原因刚才我不是和你说过么。万法皆有因,有因才有果。”观音大士口颂佛号,淡然转开眼神,慢慢向竹林深处走去。留下依然疑惑不解的金童在原地苦苦思索。
“何为正,何为邪?何为佛,何为魔?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成佛与成魔均在一念之间。金童,你可明白了?”竹林深处传来观世音菩萨的敦敦教诲,慈祥的声音如春风般拂过竹林。林中挺拔娇俏的翠竹轻轻随风轻摆,一时间竹林清净无语。
……
“哥哥,你刚才说了句什么?你能不能再说一遍?”东珩被他哥哥东沂拖在半空中一路前行,脚下是层层叠叠的云海,还有隐约可见陡峭的山峰飞掠而过。他们正往下界飞去。
东沂头也不回冷冷道:“你不是听见了么,还要我重复一遍么?”
东珩神情古怪道:“听见是听见了,可是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嘛?”
“字面上的意思。”
“那是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忘记了。你再不闭嘴,小心引来天兵天将。“
东珩有些抓狂道:“你忘记了?!你说,平日装狗熊,今个装英雄倒装得蛮像的。你居然忘记了?!”
东沂身形不停,面无表情地回过头去,看着东珩抓狂的脸色,道:“我说错了?”然后若有所思再道:“我应该没说错吧。”
“哥哥!!!!”
“恩。”
“你要道歉!”
“……”
“哥哥,你抓痛我了,哇,……呜呜,你捂我的嘴巴干嘛?!呜呜”
……
天汲山上,瓮风谷中的一处僻静幽深的泉水旁。
“姐姐,你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雨汀一蹦一跳地来到我眼前。
我悄悄抹去唇边的血丝,定了定神,回过头去强笑道:“雨汀妹妹,你给我带来什么好东西了。”瓮风谷中,山风阵阵吹来,如其名般,风从谷口吹入,仿佛吹入瓮中打个旋又吹出去了。如水的长发被山风吹得四散开来。我伸手掠了掠两侧的长发。微笑地看着雨汀。
这泉水边是我日常修炼地方,泉水潺潺,林深幽静,加上天汲山本来就是个灵力充盈的灵山,而这泉水清得幽蓝,更是难得的灵泉之水
每天修炼完,我都爱在这泉水旁洗去一身的疲惫。洗久后发现全身的肌肤更加晶莹白皙。头发也更加乌黑弹亮起来。雨汀自从知道这个地方后,便时不时地跑来找我,顺便也来洗一洗。只是性急的她,老是朝我抱怨怎么不见效果。
我也只是抿嘴偷笑她那爱美的劲头。这次她兴冲冲跑来,不知道又有什么新花样给我看。
雨汀兴奋的小脸红通通的,如同那可爱的苹果般,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她故作神秘道:“姐姐,你快猜啊。”
我笑了笑,故意道:“吃的,你这丫头最爱吃的玉青酥饼。”
“不对,不对,姐姐你再猜猜。”雨汀有些得意道。
“猜不出来,不猜了,反正也没什么好东西。”我逗她道。
“你看看。”雨汀果然受不得激,忙伸手给我看,晶莹玉润的手心里有一颗朱红的丹药。那丹药味道清新扑鼻,一闻沁人心脾。一看就是仙家的灵丹妙药。
我苦着脸道:“雨汀,你怎么又拿些丹药给我吃,莫不是嫌我吃的药不够多么。我可不想再吃了。你可要饶了我罢”
“姐姐,我可是费了不少功夫从个云游的散仙那拿来的药啊,你可不要辜负我的心意啊,快快吃下去。”雨汀着急道,两个骨碌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自从上次我和她遇袭后,她就认定是她连累了我,因此对我的伤更加格外上心。不出一两日便拿些药丸给我吃。我不吃她还会生气不理我。搞得我好笑又无奈。
“我等些时候再吃。上次云安仙友给我的方子,我还没按量吃完呢。再立刻吃下这丹药,怕会相冲。”我淡笑着转移话题。
“那个书呆子的方子估计不可信,他懂什么药理?姐姐,你还是不要按他的方子吃药,吃我给你配的。”雨汀不以为然道。
“你上次不是说这方子是有效果的,还跟我去寻药炼成丹丸么?”我笑笑道。
“姐姐,可是你看你吃了都没效果,还是不要吃了。”雨汀急急道。
我脸色一僵,苍白的脸上闪过一抹嫣红。随即又淡笑道:“妹妹,你看我不是好好的,精神也不错。我的伤真的没什么大碍。吃了药就好了。”
“姐姐……”雨汀又要往下说下去,我忙岔开道:“好了,你这药我吃还不行么。我打坐完就吃。你去看看那凤凰蛋怎么样了,好象今天颜色又变了变。”
果然雨汀忍不住好奇,得了我的保证,高兴的跑去了。
我微笑地看着她娇俏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的山道处,顿时一个撑不住,一口鲜血又吐了出来。
老是吐血,我这伤……我望着那幽蓝的泉水,水中荡漾着映出我的面容。苍白的脸上挂着抹不自然的嫣红,倒给我平添了几分娇媚。
呵呵,我轻笑。这模样倒有几分病西施的样子。我慢慢搽去唇边的血迹,观音菩萨的话又如在我耳边。
“清漓,无双诀,你还是不要再炼了。……”
观音菩萨,我不能不炼啊。饮鸩止渴也好,急功近利也罢,如果我不炼,我怎么能知道夜夜困绕我的那些梦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既然我的天劫已到,就让我去应这个劫难吧。
一阵山风吹过,传来天汲山峰群凤快乐的鸣叫。那风吹过水面,泛起粼粼波光,我的面容在水中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第十九章
水中我的面容渐渐模糊,风停了,倒影又慢慢清晰,映出我如珍珠般莹白闪烁着微白光芒的倾城的身姿。我有些怅然地看着。心里竟莫名有些酸楚。
广陵仙子说错了,天地不知其本其源,人如何连起码的根本都不知道?夜夜缠绕我的梦魇扰得我身心俱疲,不能知道这梦魇出自何处,我就算长生不死又有何可庆幸的?
观音也说错了,前世悲苦,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忘却,我忘记了前世从何处而来,我又将去向何处而去。那么我的前世到底有什么是不能让我知道的经历?
“清漓,这无双诀,你还是不要再炼了。”那日,观音菩萨慈悲的面容又浮现在我的眼前,她怜悯地看着我狼狈不堪地跌倒在她赤裸的脚边。观音菩萨……也是未穿鞋的,我忍着口中几乎要喷泊而出的鲜血,忽然有些恍惚地想着。
是的,在天庭中,很多大仙从未穿过鞋子,可是,像我这般,非僧非道,类似异族的修真者真的是异类,所以我的出现每每令他们侧目,议论,耳语,蔑笑……久而久之,我便不再出现在天庭,只是默默守着天汲山,守着那群凤凰。这一过就是五百年,五百年啊,久到我都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那日,雨汀难得不多话,扶着我拜倒在观音菩萨跟前。“观音菩萨,你快救救姐姐,她又被那两个魔头伤到了。都怪我,呜呜,要不是我,她也不会伤那么重。”她说到最后有些哽咽道。真是个傻丫头。
“阿弥陀佛。”观音菩萨口颂佛号,伸出羊脂玉般的莲花指,轻轻按在我的额头,顿时一股浑厚强劲的灵力如天汲山最最清澈的山泉般,流入我的五脏六腑,平息了我体内汹涌的内息。我的灵力和真气如百川归海般,开始循环有序的流动起来。血慢慢止住了,苍白的脸色也开始红润起来。
雨汀高兴得俏脸通红,连立在不远处的五彩神凤肃立戒备的神色仿佛也轻松许多,歪着大大美丽的凤首,认真的看着我。
我脸上一热,心中更是感动不已。他们都是真正关心我的。这天庭并没有想象中冷漠。抬头看向施法的观音菩萨,只见她抬起了然慈悲的双眼,朝我一笑,那圣洁的笑,如春日般和煦的暖风扫掉我心中多日来的阴霾。我的心也跟着欢喜起来。简单的欢喜,仿佛天地生机勃勃,万物复苏那最初的喜悦。
“清漓,你的无双诀,还是不要再炼了,”观音又道:“你上次为救黄凤凰,硬是咬破舌尖,吐出灵血,这本是仙家大忌。这次又拼尽全力,催动真气和灵力去抵挡那魔障。那魔头本是要你油尽灯枯再下杀手,这次虽半途停手,可是你已伤及元神。我只能为你治其伤的七分,剩下三分要看你自己的造化。”
说到这里,观音菩萨凝神静思了一会,丰润慈祥的脸庞轻轻低下来,看破众生相的眼神透过我的身体飘向不知名的远方。我突然间想,为什么观音能够慈悲,也许只是因为她看得到未来。芸芸众生之所以有悲欢,有爱仇,都只因看不破。
看破了,就是寂灭。
因为寂灭,所以慈悲。
在佛的眼中,我和一棵花一棵草没有任何分别。
“你这无双诀,修炼起来非佛非道,没有旁人可以指点你,引导你。所以是以你修炼五百年进益缓慢的缘故。早知道当初你位列仙班,就不该给你这本上古秘籍去参悟。本以为以你的资质,这本秘籍可以让你成大业,没想到,却是种下了祸根。现在也晚了。你炼到第几层?”观音柔声问道。
“第七层。”我恭谨地答道。两旁柔滑顺美的长发轻轻滑到脸的两旁,
“已经第七层了。你的灵血已破,这本无双诀却是忌讳见血的,我怕你会……,算了。天命如此,我也不能逆天意而行。切记,不要再修炼了。有什么异常要记得前来告诉我。阿弥陀佛。”观音菩萨说完,
忽然又对我低头轻语道:“你是否已经想起一些前尘往事?”
观音菩萨知道了!我眼中满是惊异。
观音抬起头来悲怜地道:“我一点你额头就知道对你施的障已经破损,其实也不该让你忘却,只是既然答应了故人,就要做到。你也莫要妄去破这个障。要知道无知也是一种幸福啊。”
我茫然地点了点头,只见雨汀更是一头雾水,不知所云的模样。
那日,观音对我说了许久,如一位爱护有加的长者,对我敦敦劝导。可是我的心却依然不能平息。太多太多的疑问堵在我的胸口,闷得我脑袋发涨。只是我不能再问,也不会去问。似乎我天生便是如此的云淡风清,天大的事情都会去忍耐。可是我不问,因为我知道,有时候很多事情问了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那日我和雨汀挟着凤凰蛋,拜别了观音菩萨,一起回到了天汲山。雨汀遵照观音嘱咐,不许我再炼无双诀,也照料我的伤势。也亏得她两地来回奔波,每日都匆匆忙忙。反倒我却成了闲人一个。
只是,只是独自一人在天汲山上,每当群星升起挂满天幕的时候,我总是不能安眠,脑中总是有个地方是空落落的,记忆如同决开一个小口的堤坝,慢慢流出令我不安的洪流。里面有哭泣声,嘈杂的脚步声,还有娘柔美的面容,那么忧郁地看着我……还有鼓声,翻飞的白衣……
还有火光,对,还有火光。一条仿佛如巨蟒般蜿蜒的火光,一片如滔天般的火海……
这些都是什么?有谁可以告诉我这些都是什么。
……
一片青翠的叶子落在了水面上,弄皱了幽蓝平静的水面,也打断了我的散乱的思绪。我苦笑了下,静静对着水面梳起我的长发。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劳瘁!
瓶之罄矣,维罍之耻。鲜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
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出则衔恤,入则靡至。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
。。。。。。 第二十章
“运于其丹内,破而出;散而归,而后发。……”我摊开一册羊皮做成的卷册,轻声默念。那卷册已经是非常破旧不堪,乍一看上去,仿佛是一块破得不能再破的破布。羊皮卷上的字也不是用墨写的,而是呈朱褐色,我曾经小心查验一番,原来是用不知什么动物的血写成的,年深日久,变成了这个颜色。那羊皮卷上还零星散落着几点猩红的血迹。看上去更是有些可怖。真不知道当初这残破不堪,又有些血腥味道的“无双诀”怎么会被观音大士所得,又被保存赠与我。
我轻轻摇了摇头,撇开这些无关的杂念。又默了默已经烂熟于胸的口诀,才把这羊皮卷小心收起来,右手捏起莲花形,一道白光闪过,把羊皮卷密密的包裹在一层薄薄的白光里,把它保存起来。
盘膝坐好,左手掌心向上,贴在额头,手指形成一个法印形状,右手竖放在胸前,也是成一个法印。接着默运全身的真气,带以催动身体里的灵力。不久后,我周身外渐渐升腾出一缕缕白色的雾气。雾气渐渐越积越多,凝而不散,把我密密包裹起来。。
我慢慢进入无我的境界,真气与灵力如山泉穿流山川之间般流于我的奇经八脉,五脏六腑。从慢到快,从少到多,如百川归于大海。正当我渐入佳境的时候,突然有个温柔和蔼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来:“清漓,我的女儿……。”
清漓,我的女儿……
是娘的声音!没有任何依据的,就算是隔了几世,隔了千万山水,我依然能清楚地认出娘的声音。娘呢?我的娘亲呢?她在哪里?我的心猛的一恸,内息开始紊乱,呼吸急促起来,脸上升起两朵异样的红云。
不,这是魔障!一定是魔障1
我极力按住心中强烈的不安。强行聚集真气,再次运行起灵力。可是脑海中那慈祥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响着。
“清漓,娘好想你……”
我忍住几乎要夺眶而出的热泪,不知道为何,心中涨满酸楚,差点呼出口:“娘亲,我也好想念你。”,娘的身影在一团迷雾中若隐若现,我竭力控制着自己的不要去看,可是,偏偏心神不听使唤,紧紧追随着那若隐若现的身影。
我紧闭着的眼中,大颗大颗的泪水滚落而下,滴到月白的纱衣上,如露珠般划动。浑身如筛子般,簌簌发抖,身上忽冷忽热,一会如置身万年寒冰中,一会如在火炉中烘烤。难受异常。我一遍一遍地默念口诀,试图压下脑中的幻觉,但是却不见任何成效。
忽然,我心中升腾起一股戾气,如毒蛇般攀上我的脑海。我心中大惊,知道自己已然走火入魔,百年功业就要毁于一旦,顿是面如土色。身如坠如冰窟。
“呔!‘佛告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盘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何以故?须菩提!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
正当我苦苦支撑不住的时候,一声如清泉般朗朗的颂经声音传入我的耳中,后背一暖,有双温暖的手,正抵在我身后,慢慢把阳刚的内息注入我的体内,引导着我已经乱成一团的真气,有次序地行进。耳中传来的佛音一点一点的破了我的魔障。不知道过了多久,耳中的颂经声不知疲倦,竟然没有任何重复地往下念。
又过了许久,我缓缓睁开眼睛,回过头去,初时清晨的天光,已然变成红艳迤俪的晚霞。天家的玉宇永远那么澄澈,如画般的黄昏,摄人心魄。
我疑惑地看着眼前依然闭目念经的俊朗男子,他面上被黄昏的天光镀上一层红光,庄严肃穆,长长的睫毛在眼帘下投下一片青色的阴影。
“云安,你怎么会在这?”我叹了口气问道。不用问也知道是雨汀这丫头告诉他的了。
云安张开双眼,收回抵在我背后的双手,那双手洁净白皙,修长有力度,又不失柔美。真的是骨骼清奇。他放松一笑,顿时,刚才还肃穆的俊颜生动起来。
“我来看望你。却不想……”云安平静地道。
“云安,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今天肯定走火入魔了。”我感激地道。顺手捻了捻额头上已经有些汗湿的碎发。
云安浅浅的笑慢慢舒展开来,如雨后初霁的晴空,清新悠远。他摇头道:“此事不足道也,清漓仙友有难,我怎么能坐视不理呢。只是刚才多有冒犯。还望不要介怀。”
我心中感激,却也只是淡笑不语。他却有些尴尬,轻咳了声,又问道:“上次我拿来的方子,你照吃了没?”
“吃了,我叫雨汀帮我制成丹丸,正吃着呢。在这我可多谢你。”我想到广陵对我说的话,不由郑重给他施了一礼。
“呀,这可使不得。”云安慌忙上前阻止,他的手刚碰到我的手,又慌忙缩了回去。一张清俊无双的脸上满是无措。
我脸上也一红。这个礼也只能做罢。只是手上他那碰到的肌肤仿佛被火烫般,热热的。心里竟有些异样的情素在动。
“清漓仙友,你的额头是怎么一回事?”我正沉吟,忽然听得云安疑惑地道。
我也正自疑惑,不由手抚上额头。只觉额头有点微微发热,我心里不由羞然,该不会是脸红到额头上去吧。
云安见我一脸迷糊,不由指了指水。我轻移莲步,照了照,照了半天,才隐约发现自己的额头有个三瓣如花瓣形状的红印,那红印小而淡,不注意根本看不出来。
这是什么?我左思右想,想不明白,把眼光移到云安处,他也一脸茫然。
良久,他忽然道:“其实这个样子,倒像是下界凡间女子所贴的花钿。也挺好看的。”
我一愣,心里忽然欢喜起来。偷眼看他,只见他有些不自然地四处张望。
正当我们相对无语的时候,有个调皮的声音传来:“你们在干什么啊。” 第二十一章
“你们在干什么啊?”雨汀那抹娇小的身影踏着一只奇怪的东西正飞一般冲到我们面前。她身着绛色纱裙,少了几分天真,却又增了不少娇艳。
说话间,她已经立在我们身前。跳下那脚下黑乎乎似兽非兽的东西,歪着可爱的脑袋上下打量着我们两个。
“说!你们在干什么?”忽然她俏脸一板,严肃地质问道。我和云安俱是一愣,两人惊讶地对望一眼,陡然间尴尬起来。
“扑哧!”雨汀突然笑起来,看着我俩惊讶的脸仿佛看到了极其好笑的事情。
“哈哈,你们……你们的表情好好笑哦。”雨汀笑得上气接不到下气的模样,那笑声清脆,把我们吓了一跳,连那团黑乎乎的动物也似乎不满得哼哼两声。我恍然大悟,不由恼羞成怒,佯做要打她。
雨汀忙笑着讨饶。好不容易她笑够了,忽然,她侧着脑袋望着云安笑道:“喂,书呆子,你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望清漓姐姐啊?看不出来你对清漓姐姐还蛮关心的。”
云安一听,俊颜上一红,忙摆手道:“莳花仙子你可不要乱说,我这次是来问清漓仙友上次那药方子吃的可有效果?可没有别的什么。”
雨汀口无遮拦的把我吓了一大跳,我忙也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胡说。但是听云安那一解释,不知道为何心里觉得酸酸的。这样陌生的情绪让我心里一阵烦躁。我呼了口气,忙拉着雨汀问:“雨汀这是什么东西。你从何处抓来的?”
雨汀果然孩子心性,忙兴奋地拉着我到那团黑乎乎的动物前,指着它道:“姐姐,这是在我来的路上拣到的。乖得很,我看它跑得快,就把它抓来当我的坐骑了。你看看这是什么灵兽?”
我听雨汀讲得眉飞色舞,不由仔细打量这团黑乎乎的动物。只见它似乎没有脸,整个一团黑乎乎肉肉的,那肉一层一层的叠在身上,整个就仿佛是肉团子。也不知道到底哪个是头,那个是尾巴,身上的毛极其短,我伸手一摸又硬又粗。
我心中正奇这动物怎么可能没有五官,后来再仔细一看,原来,它的鼻子眼睛全部是埋在那肉肉的夹层中,想来是从那缝隙中看东西的。我又翻检它的四肢,它四只脚爪却是精瘦,如铁般。想来这是它行动迅速的原因吧。
我查看完,虽然不知道这是何灵兽,但是越看越觉得这灵兽实在是丑得可爱。而且甚是温顺,任我翻检却不曾出声。
我摇了摇头,雨汀却得意非凡,她道:“这是‘无凫’,日行千里,性情却是最温顺不过了。不过我叫它‘小黑’,清漓姐姐,你看看,好不好玩。”
小黑?我不由“扑哧”笑出声来,方才的尴尬已经不见踪影,“好玩,你就知道玩,天庭那边的差使不要误了就行。”我笑着点着雨汀光洁的额头。
她吐了吐粉舌,笑道:“不会,我虽然贪玩,事情却是做完了才过来的。姐姐你可真罗嗦。”
“这头灵兽恐怕不是莳花仙子说的‘无凫’罢,虽然‘无凫’长像和眼前这头差不多,但性情却十分乖戾,喜食肉,而且那毛色也不是这等短粗,而是柔滑长顺。这恐怕是,《天鉴灵物考》里面那面说的‘羌骛’。”许久不曾出声的云安,突然慢条斯理地说道。
雨汀一愣,不服气道:“书呆子,你倒懂得这个。”
云安郎然一笑,眉目舒展,自信道:“平日无事,就是在天书部看些奇谈杂事,故而懂一些。”
雨汀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辩驳,只好恼恨地跺跺脚。忽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一阵欣喜,忙头也不回地跑了。
我和云安俱是一愣,一头雾水。等到了不见雨汀那抹娇小的身影后,我们才回过神来。
我沉默了一阵,展颜对云安笑道:“还好云安你没把我偷偷修炼‘无双诀’的事情给雨汀知道,若是让她知道了,我非要受几日罪不可。”
云安无奈道:“就算想让她知道,也没机会,你看看她心急火燎的模样,说不上两句话又不见人影了。”
我也是一笑,沉吟了一会问道:“云安你在天书部任职,可否帮我查一查这无双诀是怎么个由来。我最近修炼这第七层的时候总是力不从心,几次甚至要走火入魔。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或许,要知其意,就要追溯其本。你说呢。”
云安略一思索,便点头答应。我心中大定,有了云安的帮忙,天书部那些浩如烟海的文书,卷册我不必找得不知所云,虚耗时光了。
两人各怀心思,一时间无语,林中的风簌簌吹过,那只奇怪的“羌骛”突然动了动,悉悉簌簌一阵,便直奔那泉边饮水。淅沥咕噜的,憨态可掬。仿佛渴了很久般。喝完后,淡蓝色的灵光萦绕在它四周,开始缓慢流动起来。一团蓝光下,它躲在其中竟是睡着了。
我抿嘴偷笑,云安一见也难得弯下腰,伸手抚摩那头“羌骛”。他的眼睛在落日的余辉的照射下眯起来,眼眸折射着琥珀般的棕色,是异常温暖的颜色。
我心里一叹,道:“这灵物倒真是无忧无虑。人若能如此该多快乐。”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也’说不定,这“羌骛”也是不快乐的。”云安淡淡道。琥珀般的眼睛里竟有丝丝的惆怅。
我一愣,恭谨守礼的云安,我竟是从未了解过他。
“你也不快乐么?云安。”我慢慢地道。云安冷然一笑,答非所问道:“我在书中是快乐的。”
我无语。
此时,不远处传来雨汀大呼小叫,这时候倒雨汀倒是用上了仙法。只见一道绛色光闪过,刚才还是百丈距离的雨汀已经站在我们面前。
“诺,给你看看,这个凤凰蛋要怎么个才能孵出凤凰来。”雨汀还没站稳,就急忙把手中提的包袱递到云安面前。
云安打开包袱,一颗已然变成蓝色的凤凰蛋立在他手掌上。云安苦笑了笑:“莳花仙子,你这不是折煞小生么。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说拿就拿来了,万一有个闪失,你如何交代。原来是为这个,你不拿来,只要问我一句,我答你不就行了么。”
雨汀一想大是后悔,本想要给云安一个惊奇的。然后就有理由笑话他也有不知道的事情。没想到啊……
雨汀大恼,骄横道:“我爱拿来就拿来。你倒说说看。”
云安仔细看了看,好半晌才吐出令雨汀气得吐血的话。
“不知道。”他似笑非笑地道。 第二十二章
“巫,祝也。女能事无形,以舞降神者也……”此时我的手中捏着几册薄薄的卷册,斜着身子,有些慵懒地靠在神木下。
云安做事情如他的人一般,一丝不苟,最让人放心,自那日我拜托他后,不出两日,他便为我寻来了这几册。虽然资料不多,但是已经足够我细细品味。只是越看心下越是心凉。
我手上只是云安摘抄的一些关于巫祝的琐碎内容。如《姓氏考略》上说:“黄帝臣巫彭作医,为巫氏之始”;《风俗通》记载说:“凡氏于事,巫、卜、匠、陶是也”;以及《名贤氏族言行类稿》所说的:“殷有巫咸、巫贤,汉有冀州刺史巫健,又有巫都,著养性经也”。
这看似简单的字里行间,我却看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上古,盘古开天辟地后,凡间之人,最先膜拜的不是佛不是道,而是——鬼。所以,每每在部落中都有一两个巫师主持祭祀等,巫者,能通鬼神,能医人。
上古的名医神巫,可以说都是其中最为出色的老祖宗。传说他灵力强大,医术精湛,能生死人,肉白骨。是巫者中惊才绝艳的一代宗师。这无双决据说就是他专门为巫女所著,自古就被被历代巫者奉为圣典。没想到居然被观音菩萨辗转所得,而今又在我手上。
鬼?!我抿紧了嫣红的唇,鬼,呵呵,我心里有些发冷地笑。说到底,我这修炼的是什么呢。难怪我需要极阴寒之地修炼才能有所进益,难怪我越练越觉得莫名的恐怖和些须日渐增长的戾气。这无双诀是专门为巫女所著,巫女,是用来事无形,这个无形恐怕就是鬼神吧。
而这本《无双诀》真的不能再修炼了么?观音菩萨肯定不会编个缘由来哄骗与我,只是她眉目之间似乎有许多难言之隐,有什么秘密是她不能说的。我知道我问不出来,那只能等到我修炼到已经足够强大的无双诀才能破除这个障。
心中空落落的那块地方,只有真相才可以填满它。夜夜梦回间,耳中听得娘亲一声又一声的呼喊,我的心好痛好痛。为什么隔了几世还是不能忘怀,到底是为什么呢。
眼角的泪水清清冷冷地滴落,如天汲山的朝露般转瞬即失。我有些诧异地回过神来,我这又是做什么,五百年的凝神定息的功力到哪里去了?难道灵血已破,我就再也修炼不好无双诀么。想到这,我心中腾起一鼓不甘,勤勤恳恳的五百年难道就白费了?不,我一定要修炼好它。我一定要破观音给我设的障。
我腾地站起身来。衣带翩然若飞,犹如惊鸿一般。我捏紧了手中的卷册,如青葱般的手指节有些微微地泛青,我再也不做那般云淡风清的姿态,若真的不能破障,落得个走火入魔我也甘愿!
左手倏地一扬,一道白光从我指尖如花般绽放,飞出去的纸片在白光中变化成洁白的蝴蝶。翩翩围绕在我周围,如雪花般,纷纷扬扬,我乌发雪肤,立于其间,更称得我如一支清冷无双的白莲。
突然,远处传了一声清越的凤鸣,我一愣,看看日头,不对啊,还不到时辰。怎么回事,我忙飞身跃起,飞到神木的高处,只见五彩凤凰正当先飞来,巨大的身躯和那张开的羽翼,闪烁着五彩琉璃般的灵光,但似乎跟平日所见都不太一样,具体怎么不一样,我有些纳闷。
五彩凤凰飞到神木前并不落上去,而是边叫边绕着神木慢慢地飞,一圈一圈,我疑惑地掏出翠玉萧。缓缓地吹起,五彩神凤听到一愣,美丽狭长的凤目朝我望过来,我不由大惊,她的眼睛居然是通红通红的,我忙仔细一打量,这才发现原来我觉得的不一样,是她通体的灵光之下,竟然隐约有股红色的光在她体内流窜,美丽的凤羽也掩盖不了这股红光。
难道,难道她要涅磐?
我大惊,还未思定,天边飞来天汲山放出的凤凰群,只见它们似乎不如往日般风风火火的,整个凤凰群里弥漫着一股凝重的气息。它们低低的鸣叫,如同西天唱响的佛音般,让人忍不住也跟着觉得心中平安喜乐。
果然是要涅磐了。我又重新吹起萧,萧声转为平和喜悦,静静闭上眼睛,我想起了春雨的无声滋润,万物复苏,我想起夏夜的清凉宁静,蟋蟀声声。我想起秋之天高爽利,谷物金黄,我想起冬之白雪皑皑,那脚步踩在雪上,吱吱作响,无端地让人心喜。
我一心一意地吹着萧,和着群凤清丽的鸣叫,一点一点地把我和所有凤凰的灵力张开,如一块巨大的透明的罩把五彩凤凰罩住。
五彩凤凰仿佛知道我们心意似的,又转了一圈,点头示意,所有的凤凰呼啦一声,满满地把她围住,绕着她转了圈,又纷纷停在神木上,低低地鸣叫。天地间充满了祥瑞的气息。
五彩凤凰又慢慢飞了一圈,忽然双翅一震,一阵巨风迎面扑来,吹得我都快站不住脚,只见五彩凤凰飞快地往上飞去,越飞越高,她那巨大的身躯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一个淡淡的白点,直到最后看不见任何影子。她到底飞得多高啊,九重青天上,难道又有一层青天?
我羡慕地看着,如果有一双翅膀,能飞到各个地方看看,也是好的。
正思索间,忽然整片天变得火红火红,天上慢慢落下闪着荧光的雪,我伸出手来,接住些须,只见这雪花如米粒般小,闪着淡淡的五彩荧光。好美啊。所有的凤凰都停止了鸣叫,肃穆地看着这些美丽的雪花。我知道,这些雪花就是五彩凤凰涅磐自燃的灰烬。
有什么样的美丽能与这样绝决的重生更美?!
雪花一点一点地落下,这天地都笼罩在淡淡的荧光之下,白芒芒一片,如梦似幻。一阵微风吹过,那雪花纷纷扬扬地打着旋,轻曼妖娆。我有些眩目地看着这些美丽的精灵,好美的雪,如同一双温柔的手轻轻地抚摩这天地。风越来越大,我还来不及反映,只能紧紧抱着树枝。
我费力地睁开眼睛。我看见了,我看见了,只见一只巨大无比,美丽无双的凤凰,从天上俯冲下来。她变成六彩凤凰了。天啊,她的身躯足足有往日两倍大小,全身上下通身都是耀眼的灵光在闪动。美丽尊贵。凤凰头上的六彩凤冠骄傲地昭示着:
她是天地间最美丽,最骄傲的凤凰。
我欣喜无比,恍然间,六彩凤凰已经带着无比骄傲的姿态,张开巨大双翅,飞到神木上面,她昂首鸣叫一声,那声音无比清亮醇美,满树的凤凰也跟着欢欣鸣叫,她展翅一拍,带头向天边的太阳飞去,那艳丽无双的羽毛,带着夺尽天地间光彩的美,让我不能直视。满树的凤凰也跟着飞去。呼啦一声,遮天蔽日般从我身边经过。如一片锦绣的云海淹没了我。
它们在追随什么,是一种美丽还是一种信仰?我恍惚地想。 第二十三章
天历八万万又三千五百六十七年,五彩神凤涅磐重生为六彩神凤,奏报天庭,以达上听。天庭闻之大喜,特命六彩神凤接连三日都在瑶池供王母教化,赐福。王母娘娘慈悲,广施恩泽于天地。天庭自不必细说,凡间天灾人祸均消三月,顿时上天下地,天地间一片澄澈。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我为侍凤使五百年,勤恳守责,天庭另有嘉勉,特赐我连升两级,是为小仙。还赏赐不少珍宝法器。
彼时,我正在天汲山的神木木屋里,笑吟吟地看着雨汀瞪着大眼,好奇地看着红色玉盘上的法器惊叹连连。
“姐姐,你看看,这是什么啊,好漂亮啊。”雨汀拿着一个白脂玉瓶,瓶身修长婀娜,那瓶面的雕刻精美无比。
我笑着接过这瓶子,打开一看,一股清香顿时溢满木屋,这香气不同寻常,我心中大奇,仔细一看,居然只是一瓶净水。
雨汀看了看,疑惑不解道:“姐姐,这瓶水是什么?我想定是来历不凡吧。真香啊,洗澡时倒一些放进澡盆里,那样浑身也一定是香得紧的。”
我正拿着瓶子疑惑,却不想听到雨汀说道,强忍着笑,对雨汀道:“那你拿去洗澡时候用吧,我看天庭中,数你最会奢侈了。这样的水也敢拿来洗澡用了。”话还没说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雨汀平日见我总是轻语浅笑,何时见我如此姿态,骇得撒腿就往门外跑,口中说道:“姐姐莫不是疯魔了,我赶紧去叫人来看看。”我忙一把抓住她。好不容易才忍着笑,道:“雨汀妹妹,我没疯,是你忒好笑了。这瓶至纯的真露,喝了可以增加一甲子的功力,又可以清百毒,你就真想拿去洗澡用了?”雨汀听后,吐了吐粉色,嘿嘿笑着,道:“姐姐,你在天汲山又不常出门,懂得倒比我多得多。”
我嫣然一笑,道:“我懂得其实也不多,但是懂得这真露可不是拿来洗澡时用的。”雨汀还来不及反驳,忽然门外传来一声轻叹。
“只要喜欢,真的拿去洗澡用了也未免不可。”一道淡漠的话,轻轻地飘进屋里。
门无风自动,吱呀一声,广陵仙子清冷的身姿翩然而入。她依旧背着一那把古琴,玉姿仙颜,清冷的容色,竟让人心中顿生不敢仰望的感觉。
雨汀平日跟我没大没小的,对广陵倒是敬畏的很,见她出现,老实地打了个招呼,就跑了。
我淡笑地看着广陵,只笑不语。广陵仙子也是淡然一笑,径自走进来施施然坐了下来。轻轻解下背上的琴,望着我桌上的红玉盘中的法器笑道:“你也算有点出息了。能得了这几样法宝。”
我端上茶水,轻笑道:“姐姐是贬我还是赞我呢。若是外人听了广陵姐姐这样一番话,还不气跑了?”
“我这个人说话本是如此,你躲了这几百年也该在天庭露露脸了。这个机会倒是难得。可要好好把握。天汲山的岁月孤冷难熬,也难为你这几百年辛苦了。如果能得王母青睐,在天庭寻个好地方做个逍遥神仙也好。最不济也可以去姐姐那处做个伴。”广陵淡淡道,“你位列仙班机缘与别人不同,姐姐我怕你……”说到最后,平日淡漠如水的脸上闪过浓浓的忧虑。
我心下感动,却依旧笑道:“姐姐,你是想让我得到王母怜悯,帮我化一化这劫难么。”
广陵别过脸去,清美绝伦的侧脸上满是凄色:“妹妹,你平日都不吭一声,但我知道你心里的苦,既不能知道自己的过去,未来却又是凶险难测。在这天汲山几百年寂寞无人可以倾诉。难道你要养一辈子凤凰么?”
我默然不语,轻声道:“姐姐,如果可以的话,养凤凰倒也不错,我本来性子就是这样,这天汲山对我来说是避世的好地方。只是自从灵血出,观音设下的障已经破损,我不想想起前世都不行。夜夜梦魇缠身。……”
我停了停,差点就脱口而出我的无双诀修炼有异。想想就算了,就算说了也不顶用,还是看看再说。
广陵也沉默下来,她忽然伸手拿起红玉盘上的一把长剑,皓白如雪的手腕轻抖,一道青光闪过,寒光如水的剑身停在半空中,似是有生命般绕着我和广陵慢慢的飞着。最后停在我的身前。那剑身雪亮可鉴,我虽不擅用兵器却也心中十分喜欢。忙接过来仔细看。那剑柄上刻着两个小篆:幻清。原来这柄剑叫这个名字。我拿在手上,一阵冰凉的寒意由手臂延伸上来。我一运内息,阴寒的内力透到剑身上,那剑身青芒大涨。果然是件好兵器。
广陵仙子抬眼淡淡一扫,道:“没想到这把剑也是个灵物,既然它选择了你,你就好好用着她吧。日后防身也好。”她身形未动,素手又一扬,红玉盘上几枝珠钗齐齐飞到她手中。
她看了看我,又道:“妹妹,这几枝珠钗也精致,只是你头发未曾盘起。……”我接过话头说:“我不能盘发的。我是巫女。”
广陵了然地点点头,道:“天家的奇珍异宝不知有多少,但我看这赏赐下来的珍宝法器也就只有几件趁手的,其他的你先收着。以后说不定有用处,你说你夜夜梦魇缠身,到时候那个机会到了,你和我一同求王母赐你安神凝气的宝珠,就是了。”我一想,心中豁然开朗,如果能得一两件安神凝气的宝珠,那对我修炼无双诀肯定会有助益,到时候就不怕我会走火入魔了。
心中大定。脸上不由喜笑颜开。广陵见我如此,心下甚是疑惑,但她生性素淡,当下也不多问。
“姐姐,你看凤凰蛋,快点过来看。”门外传来雨汀大呼小叫的声音。我和广陵相视一眼,便飞身越出。 第二十四章
我和广陵双双翩翩落下,如一白一青两只蝴蝶落在神木之下。还来不及问话,雨汀一见我们俩下来,忙拉着我们往山顶飞去。
一路上林木纷纷退后,我们三人脚踏祥云,风声呼呼从耳旁掠过。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山顶的温泉洞口。只见那洞口如猛兽口般黝黑巨大,洞外怪石嶙峋。一股股蒸腾的白色雾气汩汩冒出。空中还有些须硫磺的气味。
天汲山虽然在天庭中地处偏僻,但是却是不折不扣的灵山圣地,巨木、灵兽、温泉、灵泉、清溪样样不少。所以我长住此处几百年也不觉得憋闷,闲时东走走西看看,便能发现许多绝妙的佳境。
闲话休提,却说雨汀拉着我们要进入这洞口,心急的她,一边念动法诀,几道紫色的光箭过处,白雾纷纷退散,顿时,我们三人眼前一亮,空阔幽深的山洞里满是晶莹的钟乳石倒挂在山洞的四壁上,奇形怪状,有的如人物,有的如灵兽怪物,栩栩如生真是造化神奇之处。三人来不及欣赏,便快步走向山洞深处的那股温泉。
上次云安来,雨汀不服气他什么都懂,拿了凤凰蛋去考究他,云安逗她说不知道,把雨汀气到差点吐血。后来云安才跟我提个醒,说天地间卵生都要母体用温度使之成型,如若能把这蛋放到一个恒温的地方,说不定就能孵化成凤凰。
于是我把凤凰蛋施法,定在了温泉水中央,这样即使是流水不息,亦不能使之碰碎破裂,而且水中有毒的热气与水汽也不能侵入蛋中。施法放置凤凰蛋容易,但是,温泉水的温度是否能让凤凰蛋孵化成形却是真的碰运气了。还好几日过去,凤凰蛋就开始慢慢变化,想来是我死马当活马医,误打误撞真的弄成功了。
三人又走了小半个时辰的光景,到了山洞深处,只见我放在正在喷薄而出,如大汉腰粗般大小温泉出口的凤凰蛋已然变成了红色,外面七彩祥光环绕着,里面隐约有东西在抖动挣扎似的。难怪雨汀会大惊小怪。原来是凤凰要出世了。我见之大喜,忙念动法诀,一道白光托着我的身躯,飞到温泉上方,定住身形,我探首凑上前去仔细看。只觉得热浪扑面,灼热难当。
我大惊,这温泉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了。难道是凤凰出世的原因?我伸手向那火红的凤凰蛋探去,还未到近前,手上已经受不了热气。我皱了皱秀眉,还未及缩手,一股火龙从右边迅猛无比地朝我的手袭来。异变横生,我只得右手虚张,抄起温泉水,顿时温泉水柱如出水蛟龙,迎向火柱。水火不相融,只听得哧哧几声,火柱被灭,洞中腾起许多水汽。云雾缭绕,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突然袭击我。
我出手前已然看准方位,退到雨汀广陵身边,还来不及发问,就只听得雨汀突然尖声大叫,我抬头看去,冷不丁倒吸了口冷气,天啊,好大一条火蛇啊。
只见在山洞壁上的巨大的缝隙中,探出一个大如斗的巨蛇的三角头颅,那蛇碧眼幽深,人一眼望去,饶是在闷热的洞中依然觉得身上冷嗖嗖的,如置冰窖。它的额上有两个火红的肉瘤高高鼓起,看样子,这条巨蛇已经快修炼成蛟龙了。那巨大火蛇吐着赤红的信子,浑身的鳞片金光闪闪。蛇身高高撑起,竟是一副戒备打斗的姿态。
雨汀一见这巨蛇,尖叫连连只差没立刻晕过去,躲在我和广陵身后,瑟瑟发抖。广陵与我诧异地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道:“这畜生怎么会在这里?”要知道这天汲山虽然地处偏僻,但也有灵界护着,寻常凶猛的灵兽异物都难进入这山中,怕的是惊扰了凤凰群。
我略一思索,便已了然,对广陵道:“姐姐,这火蛇定是打了洞穿了过来的,加上它修炼时日长,也不怕这灵界。”
广陵皱了皱眉头道:“真不知道这畜生非要巴巴地过来,难道是想……”广陵还未说完,那火蛇已经慢慢向凤凰蛋处,爬去,边爬还边警戒地看着我们三人。
不好,我忙挥手一扬,雪白的缚凤索笔直地击向火蛇,那火蛇一惊,轰地又吐出一股火龙,眼中凶光陡然大盛,张大嘴巴,露出森森的两颗尖利的蛇牙,口中蛇蜒四流,其状可怖。我一击不成,看着这火蛇凶相大露,忍不住心里害怕,手中簌簌发抖。要知道天汲山灵兽都是温顺可人,何时见过如此凶猛巨大的火蛇?不要说雨汀害怕,我也怕得紧。
此时,耳中忽然听得广陵清叱一声,扬声道:“孽畜!几位仙人在此,容不得你撒野,还不快快退下!吾等怜你修炼不易,再不识相,便废去你的修为!”广陵容色清冷,周身青色祥光环绕,说出的话颇有威仪。那火蛇眼中凶光渐渐退去,但却依然不肯退后,眼中时不时地瞄着那凤凰蛋。颇是不甘心。
我恍然大悟,凤凰与火蛇本是天敌,凤凰每每以火蛇为食,食其肉,吞其火丹。人都道凤凰涅磐,以火重生,我想是凤凰吞食火丹到一定程度,体内火气横溢,便要焚其身,才得以重生。
天生万物,生生相克,凤凰吞吃火蛇,火蛇必然也能吃凤凰,只是凤凰得上天庇佑,是以几千年来,都未曾听过火蛇吃凤凰的事发生。
可是这情形。我不由焦急,时不时拿眼看向广陵。三人中,属广陵法力最为高强。雨汀年岁小,又怕成这样,我内息不稳,伤还未好。应付起这巨蛇也是吃力。这倒是其次,问题是我实在是怕这没腿的畜生。
广陵见我脸色煞白,知道我必是怕了这火蛇。凝神一想,右手捏起法诀,一道青光闪过,放在神木屋中的墨琴已经飞到她身前。广陵伸手按上琴面,左手一撩裙琚,端端正正地席地坐下,她伸手一拨,铿锵的琴音流泻而出,那火蛇一听,巨大的身子又缩了缩。
“孽障!还不快快退下。还不死心么?”广陵冷冷道,手上不停,琴音高昂急促,警告意味甚浓。我紧张地看着这火蛇,生怕它一个发狠就会择人而噬。雨汀说了句:“姐姐,快把这蛇赶走。”便已经如小兔般远远躲开。
广陵抿紧嘴唇,双手不停,琴声已经从警告至隐隐现出杀伐之气,那火蛇渐渐烦躁不安,既想退,又不甘愿。在凤凰蛋附近一直来回徘徊。那凤凰蛋越抖越凶,隐约有硬壳脆裂之声传来,那火蛇甚是灵敏,忽然火红的蛇信一吐,如箭般射向凤凰蛋。
“孽障!受死吧!”广陵怒喝道。手指一转,琴音顿时从无形变幻成有形,一声声幻化成箭形射到火蛇身上。那火蛇身上金色的鳞片坚硬异常,音箭射上后,铿铿做响,却是无法射穿它的躯干,只是把它的去势阻了一阻,火蛇身上疼痛,大吼一声就地滚了两滚,巨大的身躯把山洞中的钟乳石纷纷碰下来,扑簌扑簌地掉下来,有的滚到水中,激起无数水花。 第二十五章
“敬酒不吃吃罚酒。”广陵神色未变,冷冷道。如水的妙目冷得仿佛可以凝结成冰,左手如疾风般快速地抚着琴弦,右手食指轻点额头,一点淡青色荧光凝结在指尖上,广陵右手一扬,荧光化成一条长鞭飞舞而去。那鞭子上亮光闪闪,竟是布满细小埕亮的倒钩。
广陵一手琴一手长鞭,一心二用,看也不看,手腕一抖鞭子呼地飞舞过去。长鞭灵活,啪啪几声抽在巨蛇身上,刷地带下几片金色的鳞片。
那大蛇在广陵的双面夹击下,痛不可当,怒吼两声,眼中凶光大盛,巨大的尾巴啪的甩到山洞的墙壁,扫下一大片石头,又一甩尾巴,那些零碎的石头夹着雷霆之势纷纷朝我们飞来。
我闪身挡到广陵身前,手中缚凤索如九天仙子手中的彩带,漫天飞舞,顿时形成一道白色的屏障,牢牢挡在广陵与我身前。碎石头一挨上去,便被纷纷打落。
巨蛇见状,大吼一声,呼地吐出一股火柱,我和广陵如置火窖,那火过处,晶莹的钟乳石被烧得黝黑,广陵眼疾手快,长鞭鞭尾一转,扫上温泉水面,激起一道水障,把那火柱堪堪挡住。那温泉水已经变得滚烫,碰到火柱就迅速化为蒸腾的雾气,整个岩洞变得又闷又热。白舞弥漫。
我心中不由焦急,白雾中,巨蛇身子那闪闪的金光若隐若现,我凝神辨别方位,手中真气凝结,力透白凌。飞身一跃,清喝一声,白凌如凤舞九天般,曼妙无比地冲向正在抖动的凤凰蛋。扑地一声轻响,白凌如有生命般卷起凤凰蛋。我一得手,心中暗喜,手中白凌迅速抽回,忽然间,腥风扑面,那巨蛇竟然飞身越起,正张着巨大的蛇口恶狠狠的朝我咬来。
我人在半空,白凌还未收回,一时间看见这凶猛异常的火蛇扑来,眼中满是吓人的蛇口,还有那腥臭无比的蛇涎,吓得差点握不住手中白凌。
“找死!”耳边听得广陵怒喝,接着只听得峥峥几声,我身边划过几道细如牛毛的丝线,那丝线细得仿佛不可见,但是却牢牢钉入巨蛇体内。
那火蛇痛得大吼,丝丝之声,充满山洞。砰的一声,从半空中跌下来,掉入温泉水中。渐起老高的的水花。
我忙抽回白凌,收自半途,突然手上一轻,原来那巨蛇落入水中不肯死心,巨大的蛇尾向上扫来,把我手中的白凌生生扫下来。我眼睁睁地看着白凌夹着凤凰蛋迅速地向温泉水落去。
正在这千钧一发时刻,一道青影闪过。抄住白凌,反手一抛,扔给我。我大喜,凤凰蛋总算保住。忙收就势收回白凌。那青影手中寒光闪闪,原来是广陵见我不支,飞身前来相助。她白玉般的细嫩手中紧捏着一束细丝,那细丝虽细,却是十分坚韧。那巨蛇在温泉中左翻右腾,怒吼连连,就是甩不开丝线缠身。
广陵看着温泉池水中的巨蛇冷冷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本上仙多次给你机会,你都不懂得珍惜,难道要落得给形神俱毁的下场才甘心么。现在你若是妄动,本上仙手中的琴丝一勒,你就筋骨俱断,你倒是怕也不怕?”
那巨蛇渐渐安定下来,丝丝作响地盘在温泉旁。一双碧绿的蛇眼骨碌地看着眼前的广陵。不知是否真的听懂了。一仙一蛇就互相打量,气氛变得诡异。
我忙落下,怀中凤凰蛋咔嚓几声脆响,一片坚硬的蛋壳掉落下来。一道强劲的灵光从蛋中射出。我措不及防,惊呼一声,险些把凤凰蛋抛下。
广陵听得我呼叫,心神微分,正当此时,那巨蛇突然飞身越起,如闪电般袭向广陵。广陵一回头,只见巨大的蛇头已经逼到跟前,饶是她法力高强,也脸上勃然变色。
我见广陵身处险境,想也不想,揉身而上,一掌拍上巨蛇的脑袋,触手处都是滑腻的蛇鳞,我忍住心中恶心欲吐的感觉,源源催动内力。
耳边忽听得一声炸响,一股黄色的烟雾在巨蛇头上像菊花般炸开。我来不及细想,只觉得这味道似乎是雄黄,果然,那巨蛇头忙偏了偏,说时迟那时快广陵眼中寒光一闪,扣动手中的琴丝,只听得哧哧几声响,一股浓郁的血喷得我满身满脸。
我还来不及惊叫,一口蛇血溅入我的口中,我难受得撇开怀中的凤凰蛋,趴在地上大吐特吐起来。吐得连眼泪也流出来了。
过了一会,只觉得一双柔荑在我背上轻抚,我渐渐止住呕吐。抬起朦胧的泪眼,才刚想起身,忽然一个丑陋的黑黑呼的,不知是兽是人的小脑袋在我身旁,乌黑的大眼呆滞地看着我。我吓得一机灵,呀的尖叫一声,又跌坐在地上。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身体中退去。
“姐姐,这个……这……这是什么东西?”我吓得连声音都变了调。慌忙起身抱住广陵。浑身酸软无力,想跑远点都跑不动。
‘莫怕,这恐怕就是雏凤凰了。”广陵轻抚我的背,柔声安慰我道。
过了许久,我渐渐定下心来。不由打量起眼前。只见巨蛇已经断成几截,巨大的蛇身把洞中的温泉池占得满满的。洞中满是血腥欲吐的气味。我胃中又一阵翻江倒海,忙捂住嘴巴。
“姐姐,快把这个吃下去。”雨汀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伸手递给我颗丹药。我忙服下。果然好多了。
“谢谢雨汀妹妹,那雄黄你是放的吧。还算你懂得帮一把,不会只躲在后面。”我苍白的脸色渐渐有了丝血色。
话音刚落,那奇形怪状的雏凤又摇摇摆摆走上前来。只见它浑身湿漉漉的,身上黑乎乎不知是兽毛还是羽毛紧紧地贴在身上,更显得脑袋巨大,身子瘦小得可怜。细长的脖子支愣着巨大的脑袋,两只爪子又瘦又长,实在是奇怪之极。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占满了脑袋三分之一大。呆滞地直直盯着我看。
“两位姐姐,刚才好凶险啊。好在我突然想起蛇怕雄黄,不然可就糟糕了。对了,这只真的是凤凰么,实在是太丑了。跟小怪物一样。”雨汀直盯着地上的雏凤看,看得那只雏凤似乎有点害怕,不禁又向我靠了靠。我心中生出怜悯,冲那只被雨汀称为小怪物的雏凤招了招手。
它犹豫了一下,就摇摇摆摆地走到我身边,把大大的脑袋往我身上蹭。我微笑地看着它。它蹭了两下,忽然嘎嘎嘶哑地叫了几声。
“哇,声音那么难听,姐姐,你确定这只是凤凰吗?分明就是小怪物,以后就叫你小怪物!”雨汀孩子气地直朝那只雏凤嚷嚷。
吓得那只雏凤忙紧靠在我身边。广陵也淡淡笑着,仔细地收着手中的琴弦。
我心中不忍,嗔道:“雨汀妹妹,你小声点,吓坏它了。它哪里丑了,以后长大了,定是只美丽的凤凰。”我顿了顿,又仔细看了看它,道:“我看它额上有个月形标记,就叫它墨月吧。”
那只雏凤仿佛听懂一般,又冲着我嘎嘎叫了几声,憨态可掬。
我蹲下身子,轻轻碰了碰它额上的印记,笑道:“知道么,你就是凤凰墨月。” 第二十六章
凤凰墨月被我指尖点上额头,依然不懂闪避,只是瞪着乌黑大大眼睛,直直地看着我。我心里微叹,人都道凤凰是天地间最美丽最灵敏的生灵。这凤凰墨月却是呆呆傻傻。也许是年岁幼小的缘故,抑或是我不懂得这孵化之法,坏了它的灵性,那就是我的责任了。想到此处,我心中更是不忍。
“广陵姐姐,这墨月怎么这个样子。可怎么办才好呢?”我问一旁的广陵。
“也许是心志未开的缘故吧。”广陵收好琴弦,随口说道。背起乌木琴就要往外走。山洞既湿闷又是满是血腥气味,广陵是爱洁之人,自然是巴不得快快离开。
我身上被蛇血溅得满身,雪白的纱衣几乎被染红一半,狼狈之极,看广陵要走,当下从随身小荷包里掏出细绳,绑在墨月身上,拉着它就要走。雨汀早就耐不住,已经捏起法诀,紫光倏忽闪过,不见人影。
我拉着墨月,正要走,忽然它定住身子,不肯往前走,朝着我又是一通嘎嘎乱叫。我顺它眼光看过,只见它只盯着温泉池中的火蛇。我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这小家伙是肚子饿了想吃火蛇啊。
我无奈,只得带着它到池水边,温泉水热气蒸腾上来,那气味腥臭难闻。墨月也不以为意,啄了几块蛇肉,吃了个不亦乐乎。我闲极无聊,四处张望,忽见得那蛇的腹中隐约有红光闪烁。
我忙掏出缚凤索,往前一抛,缚住那段蛇身,拉到池边。只见那那蛇腹中有暗红暗红的光在闪烁。我手无利器,不由大皱眉头。心念微转,捏了个法诀,一道寒光闪过,我手中多了把利剑。是幻清剑。
我心里不由苦笑,这把利剑当时没想到要拿来对付火蛇,这个时候倒是拿来砍蛇尸了。真是浪费。一阵血腥味传来,我闻之欲呕。当下也不敢多待,忙提起剑,剖开蛇腹。这时洞外雨汀等不及,连连呼唤我出去。
我回道:“广陵姐姐,雨汀妹妹你们先回去吧,我收拾下就走。”雨汀答应了,我听得脚步声远去。复又用力砍下,那把幻清端的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只一会儿,我便从蛇腹部中挖出一颗如婴儿拳头般大小的红丹。那红丹灵力四射,红光频频闪烁。
我大喜过望,知道这是难得的千年火蛇丹。没想到这墨月机缘这么好,才甫一出世就有这么大的火蛇内丹可以吃。真不知道它吃下去可以增加多少灵力,说不定就能把它的呆傻气给去掉了。
我也顾不得肮脏,忙走到埋头苦吃的墨月身边,拿着火丹要它吃下去。墨月抬头看着我,呆楞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吞下火丹。真难为它细嫩的脖子,要吞下这颗大火丹。
我见它吃下后,满是希冀地盯着它看,看了半天,却是没有出现任何异常。比丢进水中还不如,至少丢入水中还能听得一个响。倒是它的肚子不再干瘪,吃得开始滚圆起来。
我失望地叹了口气,摸了摸它的大脑袋。转身去清理火蛇尸体。那火蛇身上蛇皮金光闪闪,我一寻思,这倒可以做成护身的小衣。忙用幻清剑把它剥了下来,还有那珍贵的蛇胆,也都一并挖下来。
整整忙乎了一天。才弄干净,蛇皮已经剥下,足可做三件小衣。还有蛇肉也被我用法力封住,使其不腐败。这样墨月也可以吃上好几天。
好不容易都弄好了,在灵泉旁边我洗去一身的污秽,临水照影,我用木梳梳理着漫长的青丝,却发现自己额头上隐约有三瓣如花瓣般的红印。洗之不去,我心中疑惑不解,却也不去管他。想是自己气血不通畅也是有可能的。
凤凰墨月出世也是件大事情,我不敢怠慢,第二日上报以达天听,又过了一日,驭凤使奉旨意前来查探,看到墨月一副丑陋的模样,登时脸上黑了许多。言语中似乎是不满我私自孵化凤凰,我有口难言,当日奏报凤凰蛋产下,过了许久都无人理会。我无奈之下,只能自己尝试。原以为凤凰蛋要许久才可以出世,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居然可以将小凤凰孵出。
至于其中遇到火蛇的凶险,驭凤使也只是淡淡问了几句,便不再答理我,急匆匆地又返回天庭奏报王母了。
望着驭凤使扬长而去的身影,我不由绞紧了双手,一双白玉般的手被我绞得通红。我倒不是那邀功求宠的意思,只是怜悯墨月出世未久,尚不能自自己捕食,若能得王母眷顾垂怜,说不定不但能治好它天生带着的傻气,还能抚养它成年。可如今,看驭凤使的样子定是不行了。
可怜墨月总是呆呆地看着我,我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叫它吃就吃,叫它睡就睡。偶尔叫唤一两声,也必是一时见不到我。每每我做着事情,忘记带了它去,过一会准能看见它巴巴地寻了来。
也曾想把墨月让神凤大人代为照顾,喂养,谁想到,墨月还没进神凤大人的跟前,就怕得浑身发抖。说什么也不肯往前。
我只能无奈的领着墨月在远处对着神凤大人叩拜,六彩神凤低低鸣叫一声,声音清亮无比,强大的灵力四散开来,如彩炼般将我们包围在光圈里。墨月再怕,却也是有灵性的凤凰,六彩神凤为天下百鸟之首,听得神凤叫唤,只得上前去朝见。
而后,墨月多得神凤照顾,每日都能得到火蛇填腹,时不时还有些大如鸽蛋的火丹。墨月长得倒是快,身上羽毛渐丰,只是依旧一身黑羽,身量也长大许多,但是依然呆傻,少了寻常凤凰的灵动机敏,也无灵气闪现。
我心中甚怜惜它,做什么都带着它,常常上天汲山采摘灵芝,山参或其他灵草给它吃。只是墨月的肚子仿佛是个无底的黑洞,吃什么都不见灵力增长。我依然不肯死心,每日不辞辛苦,到处收罗灵物给它吃。就这样过了一个月,王母大宴群仙日子临近,天庭开始忙碌起来。偏僻的天汲山也感受到这份热闹。
我身为侍凤使,身份不高,依例送上贺礼,到时候去天庭拜见王母娘娘,走个场就可以回来。只是这贺礼却也让我一阵好忙。
日子渐渐过去,转眼间,王母大宴群仙的日子到了。 第二十七章
那日,天还没亮透,我就忙起身,褪下身上经常穿的月白纱衣,换上一件淡蓝色的及地长裙。这长裙是我特地央天织部的姐姐们帮我缝制的。
好在我平日与她们交好,而这件长裙式样也并不繁复,故能赶在宴请之日前做好给我。那几日看她们一阵忙乱,就知道这次王母做的宴席定是十分热闹,阵式不同以往了。
天汲山上雾蔼沉沉,林间小路边的草上布满豆大的露水,轻轻一踩,唏唏簌簌,透着干脆的声响,我提着裙摆,小心地走到灵泉旁,掏出包袱中的梳妆事物,就着水边的石头旁临水梳洗。
天光已经慢慢放开,水中的倒影也渐渐清晰起来,泉水经过一夜寒风吹拂后冷洌异常,我掬了把水,扑在脸上,冰冷的寒意直把我白玉般的脸冻得红红的,仿佛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仔细梳好一头长发,手中拿捏着上次天庭赏赐下来的几支珠钗,我比划了一阵,只得做罢,这几枝珠钗虽然样式精致,但在天庭也算普通,不戴也罢,而且我不能盘发,想戴也无从戴起。
于是想想做罢,依然拿出那银白色的缎带,仔细地把长发束好。又掏出菱镜,对着镜子淡淡匀了脸,轻轻扑上了些胭脂。顿时一张脸生动娇媚起来。只是额头上的那三片花瓣般的红印这几日始终没有消失,反而有越变越红之势。
我轻轻颦了眉头,略一沉吟,又取出细细的妆笔,循着那红印画出三瓣桃花瓣,又点上粉白的桃花芯。
简单的妆面化好,我对着水面,淡淡一笑。这个样子的我真陌生呢。虽然只是淡扫胭脂,轻系罗裙,可是那水中确确实实映出的倾城身姿,不是我又是谁呢。
我又打量了身上的长裙,那淡蓝色的长裙上缀着点点米色的白色花瓣,如黄豆般大小,花瓣与花瓣之间又用湖绿色的丝线绣成缠绕的藤蔓,整条裙子清新素雅。袖口宽大,长裙委地,临风而立的时候衣袂飘飘,衬得整个人如要乘风而去。
我嫣然一笑,笑容如镜中之花,水中之月,恍恍惚惚。终于衣袖一摆,头也不回地下了山。
待到我手捧贺礼,在天庭外等待通传的时候,已经是小半天过去了。在我面前的是高大巍峨的宫殿,以琉璃为瓦,白玉为石,金玉镶嵌,宝石修饰,雕梁画栋,天功如是。
人间都道天庭的琼楼玉宇,却断不能描述其富丽堂皇的百分之一,这王母所住的宫殿是何等祥瑞贵气之地,天地灵气环绕着这座宫殿,祥云缭绕,白雾升腾,若有若无的香气散发开来,闻之欲醉。巨大的仙鹤,灵活好动的各色灵鸟悠闲地掠过宫殿的上方,投下班驳曼妙的影子。
我恭谨地肃立在玉阶下,身旁还有几位早到的,品阶低下的仙友,他们三五成群在一旁切切私语,无非就是哪位上仙准备了什么贺礼,哪位仙人又修炼了什么法宝等等。语气中充满了艳羡。站在高高玉阶上通传的宫人面无表情,但我分明在他们眼中看到一丝不屑和鄙夷。见惯了各色上仙,大罗金仙,在这些宫人眼中,微末的下仙恐怕还比不上这宫殿的一砖一瓦。
我默然,佛的众生平等,终究只是个理想,不论是在凡间还是在这九重青天上,依然逃脱不了尊卑贵贱之分。
思绪正散漫时,远处传来几声兽鸣,声音洪亮悠长,我抬头望去,原来是几位上仙骑着坐骑已然到了。远远望去,云蒸霞帔间几位仙人的身姿若隐若现。跨下奇形怪状的灵兽坐骑腾云驾雾落到了宫门前,早有准备好的宫人恭谨地上前去,领着坐骑到一处偏僻的宫门内安置好。
转眼间几位上仙翩翩而来,正在窃窃私语的下仙慌忙散开,躬身垂首拜见,我也躬身让过。几位上仙脸上或矜持,或傲慢,头也不回地走进,面无表情负责通传的宫人早就变了笑脸迎了上来,嘴上问候着,又道:“王母娘娘一早就盼着众位上仙来了,今儿一定是热闹非凡,众位上仙可要尽兴而归啊。”说着远去了。
我漠然看着,身旁的几位仙友已经按耐不住,一个道:“上仙就是好啊,连通传都不用就进去了。不知道我何时才能进位上仙。”
另一个摇头晃脑道:“三闻仙友,这是要靠机缘的,机缘未道,修炼再勤恳也是枉然。”
“机缘固然重要,可是这日常修炼也是怠慢不得的,我看是要靠天份,天份高的话就算一本普通的修炼秘籍也能炼成得道仙人啊。”
……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双脚已然站麻,手上捧着的红封贺礼也渐渐捧不住了。通传的宫人终于引我们进去。我有些木然地跟着一大群仙友进了内廷。
跨过高高的上好青玉宫槛,走在晶莹剔透的水晶地面,巨大的夜明珠镶嵌在内廷高高的顶上,晃得人眼睛有些花,我眯起眼睛,盯着冰凉精美的地面。
内廷早已经歌舞齐奏,觥帱交错。被旁人挡着,我看不清这歌舞升平的景象,索性不看,但我知道一定是热闹非凡。
跪下,行礼,玉阶下的一群仙人如同被牵着的木偶整齐划一的拜向天庭最高贵的王母娘娘。
“各位仙家平身吧。”一道慈祥顺和的声音响起,这声音有着奇异的安抚人心的作用,等了许久的下仙们听了脸上的不耐渐渐褪去。我有些诧异地环顾了四周,疑惑地看着刚才几位最不耐烦的仙友,脸上已经祥和许多。
为何我没有一点触动?仿佛有一道墙隔着这声音,让我听得清却进不去心中。额头上仿佛突然被红铁烙了一下,火辣辣地疼。我还来不及细想,掌礼仪的宫人已经拉长了声调,让我等退下。
我只得随众人退下,正在此时,一声娇俏俏的声音响起:“王母娘娘,您可否怪我来迟了么?”众人诧异抬起头来,顿时唏嘘声阵阵,我忍着莫名的头痛,心想,这位是谁,连请安都不用,就如此大胆地出声? 第二十八章
一阵奇异的香风拂过,花团锦簇的一群丽人面色含春,翩然而至。当前的绝色丽人头梳飘逸的流云髻,上头簪着大红玉色八宝钗,宝钗上镶嵌的宝石,宝光闪闪,远望去衬得那丽人艳光四射,在她精巧的耳旁还插着一枝怒放的红色牡丹花,耳上挂着玲珑玉耳铛,当真人比花娇,富贵绝丽。
再看她身着大红的锦绣流光宫装,走动间,衣服映着夜明珠的光闪出七彩光泽,在贵气中更显得身量婀娜,如弱柳拂风,身上环佩叮叮当当做响,小巧的脚上穿着金丝绣花鞋,鞋面上缀着细碎的珍珠,精巧细致。
一身装束奢华雍容,却又不太过。正在退下的下仙们纷纷侧目,惊叹连连,议论纷纷。连上头端坐的几位上仙眼中也是惊艳连连。
那丽人见众仙议论,不由脸上挂着得意的微笑,领着身后一群丽人快步走上殿前。盈盈下拜,口中道:“牡丹仙子率众姐妹恭请王母娘娘金安万福,愿王母娘娘与天同寿,与日月齐辉。”那声音娇俏甜濡,闻之可怜。她身后那群丽人也纷纷下拜,衣摆翩翩,香风阵阵,甚是好看。
王母娘娘早就笑开了脸,手上虚扶了下,道:“牡丹我儿,快快过来让哀家看看。今天我儿打扮得真俊呢。真不愧是天庭中艳压群芳的牡丹仙子呢。”
牡丹仙子听得王母娘娘一口一个我儿,忍不住娇羞无限,款款走上前来,又福了福,才道:“王母娘娘,你莫要说了,你看我的脸可要变成熟透了的红虾子了。”
王母爽朗一笑,慈祥道:“我儿也会这样害羞啊。平日不见你最是自得的么。今个当着众仙的面倒是学会矜持了。”说着拉起牡丹仙子的手又仔细地端详,眼中满是赞许。
我在众仙列中愣愣地听着王母与牡丹仙子一问一答,心中百感交集,王母一口一个我儿,我忽然忆起也有个慈祥的声音曾经也那么温柔和蔼地叫着“我儿”,只是那已经是太久太久以前了。
牡丹仙子俏脸微微侧着,耳边的大红牡丹娇媚异常,绝美的姿色再加上无上的宠信,烈火烹油,锦上添花也莫过于此。
此时,我已经随着众小仙退到下席,离内廷已十分远了。领头的宫人吩了几句,就把手一挥,早有准备好的宫人抬着桌子椅子一一将我们安置了。又流水般地上了各色菜肴。我夹了几筷,寻了个借口就退下了。
来到天庭一处僻静的地方,我长嘘了口气,找了个干净处,坐了下来。静静等着。此时天庭众仙已经都在王母娘娘的重华宫里畅饮,宫人都去侍侯了,此处又是靠近瑶池圣地,自然更是少人来了。
我倚着冰凉的白玉栏杆,不知不觉地睡着了。恍惚间,自己仿佛又走回了重华殿里,眼前满满都是牡丹仙子绝美骄傲的脸,还有王母娘娘一口一个我儿,我羡慕非常地看着,心里想着,如果王母娘娘也能那么叫我做“我儿”那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正想着,忽然牡丹仙子转过脸来,恶狠狠地道:“看什么看!你这个异族的修道者,你有资格得到王母的宠信么?不要痴心妄想了。”
我吓了一跳,忙摆手道:“我没有,我只是……”
我话还没说完,牡丹仙子又抢过话头恨声说道:“没有?!你分明就是有。你还是乖乖养你的凤凰吧,省得出来丢人现眼。”说着又转过头去甜甜地对着王母笑着。
我又急又怒,一时说不出话来,眼泪急得要往下掉。
耳旁忽听得有人唤我:“清漓妹妹,快点醒来。”
我骤然醒来,抬头一看,是广陵已然来寻我。她看了看我,道:“清漓妹妹,你怎么地睡了过去,要知道这天阶冰冷,可不要冻着了。你是怎么地?一头一脸的汗。”
我定了定神,才知道是噩梦一场。伸手一抹满手的汗水。站起身来,才发现自己的腿已经麻了,忙扶着广陵才站稳了。
“广陵姐姐,你说我真的要去么?……还是算了吧……人各有命,神仙也有自己的命数,……”我有些吞吞吐吐道。
广陵怔了怔,扶着我的手放开,退后几步直直地看着我。我被她看得浑身发毛。忙上前拉着广陵的手道:“姐姐,你莫不是生气了?”
广陵看了看我,正色道:“清漓妹妹,我本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我性子冷淡,为人孤傲,在天庭中甚少与人结交。那次与你投缘,结为知己,亦是觉得你不争不夺,是天庭中难得的人。这般为你着想,怜的是你身世孤苦,怕的是我在天庭又少了个知心的人。你莫要再说这般浑话了,听着无端让人心寒。”
“可是,天命难违,我难道要逆天而行么?”我轻声道。
“清漓妹妹,所谓天命,尘世俗人不知,你和我还不知道么?我知道你不是那般爱慕虚荣的人,就算只是为着你身上久治不愈的伤,荐了你到王母跟前去,也是百利无一害的事。更何况你修炼一身的无双诀,已经碰到魔障,你不去求王母垂怜,帮你过了这个难关,你还想怎么的?这机会千载难逢,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你偏要往外推。你好好想想清楚再来与我说吧。”广陵一口气说完,长袖一挥,走开几步背对着我。
听得她劈头一席话,我顿时怔在当场。我以为我掩盖得非常好,我以为我能自己一个人解决所有的问题,可是,我却忘了广陵她知我甚深,目光如炬,早把我看得个通透。那日我在神木下自己下的决心怎么可以退缩。当下我也不再犹豫,走上前去,对广陵道:“姐姐,是我太放不开了,清漓以后都听姐姐的话。“
广陵慢慢回过头来,一双妙目水光闪闪,竟有说不出的妩媚,我知她为了我耗了心力的。这个情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还。广陵见我回心转意,便又替我重新整了妆容。淡笑道:“没想到清漓妹妹你打扮起来也是个如水的佳人呢。未必比不上天庭中的仙子们。只是你性子平淡惫懒,倒遮去了自己的五分艳色罢了。”
我轻轻笑道:“姐姐还说我呢,你莫不是也是如此,天庭中的各色仙子巴不得打扮得跟朵金花似的,就你还穿着这色青裙,不明白的,还以为姐姐你从来没换过衣裳呢。”
说完,我顿觉十二分的好笑,忍不住掩口笑个不停。广陵见我胡闹,想板起脸来却又板不成也同我一起笑着。
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广陵看看天色,道:“时辰也差不多了,宴席该快散了,王母娘娘等等就去瑶池。我领你进去吧。” 第二十九章
有广陵引我进去,自然是畅通无阻。不多时,我已经在瑶池一处临水边,视野宽阔处的花丛后站定。
瑶池的花种起码都是百年以上的,枝叶茂密,花叶肥厚,虽然都有像雨汀那样的莳花仙子们经常修剪,打理,却因天地灵气聚集,水土纯净肥美,依然很难控制其疯狂的长势。就拿我眼前的一丛曼佗罗来说,花龄不长,却堪堪有二人多高,那洁白的花朵如云般压在枝头上,一堆一堆地,压得那翠绿的枝干似乎不堪承其重,吃力地弯着。在凡间百年难得一见的几本珍贵的曼佗罗,却在此处成了最不起眼的花种。
我拨开挡在面前的一本“十八学士”曼佗罗,凝目望去,只见碧绿宽广的湖对面早已经有宫人在千年古木树下的亭中设好了华贵的桌椅,又在亭外打好了锦绣的云盖。
在湖中央,以上好的翠玉竹搭成长台,那台面离水面也只高那么一两寸,因得翠玉竹与湖水色泽几乎一样,不仔细看是看不清楚的。人站在台子上如在水上面一般,在加上祥云瑞雾环绕,就算是什么也不做,往上一站,也是心旷神仪,飘飘欲仙。仙家瑶池圣地处处胜景,却独此处宽广,故王母历来几次观舞,都是命宫人在此处搭台。
过了不久,只见远远的祥云上已经陆续乘来了几位上仙,侯在亭边的宫人忙上前引路,伺候。过了半盏茶功夫,宴席上的众仙家已经纷纷陆续就坐,此时,不知在湖的何处响起飘渺的丝竹,刚开始隐约难辨,借着湖水的水汽轻轻地荡漾了过来,扰得人心里痒痒的,渐渐地,那丝竹声越来越清晰,仿佛从四面八方飘荡过来,乐声平和喜悦,听之醺然。
待到王母坐驾来到,已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了。我远远望去,华盖如云,耀眼的金丝银线闪着细碎的光芒。众仙齐迎,又是一阵忙乱。我有些苦笑地看着那台子,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开始啊。
正想着,忽然天空中飘洒下许多美丽的各色花瓣,如同下了一场花瓣雨,一群舞姬手舞七色彩带,飘然踏水而行,穿行在花瓣雨中,掀起香风阵阵。
那些舞姬一个个身姿曼妙,柔软异常,跳跃腾挪,不费吹灰之力,动作随着丝竹乐声整齐划一,轻转柳腰,飞舞着扬起长袖,长袖飘香,临风踏水,清音曼舞,湖上水雾一蒸腾,人影若隐若现,配着清脆如雨滴的乐声,真是要九重天庭才有的仙乐歌舞。那花雨缓缓落下,诸舞姬,渐渐聚拢在一起,形成一簇七彩花形,忽地,她们手中长袖向上抛起,带起一阵七色波浪,连着落下的娇嫩的花瓣纷纷复又扬起,音乐声转而高扬起来,忽然听得一声清亮的歌声从天上传来,一位身着艳红舞装的绝色舞姬从天而降。
众仙看去,不由都倒吸了口气,只见那舞姬身着大胆的火红抹胸裹装,下着大摆红裙。紧崩的舞装,使得她在一群宽衣长袖的舞姬中更显特别。原来是牡丹仙子啊。我了然笑着。为着讨王母娘娘欢心,她的确是煞费苦心了。
她甫一落地,立刻轻盈跳跃起来,舞姿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舒展开来,伴着动人的仙乐,红裙翻滚,长袖急舒,妙态横生,眉眼间脉脉含春。连空气都因为水袖的挥动变成醉人的香风。
一曲舞罢,直看得众仙人出神。不知是哪个品阶微低的仙人喝了声彩,那些众上仙才恍然回神,纷纷赞叹。王母娘娘见众仙家满意,脸上不由笑意连连,牡丹仙子也算她瑶池中的一朵奇葩。修为不但高,姿色绝艳,更难得的是得自己欢心。当下,忙招宫人传牡丹仙子在自己身边赐座。
牡丹仙子得了这个恩赐,喜笑颜开,也顾不上搽去脸上细密的香汗,忙过来见过王母落了座。接下来的曲目都是天庭寻常的,众仙家也不再注意观赏,而是边品珍馐佳酿,边谈笑起来。
曲目到了将尽之时,萦绕在周围的丝竹声顿时消失。众仙家都不由一愣,望台上望去,只见台上的舞姬早已经不知道何时退去。
正疑惑间,一声缥缈的琴音如水波般轻轻迎面荡来,初时不觉得如何,但是琴音越拨越快,潺潺绵绵,无孔不入地钻进耳朵,听着,却不感觉紧迫,而是如吃了蟠桃仙果般偎贴舒服。琴音空明高雅,似春思,似夏闹,似秋愁,似冬肃,每个人听得都感觉像极了心中那块不能言说的感慨。纷纷放下手中的酒杯,凝神静听。
琴音挑起众仙人的思忧,却哀而不伤,众上仙俱是修为高的仙人,早已经是心如静潭,波澜不惊。过于悲喜,都是有违修炼本意的,故而听来这琴音更显得高明之极。
此时众仙耳中听着琴声,感到弹琴之人淡雅高华的情态。修炼不易,孤独难免,是每个上仙都体会过的,但此时听来,仿佛有人借此琴音细细道来,席上众上仙一时默然不语。
琴声切切,越转越低,最后几乎细不可闻,正最后一声琴声将断未断之时,忽然一声高亢悠远的萧声直入云霄,众仙人如同从梦中惊醒,一梦已千年的恍然。那琴声紧跟其上,一萧一琴配合得天衣无缝,丝丝入扣,如春风拂面,百花齐放,十分惬意慵懒。如仙人临风而立,衣襟翩翩,乘鹤西去,那笑傲天地的慷慨情怀。
到最后,一曲终了,琴萧相和渐渐低转,仿佛仙人已去,斯人不在,空余广袤的天地间落日余晖,红霞漫天。
席上众仙寂静不语,似乎还在神往思之,湖边变得异常寂静无声,针落可闻。
“好!这曲做得好!”王母娘娘回过神来,站起身来道。声音中夹杂着不可抑的激动。
席下的众仙才回过神来,纷纷赞叹不已。
“王母娘娘,此曲果真只应天上有啊,我等想请这琴萧相和之人现身相见,想必定是王母座下的高徒了,果然不同凡响。”当下就有人出列相请。
王母娘娘沉吟一下,道:“这弹琴的肯定是广陵那丫头了。只是这萧声出自何人,我倒未曾听过呢。”
“王母娘娘神机妙算,何不算上一算,或把这两位精通音律的仙友叫出来一见不就知道了?”几位上仙笑言道。
王母娘娘笑着道:“好,广陵快快出来与众仙相见,可莫要躲着了。”声音平平传出,却凝而不散,每个人听在耳中如王母娘娘在跟前一般。
一会儿,广陵便背着乌木古琴,清清冷冷,踏水而来,湖面上的微风吹过她的青色衣裙,如水波一般清爽可人。她头上的高髻蒙上珍珠串成的网状的珠帘,清高中更显淡雅。
她亭亭来到王母娘娘跟前,拜下道:“恭祝王母娘娘金安。广陵来迟了。”
王母娘娘忙伸手扶起她来,一旁的牡丹仙子眼中闪过一丝嫉恨。广陵抬眼淡扫过,恍若未觉。
“广陵你这丫头,我就知道你肯定不爱凑这热闹,所以故意来得迟了,是么。”王母娘娘装嗔道。
广陵一笑道:“王母娘娘,我知道错了还不行么。我给你介绍个妙人儿,您老肯定气都消了。”
说完,对着湖对面说道:“清漓妹妹,快出来见过王母娘娘。”声音远远传过,如琴音般飘荡开来。
话音刚落,一抹淡蓝的身影从水面上飘来,长发飘飘,眉眼如画。那抹淡蓝如同天上的一席天幕,不知道怎么地落到了她的身上,裁成了衣,让人一见便觉得清爽宜人。